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钺鄙夷地说道:“没看出机灵在哪儿,难怪人牙子的买卖干不下去。”
小二生气了,“您这是狗眼看人低,想当年我胡三风光的时候,住着金屋,娇妻美妾环绕,可不比您过的差。”
杨钺诧异地问:“娇妻美妾?那是比我厉害,但你怎么沦落成看铺子的小二了?”
往事不堪回首……”
“那就别回首了……问你件事,你可知道谢府?”
“嗨,您要打听谢府啊,我当然知道,隔壁那家铺子就是谢府的,今天可风光了,御赐的牌匾,官府敲锣打鼓亲自送过来,您瞧,聚集了多少客人啊。”
杨钺刚才已经看到了,也早听说了朝廷送牌匾的事情。
邵芸琅这回赚大了,用别人的钱给自己赚回来了一块御赐牌匾,在姑苏城声名大噪。
看来,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当官,邵芸琅都不会输给男人。
“不过您肯定不知道,这些都是谢家三夫人做出来的,谢家三夫人是寡妇,花一样的年纪,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杨钺略微冷淡地问。
“当然是可惜年纪轻轻就守寡啦,不过也许人家守完一年孝后就改嫁了呢,反正不是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能接触到的人物。”
“是嘛,那你见过她?”
“见过一回,就是沈家大公子得罪她那日,沈家大公子晓得不?那就是个花花公子,见到好看的都要调戏几句,结果遇到硬茬了,被打得惨哦,估计就是那时候结下的梁子。”
杨钺早了解其中的曲折故事了,只能说沈铎活该。
“那你可知她平日何时会来这边?”
小二诧异地盯着他,然后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我说您怎么问了这许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今日上门打听谢三夫人的人肯定不少。
不过奉劝您一句,赶紧歇了那点心思,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虽然您瞧着是挺俊的,可人家出身高贵着呢。”
杨钺心道:我怎么就成癞蛤蟆了?
“那可是位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不是普通人配得上的,别看人家是寡妇,可清白着呢。”
杨钺两眼一眯,
放下脸问:“你连这都知道?”
“还不是那沈大公子,有段时日总在散播谢三夫人的私事,说谢三夫人成亲时,她夫君就不大好了,肯定是圆不了房的。”
小二说完觉得浑身凉飕飕,再看对面那位爷,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眼神更像要吃人。
他忙躲到柜台后,“哎呀,您不买东西就赶紧离开,我还得做生意嘞。”
杨钺气呼呼地离开了,转到隔壁,将杨掌柜拎了出来,然后让他准备马车,他得先去看看他老子。
这趟南下,其实更主要的目的是见一见父亲,不见上一面,他总觉得这一切是幻觉。
“少爷啊,您怎么想去慈幼堂这种地方?”杨掌柜并不知晓杨父还活着的消息。
就连看到长戈和长戟,也以为他们是跟自己一样,被派来姑苏城守着少爷的心上人的。
“之前送了一批孤儿过来,本少爷去瞧瞧他们过得如何。”杨钺少了个赶车的,指着店里的小二问:“你可会驾车?”
小二得知他就是东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会会会!小人姓丁,您叫我小丁就成。”
一路过去,杨钺试想了许多种父子相见的场面,有抱头痛哭的,有见面不相识的。
唯一没料到的就是鸡飞狗跳的局面。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杨钺刚下车就瞧见从大门内奔跑出来一头大野猪,好家伙,两颗獠牙露在外面,相当吓人。
它身后追着一群人,以他父亲为
首,一个举着菜刀的厨娘,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杨父甚至没瞧清楚门口站着的是谁,大声喊道:“劳驾,帮忙拦下它!”
