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今年虚岁十三,再给学生六年时间,学生可参加会试。”
谢灵之点点头,“他书读的不错,六年时间应该足够他在会试上脱颖而出。”
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成功的。她敢这么说,说明蔡晨读书上确实有天赋。
而且十九岁的贡生,那也是非常稀有的。
谢老爷子指着谢灵之说:“这是我最得意的孙女,才学不比进士差,你敢拜她为师吗?”
这话不止蔡晨愣住了,刚进门的邵芸琅和谢灵之也都震惊了。
谢灵之诧异地问:“祖父,您怎么拿拜师开玩笑?”
不说其他,她是女子,怎么能给正经的秀才当夫子?这不是羞辱人吗?
邵芸琅进门后在下首坐下,她也想听听蔡晨会怎么回答。
蔡晨惊讶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朝在座的几人行礼,“老先生是认真的吗?如果老先生认为谢姐姐有这个能力,晚辈可以接受。
男女并不能作为学识的界定标准,谢姐姐的才华晚辈很佩服,不仅是谢姐姐,邵姐姐同样可以为师,只是男女有别,若是拜她们为师,怕影响她们的声誉。”
谢老爷子暗暗点头,这小子心性不错,为人也够圆滑,知道说什么话他们爱听。
读书人大多傲气,如果真让他们拜女子为师,恐怕十个里有九
个都得被气跑。
“是不是觉得老夫在为难你?”谢老太爷站起身走到蔡晨面前。
蔡晨已经是少年郎了,近来练武后身体强壮了许多,反观老爷子,身高还不到他下巴。
“少年人,你如果想留下来读书,对外就说拜我为师,但真正教你的人是我孙女,我这把年纪,已经没有精力全心全意教授学生了,只能给你补缺漏。”
蔡晨看看他,又看看两位姐姐,心动了。
姑苏是他的家乡,自从父母离世,他厌倦了这个地方,避到京城求学。
可在京城求学的日子,他其实并非一帆风顺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江南学子,是孤儿,哪怕有人私下传他与杨家有关系,但在书院里他并不得夫子看重。
他学业完成的极好,本想拜山长为师,但山长并不愿意收他,因为京城里想拜他为师的权贵子弟他都收不过来了。
蔡晨只问了一个问题:“谢姐姐不嫁人了吗?”但凡要嫁人,都不该收他这个学生。
谢灵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这老姑娘应该是嫁不出去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三年内不会成亲,会一心一意教你学识。”
“先生若遇到了合意之人,不要顾忌学生,终生大事要紧。”蔡晨立即改了称呼。
谢灵之听到“先生”这个称呼,整个人精神奕奕,如果能教出一个进士徒弟,那她的人生比嫁人更有意义。
邵芸琅提醒他:“你师父还有个身份,是谢家远
房表亲,你在外时别说漏了嘴。”
蔡晨这回不止是惊讶了,“您是……是姑苏盛传的学子之首谢岑?”
之前他中了案首,参加过几次学子的聚会,他们口中流传着一名深藏不漏的学子,据说原本这次许多人都以为他会是案首的。
蔡晨听说那人是谢家远房表亲时还嘀咕过,谢家他熟啊,可从未听说有什么来往密切的表亲。
“当不得首位,不过是有些人想拍谢家的马屁而已。”谢灵之谦虚地说。
邵芸琅反驳道:“那他们怎么不直接拍你兄长的马屁,文无第一,但你论第二,敢论第一的同龄人可不多。”
蔡晨欣喜若狂,如此一来,他便是与师父一同出门也不会被人误会了。
不过,他意外地看着谢灵之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这样的姑娘家女扮男装竟然没人发现吗?
