暗中豢养杀手并不稀奇。
不止沈怀仁,门阀世家皆如此。
“继续往下查,切不可能打草惊蛇。”
少卿刚离开,官吏没过多久进来,“大人,派去北境的人回来了。”
两名捕快风尘仆仆进来,连口水都顾不上来喝,如实禀报道:“大人,我们日夜兼程赶往北境,确实查到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兹事体大,大理寺卿急道:“快快说来。”
“沈相是被抱养的,幼时性格沉闷愚笨,五岁那年在河边跟同伴玩掉落河失踪,五年以后才回来的,突然变得聪明伶俐。”
大理寺卿皱眉,“突然变聪明?”
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少记忆?失踪五年还能回来。
“人是聪明了,但此人天煞孤星,回来不到半年父母死了,他先是吃百家饭长大,后因聪明被员外收留栽培,之后一路考试高中。
可高中不到一年,老家村子爆发瘟疫,员外一家上京途中遇到马贼死于非命。”
眉毛拧成疙瘩的大理寺卿,“……”
“瘟疫之后,可还有幸存者?”
“瘟疫发生后,当地官府直接封村不得进出,起初属下以为死绝了,但心有不甘继续调查走访,在建安城找到幸存者。M..coM
他在封村前得到消息,连夜逃出来的,在外颠沛流离多年,近两年才回到建安。
上次沈相到北境和谈,他不但将人认了出来,还想沈相吃了顿饭。
没过两天,他的店铺失火,要不是他吃坏肚子去了茅厕,差点就被烧死了。
据说是看到有黑衣人掷火,那人飞檐走壁武功高强,他估计自己招惹了不该得罪的人,于是在外面躲了好几个月才回来。”
大理寺卿的眉头更皱了,“此人请沈怀仁吃饭,可有察觉异样?”
“有,他说沈相幼时不能吃花生,一旦碰触会引发喘鸣,且会浑身起红疹,医治不及时还会死。
但相聚时沈相却吃了,他当时还好奇问了,沈相说是病治好了。
另外,沈相手腕上有块黑斑,但现在却成了伤疤。”
同僚几十年,沈怀仁手腕的伤疤,大理寺卿无意间看到过。
看来,他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反复思量,进宫面圣。
与此同时,庞德松走进萧惟璟的书房,“王爷,大理寺派去北境的人回来了。”
“事情如何了?”
“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到位,他们都走访到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终都是真的,只是由谁的嘴说出而已。
庞德松有些担心,“王爷,一时间几方都指向沈怀仁,会不会太突兀了?”
“确有突兀,但事情都是他们查到的,只要我们手脚做干净,不被他们抓到把柄就行。”
萧惟璟把玩着玉扳指,“京兆尹那边查得如何了?”
第459章 他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大理寺在京兆尹被刺杀的书房寻找线索,无意中触发密室机关,从机密中搜出无数珍宝,其中有幅名画,是蔡国公在沈怀仁过寿时送的,相信大理寺会调查这幅画为何落到京兆尹手里。
另外,大理寺的人已经找蹲哒谈条件,想要借此验明沈怀仁的真实身份。”
庞德松有些担忧,“王爷,这只老狐狸狡猾奸诈,他既然敢杀达雅公主,应该是拿到了解药,不会再受谍探部控制。
否则,他又岂能扶摇直上官至丞相,蒙国谍探早就清理门户了。”
“未必。”萧惟璟深谙谍探控制细作的手段,毒药只是最基本的。
明着告诉你所中何毒,背后里可能多达五六种,甚至蛊虫之类的,总之无所不用极其的。
达雅抱着赴死的决心抱着孩子找上门,设计好二十年后真相浮现,不可能没留后手。
“可塔木也已经死了,蹲哒接手时间这么短,他未必知道达雅对沈怀仁留的是哪一手。”
萧惟璟冷笑,“留哪一手不重要,就算没有,把它变出来不就行了?”
