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最忌讳的就是断他财路的人。
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姜辛夷说道:“谢了,你也小心。”
衙役微觉意外,这姑娘看着冷面冷心的,却还会叮嘱他。
待衙役走了,姜辛夷在脸上系上长布,这才推门进去。
李非白坐在桌前看着手中册子,止不住轻咳,他看得专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下巴,冷得透骨。他蓦地抬头,对上姜辛夷那双冷漠双眸。
“张嘴,看舌头。”
李非白张嘴伸舌,她的手又附在他的眼皮上,凑近了瞧他的眼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也染病了?”
“嗯。”姜辛夷说道,“我去给你熬药。”
她转身就去熬药,过了半个时辰后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碗药。她瞧着李非白一口喝尽,轻轻冷笑说道:“我若是下毒,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不是那种人。”李非白淡声答着,又给自己系上长布遮挡口鼻,“你离我远一些吧,免得将你也传染了。”
姜辛夷也没答话,问道:“你在看什么?”
李非白知道她如自己一样,都不爱说客套话,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像定好了,没有多余的动作。
所以他如果不答,对方是不会走的。
他说道:“你施药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山庄,从那里搜出了县令的账本,这里头都是他这些年收受贿赂的记录。他在任三年,陆续收了不少重礼,但是前两年收的钱并不多,山庄堆积的金银几乎全是这一月来收的。”
姜辛夷已经坐了下来看账本,厚厚一本,却几乎都是这个月才记录的。她又觉困惑,问道:“为何一个小镇子的富商会这么多?他们贿赂的数额并不小,是做什么生意么?”
“我打听过,聚宝镇多矿,不单单是黑矿,还有银矿、金矿,是这一带最富裕的小镇。说是镇子,实则比州里还要富有。”
“哦。”
李非白继续说道:“我见过许多贪官的账本,这些贿赂倒是不算多,但后面一个月不对劲,次数多,又不写贿赂人。为何那人要给那么多钱一个县令?这县令又为何要那样死死防住百姓离开?”
“你的意思是……”
“聚宝镇的富商能逃的都逃了,从账本看来,他们离开时给县令塞了不少钱,换了一张通行证。但后面他依旧有许多钱财入账,并且没有登记那人姓名,如今镇子上谁还有这样多的财富?又为何这样贿赂他?”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姜辛夷说道:“黄天师。”
“嗯,我怀疑他和黄天师是一伙的,两人里应外合,赚百姓的钱。”
姜辛夷轻轻抽了一口冷气,冷声:“那他们真的该死。”
李非白咳嗽着,说道:“我去捉了黄天师来审个清楚。”
他刚站起来就累得坐下了,一阵头晕目眩,竟提不起一点力气来。他再看姜辛夷,只觉对方幻化出两道三道的影子来,看都看不清楚。
姜辛夷说道:“这药起效时间赶不上发病的速度,很快你就会寒战发烧了,一会呼吸也会急促,等药生效了会慢慢好起来。一个时辰后我再给你端第二碗药,在此之前你哪里都不要去。”
“黄天师的事……”
“以你此刻的力气,就算是蝼蚁你也踩不死,安心养病吧。”
李非白自知此时不该逞强,他又问道:“你呢?”
姜辛夷合上账本说道:“守着你。”
虽然知道她只是为了他快点好起来去捉黄天师,但病弱中的人心思总会更敏感一些。
他躺在床上睡过去时,看着她模糊的侧脸,像一朵白色雪莲,清冷孤傲。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人的。
李非白的咳嗽声已经渐渐平息了,姜辛夷起身给他探了几次额头,所幸药服用得及时,他没有出现高热,她擦拭掉他额上的冷汗,又摸他手心,有些热,这不是要高热的迹象。她坐回桌前,又看了他一会,一日劳累奔波,她也困意来袭,便伏桌而眠。
衙门四下静悄悄,仿佛连蛰伏的虫子都入睡了。
城外的夜晚也寂静无比,没有行人。
姜辛夷匆匆走在路上,摔倒了几次,但她脚步急切,很快就站起来继续往城门那走。
听说……听说城门口吊死了一个男子。
那人身形削瘦颀长,明明是个中年男子,可却是满头白发。
不知是被谁吊死的,只知道他满身血迹,连骨头都被打断了好几处。
应当是得罪了仇家吧,否则怎会死得那样惨。
一路打听过来的姜辛夷听着路人说的这些话,心在发抖。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城门的,夜色朦胧,月光如银,照得悬挂在城门上的那个白发男子发如银丝,散乱地混着血凌乱地垂在他消瘦的面颊上。
那是一张已经被毒打得五官破碎的脸。
那是一副四肢被捆绑得变形的身体。
姜辛夷怔然抬头看着那死状凄惨的人,她的人生仿佛也跟着死了,没有意义了。
“师父……”
她往前走了一步,全身再没有了力气,昏死城门口。
师父——
是谁杀了你——
“走水了!快救火,走水了!”