谢灵之自从被沈大公子发现了真实身份后,就对易容术上了心,出门时的装扮与此时大相径庭,只要不脱衣服,想戳穿她还有些难度。
“咳咳,我进去换身衣裳。”谢灵之转身回屋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名穿着斓衫的高个子书生走了进来,朝蔡晨拱手道:“蔡老弟,在下谢岑,今年二十又二。”
“你……您是师父?”蔡晨瞪大眼睛打量着他,这身高与他差不多,确实不会让人怀疑是女扮男装的。
邵芸琅见他确实不反感拜谢灵之为师,指点道:“拜师宜早不宜晚,我
去准备些东西,今日便行拜师礼吧。”
谢老爷子咳嗽一声,自言自语道:“那老夫……”
蔡晨直接往他面前一跪,大声喊了句:“师祖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谢老爷子表情变幻,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个称呼。
第386章 重新开张
蔡晨为了方便读书,直接搬进了谢府,每日卯时起,练武一个时辰,然后用早膳,早膳过后跟着谢灵之学四书五经,午后则跟着谢老太爷学策论,傍晚时分骑着马到郊外练骑射。
长戈跟着杨钺去了边关,长戟和何一他们轮流做蔡晨的师父。
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旦用心做一件事,进步是神速的。
邵芸琅偶尔去看看他的学习进度,大多数时候都在打理庶务。
杨钺直接将姑苏的铺子交给她,邵芸琅从前就觉得这铺子管得极差,生意不好很正常。
她接手后,仔细钻研过类似铺子的经营方式,闭门重新装潢了半个多月,挑了个吉日重新开张。
“这杂货铺子换东家了?”路过的客人好奇地问。
靳掌柜在门口揽客,听到这话笑着回答:“没换东家,先前有道士说他们店的风水不好,得改改布局,这不,按着要求整改了半个多月呢,你们也进去凑凑热闹啊。”
“重新开业啊, 那可有优惠?”
被邵芸琅带来的郑管事穿着新装出来迎客,“有的有的,鄙店今日重新开业,有免费的药材可领。”
杨掌柜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邵芸琅对面,陪着她看今日的客流量。
他就不明白了,他们好端端地卖东西就好,怎么净整些没用的?光是二楼三楼的修葺费用就花了好几百两。
“您看看,您把药材价格放低,咱们几乎是赚不到钱的,就算买的人多了不也没
什么赚头?”
邵芸琅点点头,“是的,这些都是北方十分常见的药材,买来的价格就不高,只是因为地域差异,这边的百姓才用不上。”
“那您怎么把皮毛价格定的那么高?这普通人也买不起吧,咱们库房里还有不少存货呢,这冬季都过了,不是应该降价清货吗?”
邵芸琅耐心解释说:“皮毛耐放,放着今年明年卖也是一样的,这东西本就是卖给富贵人家的,价格低了,人家反而嫌弃你东西不够好。”
邵芸琅比他更懂富人的心思,因此这铺子的二楼三楼是专门的贵客室,另外开了一扇门,与一楼彻底分开的。
杨掌柜听完一愣一愣的,反正他是不懂生意,这一年确实亏了不少。
“那姓郑的小子鬼精鬼精的,少爷早该把他派来了,我一个只会打仗的,被这些生意搞得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邵芸琅正是来解救他的,郑管事之前也没闲着,是才从其他地方抽身过来,等把这边的生意捋顺,他还是要回去的。
但杨掌柜确实不是个好掌柜。
“您明日起去慈幼堂可好?”
“啥?我年纪虽大,但也有些积蓄,不用去善堂养老。”杨掌柜还以为邵芸琅是将他安置到善堂去养老。
邵芸琅神秘地笑笑:“也不是让您去养老的,有人想见您,您去了会有惊喜的。”
杨掌柜狐疑地看着她,“难道是我家哪个臭小子有流落在外的孩子?还
是少爷又给我派了新任务?”
“算是吧,您去了就知道了。”
邵芸琅在店里看了一整天,起初大部分客人都是冲着一楼免费送的药材来的,连带着许多低价常用的药材也卖出去许多。
二楼三楼直到午后才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也是冲着这家铺子皮毛价格低才来的,没想到被人恭恭敬敬迎上二楼,一通茶水点心伺候,拿出来的皮毛价格比从前翻了一倍。
但最后这位客人还是买了,因为他觉得这皮毛比从前买的那块好许多,油光发亮,送礼绝对有面子。
从前,店里的皮子一张一张堆着,跟买菜似的任人挑选。
如今,二楼上只展示了几张上等的皮子,还给每块皮子做了专门的展柜,店员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时,客人甚至觉得这皮子价值连城。
邵芸琅看完当日的账本才回去,一进门就见孙小福急急忙忙跑过来。
“夫人……夫人……”孙小福跑出了一头汗,神色焦急。
惜月生了个儿子,据说正好是孙小福回来的那日生的,赶上了好时候。
邵芸琅去看过几次,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相随母,以后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发生了何事?”
