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by吱吱
吱吱  发于:2023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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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爷神色憔悴、衣冠不整地跑了进来。形象十分的狼狈。
“你赔我银子!”他伸手就抓住了李子修的衣襟,“你害得我们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赔我银子,我就死给你看!”
李子修好不容易挣脱了王老板,骂道:“你是女人吗?要死要活的!”还道:“是我害得你吗?你当时不是答应得挺痛快的!怎么,现在出了事,就把锅全甩到我头上了!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只赚不赔,哪有那么好的事!”
王老爷听了气得发抖,拉着李子修就要去见官,扬言李子修不还他那九万两银子,就和他李子修同归于尽。
李子修因为淮王府的事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应付他,见他一副无赖样,也没办法。但让他赔王老爷九万两银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试着和王老爷讲道理,王老爷却死咬着那天早上他答应的九万两不松口。
还是大总管看不下去了,拉了李子修在旁边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淮王府,您有这工夫和他扯这闲篇,损失的也不止那一万两。”
李子修觉得这话有道理,但让他一口气拿九万两,他还是有点心痛的。
他和王老爷商量:“你也知道我去了趟上饶,在那边少不了要上下打点,如今我手里真没有九万两银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给你两万两,过两个月,我再把剩下的给你。”
王老爷拿着两万两银子走了。
可第二天,他又来了:“我不相信你。你要不把剩下的七万两银子给我,我就和你去见官。”
他还得意洋洋地道:“你不是说你不该我银子吗?那你还我两万两银子干什么?”
李子修被他的无耻弄得目瞪口呆。
王老爷却像找到了对付李子修的办法,天天跟着李子修。李子修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李子修看着这不是个办法,一狠心,一咬牙,把剩下的七万两都给了他。
王老爷安分了,王太太却到处说李子修:“是个坏家的根本!要不是我们家老爷没有主见,耳根子软,听信了他的话,我们家怎么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闹得整个景德镇都在议论李子修。
她还不称心,跑去找宋积云,要和宋积云说李子修的事。
(本章完)

还好有吴总管守在家里,没让她进门。
就算如此,吴总管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对宋积云道:“如今景德镇都在传,说是李子修阴险狡猾,心毒手辣,谁要是生意比他做得好,他就要算计人家。以后大家看到李家的人,都要绕路走才行。”
“自作自受罢了!”宋积云对此并不想多做评判,她更关心是怎么给那些想搭着他们家龙窑烧瓷的小作坊算工价。
周正觉得应该以入窑的件数计算:“谁敢保证能烧成几件成品?当然是按瓷坯算!”
罗子兴则另有担忧:“瓷能不能成,除了火候,放置的位置,离火口的远近、匣钵的大小都有很大关系。原本我们让他们搭着烧是人情,可怕就怕到时候成品不多,他们觉得我们把好的位置留给了自己。好事变成了坏事。”
项阳犹豫道:“要不,我们把位置划出来,按位置的好坏来收钱?”
“那更不妥当。”罗子兴道,“谁知道那天的风朝哪边吹?”
火口的地方有时候变成了风口的地方。
项阳嘿嘿地笑了两声。
顾清道:“或者是我们划一段给他们。由他们自己安排?”
“那划哪一段给他们好?”
“总而言之,成品多,什么都好说。成品太少,什么都不对。”项阳叹气道,“还不如不答应他们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个定论。
最后还是宋积云道:“还是按件数入窑吧。不过,话说在前面,烧不成烧得成,各安天命。”
众人不再说什么,分头去和联系过自己的小作坊商量这件事。
没几日,就有七、八家小作坊把自己的晒好的瓷坯挑了过来。
宋积云看了看,大约有百来件。
比她预料的要少很多。
可见大家对她是否能烧出龙窑还是心存疑惑的。
宋积云和各家作坊的老板都打了个招呼。
因为这次大家都烧的是青花,她划了位置,让他们各自的匣钵师傅装匣、满窑。
等宋家的瓷坯装完,宋积云第二天就点窑了。
既没有选日子,也没有看吉时。
罗子兴道:“您倒是心大!”
宋积云笑道:“要不然呢?窑厂的订单堆得都有人高了。这一窑烧出来,我们就轻松了。”
罗子兴没有说话。
交了这批单子,还有下批单子。
只是不知道宋积云还会不会开龙窑。
风险太大了。
几个人守在窑边,挑柴的窑工日夜不歇。
中途熊家给他们家送了一次柴。
这次居然是熊老爷亲自来的。
他关心地问宋积云:“怎么样?柴还够烧吧?我让他们给你们挑的全是十年以上的老松树,油脂很多。”
宋积云谢了又谢,请熊老爷吃饭。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等你开窑的时候我再来看看。”熊老爷却摆了摆手,像来时一样,由熊家的管事小厮簇拥着离开了作坊。
这也算是一种支持吧!