这头大野猪是他今日打回来的,没想到扛回来后居然拖着伤跑了。
杨钺一把推开小丁,跑了几步,然后跳到野猪背上,用力抓住它的大耳朵,掏出匕首用力插入它的脖颈。
野猪惨叫一声,身体剧烈甩动,鲜血喷溅出来,杨钺慢了一步,衣摆都被猪血染红了。
“哇……”孩子们看到如此强悍的一幕,激动地大声叫起来。
杨钺安稳落地,野猪也轰然倒地,躺在地上抽搐着。
杨父终于认出这个身手了得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小儿子,笑容放大,然后压抑着自豪感说道:“年轻人身手很不错啊,来来来,一起吃杀猪菜!”
杨钺拱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杨父拖着野猪进去杀,他在这里干的都是粗活,以前在军营里打到猎物自然有人做好了端到他面前,如今事事都要他亲自动手。
他干活又快又好,可到底是粗活,看得杨钺眼眶发涩。
“别愣着啊,来帮忙,去洗猪大肠。”
厨娘赶紧跑来说:“别别别,这么俊俏的小公子可干不了这个,我来我来!”
杨钺也没打算动手,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旁边看老爹干活,还打趣他,“老伯,您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干这种活?您家人呢?”
杨振天斜了小
儿子一眼,冷哼道:“家人都不在啦,谁知道在哪享福,我一个老光棍,不干活如何养活自己?”
“您连这么大的猎物都打得到,身手不错吧,怎么不去干点别的?”
“不是一样都是干活?我在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一群小萝卜头伺候着,不知道多舒坦呢。”
杨钺扫了一眼围在一旁的孩子们,虽然人是他送来的,可杨钺还是第一次见这群孩子。
他们眼巴巴地望着猪肉,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不过眼里却没有饿极了的那种凶光。
虽然馋肉,但他们并没有挨饿。
听到杨振天的话,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说:“段爷爷本事大着呢,会教我们打猎,还会教我们挖陷阱,就算将来我们出去了,也不会饿死。”
杨钺进门后有看到写字的沙盘,故意问道:“打猎有何前途,还是应该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争取做个人上人才是。”
那孩子行了个别扭的礼,一板一眼地回答:“夫人说过,读书识字是为了让我们明事理,功名不好考,即使考不上也没什么,只要能有谋生的手段,能养活自己就好了。”
杨钺嘀咕:“那她对你们要求是够低的。”
那孩子继续说:“不过我有自己的梦想,我要练武,长大后参军,回家乡去,杀东辽人为家人报仇雪恨!”
杨家父子齐齐看向他,心有震动。
杨父放下手里的刀,朝他招手,“阿阳,你过来,用
刀砍猪肉试试。”
“砍猪肉谁都会。”阿阳挽起袖子走过去,信誓旦旦地拿起刀,可一刀下去,却连猪皮都没划破。
“这……”
野猪皮厚,皮下脂肪软软的,直接砍是很难砍破的,得用巧劲。
杨父大笑道:“想参军,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杀人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
第312章 孝顺
吃了一餐非常丰盛的野猪肉大餐,杨钺也蹭了一顿,不过没白吃,吃完捐了一千两给善堂。
杨振天将人带到自己屋里,关上门才恢复平日里那个威严板正的父亲,瞪了小儿子一眼。
“臭小子,你私房钱不少啊,你爹我拿着一个月六百文的工钱,你一捐就是一千两!”
杨钺直勾勾地看着他,猛地将他抱紧,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爹……”
杨振天惊呆了,这是他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儿子吗?
似乎除了抱在手里的那个年纪,他从未见杨钺哭过鼻子,也许有,只是他没见过。
他一直以为杨钺是那种刚毅不阿的性子,遇到再大的事也能把天捅破的。
他甚至还没教训他私自做主,让自己假死脱身,也没教训他冒着全族被灭的危险,选择扶持二皇子上位。
这一声“爹”,这一滴眼泪,直接将他要教训的话憋回去了。
他伸手拥抱着已经长成人的小儿子,用力拍了拍,“行了行了,大男人流血不流泪,煽情的话别说,老子听不习惯。”
杨钺用力推开他,别过脸说:“谁要煽情了,只是太久没见,有点想你而已。”
他低头看着发黄的泥巴地,这屋子建的时候太赶了,地板上连快砖都没铺。
杨振天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想你们了,你娘他们可还好?什么时候能安排我们见一面?”