门外的惊呼声惊醒了昏睡中的姜辛夷,她蓦地抬头,额前满是冷汗。她往外看去,只见外面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她起身开门,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上了,脚下不断有烟冲入。
她冷笑一声,这是谁要杀人灭口啊。
姜辛夷跑回床边,想晃醒李非白。
但李非白正是抗衡疾病最盛之际,体内正邪斗得难分胜负,宿主也是沉睡不醒。她实在是挪不动他,便去抓了凳子朝窗户砸去。
但窗户也是纹丝不动,反倒是传来撞击木头的回响声。
她顿了顿,那帮贼人竟用木头封死了窗户!
说没有内贼谁信,这大半夜的用木头封窗,看守的衙役难道听不见?
可她怎会也没听见?
姜辛夷心觉不妙,伸手探自己的额头,手冰凉,额头却滚烫。
这瘟疫未免太过厉害。
浓烟渐渐蹿入里面,姜辛夷已经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她强忍不适扑到李非白身旁,取了他的利剑走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砍门。
宝剑锋利无比,剑劈得又精准,竟直接将门锁砍断了。
她冲了出来以为能走,可那守在院中的人见有人出来,跳了过来就要举剑击杀。
县令惊呼:“别杀她,她可是大理寺的人,她得是被火烧死的,上峰问责便与本官无关了!”
那人很快就收了刀,伸手要把她推进去。可没想到这女人竟快速举剑劈来,那剑又无比锐利,刹那间削断了他的三只手指。
鲜血四溅,落在女人冷静诡异的脸庞上。
男人吃痛捂住手指往后退,姜辛夷蓦地看向一旁的县令。
赤红的火光大片大片落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县令惊恐地逃走,女人却提剑过来。
“救命啊!”
县令一头扎入廊道中,姜辛夷也停了下来,那里站了一个男人,身在暗影中,看不清那人面庞。
县令如见天神,呼声:“天师救命。”
“真是废物,连个女人也怕。”黄天师一脚踢开脚下肥硕如虫的县令,手中已现出一柄短刀。
他提步要过去时,县令又抱住他的大腿阻拦说道:“黄天师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杀区区一个还未上任的官员,也值得你这般心惊胆战。”
“杀那些百姓尚能掩人耳目,但杀朝廷命官可是会被彻查的,到时候带着多少钱躲哪都没用!”县令只为求财,可不想搭上小命,“你若杀了他们我立刻把人都撤走,让你吃不着这最后一口瘟疫财!”
黄天师低头冷盯着他,最后还是把刀放下了,冷声:“废物。”
县令见他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唤了衙役前来,指着姜辛夷说道:“快把她推进去。”
可衙役却没有动,县令呵斥道:“快把她推进去啊!”
“推进去做什么?烧死她吗?”衙役恼怒道,“她一心救我们,你却要杀了她。”
县令没想到他们竟反抗自己,嚷道:“本官没少分你们钱,她要是跑了我们都活不成。”
衙役取了腰间钱袋扔在他脚下,怒道:“这脏钱我不要了,当初被你这狗官蛊惑,说什么将小镇出口堵住是为了附近镇民的安危,不让怪病扩散,可你做了什么!跟黄天师勾结贩卖高价药,赚黑心钱。”
他说着??????还要拿刀去取他狗命,被旁边的衙役拦住了。
“他到底是县官我们斗不过的。”
“冷静一些吧,我们只是做衙役的。”
那人被旁人推着退出小院,余下的人便将姜辛夷送回屋里,低声求道:“真的抱歉姜姑娘,我们也没有办法。火我们已经灭了,断不会让他害你,委屈你现在这住着。”
姜辛夷此时已经是热上额头,四肢寒战冰冷,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弱声说道:“劳烦熬两碗药过来……”
衙役应了声,便将她锁回屋内,就要去熬药却被县令拦住,还被喝声:“她死了更好,谁再敢靠近这间屋子,谁就别干了!”