庞德松顿悟,还是王爷考虑周到。
萧惟璟吩咐,“找人告诉沈夫人,沈恒之在本王手上。”
沈怀仁这只老狐狸自私自利,哪怕得知亲儿子在他手上也不会就范的,可沈夫人就不同了,哪怕沈怀仁再有出息,照样娶了几房养在后院。
这种男人靠不住的。
三个孩子死了俩,沈恒之是她唯一的孩子,亦是最后的依仗,可沈怀仁却不缺骨肉。
只要同床异梦,事情就好办了。
怕沈夫人抱有侥幸,萧惟璟叮嘱道:“记得给她一份见面礼。”
庞德松心领神会,“请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踏官场二十多年,沈怀怀的名誉其实并不好,在清流眼中甚至是佞臣,奈何人家爬得快得皇帝欢心。
官员敢怒不敢言,还得巴结奉承,以免被上眼药,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终于轮流转了。
自太子烂泥扶不上墙,沈柔被皇家退婚,沈家便如长河日下,哪怕沈怀仁想力挽狂澜,亦是一日不如一日。
将儿子送走,沈夫人便食不安寝,夜夜梦到儿子鲜血淋漓,吓出浑身冷汗,眼皮更是跳个不停。
她隐隐后悔,将儿子送到平南王处避难。
可老爷被人设下天罗地网,实在没有更安全的地方。
而且平南王答应,只要恢复跟篡改沈宁的记忆,让她重新爱上他,他会护恒之周全。
唇亡齿寒,身为母亲她只得铤而走险。
嬷嬷拿着精致的锦盒进来,“夫人,晋王府送了份礼物过来。”
听到晋王府,沈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管是太子或沈家落得今天这个地步,都拜晋王跟沈宁这个贱人所赐。
事到如今她才意会过来,根本就没有“凤命”之说,一切都是达雅的阴谋,她利用老爷的野心,留下沈宁这个贱种。
好一条毒蛇,死了二十年还要作怪!
沈夫人恼怒,将锦盒随手扔在桌上。
比较用力,锦盒被掷开,有一截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差点掉到地上。
“啊……”
嬷嬷吓得脸色惨白,颤抖地抬手指向锦盒,“夫、夫人,你看……”
沈夫人循着她的动作,顿时瞪大眼珠子。
这是一截手指,男人的手指。
指节上有颗小红痣。
她趔趄几下差点摔倒,连忙用手撑住桌子,眼睛紧紧盯着断指,“你刚才说是谁送来的?”
“晋王府。”
“可看清楚了?”
沈怀仁被留职,案子还没有结,皇帝始终没有发话,但沈家很清楚暗处有人盯着,故而闭门不出。
逃,是不打自招,眼下只能硬撑着。
只要老爷曾经的身份不暴露,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也是老皇帝没将沈家打入大牢的缘故。
老爷就是皇帝的暗手,早年替他干了很多肮脏的事。..Com
而老爷做事留一手,哪怕最终兔死狗烹,也会做得体面些。
可如果身份暴露,皇帝的那些肮脏事全都可以推到老爷身上,沈家在劫难逃。
“门房说,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送过来的,自称是晋王府的人。”
沈夫人趴在桌上,悲痛欲绝。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平南王会倒打一耙,转手将恒之送到晋王。
这是恒之的手指,恒之啊!
是她糊涂才会害了亲儿子!
哪怕晋王是皇帝亲生的,可老爷曾是寿王的门客,是他亲手处决了寿王,再将寿王妃送进宫的。
辱母之仇,他不可能不报。
老天爷,要报应就报应到她身上,恒之是无辜的。
嬷嬷心急,连忙往外走,“夫人,少爷可不能出事,老奴去请老爷过来商量对策。”
“站住!”沈夫人连忙将她叫住,下意识道:“不能让老爷知道。”
嬷嬷不解,“夫人,少爷是你唯一的孩子,更是你后半辈子的依仗,要不是出了这事,他这辈子该官途亨通的。”
沈夫人擦干眼泪,“恒之是我唯一的孩子,却不是老爷唯一的孩子。”
嬷嬷怔了下,“可是老爷他……”
没错,老爷自成亲便当管家权交给她,后院女人争风吃醋,也全权交由她处理。
可这真是尊重她吗?
尤记得情定终生时,他曾承诺过此生只爱她一人。
可是后来,女人纳了一房又一房,孩子生了一窝又一窝。
甚至还有几个私生子女养在外面,只是她没有道破而已。
柔儿的死猝不及防,那敬杰呢?