宋积云笑了笑,和罗子兴等继续观察火口。
五日熄火,三日出窑。
景德镇看热闹的把个小作坊围得水泄不通。
熊老爷,马会长,严老爷等人早已在窑前等。
扒开窑口,随着一件件的匣钵被打破,一个个青花碗碟、杯盏被小心翼翼地从沙块砖砾中取出来,惊叹声越来越多。
“这都已经是第十个匣钵了,还没有看到残次品,不会全烧成了吧?”
“怎么可能!现在出来的都是火口的,肯定都烧得好。越到后面,残次品越多。”
“哎呀!又一匣完好无缺的。”
“有个人烧坏了的!有个烧坏了的!”
等到出了残次品,竟然惹的人高声叫了起来。
别人家出窑是数成品,他们家是数残次品,这在景德镇也算是头一遭了。
很多人看了,不由在心里想着,呵呵地笑着。
整个龙窑放了四千七百多件瓷坯,烧成了四千二百多件。
“天啊!”周围全是欢呼声,“烧成了这么多。”
“这得赚多少钱啊?”
“宋家今年行大运了吧!做什么成什么!”
偶尔夹杂着几个激动的声音:“发财了!发财了!只烧坏了十一个碗。”
还有人后悔:“我早说让你多烧几件,你不肯。现在怎么办?宋老板说了,今年只烧这一窑。”
更多的是恭喜声:“宋老板,太厉害了!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宋积云笑着接受了大家的恭贺,请了熊老爷等人参加庆功宴。
熊老爷等人也没有客气,大伙儿一起去了桃花居。
席间,熊老爷特意敬了宋积云一杯酒,赞她:“巾帼不让须眉。”
众人哄笑,道:“您这是拾人牙慧了!我们县太爷刚来梁县的时候就赞过宋老板‘巾帼不让须眉’。”
熊老爷哈哈地笑,不以为意,豪爽地道:“我读书少,怎能和县令爷相比。”
走的时候,他还是和严老爷搭伴一道走的。
宋积云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还等着回家去和钱氏他们庆祝呢!
桃花居原是洪家的产业,宋积云在那里摆庆功宴,洪老太爷自然立刻就知道了。
“真的一窑烧了四千二百多件?”他问去看了热闹的洪家大管家。
大管家连连点头,想起那场面依旧有点激动,道:“我算了算,这一窑他们家最少也能赚个十万两银子。”
如今洪家也开始烧瓷,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润有多丰厚。纵然如此,洪老太爷也不由的倒吸了口凉气。
他捏着须子沉吟道:“大公子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吧?我记得宋家还有两位小姐,虽说年纪相差有点大,可大公子拿出去在梁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大管家会意,连连点头,称赞洪老太爷这主意好,并道:“您看,我是去请官媒还是请私媒?我们府上也的确少了位主持中馈的少奶奶。”
洪老太爷笑眯眯地道:“不急,不急。娶妻娶贤,宋老板是人才,宋小姐怎样,还得打听打听。以后照儿读书还得靠他哥嫂多多照拂,嫂子太精明厉害了,也不是个好事。”
“不敢当辛苦!”大管家谦虚了几句,道,“还是老太爷您想的周到。这件事您就包在我身上了。”
大管家去了良玉窑厂,旁敲侧击地问起宋桃宋家的事。
(本章完)

宋桃一开始还以为是宋大良又惹出什么事来了,渐渐才明白了洪家大管家的意思。
她当时就愣住了。
前世,洪熙追着宋积云到处跑;今生,洪老太爷居然想让洪熙娶宋积云的妹妹!
宋桃差点仰天大笑。
她还记得她刚回宋家几次碰到洪熙时的情景。
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有一次她给他斟茶,他居然问宋积云她是谁?
宋桃不禁嘴角含笑,顺着洪家大总管的话温声细语地道着:“积云是长女,我二叔父把她当儿子养,积雪呢,最小,大家都让着她,倒是她们姐妹三人中间的积玉,长得最漂亮,性子最柔顺,针黹女红上极有天赋,就是我那二婶婶也比不上。”
前世,宋积云把宋三良从窑厂赶了出去,强势跋扈的名声传了出去,是影响了宋积玉和宋积雪的名声的。宋积玉到了二十二岁才嫁出去。而且是远嫁去了婺源熊家,做了熊家嫡房长子做了续室。熊家的长子估摸着看宋积玉长得好,待她还不错。但夫妻两中间夹着三个继子,她觉得宋积玉的日子应该也不像表面那么光鲜。
要不然宋积玉为何很少回娘家?宋积云后来遇到事的时候,熊家也没有出面帮忙?