一时无人敢反抗,这半月他们的处境也很不易,再丢了饭碗,只会更加艰难。
没有人愿意为了陌生人而丢了自己的前程。
第7章 国难财
第七章 国难财
这病发病极快,姜辛夷很快就感到自己呼吸沉重粗短,连开口的声音都显浑浊。如今病入中焦,若再不服药,病至下焦,那便是重可危及性命了。
她的身体远不及一般人那样壮实,素日里太过忧虑,心事太多,肝气郁结。她知原因,也知如何下药,但心结不解,喝再多的药都没有用。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烧得寒战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高热令她的意识渐渐陷入模糊,仿佛看见了师父,又仿佛看见了已过世多年几乎被她遗忘在记忆中的双亲。
“师父……”
他永远是她最敬爱最牵挂的人,可他却永远消失了。
李非白从梦中惊醒时,只觉身边有一条忽冷忽热的蛇在缠着自己,他睁眼看去,哪里有蛇,分明是姜辛夷。
她躲在他的被窝中,脸色惨白,额上却见细汗,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像是在汲取温暖。
“姜姑娘。”李非白转身给她盖被子,也不知是不是这风趁机灌入了被窝里,冷得她一阵哆嗦,又将他抱住。
怀中人的身体和手脚都已经冷得像冰棍了。
他出不来也没法去给她找炉子,只能由着她抱着。
衙门院子静悄悄,他好似闻到了一股烧柴火的味道,但他记得厨房在后院,难道是他睡着的时候哪里着火了么。
姑娘的呼吸有些沉厚短促,起伏的胸口就这么贴在他的胳膊上,隔着衣物都能感应得十分清楚。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比那床板还要笔直,连呼吸都轻了,生怕在他大口喘气的时候惊醒了她。
时辰过得有些慢。
枕边人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倒是烧得高热起来。
李非白突然意识到她或许没有服药,桌上并没有空碗之类的。他用力松开她的手,迅速起身给她压紧被子便去开门。
可谁想门竟是被锁着的。
他立刻去寻剑,可剑也不见了。
在他昏睡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咳咳,咳。”
口水呛喉,肺又刺痛,姜辛夷终于被迫从梦魇中苏醒。
李非白忙到她床边问道:“姜姑娘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姜辛夷咳嗽着勉强坐起来,颤巍巍地下地往门外走,“黄天师要放火烧死我们,那狗官怕担责,让人灭了火,留我们在屋里自生自灭。如今要赶快走,否则黄天师绝对还会再找机会要我们的命。”
“刺杀朝廷命官,他的胆子未免太大。”
姜辛夷冷笑道:“他可以杀死几千个百姓,还怕多你一条么?”
李非白默了默,有些人已称不上是人了。他扶住她说道:“门已经被锁上了。”
“嗯。”姜辛夷取下头上仅剩的一根银簪,似乎想去拨弄门上的锁。
“你会……”李非白还没问完,门突然就被人从外面劈开,可似乎对方的刀并不太好,他没听见锁断声,倒是听见刀断掉的声音了。
这刀的材质未免太差了……
门外人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后跑开了,再回来时,两人只见门外人影高举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砰”地砸在锁上。铜锁砰然断裂,门便被人踹开。
三人一见,皆是一惊一喜又意外。
“宋捕头。”
“李大人,姑娘。”宋安德腰间还塞了一把断刀,见两人脸色颇差便问道,“你们难道也染上瘟疫了?”