他要拼命全力,完全可以保住敬杰的性命,哪怕让他在外面隐姓埋名。
她求过他,可他却找了一大堆的理由。
沈夫人心里明白,别看老爷将后院一切事务交给她,遇事有商有量,哪怕姨娘闹事也会无条件维护她的脸面。
其实都是表象而已。
他的野心在官场,不想将心思花在后院而已。
当年将孽种带回来,她就说过要斩草除根,以免哪天会有滔天大祸,可他偏偏鬼迷心窍,说孽种身带凤命,可以李代桃僵让柔儿将来母仪天下。
夫妻多年,她哪能不知枕边人。
如今,陈年往事一桩桩被挖出来,只要不将铁证摆在面前,他是不可能承认的,更别说为了救儿子而认罪。
他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所谓的举案齐眉,父慈子孝,不过荣华富贵的伪虚,一旦涉及他至关重要的利益,哪还有多少情分。
嬷嬷是沈夫人的陪嫁,很快转过弯儿来,“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沈夫人眼神扫过去,示意嬷嬷噤声。
别看她掌管后院,其实府里都是老爷的心腹,有很多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沈夫人压低声音,“这事没人知道吧?”
“老奴刚才去门房有事,那边接了盒子转手就给了老奴。”
嬷嬷亲手带大沈恒之,虽说主仆有别,但在自己心里当亲儿子疼,“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大少爷不能出事啊。”
沈夫人忍住悲痛冷静下来,晋王府没找到置老爷于死地的证据,于是送来恒之的断指威胁。
不是给老爷,而是给她的,那是晋王跟沈宁都很清楚,沈怀仁是个自私的人。
她不停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吩咐下人传膳。
饭桌上,她语气担忧道:“老爷,如今外头风声鹤唳,你可有何法子?”
沈怀仁神情严肃而疲倦,“想我一生步步为营,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都说兔死狗烹,但也防了皇帝一手,只要不触碰到皇帝的底线,就还有一线机会。
“老爷,近来后院不仅姨娘闹得厉害,连孩子们也害怕得紧。”
沈夫人给他添菜,“我觉得这次即使能躲过死劫,也是活罪难逃,要不要为他们提前做打算?”
“不必。”夜影死了,被围捕的沈怀仁心怀意乱,“皇上顾忌昔日君臣关系没将我们全家下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这时若将家眷偷偷送走,你让皇上心里怎么想?
且不说晋王,光是政敌都巴不得抓我辫子,这不正中他们下怀,到皇帝面前添油加醋。”
握筷子的手微蹙,沈夫人思虑道:“王爷,蒙国来者不善,你以前的身份会穿帮吗?”
“不必担心,达雅为了让我帮她养孽种,早已经将解药悉数给了。如果她还留了一手,蒙国谍探早就上门威胁,让我给他们提供情报,又何必等到现在才露面?
此地无银三百两,讹诈罢了。
只要我们稳定,便不会中了他们的计。”
晋王,蒙国,南越搞这么大动静,这种玩法跟皇家狩猎有何区别,到处敲锣打鼓,为的就是让猎物受惊奔跑,从而暴露行踪。”
弄清他的心思,沈夫人没有再说话。
倒是沈怀仁关心道,“夫人,你这边可有事?”
“都是后院的糟心事,我自己能处理,就不劳老爷费心了。”
用完膳,沈怀仁回书房,眉头紧锁不舒。
黑影闪过,恭敬的声音响起,“相爷,宫里有消息传出。”
“快说。”
“大理寺卿进宫禀报案情,皇帝听后勃然大怒,已经同意跟蒙国交换关押的谍探,但只能私下交换不得声张,此事怕对相爷不利。”
沈怀仁揉着太阳穴,“蒙国驿馆那边可有消息?”
深耕官场二十多载,沈怀仁能爬到今日的地位可不是光凭手段跟运气。
没错,他是杀了达雅,却也将她栽培细作的那套传承下来,甚至发扬光大。
栽培出来的细作,不仅渗入政敌门庭,连六部也不例外。
他们沉睡多年,如今该是苏醒的时候了。
黑影掏出密函,“刚送过来的。”
沈怀仁拆开密函,随即冷笑道:“倒是小瞧了蒙国,居然玩空手套白狼。”
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居然敢将宫里那位戏弄于鼓掌中。
不过也对,皇帝本就生性多疑,若非自己从龙有功,甘愿当他手里的刀除掉他那群虎视眈眈的手足,以及顽固迂腐的大臣,又岂会深得他的重用。
二十多年君臣,仍抵不过他人的挑拨。
既然要验,那便验吧!
