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银铃反驳:“那回若不是夫人慈悲,那几个黑心肠的婆子死不足惜
那也就是在谢府,大夫人和善,三夫人也就不好大开杀戒。
如果是在邵府,那几个婆子早被杖毙了,根本就活不到她们陷害夫人。
翌日一早,谢灵之就带着一条冰蓝色的裙子过来了,“赶紧试一试,不合适的我让绣娘立即改,否则明日就穿不上了。”
邵芸琅一边试衣裳,一边问:“你从哪弄来的衣裳?”
“姑苏城最大的绸缎庄子,苏云阁的成品衣裳,刚做出来的,我瞧着与你身形也挺合适,就直接买回来了。”
邵芸琅穿着衣裳走出来,谢灵之眼前一亮。
这裙子的蓝色十分惹眼,与常见的蓝色都不太一样,比碧玺蓝天还更招人喜欢。
裙子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腰带上绣着一排不同色的花朵,裙摆层层叠叠,她每走一步都如百花绽放,与春色极为相称。
“你近日总算养回来了一点,刚回来那会儿,人瘦的脱了相,什么好看的衣裳都撑不起来。”
谢灵之扯了一下她的腰身,还是大了一些,“让人改小半寸就好了,这衣裳就好像给你量身定做的。”
“苏云阁的师傅手艺不错,款式也新颖,往年京城流行的款式许多就是这边传过去的,确实没让人失望。”
谢灵之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自得地说:“瞧,我这条裙子如何?这是我让苏云阁的大师傅量身定做的。”
“好看,可你明日不是穿男装出门吗?”
“所以我今日就穿上
身了,有好看的裙子怎么能辜负呢,改日约大师傅上门给你多做几件。”
邵芸琅高兴地应了,她之前的衣裳都是谢府的绣娘做的,因为没什么花色,款式也简单,只是用料上极为讲究。
在杨府养伤时,杨钺给她备了许多好看的衣裙,但那时候天冷,她又不出门,便都没有机会上身,最后也没带走。
第398章 春游(上)
“快看,前面那位就是谢三夫人,好年轻啊,她二十岁了吗?”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对邵芸琅品头论足。
“肯定没有,顶多十八,瞧着那身打扮,哪里像个刚丧夫一年多的寡妇啊?”
“你消息也太落后了,人家马上就是一品将军夫人了,这样穿着打扮算低调的了。”
在姑苏城,未必每一家都知道圣旨赐婚的事情,今日出来游玩的都是姑苏城的官眷,也有那消息闭塞的。
等那知道消息的姑娘把邵芸琅遇险,小杨将军闯入宫中求圣旨赐婚一事说出来,震惊了许多还未出阁的小姑娘。
小姑娘们平日看话本,不是穷书生和富家千金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就是神仙下凡动了凡心的爱情故事。
如杨钺和邵芸琅这样的,就是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写了肯定被人骂死了。
“真是好命啊。”这些姑娘家连杨府的门楣都摸不到,更不用说嫁给杨家最出色的郎君了。
邵芸琅下帖子约的都是各家的夫人们,夫人们又带上儿女和下人,聚集在一起时乌压压的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你总算肯跟我们出来玩了,从前可约不到你,年纪轻轻的,也不能活的像个老太太啊。”知州夫人是个身体丰腴,皮肤白皙的美貌妇人,笑起来一对月牙儿的眼睛,很讨喜。
今日来赴约的是都是官眷,以知州夫人为首,听她与邵氏热络,还以为二人十分熟悉。
芸琅推了无数次这位知州夫人的邀请,其他府上也一样,借此机会一一还清。
“陈夫人说的对,只是从前不方便上门做客,还请见谅。”
“理解理解,你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本以为咱们能在姑苏做个长久的知交好友,没想到缘分太浅,往后要见面可能就要去京城了。”陈夫人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这话有点故意成分,旁人听着是奉承,在邵芸琅耳朵里却带着一丝嘲讽。
她倒是不在意,只是一旁的徐老夫人高兴地说:“回京城好,过不久我们一家也要回京城了,到时候咱们还能经常见面。”
徐衍升官的调令下来了,皇上亲自指的位置,回京城六部中的吏部任五品知事,他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成就,在场所有人家都望尘莫及。
邵芸琅与徐老夫人最熟悉,便直接说:“以后应该也不会常住京城,外子驻守边关,我也是要随军的。”
不少夫人都用过来人的口吻劝她别犯傻,随军那是善妒的女人才干的事。
“妹妹肯定没去过边关,听说那边滴水成冰,人呼出一口气都能结成冰,不是常人能待的,你自幼在京城长大,可不能去受那苦。”
“就是,你可是堂堂的将军夫人,给丈夫选两个可靠的通房带去就好了,家里也有高堂要伺候,随军要被人指责不孝的。”
“那边的风厉害着呢,你这娇嫩的皮肤不用半年就能吹成褶子了,这
可不是开玩笑,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了,色衰爱迟,到时候丢了夫君的喜爱,得不偿失的。”
一群夫人苦口婆心劝诫邵芸琅,邵芸琅却想起了前世的柔佳郡主。
当时她死活要嫁给杨钺,也求到了圣旨赐婚,却没能陪在杨钺身边,甚至早早就变了心。
当时杨钺得知消息时是何种心情呢?