今生,就当她做好事了。
把宋积玉和洪熙凑成一对夫妻。
好歹是元配结发。
宋桃笑盈盈地道:“不过积云太耀眼了,寻常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倒是耽搁了我这个二堂妹。也不知道谁家慧眼拾珠,把她给娶了回去。”
洪家大总管暗暗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两人说说笑笑的,话题很快转到了最近景德镇的大事上——宋积云的龙窑大获成功,成品达到了八成快九成,破了景德镇的历史记录。
“真是得了财神爷的青睐,能点石成金似的!”洪家大管家忍不住感慨,“倒是便宜了那位元公子,娶了个金娃娃回去。”
宋桃听着直皱眉。
送走了洪家的大总管,正巧宋仁在窑厂,她喊了宋仁:“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一个人?我云堂妹的未婚夫元公子。我总觉得这位元公子不太妥当!”
她始终不相信,事情就这么巧!
只是她从前在宋家,没办法做更多。
宋仁闻言笑道:“您这是在担心宋老板?”
宋桃讶然。
“外面都在传,说宋老板是财神爷转世,谁能娶到她,最少也可以保三代富贵,元公子捡大漏了。”宋仁道,“可元公子毕竟不知根不知底的,万一……宋老板一辈子可就毁了!”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宋桃点头,笑道:“正是这个理!就麻烦你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这堂妹年纪太轻,看人只看相貌。”
宋仁理解地连连保证:“我有朋友在苏州讨生活,保证把这个元公子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之后他说起万公公的事来:“真是狮子大开口,每次我去不丢个十几二十两银子,根本不能进门。真要是再见到万公公了,还不知道送什么礼好呢!”
他们之前太天真了,以为“玉瓷”特别就能打动万公公。
万公公最终还是要银子。
宋桃有点头痛。
窑厂的账房是洪家的人,她平日里用点没什么,可要抽调大笔的资金却想也别想,而她的分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含含糊糊地安抚宋仁:“这件事我来办,你只管想办法帮我再见一次万公公就行了。”
宋仁不疑有他,起身告辞。
宋桃亲自送了宋仁出门。
路上,他们听到在作坊门口歇息的窑工哄笑着在一起聊天:“千真万确!宋家窑厂开龙窑,一次性烧成了四千多件青花。”
有人暴粗口,道:“照这样下去,那青花岂不是要降价了?”
“你想什么呢?我们景德镇的瓷器什么时候愁销路?只有我们烧不出来的,没有烧出来卖不掉的。只能说,宋家窑厂以后会是我们这些窑厂里最赚钱的。你想想,别人家烧一个碗快三钱银子的成本,他们三钱银子能烧出十个碗来。以后谁还敢和他们窑厂对着来啊!”
“听说他们窑厂还帮别人烧瓷,是真的吗?”
“是真的!”有人道,“我有个兄弟家就是开小作坊的,他们隔壁有家小作坊这次就搭着烧了二十件青花。原想着能烧成一件就不错,谁知道烧成了九件。高兴的都跳起来了。这几日天天跟在宋家窑厂的管事屁股后面转悠,就想下次宋家开窑的时候能再带上他们家。”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来说去只有一个意思:谁家能搭上宋家,以后就等着发财吧!
宋仁笑道:“这话还有点道理——要不然他们窑厂的佛像订单不会在黑市上也能卖出翻倍的价格了。”
他还问宋桃:“我们要不要也请几个模具师傅回来。就算不能烧大佛像,烧小佛像也行啊!这生意太红火了。”
宋桃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李家窑厂,李子修坐立不安地在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窑厂的大师傅、管事们都不敢吭声。
良久,李子修才停下脚步,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狠狠地跺了跺脚,道:“大丈夫能伸能屈!李管事,你给我在桃花居订一桌酒席,请了马会长、严老爷他们,我给宋积云摆酒认错!”