孙小福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说:“夫人,我收到了一封信,与军情有关,不知道真假。”
孙小福将信递给邵芸琅,等她看的时候解释说:“上回去塞外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也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这回南下
时偷偷给我寄了这封信。”
信上的字凌乱潦草,许多还是错字,但邵芸琅还是看懂了。
这支商队离开草原时,发现了一批数千人的西凉骑兵,正往东边去,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就发现曾经有个小部落被灭了。
几千骑兵对大庆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零散的小部落来说就是强大的敌人了。
而这支商队跑得快才得以将消息传回来。
但商人也没什么门路,跑去官府报官也未必有人信,于是便给孙小福这个大庆朋友寄了信。
也是因为孙小福上回出关时带着不少一看就是军人的护卫,让人以为他身份极高。
“北边地形辽阔,西凉往东收拢部落是常有的事情,如果只出动了几千骑兵,大概目标并不会太远。”
孙小福不懂这些,见邵芸琅胸有成竹,莫名安心了下来。
“不过还是该给二叔和杨钺去封信,该做的防备不可少,杨钺的计划好不容易成功了一些,不能被西凉破坏了。”
大庆最怕的就是关外各族势力统一,联合南下,北边防线太长,兵力不宜太分散,虽有天险和长城,但如果敌人联合进攻,骑兵速度太快,很难抵挡。
孙小福能在姑苏待的时间不长,春茶很快就会开始采摘,今年他准备亲自在各地收茶叶。
如果关外局势紧张起来,那他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商道又不能用了,到时候茶叶很可能砸在手里。
“夫人,那咱们采购
量还是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吗?”
“还有时间,若临时有变再说,目前情况不明,不必太过慌张。”邵芸琅说完直奔书房,立即给杨钺和邵二叔写信。
第387章 小伎俩
邵芸琅与二叔关系一般,从小到大也没说过几句话,若告诉他实情恐怕他不会相信。
于是她告诉二叔,这消息是杨钺给她的信中偶然提到的,因为不敢确认,因此消息还未传开。
她给杨钺写信时就直接多了,西凉虽然在西北,但难保他们不会趁机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
记得未来十几年后,就有过一次西凉大规模进攻,那一仗打得西北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但最终大庆还是赢了,无论是人口还是粮草,他们的后备力量比西凉充分许多,这也是大胜仗的关键。
邵芸琅有种紧迫感,无论是作为掌权的太后,还是作为杨钺的未婚妻,打仗与否都与她息息相关。
从前,她能一纸调动各地粮草和兵马,如今她无权无势,却也希望在杨钺需要时,能替他分担一些。
落笔后,思念如潮,邵芸琅突然有些想念杨钺了。
她们定亲后肢短暂地相处了几天,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若自己能去边关看看他就好了。
邵芸琅抚摸着身上的伤口,伤口已经长好,只是她元气大伤,体力大不如前,想长途跋涉去见情郎也不行。
邵芸琅搜罗了不少姑苏的好物随着信一起寄出去,一点也没避着人,谢府上下都知道三夫人即将改嫁,可姑苏城里的其余人却是不知道的。
就比如徐衍。
徐通判听闻邵芸琅回姑苏后一直想找机会见见她,上回剿匪一事还未当面向她道谢
倭人一事从姑苏往南一路查下去,还真被朝廷挖了不少倭人的据点,他们有的占山为王,假扮成土匪,有的扮做商人,私下里买卖消息。
还有一支十分特殊的细作队伍,嫁入当地豪门中,为妻为妾,偷偷向倭人传递消息。
徐衍连过年都是在外地过的,这才刚办完差事回来。
有这么个大功在,他估计不用三年就会高升。
全姑苏衙门都知道,徐通判前途无量,他还是谢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谁都想巴结着他。