她虽然爱美,但更爱自由,北地寒冬凛冽,但也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新奇事情。
杨钺不可能在山海关待一辈子,她也不可能随一辈子的军。
但这些并不需要告诉她们。
陈夫人做了最后总结,“芸琅,你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杨将军定是将你捧在手心里的,你愿意陪他吃苦也正常。
不过女人家成家后就不再是属于夫君一个人的了,而是家族的一份子,要当男人的贤内助才能我们应该做的。”
陈夫人拉着一个姑娘的手将人推到邵芸琅面前,“这是我女儿落樱,今年十四,没什么本事,就是老实安分,你若是喜欢,可以带在身边调教几年。”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还在好奇陈夫人的举动,邵芸琅却笑着拒绝了:“我还未改嫁,头上冠着的还是谢氏,陈姑娘花样年华,如果想给我家三爷做小,这我倒是可以做主纳了她。”
陈夫人脸色一下僵硬起来,将女儿推到一边,讪笑道:“芸琅误会我了,我怎么会
是这个意思呢?
只是觉得你大户人家出身,礼仪规矩都是极好的,所以想让你帮忙指点一下我家这个不成器的。”
家中有女儿的夫人免不了心里也动了心思,若能成,那也算是一门好亲。
别看妾室地位低贱,可那也要看是谁家的妾。
杨家是一等人家,权势滔天,就是做妾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看得上的。
舍出一个庶女就能巴结上杨家,这种好事谁不想呢?
可陈氏失败了,也让大家看清了邵芸琅的态度,她还未嫁到杨家,自然是无权为杨钺纳妾的。
但她这个年纪,那杨钺也年纪不小了,嫁过去第一件事肯定是抓紧时间生孩子,难怪她要随军。
不随军怎么生孩子?
这种事可不能让妾室通房抢在前头。
陈夫人一定是提早了,再过个几年,等邵芸琅生了嫡子,站稳脚跟,那时候才是杨钺纳妾的好时机。
徐老夫人打趣道:“陈夫人今日怎么只带了大姑娘出来,二姑娘呢?”
“她年纪小,被我拘在家中读书呢,她将来若有芸琅一半聪慧,我也就不愁了。”
“有陈夫人精心栽培,二姑娘肯定差不了。”
陈夫人原本是想撮合自己女儿和徐衍的,徐衍前途无量,在姑苏惹得有未婚姑娘的人家蠢蠢欲动,可惜啊,人家嫌她姑娘太小。
至于大姑娘落樱,那只是个庶出,哪好意思推给人家?