“是。”李非白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安德指了指姜辛夷说道:“我的犯人在这。”
多简单的一句话,可却让李非白和姜辛夷都意外了。
这里与地狱无异,他却为了他的犯人冒险过来了。
这时几个衙役跑了过来,宋安德拦在两人面前对其喝声:“我乃临县捕快宋安德,绝不许你伤他们分毫!”
他的身板瘦弱,所着官服也已是皱皱巴巴的了,可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他的身影却被放得无限大,无限长。
“怎么又来了个人啊!”县令以为能将他们饿死困死,谁想又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快抓人啊。”
他是不是得提前跑了,如今这架势好像困不住了呀。
姜辛夷冷声:“狗县令伙同黄天师要取大理寺命官的命,你们是要看他伏法还是要助纣为虐?”
县令大骂道:“休要听她满口胡言!”
“这哪是胡言!”一个老衙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气得弃了的刀,“狗官,我再不会助纣为虐,这镇上的人都是同一个祖宗的人,我若百年下了黄泉都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县令说道:“行啊,那你别拿钱!”
“不拿,老朽不拿这黑心钱。”
“我也不拿。”
“我也不拿。”
衙役们气急了,骂道:“我们敬你是县太爷,可你却弃百姓不顾,如今还要取朝廷命官的性命,你枉为父母官!”
说着就有人上前对他痛打,一人出头,旁人也气恼不已,只殴得县令痛叫。
他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众人竟将他捆了起来。
“李大人,这狗官交给你发落!你要如何处置我们,也请动手吧!”
李非白抱拳说道:“各位回头是岸,此事我会向朝廷禀报。当务之急是救人,还请诸位听姜姑娘的安排。”
姜辛夷早就耗尽了气力,她坐在栏杆前说道:“我也身染瘟疫,快去厨房把那药熬了给我喝。”
立刻有衙役去办,不等他拿了药回来,她已快累得睡着。
服了药后她才清醒些,强打精神说道:“等等吧。”
满心等着她指挥的衙役们愣了神,问道:“等什么?”
姜辛夷说道:“等先前派的药起效,如今就算说一百句劝人喝药的话也没有用,只能等,药好,他们自然会过来。一传十,十传百,才能有最好的解决办法。”
无疑这个办法是最被动却也是最有效的,衙役们只能耐心等待。
姜辛夷坐了会,实在困得不行,便睡了过去。
直到有人将她晃醒,她才困顿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李非白的脸,他似乎已经恢复如初,只是面色稍稍苍白。他说道:“你可有力气去外头看看?”
姜辛夷强打精神说道:“什么事?”
“是百姓要见你。”
李非白见她要起来,伸手扶住她,借力给她将她带了出去。
外面已见天白,青山远黛,朝阳初升。衙门大门敞开,姜辛夷走上台阶,还未出门,就见门口街道站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没有喧闹,也没有拥挤,依次排队在衙门口领药。
直到看见她出来,安静的众人高呼起来:“姜姑娘出来了。”
“我们昨夜喝了药就退烧了,这是神药啊。”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喝了药就活过来了。”
“我父亲有救了。”
“我的孩子也有救了。”
他们欢声说着,热闹欢喜得像是在过年。姜辛夷说道:“这药多喝几贴,直到痊愈。切记初愈后不可沐浴,不可迎风,不可过劳,不可大声说话,方能护住正气,尽早恢复。”
“听姜姑娘的。”
“听大夫的!”
姜辛夷回到衙门内,李非白也跟了过来,说道:“这瘟疫可是得到控制了?”
“还没有。”她说道,“瘟疫扩散速度极快,也亏得这狗县令不许人往外逃,才歪打正着阻止了病人把瘟疫带到别的地方去,不至于殃及池鱼。只是若不及早扑灭病原,恐怕池鱼也要遭殃。”
“我们要怎么做?”
“召集所有衙役乡兵,让他们将全部尸体聚集在郊外撒上石灰粉焚烧,以及所能看见的死去的禽类,一并烧毁。无论家里是否有病人的,都要开窗开门通风,多晒日光,多用清水擦拭所用之物,切忌冷,多穿衣物御寒。对,每日在家中熏半个时辰艾草。”
老衙役感叹说道:“这瘟疫我数十年前经历过一回,那时几乎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可姑娘年纪轻轻,怎会安排得这样妥当,又通晓对症的药方。姑娘定是有个很厉害的师父,跟着他耳濡目染,才如此镇定吧?”