可惜他一直拒绝上门提亲的人家,只说自己命硬,不宜过早娶妻,否则害人害己。
虽然听着像推诿的话术,但人家不点头,想嫁也嫁不了啊。
徐衍收拾一番,往谢府递了拜帖,想来探望恩师。
谢家收了帖子,等他上门时,却连连被意外消息砸懵了。
“这位是你的师侄,名叫蔡晨,你应该听过。”谢老太爷十分高兴地给徐衍介绍蔡晨。
蔡晨确实是十分拿得出手的学生,面对徐衍这样的官员也不卑不亢,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也十分淡定,甚至能提出一两条不错的见解。
徐衍很早以前就知道蔡晨,谢渊从前与他提过,邵芸琅救回来的孩子,认了做义弟。
年纪虽小但懂得感恩,小小年纪经历过人生百态,阅历丰富。
这样的孩子,将来不愁没有前程。
徐衍与蔡晨聊了一些读书人的问题,还给他推荐了一个读书人齐聚的诗社。
车是很难走到顶端的。
“对了,你去过临渊阁吗?”徐衍问道。
“自然,那是姐姐的酒楼。”蔡晨当初回姑苏时就是先去了临渊阁,里面的一切都令他好奇与赞叹。
“有空可以多去去,论对文字的运用,没人比得过谢渊兄。”
蔡晨与谢渊并不算熟悉,但他一直很崇拜他,尤其邵芸琅送过他一套带注解的书籍,受益匪浅。
但他对谢渊也仅仅是崇拜,私心里,他更加喜欢杨钺,也更希望邵芸琅和杨钺走到一起。
若他是邵芸琅的亲弟弟,他当初或许会拦着邵芸琅不让她嫁给谢渊。
“好,晚辈会去的。”
“不急,你在姑苏还得求学好几年吧,有的是时间。”
蔡晨开心地说:“等姐姐出嫁,先生说要带我往北边游历求学,真正能在姑苏求学的日子可能不长。”
“出……出嫁?”徐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是啊,姐姐与杨大哥已经定亲,婚期最迟也就是明年了,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去京城的,送完亲喝完喜酒,我们便出发了。”
谢灵之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时也是报了很大的决心的,她是女子,出门不比男子方便。
但家里人支持,蔡晨自己能文会武,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人生在世,总要放肆一回才不枉此生。
从前谢灵之只想过自己走遍大江南北,没想到还有带着徒弟出门游历的机会,似乎更有趣了。
徐衍久久没能回神,邵芸琅竟然
定亲了!
还是与杨钺,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他们二人一南一北,哪来的机会见面?
是了,当初邵芸琅向东北军捐赠了十万两银,杨钺特地来姑苏护送赠银,那时候二人应该就已经彼此互通心意了吧?
“徐师伯刚回来,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是皇上圣旨赐婚,杨大哥亲自求来的。”
蔡晨偷偷看了谢老爷子一眼,见他并未有反感,才大胆地说:“他们能终成眷属也实在不容易,杨大哥给我来信时说,差点就要与姐姐做一对鬼夫妻了。”
“哼,他说归这么说,要真敢这么做我才佩服他。”谢灵之在一旁打趣道,想起邵芸琅历经的凶险,谢灵之还是很后怕。
徐衍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谢府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蔡晨送他出府时略提了一嘴杨大哥,徐衍急急忙忙告辞离开,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蔡晨看着他上轿离开,转头看到邵芸琅站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尴尬地朝她笑笑。
“你何时会用这种小伎俩了?居然还敢对朝廷命官使坏,就不怕自己以后犯到他手里?”邵芸琅也是才看出来,徐衍对她竟然有这种心思。
上辈子可是完全没有的事。
这辈子她与徐衍的交集也不多,她懒得与他打交道。
蔡晨坏笑道:“我起初又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既然知道了,总得让他死心才行。”