从他受伤退场,到海岛上的孤独生活,他太想家了。
人是群居动物,他宁愿在这里干着一个月几百文的活,也不想回海岛上做土霸王。
“放心,今年内一定会安排妥当的,只是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让您去更南边,找个没人认识您的地方安家立业,几个哥哥可能去不了,但娘肯定是可以过去的。
等再过几年,您用新身份站稳了,去哪都不会有人怀疑了。”
“我知道,不过现在这样挺好,能看到这些小娃娃有新生活,才感觉到自己这几十年的辛苦没白费。”
当初在海岛上时,他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皇帝如此忌惮,恨不得除之后快?
功高震主吗?可杨家除了领兵的,在朝廷里连个文官都没有,难不成他还会领兵造反,自己做皇帝?
他也不是那块料啊。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保家卫国,报效朝廷,从来也不是为了周氏皇族,而是为了大庆千千万的百姓。
“你做得很好,比我好!”杨父欣慰地说道。
他可以当个合格的将军,但打仗以外的事情他做得远不如他儿子。
“北地像这样的孤儿很多,我能救的只是小部分,有些人贩子专门收留这样的孤儿,有的转卖出去为奴为婢,有的稍加培养,送入那烟花之地。
我们千辛万苦保护的人不该被如此对待,不过也多亏了有人做这件事,善堂不是说开就开的,若是以杨家的名义办就大大的不妥,谢家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杨父抓住他的胳膊凑近了问:“你老实交代,你与那谢三夫人是何关系?”
杨钺讪笑:“我与她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志同道合罢了。”
“真的?那她怎么会如此了解杨家的事,我还活着的事情连家里的下人都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
“她……她猜的吧,她很聪明,一定是见到您认出来了,早说了不让您来姑苏。”
“放屁!起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一个寡妇,我还能看上她不成?”
杨父不高兴了,“哼,你看上人家,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啊,多大年纪了还是孤家寡人,爹像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不止一个了。”
“那我不是正在守孝么,情势所迫。”
“孝期不得嫁娶,可没说不得定亲啊,改明儿让你娘和祖母给你安排一门亲事。”
杨钺拉下脸,“您操心我做什么?几位兄长的亲事就够她们忙的了,我不急。”
“我急!”杨振天冷哼一声,十分笃定地说:“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你八成是心里有人了,还求而不得,我不管你,你就得一辈子做孤家寡人。”
“那有什么?咱杨家多的就是儿子,孙子孙女还少得了?又无需我传宗接代。”
“这乃其次,你这么朝思暮想的,我怕你做出点不靠谱的事情来。”
杨钺目光提溜提溜地转,“我岂是那样的人?”
他转身打量着杨父的住处,大是挺大的,就是空,除了一张
木板床,一一套粗制滥造的桌椅,还有一个放盆子的木架子,其他什么都没了,比他的营帐还简单。
“您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住得如此寒酸,这东家也太过分了!”
杨振天换了染血的外衣,躺倒在床上,翘着腿说:“这你可就冤枉人家了,我就是一普通老头,哪能区别对待,吃食上她已经照顾我许多了,住的地方有什么打紧?那群小娃娃还好几个人住一屋呢。”
杨钺心里不得劲,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自己的亲生父亲,杨钺舍不得他吃苦。
他提议道:“我在城里有铺子有宅子,您尽管去住,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不去,我就喜欢这里,你少管你爹的闲事。”
杨父起身赶人,“行了,见也见过了,赶紧走吧,你一个贵公子在我屋里待久了别人会怀疑的。”
杨钺故意大声说:“段老伯,您这弓真不错啊,卖给我呗?”
“少来,快滚,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杨父轻轻踢了他一脚,“别在我面前晃,做你想做的事情去。”
“我就是来看您的,还有什么想做的?您难道就不想多看看我?”
杨父不理他,自言自语道:“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北边山上的梨子应该熟了,等会儿去摘点回来,去晚了可就没了。”
杨钺嘀咕了一句:“梨有什么好吃的?”