邵芸琅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玩耍的姑娘身上,都是最青涩
的年纪,娇俏如花,无忧无虑。
可只要再过一两年,她们一个个就要从女孩长大成人,会褪去青涩,会摒弃天真,成为在别人家小心翼翼生活的媳妇。
要想女儿在夫家过得好,她和杨钺都不能轻松懈怠啊。
像陈夫人这样,随随便便就能将庶女推出去做妾的行为,她能理解却无法苟同。
庶出的姑娘,生来就低人一等。
她这辈子所谋的,也不过是让自己堂堂正正地嫁为人妻,做个能当家作主的主母罢了。
邵芸琅意兴阑珊,有些后悔邀请她们出来,还不如与徐老夫人一人同游,也免得看这些夫人们形形色色的算计。
有位夫人见邵芸琅盯着那边玩耍的姑娘们发呆,以为她年纪轻也爱玩,赶紧说:“谢三夫人怕是与我们这些老妇人不合群,不如让她去玩吧,跟着咱们坐在这里纯聊天太乏味了。”
邵芸琅不爱动,但也不想坐着这里和她们说话,于是指着一位同样年轻的夫人说:“唐夫人可愿意陪我去湖边走走?”
那位被点到名的唐夫人大喜过望,忙站起来说:“当然愿意,太湖边我可熟悉了。”
等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陈夫人放下脸说:“不识好歹,将来有苦头吃的。”
她虽没指名道姓,可在座的谁不明白?
有人附和有人反驳。
“那也未必,好命的女人一辈子都会走大运,否则哪个寡妇还能嫁得这么好?”
“也不知道那人图她什么。”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那是人家的事,诸位管好自己便是了,老身也去湖边走走。”
徐家是新贵,在座的夫人
们也不好得罪她,但背后的闲话更多。
“听说徐家从前只是小门小户的,那徐老夫人苦了半辈子,多亏生了个好儿子,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确实,女人的一辈子,要么靠丈夫,要么靠儿子,若是两个都靠不上,那就惨咯。”
在座的也不是所有夫人家中都一派和谐的,说起这个话题难免有人不痛快,于是一个个都找借口离开了。
邵芸琅走到湖边,太湖上已经有不少船只,她刚过去就看到蔡晨在一艘船上对她挥手。
唐夫人小心翼翼地陪在一侧,看到此景诧异地问:“那……那不是蔡家那个小子么?”
“哦?唐夫人认识蔡家人?”
唐夫人面色一变,低头说:“不……不是很熟,只是我娘家与蔡家有亲。”
“原来如此,那论关系,你与蔡晨是表亲?”
“他……是我表弟。”
“那你可知道他与我是何关系?”
蔡晨在谢府读书的事情不算秘密,但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很少有人关注他的行踪。
至于他和邵芸琅的关系,那就更少人知道了。
唐夫人想破头也想不出蔡晨和邵芸琅能有什么关系,蔡家如果有这么厉害的靠山,当初就不会出那些事了。
“他是我义弟,与亲弟弟无异的那种。”邵芸琅说完,瞥了唐夫人一眼,问了一句:“你丈夫官居几品?”
唐夫人脸色发白,低声回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今日我随陈夫人来的
谢三夫人为何能得知我夫家姓唐?”
“这只是小事一桩。”邵芸琅身边的丫鬟再无能,也不可能连来的人是谁都问不清楚。
那边的船只慢慢靠过来,船上有不少书生,谢灵之一身男装打扮混在其中丝毫不突兀。
邵芸琅以前还总担心她露破绽,如今看来,她在一群学子当中游刃有余啊。
谢灵之看到她,走到船头朝她作揖问道:“三嫂,可要登船游湖?”
“还有船吗?”
“有的。”谢灵之不止安排了一艘船,她吹了声口哨,很快就有一条小船划了过来。
蔡晨自告奋勇要给邵芸琅撑船,直接从船头跳到小船上,惊呆了不少人。
“岭之兄,你这位学生还会武功?”谢灵之在外行走用的名字是谢岑,字岭之。
谢灵之得意地说:“那是当然,他的武师傅还不止一人,个个是高手。”
“他不就是蔡家那孩子吗?是如何入得了谢兄的眼收为学生的?”
谢灵之正好为蔡晨正名,高声说:“其实他并非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而是拜谢老太爷为师的,只是老先生年纪大精力不足,因此平日让我带一带,大部分时候,他是在老先生面前求学的。”
“原来如此,难怪蔡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这般了得,十二岁的案首,过个几年就是咱们的劲敌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咱们自诩姑苏学子,可这年纪了一个个五官无名,给姑苏学子丢人了。”
蔡晨把船
划到岸边,接了邵芸琅和她的丫鬟上船,对她身后的唐夫人只是淡淡地问:“表姐也要上来吗?”