姜辛夷默了默,点头:“嗯。”
她的师父很好,如父亲一般,可惜,他被人杀死了。
凶手是谁,她却不知。
宋安德问道:“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老衙役说道:“我看你是别的县衙衙役,怎么跑我们这来了?”
宋安德挠挠头说道:“路过。”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追捕他们救命恩人的吧,他还想活着离开聚宝镇呢。
“行嘞,那一会我们集合好了人马,小兄弟就过来跟我们一块走吧。”
“好啊。”
衙门里的人都走了,李非白对宋安德说道:“那日情急就将人带走了,抱歉。”
宋安德笑道:“没事,见你们救了聚宝镇的人我开心还来不及。就是跟我一块来的捕头,人犯跑了他怕掉脑袋,就溜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李大人,你能不能给我们县令写封信,若是看他回去了,也别为难他。他家还有个老母亲和年纪很小的姑娘呢……”
姜辛夷冷不丁说道:“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不值得你求情。”
宋安德说道:“我想很多人都会这么做的……”
“你没有。”
“嗯呢。”
姜辛夷见他一句也不夸自己,就一句“嗯呢”,怎么看怎么像个铁憨憨,日后在衙门里也是一辈子出不了头的那种,至少比不过那油嘴滑舌抢功劳的孙大齐。
这世道,多少有些欺负老实人。
“姜姑娘,李大人,又出事了。”衙役着急地跑了过来,气都没喘顺就说道,“那药商扣着药不愿给,非要用黄金来换!”
姜辛夷只觉这里的商人和官员都烂透了!
宋安德也诧异道:“这可是救人的事啊,他们就不怕良心不安么?”
姜辛夷冷笑道:“他们哪里有心。”
李非白说道:“那药商在哪里?”
“小的带您去。”
第8章 京师再会
第八章 京师再会
小镇因发现了金银矿,往来的商客多,镇民的日子过得比一般百姓都要丰裕。
瘟疫开始后药价已经见涨,各种药铺试了一遍,几乎将家底都掏空了。如今难得听人说镇上来了个神医赐了一剂良方,可到了药铺一问,涨价竟高达百倍,别说一般人,就算是豪绅也无力购买。
得病的百姓和为家人求药的百姓都聚集在最大的药商门前,想要个说法。
堵了半天外面只有密密麻麻的打手,根本见不着药商的人。
李非白到了外头一见如此模样,便从后院翻墙进去。
这药商也是怕遭人绑走,让护院四处巡逻驻守。突然天降一个大活人,底下的五人立刻要去捉贼。
李非白即便是大病初愈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也毫不费工夫,转眼就将他们打晕放倒,直到捉住最后一人,才逼问道:“你们主人家在哪里?”
护院还不想因此丢了性命,立刻就交代了,说道:“就在东厢。”
说罢还特意指路给他瞧。
李非白给了他一记手刀将他打晕,便往那边过去。
东厢这儿歌舞升平,一曲唱毕,药商就抬手让歌姬退下了,对旁人说道:“天师,这药材还是半价卖了吧,再不卖我怕人都死光了。”
“卖不得,死的人越多,你的药就越能卖得高价。”
药商笑道:“这倒是,还是天师心思稳,不过我也是想换了钱赶紧跑,就怕这怪病跑进我府里来害了我。”
黄天师冷冷笑道:“有本座在,你怕什么。”
“是是。”药商才不信他的药,不过是个手里有钱卖假药骗人的家伙。他手上倒是有衙门那个神医开的药方,听说喝过的人都恢复得很快,他也备了二十贴,真中招了也有药。
当下还是赚钱要紧,要十年赚的钱三日就能赚到,换谁不心动啊。
黄天师说道:“本座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可千万不要像那蠢县令一样,辜负本座的厚望。”
药商点头哈腰着说道:“是、是,一定不会忤逆天师叮嘱的。”
虽然是个神棍,但是那些个愚民十分相信他,药商还不愿跟他翻脸,否则这小镇他都出不去了。
送走黄天师,药商就唤下人进来,说道:“你去多招几个打手,我怕那些刁民冲进来抢药,给他们分刀啊剑啊,谁敢闯就动刀,听见没?”