“这姑苏的山美啊。”
“长白山更美。”
杨父见他不解风情,
不确定他是否没听明白自己的提示,生气地说:“好了好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为父要干活去了。”
杨钺快一步起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行,我去给您摘几个梨子解解馋,免得说我不孝顺!”
等杨父想提醒他具体位置,杨钺已经跑没影了,无奈地骂了句:“臭小子!”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慈幼堂北边的山就是指后山,这一片是无主的山林,山上长满了野梨树,一到收获的季节,上山采梨的人还不少。
有那勤劳的百姓摘了梨挑进城里卖,好歹能换回几斤粮食。
“快快快,高一点……再高一点……就那个最大颗的……”
杨钺大老远就听到了叫喊声,声音有些熟悉。
走近一看,树下站着一个眼熟的丫头,树上两个他的小厮,正在给人家摘梨子,还摘的格外没脾气。
“都说了要左边那个大的。”小丫头捧着树上丢下来的梨子抱怨道。
杨钺看了一会儿四周,不远的树下坐着一个女人,戴着幕篱,旁边站着一个丫鬟,一手端着切成块的梨,一手拿着扇子驱赶蚊虫。
好不惬意啊。
真是叫人又恨又恼。
杨钺才站了一会儿,爬到高处的长戟一眼看过来,脚下一滑,差点从梨树上掉下来。
小丫鬟惊呼一声,大喊:“长戟,你小心点啊。”
杨钺心想:这丫鬟虽丑,胆子却不小。
再看邵芸琅,掀起幕篱往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止了。
邵芸琅以为自己眼花,起身往这边走了几步,眼神从不敢置信到意外,最终化成一个浅浅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仿佛百花盛开,仿佛天降甘霖,让杨钺身心都放松下来了。
笑容转瞬即逝,邵芸琅站在离他
十几步远的地方,问:“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刚去看了……咳,善堂里的孩子,然后过来摘几个梨子解渴,没想到就看到了你们。”
树上的两个小厮已经跳下来了,一左一右跪在杨钺面前,激动地喊:“少爷,您可算来了。”
杨钺眉头一挑,冷哼道:“我再不来,都不晓得自己的小厮成了别人家的苦力,你们俩很闲?”
长戟有些紧张,不敢说话。
长戈却知道杨钺不可能生气,笑着回答:“我们确实挺闲的,所以来山上帮忙摘梨子,这些梨子是要给善堂的孩子们吃的。”
“给工钱了吗?”
邵芸琅直接抢先说:“在善堂干活属于义工,没工钱。”
“我刚捐了一千两,算不算是大善人?谢三夫人要不要嘉奖我?”
“跟上。”邵芸琅转身往林子深处走,两人许久未见,确实要好好说说话。
也还好今天没有带谢家的小厮来,否则遇到杨钺也不好独处。
杨钺咳嗽一声,踢开两个挡在路中间的小厮,默默跟了上去。
长戈爬起来,拍拍裤子,冲其他人说:“这边梨子都摘得差不多了,我们去那边摘吧?”
墨香犹豫了一下,和灵犀一道跟着走了。
不过他们也没走远,保持着能看到人却听不到声音的距离。
邵芸琅停下脚步,转身问:“见过伯父了?”
杨钺伸手摘下一个梨子,在身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梨子刚熟,微酸,但很
“见过了,他过得不错,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里。”
邵芸琅叹了口气:“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在我这里当长工,我心不安。”
杨钺打趣道:“不安什么?怕他暴露身份,给你和谢家带来麻烦?”
邵芸琅斜了一眼,微微嗔怒:“只要他不承认,谁敢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一定是杨将军?人有相似,何况他如今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杨钺想到父亲的装扮,确实如此,一开始看到他追着大野猪的那架势,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可将一个大将军糟践成这样,我还是一个晚辈,如何能安心?”