“你……你竟然还记得我?”说起来,两人也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她以为蔡晨不可能记得她。
“表姐说笑了,自家亲戚,哪有不记得的道理。”
可唐夫人却笑不出来,她娘家与蔡晨的过节是实打实的,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就显得尴尬了。
这船,她是上还是不上呢?
邵芸琅直接说:“多谢唐夫人陪我,你先回去吧。”
蔡晨将船划开,二人一个在船头撑船,一个坐在乌篷下喝茶,看着竟然真的熟稔非常。
唐夫人转身跑开,她或许要重新考虑对待娘家人的态度了。
谢灵之被一群书生包围了,一个个让她说邵芸琅的故事。
比起各府的夫人们,谢三夫人在学子之间的知名度更高。
起因是她开了一座叫“临渊阁”的酒楼,而那座酒楼是为她的亡夫开办的。
姑苏学子中不少人还为她做过诗,觉得她就是诗中说的那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典型代表。
可这边大家对她歌功颂德,那边人家转身就改嫁了,着实打了不少人的脸。
“谢家当真能容得下这样的妇人?”
谢灵之反问:“这样是哪样?”
“就……就是……她难道不该为博山君子守节吗?那般名士,死后连妻子都留不住,未免让人为他不值。”
学子们义愤填膺地开始数落邵芸
琅,在他们看来,这女子能嫁给谢渊已经是三生有幸,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改嫁?
而且还嫁给一名武将,这种攀附权贵的行为令他们不耻。
谢灵之笑眯眯地听完,回了他们一句:“干卿何事?”
谢灵之一句话堵住了学子们的嘴,之后大家再也不敢议论邵芸琅。
那边唐夫人回去后,大家只见到她一人,好奇地问:“谢三夫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唐夫人委屈地说:“在湖边遇到了一群学子游湖,当中有夫人的熟人,她便上船游湖去了。”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她……她跟着一群男子游湖?”
唐夫人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解释道:“怪我没说清楚,她是坐小船去的,撑船的是她的义弟。”
义兄义弟这样的关系可比表兄妹更让人质疑,陈夫人自嘲说:“她约咱们出来踏青,没想到自己跑去游湖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在场的夫人们还要在知州夫人底下讨生活的,自然不敢得罪她,忙附和道:“不至于不至于,谢三夫人也不是小气的人。”
“太湖边风景好,不如咱们也去看看?”有些夫人想到,那边既然有邵芸琅认识的学子,家世定然不差,正好她们带了闺女来,可以相看相看。
等她们一行人转移到湖边,邵芸琅的船只已经到了湖中心,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点。
邵芸琅坐在船头,惬意地游览着这太湖风光。
蔡晨用尖尖的木叉叉到了一条大鱼,对邵芸琅说:“一会儿上岸了尝一尝我做的烤鱼,逃难的时候我经常靠烤鱼充饥。”
“好。”
“人饿极了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两天没吃东西的时候,我连树皮都啃
过,当时我若是会武功,也许会做更可恶的事情来。”
邵芸琅瞥见了追上来的大船,一群打扮精致的妇人朝她挥手。
她沉静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理是一样的,这天下要太平,就一定要让百姓都能吃得上饭。”
“可许多官员却还在做着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恶事,官吏廉洁,朝政清明,百姓才有可能安居乐业。”
“贪官污吏在所难免,你就是当了皇帝也管不住天下所有官员,天高皇帝远,在地方当土皇帝的官员太多了。”
“就没法子遏制他们了?”蔡晨眉头高挑,露出几分凌厉之相。
邵芸琅认真想了想,对他说:“启用官员考核,设监察御史,分散地方官府政权与兵权,官员任免三年一换,这些都是有效的手段,但要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
蔡晨听得认真,连船桨都忘记动了,小船在湖中央打转。
他惊喜地说:“姐姐懂得真多,师祖之前教我策论,总是说我年纪太小,想法太天真,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在师祖眼中,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即使吃过苦,也还保留着赤子之心。
可姐姐是知道我的,我很早就见识过官场的黑暗,官官相护,上行下效,蔡家族人有今日,大半都是我的功劳。
我不愚钝,也不善良,士农工商,谁不想做人上人,不再被人欺负呢?