他一瞧这人人高马大的,顿了顿狐疑说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李非白抬头盯他,冷声:“你这种趁机发国难财的人就该死。”
药商顿觉来者不善,脸色骤然变了,嘶声道:“快来人啊!救命!”
“晚了,出去跟我谢罪吧。”李非白快步上前,捉了他的衣襟就往外扯,他的动作之快吓得药商面如死灰。
闻讯赶来的护院上前救人,李非白左手提人,右手使剑,生生劈开一条血路。
那些护院本就是为钱而来的,只见那年轻男子一副遇神杀神,见佛杀佛的骇人架势,可不愿上来送死。
李非白提着药商从大门出去,围在门口的百姓还以为又出来个回话的,结果却个面生的年轻人。
李非白将药商往地上一放,见他要爬走,便将他踩在脚下,对围观的百姓说道:“诸位请安静,这就是那吊高药价,弃百姓生死于不顾的奸商。”
围看的众人顿时群起激愤,怒道:“快开药房,我们要抓药!”
“都是同一个祖宗的,你赚这黑心钱来了!”
药商不甘心说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吊高药价,你们怎么不找他们算账去啊。”
百姓说道:“你不放开药房,还威胁他们也不许卖药,那西街的黄大夫都八十岁了,开了门刚要卖药,就被你的打手打得一命呜呼,还有谁敢卖药!”
“你是要逼死我们!”
“奸商!狼心狗肺的奸商!”
药商被一口一口的唾沫星子啐得不敢说话,便悄悄抬头对李非白讪笑说道:“侠士,你放了我吧,我给你十根黄金可行?”
话落,男人的目光从上垂落,冷如冰刀,惊得药商说道:“二十根!黄天师给我的就这么多了,我通通给你。”
李非白问道:“黄天师为何要给你钱让你不卖药给百姓?”
“我不知道啊,他倒贴钱给我估计是想卖自己的黄符水吧。”
“黄金如此贵重,他名声已足够高,怎会做这种赔钱买卖。”
无论怎么想,那个黄天师都颇有古怪。
药商说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拿不拿钱走?这二十根金条足够你潇洒过一辈子了吧?做人可别太贪心!你冒险捉我不就是为了钱么?”
李非白问道:“是不是我拿了金条,你依旧不开药房?若有人卖药,你还要他们性命?”
“废话!我损失了那么多钱,自然要从别人身上捞回来啊。”
药商自以为金条收买了他,话越说越张扬。可对方却扬起手中的剑来,剑光闪入他的眼底,刺得眼睛生疼。
“但凡天灾,朝廷便会放粮赈灾。可难保有些黑心商人大发国难财,非但自己不愿救人,还要阻扰别人救人,视苍生如蝼蚁,随意践踏,如今我便要替聚宝镇的百姓斩去祸害。”
药商茫然抬头,却见剑光落下,脖子刚感觉到剑身的冰凉,就再不知沧海变幻了。
“咚、咚、咚——”
温热的头颅带着鲜血从台阶滚落,震得满场鸦雀无声。
李非白朗声道:“若今日起再有人敢抬高药价,奇货可居,下场便如他一样!”
发怔的众人终于回神,随即高声欢呼。
药商的副手一瞧这架势,边吓得哆嗦边颤声道:“这药我们原价卖、卖!”
众人再次欢呼。
一连三日,姜辛夷都在衙门口看病开药,依照她的吩咐,那在街道的尸首也被放到郊外焚烧,虽然亲人痛苦不舍,可为了让活着的人活下去,唯有忍痛道别。
那三日里,悲痛的哭声依旧。
瘟疫的阴云莫说三日,就算是三年,都不会消失。
到了第五日,聚宝镇已步入正轨,没有新发病的人,患病的人也在逐步好转。
李非白曾去黄天师的老巢找过人,但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什么都不见了。
连他拿回屋里县令受贿的账本,也在那晚大火时凭空消失。
但不管受贿的证据是否还在,县令他是一定要押送到京师去问罪的,如今他手上收集的证据足以要他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