邵芸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自己与徐衍的过
往,确定没有遗漏的事情,徐衍的好感来的莫名其妙,想必今日过后也就知难而退了。
若他们还是前世那样的关系,她一定会嘲笑他咎由自取。
邵芸琅今日要去慈幼堂,杨夫人让人请她过去一叙。
算算时间,杨夫人也该回去了,否则赶不上杨二郎的婚礼。
邵芸琅烦心的事情便是如何让杨将军也一起回,不仅要光明正大地回,还得不让人出事。
杨将军已故三年,说实话,不是非常亲近的人,就算他站在对方面前,也不敢轻易认的。
“夫人,马车准备好了,连日下雨,城外的路肯定不太好走,您何不过几日再去?”银铃给邵芸琅披上一件薄披风。
江南的冷与京城不同,这里的冷湿漉漉的,让人格外不舒服。
邵芸琅有种旧伤复发的错觉,总觉得身体很不舒服。
谢府的马车钻入雨幕中,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数人这样的天气都不爱出门。
但出了城,就能看到在田里劳作的农户,春耕时节到了,即使下着大雨,也不能耽搁了春种。
慈幼堂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邵芸琅不在的这段日子,周围的地也被买了下来,并且加盖了许多新建筑。
如今这里更像一座大宅院,从前门走到后门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还有独立的私塾,独立的练武场,功能齐全。
邵芸琅到的时候,五岁以上的孩子正在操练,用的竟然是军营里的那套模式。
真不知道杨家夫妻俩这段时日都做了什么,感觉慈幼堂已经不像一个单纯收养孤儿的善堂了。
“闵月姐姐。”邵芸琅进门就
看到杨夫人的贴身武婢站在一旁,显然是在等她。
“少夫人来了,雨这么大,夫人担心您路上不安全。”闵月撑着雨伞接邵芸琅进屋,那边一声鼓响,孩子们欢呼一声,立即冲进屋子里。
有准备好的热汤热食,对于从前吃不饱的孩子来说,这样的锻炼并不算辛苦。
杨夫人看到邵芸琅朝她招手,她穿着最常见的花布衣裳,头上戴着一块大花布,与厨房的厨娘看不出任何区别。
闵月将门关上,杨夫人才开口说:“这里真不错,来了都不想走了。”
邵芸琅打量着她,也同样打量着屋子的环境,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屋子整洁干净,比之前杨将军一个人住时好了许多。
“您住这里能习惯吗?会不会太累?”邵芸琅将带来的花果放在桌上,花是新鲜采摘的芍药,开的很美。
“这里太太平平,只教几个女娃娃读书认字,怎么会累呢?倒是你,身体才刚好,怎么就一定要回来?”
“总有些事情是要做的,您不也觉得出来后更自由吗?”
杨夫人成亲后多数时间都随军,确实自由惯了,回到京城,虽然安逸繁华,却全身不自在。
尤其她许久未见丈夫,说不思念也是假的。
杨夫人来到这里后改变了许多对邵芸琅的看法,在京城时的邵家二姑娘,虽然耀眼,但与别家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不同。
杨家的媳妇可以是小家碧玉,也可以是平民百姓,但
一定都要自己能立得住。
在姑苏,谢三夫人这个人是许多人津津乐道的,她的事迹也不再是花团锦簇的赞美,而是落到一件件实事。
那时候她就想,还好杨钺动作快,否则这么好的女孩子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人。
“坐吧,今日叫你过来也是因为我与外子意见不合,想听听你的意见。”
“可是为了回京城的事?”邵芸琅推测道。
杨夫人笑道:“你很聪明,临别前,老夫人交代一定要将她儿子带回去让她看一眼,否则她怕是死也不会瞑目,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思念儿子的。”
这一点邵芸琅深有体会,但她猜不透杨将军不愿回京的理由。
杨将军推门进来,看到邵芸琅眼睛一亮,走过来说:“好儿媳,你来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来,叫声爹听听!”
杨夫人臭骂道:“老不正经!”
邵芸琅起身行礼,她与这位未来公公共处一段时日,关系非同一般。
“别别别,你那小身子板别给折了,身体还好吗?”