“千金难买他乐意,你如果不想待,你想留也留不住。”
邵芸琅自然明白这一点,“罢了,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们不后悔就行。”
杨钺想起老爹的话,多看了邵芸琅一眼,许久未见,她有长大了一些,梳着妇人的发式,轻轻蹙眉时都那么好看。
她穿着朴素,一身淡淡的米白衣裙,连幕篱都是白的,从这深山里走出来,恐怕会被误认为是狐妖吧。
明明来之前有许多话想对她说,真看到人了,杨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许多多的情思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邵芸琅察觉到一点尴尬气氛,主动问:“战打完了,东辽人怕了吗?”
“他们怎么会怕?不过皇上已经下旨,这个月将会公开处死昔日的三王子和东辽大将军。
这二人不死,东
辽就有借口出兵,只是他们损失惨重,短时间内肯定难以恢复了。”
邵芸琅突然想起了邵宛卿,去年的这个季节,邵宛卿也死了,听说并不是在菜市口处决死的,而是死在狱中。
那件事后,邵芸琅给祖父去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让他老人家不要太伤心,可梁氏不知如何得知了,派了个嬷嬷来训斥了她一通。
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她不顾姐妹情谊自私凉薄,说她将来会遭报应。
邵宛卿为何会死,邵芸琅和杨钺一清二楚,可邵芸琅并不后悔。
“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杨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邵芸琅回神,摇头道:“没什么,一点不开心的往事而已。”
“你还能有不开心的往事?那定然是与武侯府有关的了。”杨钺一语道破真相。
而邵芸琅听后却沉默了,杨钺竟然如此了解她,似乎一直以来,二人都是彼此不设防的关系,一路相伴走过这几年,感情早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说错了?你嫁给谢渊后过得一直很如意,再到这姑苏,不都是按照你的计划一步一步走的吗?”
提起谢渊,邵芸琅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不自然地说:“你说得对,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
没有刻薄的公婆,没有难处的小姑,更没有争宠的小妾通房,也不需要相夫教子,她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等大房的人回京,她就搬出谢府独居,到
时候更自由。
她如今也小有名气,大家提起谢三夫人也带着尊敬。
将来即使独居,也不会有人敢上门闹她,这就是她办善堂的目的。
说她功利也好,说她俗气也罢,她确实在有意替自己扬名,且以一种十分低调的方式。
第314章 真情流露
杨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枝头上的梨子压下来,顶在他脑袋上,他挑了一个大的丢给邵芸琅。
瞧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杨钺笑了,“怎么了,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就凭你?”邵芸琅把梨子揣在手里。
“是是是,你多厉害啊,才来姑苏多久,就和最有钱的沈家干上了,把人家的独子打断腿不说,还讹了人家十万两。”
“钱可没进我自己的荷包。”
杨钺站直,恭恭敬敬地朝她作揖,“我替全体将士多谢夫人。”
邵芸琅避开了,靠在对面的树干上,轻声说:“沈家一个不算聪明的当家主母,一个愚蠢且坏的年轻少爷,这样的人家居然也能成富商。”
“沈家以前的当家很有能耐,也很有胆量,敢和边境的马贼做交易,这个交易一直延续到现在,加上这两年市场利好,沈夫人经商上还是有些天赋的,不是愚蠢的人。”
邵芸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恼怒,“为母则刚,但女人做了母亲,为了孩子也会变得不讲道理。”
她儿子也不算多优秀,但为了让他顺利登-基,邵芸琅也做了许多外人不理解的事情。
杨钺走到她面前,双手抓着她头顶上的树枝,低下头看她,低声说:“如果是我的儿子,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邵芸琅避无可避,迎着他的目光,冷笑道:“你连妻子都没有,儿子早着呢,而且你上辈子无儿无女,这辈子
能转运?”
“能啊,娶个妻子不就转运了?”杨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声音低沉,略带蛊惑地说:“其实夫妻之间还是很有乐趣的,看看我爹我娘,我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们感情都很好。”
“那又如何?”
“一个人虽然自由,无拘无束,可夜里不冷吗?不寂寞吗?你总有心事想要排解的吧,有委屈想找人倾诉的吧,有困难想要找人帮忙的吧?