与此同时,送走大理寺少卿的蹲哒,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扔给纳木,“想办法买通沈家的人,将这药给沈怀仁喝下去。
到时别说验细作,就是验出朵花儿来都没问题。
小心些,那只老狐狸狡猾,要是被发现了会功亏一篑的。”
纳木接下,“少主放心,属下已让人收买好沈家的人,必定让他喝进嘴里,等到证明真身时,挖地三尺都跑不了。”
“嗯,谁让他害了我的神仙姐姐。”蹲哒脸带笑意,眼里却闪过恶毒,“不将他挫骨扬灰,我吃不香睡不着。”
啊,又想吃火锅了,果然姐姐的手艺就是好。
“去,弄盆火锅过来。”
纳木笑,“少主,晋王这人记仇,咱们上次在酒楼甩脸子,现在人家不接待咱们了。”
“嗯,晋王这王八蛋,迟早我得宰了他,替草原上死去的人报仇。”
“少主不必着急,晋王妃可是如假包换的草原儿女,眼下京城很多人对她的身份不满,如果不降她的位份,朝臣根本不会拥戴晋王夺嫡。
听说晋王妃脾气暴不好惹,一旦她身份被夺,嫡女子被废,必定对晋王心怀怨恨,到时便是我们渗透的好机会。”
“嗯。”蹲哒露出纯净的笑容,“我要带她回草原,然后娶她为妻。”
他在这边想入非非,那边的沈宁不停打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冲狗男人道:“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被扣帽子的萧惟璟,“沈宁,别给本王瞪鼻子上脸,惯得你!”
沈宁夹了块肉塞住他的嘴,“王爷莫非是要教训我?”
算了,不想晚上跪搓衣板。
萧惟璟认输,换来家和万事兴。
“爹,要肉肉。”糖糖滋溜着口水。
“嗯,还是糖糖可爱。”萧惟璟将她抱过来,细心给女儿喂肉糜,“宝贝,好吃吗?”
小丫头晶莹剔透的眼睛望着他,“好……好吃。”
哥俩见妹妹有肉吃,走过来各抱住一条腿,“爹,要,要!”
沈宁乐得清闲,好心吃饭。
萧惟璟手忙脚乱,倒也乐在其中。
竹青拿着信进来,“小姐,沈夫人让人捎信过来。”
沈宁接过信,看了眼对萧惟璟道:“王爷,她约我见面。”
萧惟璟给三只喂粥,“因为沈恒之?”
“多半是。”最近再次被京城百姓问候,黑红的沈宁不想出门。
倒是萧惟璟豁达,“既然约了,那便出去散散心。”
行吧,既然他都说了,沈宁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哪怕自己不想去,也该为原主去一趟。
第461章 情情爱爱真是造化弄人
最近招黑,沈宁打扮极为低调,穿着斗篷衣将自己遮着严实,带着竹青悄然到天下第一楼。
定的雅院,环境优雅而低调。
秘密会面,将不相关的人清得干净。
沈宁故意迟到两刻钟,满脸内疚道:“沈夫人,抱歉来迟了,三个孩子太调皮,想要脱身都是不容易。”
有段时间不见,沈夫人瘦了很多,整个人憔悴而疲倦,哪还有往昔日丞相夫人的高贵之气。
见到沈宁,沈夫人未开口眼眶已泛红,不禁哽咽道:“宁儿。”.c0m
宁儿?沈宁差点被口水呛着,“沈夫人,我并非你的亲生女儿,没必要叫着如此亲昵。”
“你在怪我?”
啧啧,该揭的早就揭过了,居然还演得这么起劲。
难得出来一趟,见她戏瘾这么厉害,沈宁起了逗弄之心,“当然怪,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何你对沈柔严格管教,琴棋书画样样要精通,却放任我招猫逗狗逮小鸡,原来并非亲生的,得捧杀养废了才行。
我很好奇,沈相先是杀了鬼医达雅,后又刺杀舒墨,为何却唯独留着我?”