“多谢杨将军关心,都挺好。”
“之前不是喊我段老伯吗?那个称呼就挺好,咱现在啥将军也不是了。”
“您的功德碑还立着呢,确实不能叫将军,先帝为您追封了亲王。”
杨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先帝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呢?杀了他再给个死后功名,政务不见得了解多少,帝王权术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别了,那顶帽
子是给死去的杨振天的,我如今只是活着的段明觉。”
这是杨钺给他做的新身份,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都有,经得起查,除了长得像杨振天外,他与杨家并无一丝关系。
他也想回去见母亲,可他知道,京城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一旦被人发现,他可能会连累整个杨家。
邵芸琅轻松地笑问道:“您是不相信杨家的能耐,还是不相信自己能光明正大地回京城呢?”
“别说大话,杨家再有能耐也是臣子,且就杨钺那臭小子的脾气,朝中结仇的人家肯定少不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杨家呢,你觉得我能公然出现在杨家礼堂上?”
“那您确实异想天开了,死去的人不能复活,您想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受新人跪拜自然是不行的,但没说您不能回去啊。”
杨振天看了妻子一眼,后者给他翻了个白眼。
他咳嗽一声,拉近椅子,小声问:“杨家下人也多,家里多了一个人不可能没人发现吧?”
邵芸琅指着他的脸问杨夫人:“夫人觉得杨将军变化大吗?”
“大。”杨夫人刚来的时候都不敢认,不仅是穿着外貌有些变化,主要是气质,已经融入百姓中的杨振天,很难看出他从前手握重兵时的气势了。
只有在教小孩们练武时,他才显露出一丝不同来。
“再大你还不是一眼认出我来了?府里不少下人可都是伺候了几十年的。”
“你若是信得过晚辈,不
如就让晚辈来安排。”邵芸琅没说要怎么安排,但过几日杨夫人的队伍出发时,带走了一支擅长建苏氏园林的工匠,说是要改造小儿子的新婚院子。
众所周知,杨钺的未婚妻在姑苏住着,会喜欢上苏氏的园子一点不奇怪,京城里也有不少富贵人家仿造这边的建筑。
第389章 账本
杨家夫妻一走,慈幼堂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就连厨房的厨娘都在问:段老伯和杨氏是不是私奔了?
厨娘偷偷告诉邵芸琅,“那杨氏看着清高,实则春心不死,来了没几日就与老段勾搭到一起去了。
俩人屋子都住一间,我们瞧着不像话,让他们好歹正式成个亲,过了明路,免得让人戳脊梁骨。
我听说杨氏的丈夫死了三年了,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又是在异地他乡,也没人会反对他们。
没想到他们竟然勇气可嘉,敢私奔,可惜走的太急了,不然我们得给他们摆一场酒席的。”
邵芸琅听完都惊呆了,没想到大家对杨家夫妻是这样的看法。
她试探着问:“那杨……夫人来这里对大家好吗?”
厨娘摸着头上的银簪子,笑容满面地说:“好啊,当然好!您瞧瞧咱们这里的所有女人,包括那几个小女娃娃,哪个不是穿的清清楚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全靠杨氏张罗着呢。
她从前估计是有哪家大户人家的夫人,身边跟着几个姐妹相称的,看着更像是伺候她的,也就老段长得好,否则哪能虏获她的芳心啊。”
邵芸琅笑着说:“那等将来再见到他们,你们再给他们贺喜吧。”
“这走了还能回来?”厨娘好奇地问。
邵芸琅点头:“他们只是回家乡处理一些事情了,段老伯很快就会回来的。”
至于杨夫人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这样啊,那八成
是回去见父母了,真是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都把贺礼准备好了。”
邵芸琅不与她多说什么,转角碰到了杨掌柜,正扛着一把扫把唉声叹气。
“庭叔怎么了?”
杨贺庭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消息,您和六少爷瞒的老奴好苦啊!”
邵芸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把过错都归咎到杨钺身上,“是杨钺不让你知道的,他说你若是知道了,肯定就无心做生意了。”
“哎,老奴也想回京,您为何拦着不让?”
“自然是因为您是知情者啊,少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少一分危险,何况您在杨府可是老管家了。”
杨贺庭突然落下两行泪来,“没事没事,老奴明白的,能再见到将……主子,我心里高兴的很,一时的分别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