这些问题,找个好丈夫都能解决,孩子也可以一起抚养,如果是女儿,你教她琴棋书画,如果是儿子,我教他习武练字,不听话就拿来揍。
我杨家的孩子不可能走太歪,实在太不听话就丢到军营里磨砺几年,如果生个像你这样聪明漂亮的女儿,我做梦都会笑醒。”
邵芸琅听他越说越离谱,怒视着他,“你娶妻生子与我有何干系?”
杨钺朝她靠近一步,几乎与她贴在一起,一字一句地说:“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只想娶你,只想和你生孩子!”
“你……”
杨钺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口上,郑重地说:“邵芸琅,你那么了解我,一定也能看到我的心吧……”
“看不到,也不想看。”邵芸琅掌心发烫,掌心下的心跳几乎贴着她的皮肤,让她心跳都乱了。
“你不想试试吗?试试过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你想要的自由我也可以给你。
我不需要你孝敬公婆,没有姐妹,妯娌之间
也难得见一面,有矛盾我帮你解决,无需你看人脸色。
家里你说了算,钱都交给你管,我这几年赚了许多钱,皇帝还时不时赏赐我,你可以随便花。
我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前途无量的,不知道多少女儿家想嫁给我,我一个也不想要,就想要你。
你愿意跟我去山海关吗?那里冬季寒冷,比京城冷多了,滴水成冰,但夏季很凉快,春秋也很舒适,景色虽然没有姑苏的柔美,但别有一番美感。
当然,如果你不想一直待在山海关,可以到处走走,我派人护送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出关也行,天下之地,没有地方可以阻拦你。
当然,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哪天我就为国捐躯了,到时候你又要变成寡妇了,万一我们有了孩子,你得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好吗?”
邵芸琅竟然随着他的阐述脑海里浮现了一幅幅画面,仿佛真的开始跟他过日子。
以她对杨钺的了解,他确实能做到所说的这些。
“既然迟早都要变寡妇,我为何还要遭受一次丧夫之痛?孩子没有爹很可怜的,你还说要教他习武识字,结果你人没了,这些难道让我教?”
杨钺心都软了,抓住她的手说:“那我干几年就从前线退回来,陪着你和孩子过安定的日子,你想去哪定居都可以。
就算真有万一,家里不还有祖父祖母,还有那么多伯父,总能教好一个孩子的。
“要是生了女儿,没有爹,将来出嫁被人欺负怎么办?”
“杨家一日不倒,谁敢?就凭我的功绩,到时候我给你挣个一品诰命,给女儿挣个郡主回来!有封地的那种”
邵芸琅“噗嗤”一声笑了,用力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将手收回来放在身后,挑眉说:“你说的很诱人,可我不想答应。”
杨钺抓狂,问:“为什么?”
“这些话你为何在我嫁给谢渊前不说?”
杨钺抓了下头发,无力地说:“我说了你别生气,那时候,武侯府势大,两府结亲的可能性为零。
如今武侯府分家,大房没落已成定局,你是大房所出的庶姑娘,又是谢府的寡妇,我娶你的阻力就小了。”
“你堂堂杨家嫡子,不仅要娶个庶女,还要娶个寡妇,你家人能答应?”
“能啊,我爹不知道多生气,这么好的媳妇居然不是我家的,如果能娶到你,他肯定高兴。”
“胡说,哪家父母能同意娶个寡妇儿媳?”
“不信我带你亲自去问。”杨钺拉住她的手就要走。
邵芸琅吓了一跳,“停下!我可没那个意思!杨钺……”
杨钺转身抱住她,用力极大,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邵芸琅,你别这么狠心,陪我一起吃点苦怎么了,我也会给你蜜糖啊。”
邵芸琅听到了他过快的心跳,她此时才发现,两人的身高差的这么多。
“你是不是长高了?”邵芸琅转移话题问。
确实长高了一些,过去的他就算是高个了,如今直接比邵芸琅高出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