“宁儿……”
沈宁不给她机会,咄咄逼人地打断,“让我来猜猜,真正拥有凤命的人是我对不对?”
被戳脊梁骨的沈夫人,“……”
“你们当然想斩草除根,但又害怕会失去“凤命”的命格,于是只得养着我,却将命格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真是够贪婪的。”
“宁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她惺惺作态,沈宁声音冰冷道:“你今天来,所谓何事?”
此话一出,仿佛捏住了沈夫人的脉门,她一下子泄了力气,声音透着哀求,“阿宁,老爷跟鬼医是旧识,但他真的没有杀她。
他赶到相约地点时,她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你是她托孤给老爷。
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可到底是亲手养大,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放恒之一条生路?他是无辜的。”
“沈相说没杀人,你就相信了?”沈宁冷笑道:“他连皇上都敢欺骗,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说着,她起身打算离开,“如果你约我出来就是解释的,那还是请回来吧,我相信大理寺会调查案子,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来的。
另外,什么叫我放沈恒之一条生路?”
沈宁瞟了她一眼,居高临下道:“难道他不在府里?你以为是我绑架了他。
有什么证据?如果有,烦请去找大理寺报案。”
她看沈夫人的眼光有些怜悯,冷嘲道:“你可是丞相夫人,有诰命在身上,不知道随意污蔑皇族是犯法的吗?
还是说,你徒有丞相夫人的外表,遇事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体统何在?”
见她往门外走,沈夫人连忙拦住,“阿宁,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宁反问,“你今天约我出来,不是要我告诉真相?”
沈夫人心里清楚,眼前的孽种不好糊弄,今天不让她把气出了,恒之凶多吉少。
指不定她回去,会斩恒之一条手臂送过来。
她思量再三,面露灰败道:“我不知道老爷是否杀了达雅,但他抱你回来说了,你天生自带凤命。”
沈宁冷嗤,“看来,你们欺君可不止一次。”
“我认识老爷时,他跟达雅的关系就不一般,我曾不止一次问他,可是他都没正面回答,只是让我不要管那么多,知道太多对我并没有好处。
他的过去,我真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我跟他在一起,他没有从未做出过危害闵朝之事。”
啧啧啧,不愧是丞相夫人,文字游戏玩得溜啊,在这忽悠鬼呢。
回去就让狗男人再送件礼物过去。
别说罪不及子女,原主就是血淋淋的受害者,沈恒之身为沈怀仁的儿子,享受了身为丞相之子的福利,自然也承担相对的祸。
沈宁一把推开门,毫不犹豫留离开。
沈夫人慌张,连忙追出来。
谁知,隔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大理寺少卿从里面走出来,“夫人,请留步。”
沈夫人震愕当场,怎么会……
雅院明明是她选的,姜宁她贱人居然……诱供!
原来,这才是她赴约的目的。
沈宁疾步离开,竹青匆匆追上来,“小姐,里面藏了大理寺的人。”
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萧惟璟这狗玩意,怪不得放她出来,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他既然通知了大理寺,为什么不提前告之?
就不怕她直接承认绑了沈恒之。
不过承认也没用,她根本不知沈恒之关在哪,他照样可以抵赖。
难不成,是怕她演技不好穿帮了?
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她以后得把嘴闭紧了,多学学表面功夫。
离开雅院,沈宁沿着偌大的院子逛起来。
走着走着,琴声传了出来。
凤求凰?
沈宁想了下,寻着琴声走了过去。
穿过九曲环廊,来到浮曲楼,只见二楼阁台上,白衣男子风度翩翩,微风拂发,琴声如歌如泣……
以前是思念,现在是哀泣,情情爱爱真是造化弄人。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四目相望。
沈宁拾阶而上,来到阁楼对行礼道:“南琴先生。”
她是孤儿,自出生起就没体会过父母情亲,哪怕现在冒出个血缘亲爹,灵魂却隔十万八千里,实在改不了口。
舒墨还没从达雅死亡的悲伤中缓过神来,面对跟心爱之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感情复杂至极。
想见,却又害怕见。
舒墨命下人奉茶,“阿宁,请坐。”
沈宁坐下,“你怎么来这了?”