如今这官场,百姓投诉无门,被欺负了也只能认
命,我不敢说自己一定会当个好官,至少能做到问心无愧。 ”
邵芸了看着仿佛会发光的少年,他与上辈子真的完全不同,身上少了阴郁之气,整个人积极向上,这样就很好。
“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就行了,不努力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邵芸琅不会打击他,即使她知道蔡晨的想法确实还是太天真了。
但他身上有股狠劲,官场上的人,不怕你有赤诚之心,只怕你认不清现实。
“三夫人……”夫人们的船很快追了过来。
邵芸琅被接到大船上,蔡晨便划着小船走了,他长相清俊,个子高挑,看着有十四十五岁的样子。
即使撑着小船,也能看出他的衣裳华贵,气质出众,当即就有夫人对他产生的兴趣,追着邵芸琅打听。
结果听说是这一届的案首,更是引人心动。
可邵芸琅又说了一句:“他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亲人,全靠自己努力,若能娶个贴心的妻子,一定会待她极好的。”
“……”刚才还热络的夫人们齐齐闭上嘴。
“哎呀,那边一朵乌云飘过来了,是不是会下雨啊,咱们赶紧走吧?”
“前头都是男子,咱们还是避开些,往回划吧。”
“这孩子真是可怜啊,三夫人就是心善。”
“谢三夫人还办了善堂,菩萨心肠,我们比不了的。”
“这样好的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谢三夫人将来可得给他找个好人家。”
回来,听说谢大姑娘也回姑苏了,可我至今也没见过,怎么今日三夫人没将大姑娘一起带出来?”
邵芸琅吹着风,悠闲自在地说:“她与祖母关系极好,这几年一直郁郁寡欢,每日在家中吃斋念佛,不喜出门。”
陈夫人接了一句:“哎,谢大姑娘也是命途多舛,守孝多年,最后还被岳家退了亲,姑娘家想不开也是有的。”
这又是一桩新闻,岳家如今也是朝中权贵之家,众人目光闪烁,都在猜测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邵芸琅还未开口,银铃气愤地说:“大姑娘还未过门,那岳家的小妾通房都不知道几个了,还与自己的表妹勾搭成奸,陷害我们姑娘,妄图取代正妻之位,太不要脸,这样的人家,我们大姑娘才不屑于嫁。”
邵芸琅不高不低地呵斥道:“银铃,少说几句,孰是孰非没那么重要。”
外人看到的只是谢灵之被岳家退亲,除了京城的百姓,当时见证过岳家的无耻,远在姑苏的这些夫人们又怎么可能觉得是男方的错。
“那岳大郎年纪太大了,家里想必是想先开枝散叶,不过和自家表妹勾搭成奸,确实不好看,而且这样的关系,将来嫁过去也难做,退了也好。”
立即就有夫人来说媒,“我的亲外甥也是因为守孝耽误了娶妻,要不回头让他上门提亲可好?这个年纪的男人更懂得疼人的,一定不会委屈了大姑娘。”
邵芸琅一副
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她想嫁什么样的男子不是我说了算的,夫人们就少操这份心吧,我大嫂自有主意。”
那位夫人面色讪讪,颇有些不痛快,低声自言自语:“都嫁不出去了还摆谱呢,难不成还有个杨家儿郎来娶这没人要的破鞋?”
或许是船上空间太小,也可能是风向不对,再小的声音也吹进了邵芸琅的耳中。
她笑着问:“这位夫人是哪家的?似乎并不是本夫人请来的吧?”
她笑容甜美,不了解她的人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银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见无人答话,她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头回答说:“这位夫人确实不是咱们邀请来的。”
陈夫人见状,出面当起和事佬,坐到邵芸琅身边说:“她是镇江知县的夫人,父亲是姑苏州府的宋主簿,刚好回娘家就一起来了,谢三夫人不认识也正常。”
那位知县夫人觉得邵芸琅眼高于顶,她一个女人,还能拿自己怎么着?
她毫无诚意地道歉:“谢三夫人见谅,我这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给您赔不是了。
谢大姑娘明珠宝玉,我们这样的人家确实高攀不上,您别将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话说得漂亮,可眼神却十足的挑衅,无非是觉得邵芸琅如今就是一个寡妇,谢家也没落了,还能为了一句话报复她不成?