刚被刺杀,凶手还没伏法,他的胆子倒是大。
“以前,我跟你娘初识那段时间,为了能跟她相遇,我经常会来浮曲楼。”
荏苒二十年,却仿佛还在昨天,两人在阁台上,一人抚琴一人吹萧,只羡鸳鸯不羡仙。
见他沉浸的悲伤中拔不出来,沈宁安慰道:“我没见过她,但能让你二十年念念不忘的,想来是个极好的人,但佳人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
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将害她的人找出来绳之以法,以慰她在天之灵。”
舒墨望着她,“你所言甚是,我会替阿雅报仇的。”
实在不知跟最熟悉的陌生人聊什么,沈宁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你的伤好了吗?”
舒墨顿了下,“没大碍了。”
显然,他只顾着悲秋伤月,哪还记得自己的伤。
唉,爱情这个妖精,它不分年纪地折腾所有人。
沈宁给他把脉,“忌辛辣跟酒,逝者矣只能想开点,她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除了让我活下来,也想让你活得好好,希望你辜负她的期望。”
血缘归血缘,心中的隔阂却不是一天能消失的。
沈宁起身离开,舒墨突然问了句,“阿雅,确实是沈怀仁杀的吗?”
这话有些莫名,但沈宁还是回了,“我觉得是。”
如果蹲哒没有撒谎,蒙国皇帝也是造成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舒墨站在阁台,目送沈宁消失在视野中。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玉瓶,仔细摩挲着。
难得出来一趟,沈宁带着竹青走走逛逛,只是她的脸辨识度太高,走哪都有百姓嘀嘀咕咕,指指点点的。
那眼神,那语气,嫌得连屎都没那么臭。
可当沈宁猛然回头想逮喷子们现形时,他们却比鬼还精,一个个若无其事,聊天,逛街,做生意……
哟,斗智斗勇,经验丰富啊。
沈宁连抓了好几次,都没有逮到他们。
竹青替主子叫屈,“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不,沈宁才不会屈服,就喜欢看她们不喜欢,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
边逛边买,最后去缘来酒楼,来顿热辣麻香的火锅。
而且,她连包厢都不要,就在人来人往的大堂吃。
别说,长相太过出众,瞬间吸引了无数宾客的眼球。
晋王妃啊,还是活的,就是化成烧,他们都认得。
于是,很多想要厢房的客人,陆续改为堂食。
正是饭点,酒楼不知有多热闹。
蹲哒前脚刚踏进酒楼,后脚就发现了沈宁,眼睛为之一亮。
他没有任何犹豫,抬脚走过来,笑容清澈纯洁,“姐姐。”
沈宁不喜欢蹲哒,偏偏老是能见到他,这家伙阴得很。
“你怎么来了?”没好气。
“姐姐做的火锅一绝,我忍不住又来吃了。”
“是嘛,你不是嫌肉切得比纸薄连牙缝都不够,应该整几头烤全羊才行。”
蹲哒果断甩锅,“那是纳木,我还喜欢吃比纸薄的牛羊肉,快熟又入味,饿不着。”
纳木全然没了之前的暴脾气,“晋王妃,咱们草原儿女一家亲,上次只是误会而已。”
沈宁态度疏离,“不熟,别套近乎。”
蹲哒就喜欢她带刺的样子,心花怒放道:“按血亲辈分,我应该叫你表姐,你是草原郡主,我是蒙国小王爷,怎么就不熟了?
用中原的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这话一出,宾客看沈宁的眼神更复杂了。
唉,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晋王娶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晋王要是娶门阀世家的千金小姐,指不定就能成为新储君。
跟世族或高官不同,百姓对皇族血脉或身份地位要求没那么高,谁对百姓好,他们就希望谁当皇帝。
皇帝儿子那么多,可能为百姓谋福祉的……呵呵,只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比起那些只懂吃喝玩乐,趾高气扬的皇子,底层百姓对晋王还是抱有希望的。
只是他们心里也清楚,晋王妃蒙人的身份确实让人……接受无能。
所以,一时间纷纷望向她。
沈宁倒是淡定,“我身上不止流着蒙人的血,还流着越南的血,可又被京城水土养育长大,所以我到底算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