邵芸琅不说话,船在湖上游了一圈,午时前回到了岸边。
蔡晨已经在岸上支起了火堆,正在烤鱼,那群学子们瞧着有意思,有样学样,也让下人去湖里抓鱼来烤。
抓不到的就问附近的渔夫买鱼来烤。
看到邵芸琅他们的船靠岸,蔡晨起身走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就听邵芸琅吩咐长戈:“后面那位穿绿色衣裳的夫人
脑子不太清醒,送她下水洗洗脑。”
蔡晨很少看到邵芸琅凶悍的一面,看来今日确实被气到了。
不顾后面传来的惊呼和呐喊,邵芸琅走向蔡晨,“鱼烤好了?”
蔡晨收回目光,笑着回答:“快了,正想问问姐姐,您喜欢吃鲜甜一点的口味还是辣一点的。”
“这新鲜的鱼撒点盐就很好吃了,不用加其他的。”
“好,您过来这边坐。”
邵芸琅在铺好的垫子上坐下,陈夫人一脸不赞同地质问:“芸琅,你这是何意?快让下人收手,会出人命的!”
长戈将人丢进湖里,拦着下人不让救,等那位差不多沉下去时才一把将人挑起来丢在地上。
他拍了拍衣摆溅到的水,笑着对那位知县夫人说:“夫人放心,小人全程没碰到您一根头发,不会损了夫人的名节。
哦,对了,我家夫人心善,此事已了,您不必战战兢兢,但脑子不好使还是别出门了,免得祸及家人。”
长戈教训完人跑去邵芸琅身边站着,双手抱胸,明明长着一张白净斯文的脸,却令在场的夫人们瑟瑟发抖。
她们从未见识过这样做派的女人,更没见过这样教训人的下人。
这小厮不像小厮,护卫不像护卫的男人,做起恶事来竟然驾轻就熟。
长戈朝她们咪咪笑,温柔可亲地说:“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是杨将军的随从,有任何不满,请找我家将军投诉。”
“那个……谢三夫人,我家
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呀,都午时了,该回去用膳了,谢三夫人,我也先走一步了。”
“这天气太热,出了一身汗,我也得回去换衣裳了,陈夫人,咱们一起来的,一起走么?”
陈夫人情绪复杂,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敢说。
见识过邵芸琅惩罚人的手段,她也怕了,原来刚才她一直都踩在雷区,邵芸琅没发作她看来已经是给了十足的面子了。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或许是因为她开了善堂,陈夫人便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忘了武将出身的姑娘,脾性能好到哪里去?
陈夫人也告辞了,最后只有徐老夫人一个人留了下来,说想尝一尝烤鱼的滋味。
“老夫人请坐。”邵芸琅拿出准备好的点心花茶,摆在垫子上。
她原本是打算招待这些夫人一起用午膳的,现在也不需要了。
“我也许久没这样吃过鱼了,想当年我带着三个孩子,有家回不得,带着他们吃过许多苦,这烤鱼也是我儿子最喜欢吃的。”
徐家的过往确实不堪,邵芸琅知道无需安慰,因为他们母子才是胜利者。
“烤鱼好了。”蔡晨将烤鱼从木架上取下来,丫鬟们拿着干净的盘子和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鱼肉夹下来。
徐老夫人伸出手说:“不必这样,烤鱼就是要自己吃才有味道,鱼皮烤的焦香最好吃。”
蔡晨附和道:“老夫人是懂吃烤鱼的。”
“小郎君这个年纪就会这些
真是难得,但也太让人心疼了。”
蔡晨笑着说:“没什么好心疼的,过去的经历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成功路上的风景,我已经很幸运了。”
徐老夫人暗暗点头,这孩子心性真不错,许多经历过大难的孩子最终不是走上歪路就是坏了心肠。
邵芸琅咬了一口,鱼皮有轻微的焦味,但肉质十分鲜嫩甜美,就是刺有些多,吃起来费劲。
谢灵之打发人过来喊蔡晨,他们准备离开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在问,蔡晨和这位谢三夫人是什么关系了,学子们刚才远远围观了邵芸琅惩罚人的手段,已经不仅仅是对她改嫁有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