满屋哗然。
李子修苦笑着瘫坐在太师椅上,摸了把脸,幽幽地道:“我能怎么办?形势比人强啊!她一炉龙窑烧出四千多件青花,我们景德镇其他的窑厂、作坊一年加起来还烧不到这么多件。不说别的,以后这青花,还不是她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我们这个时候不低头,迟迟早早还是得低头。与其到时候难堪,不如干脆点,趁早认输。”
“可也不用摆酒认错吧?”李家的大管家还是有点不服气。
宋又良活着的时候,也不敢这么对付他们东家。
“此一时,彼一时啊!”李子修无奈地感慨道,“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是她的长辈,你们以为我愿意啊!可不这么办,你们给我出个主意,看我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谁想得出更好的办法。
“就这么办!”李子修疲惫地道,站了起来,“我把下了她的面子亲自弯腰给她捡起来,她再怎么也不好意思为难我了吧?”
众人无语。

她拿着请柬翻看。
大红洒金缕空雕花的封面,淡绿色熏茉莉香的内笺,松烟墨颜体正楷,浑圆端庄。整个请柬华美而又不失清雅,像件艺术品。
看得出来,是花了些心思的。
“他请我干嘛?”宋积云道,“怎么感觉有点像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周正忍俊不禁,道:“哪有这样形容自己的?若说李老板有什么心思,那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管他呢!”宋积云把请柬丢到了一旁,道,“你代我去吧!我得研究研究矾红。我看淮王府的意思,是想我们帮他烧一批矾红瓷。”
她想烧霁红瓷。
但具体怎么烧,还是得私底下试验一番。
周正笑着应“是”。
谁知道李家执意要请宋积云,见实在请不动后,甚至不惜自暴其短,李家的大管家低声道:“除了宋小姐,我们家老爷还请了马会长、严老爷等人,给宋小姐赔罪。”
周正大吃一惊,委婉地问了半天,才知道原委。
他见到宋积云的时候不由感慨:“难怪当年他能和老东家打几十年擂台。就凭他这脸皮,景德镇也没谁了。该弯腰的时候就弯腰,该挺胸的时候就挺胸,半点不含糊。也是条汉子了。”
宋积云也很意外。
但见见也无妨。
听听他都会说些什么。
李子修订了桃花居最大的雅间“流水”招待宋积云。
宋积云带了周正。
他们到的时候,李子修已在门口等候,看见宋积云下了轿子,他立刻迎上前去,满脸感慨朝着宋积云拱手揖了揖,道:“宋老板,之前多有得罪。还好您大人有大量,没和我这老头子一般计较,愿意来赴约,我先给您赔个不是了。”
说完,又朝着她非常正式地拱手行了一个礼。
闹得周围路过的不明所以,纷纷侧目。
当然,梁县这小地方,不管是宋积云还是李子修,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也有人认出来,在旁边交头接耳,停下来看热闹的。
这件事怕是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宋积云心头不快,笑道:“可不敢当李老板这样的大礼。赶明个传了出去,还说我嚣张跋扈,仗势欺人,那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子修未必没有点小心思。
可他没想到宋积云底气这么足,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可他又能怎么办?
李氏窑厂主烧青花,如今宋积云掌握着青花的价格,他就得低头。
除非他能烧出点其他的什么和宋家窑厂一争高低。
李子修有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干脆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大家进去说话,和宋积云并肩进了桃花居。
马会长、严老爷等人都已经到了,还有一个让宋积云意想不到的客人——熊老爷。
她一愣。
熊老爷已爽快地大笑,对宋积云道:“我是不请自来,还请宋老板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宋积云客气地与熊老板等人寒暄着坐下。
李子修在旁边问宋积云喝什么茶,吃什么点心,菜品有没有忌口,还说考虑到宋积云还在孝期,叮嘱厨房做了半桌子的素菜,等会他喝酒,她喝茶即可。
态度非常的热情。
宋积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一改门口之时的咄咄逼人,表现得比他还
要谦和,温声慢语地应酬着他。
几个老前辈看着直点头,赞她“骄而不躁”,说“宋家后继有人”。
宋积云当然是谦虚了又谦虚。
等菜上十碗,酒过三巡,李子修就站了起来,郑重地当着在座的众人给宋积云道了歉,说自己是“和王老爷是好友,没事两个人就喜欢喝点酒”,“不过是和王老爷嘀咕了几句”,“谁知道王老爷会干出这种事来”,“要怪就怪他平时和王老爷走得太近了”,“但不管如何,这件事都是他的错”,“如今他不仅赔了宋家八万两银子,还赔了王老爷一万两银子”。
说完,他还拿出一副李公麟的花鸟画,说是给她的赔礼,要宋积云无论如何都要收下,不然就是不原谅他。
花鸟是瓷器常取的画景之一,李公麟的画又是出了名的精巧。
不收白不收。
宋积云笑盈盈地道谢,收下了。
李子修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
虽然早就下决心挽回自己的声誉,但当这幅画真的从他手里转到了宋积云手里,宋积云还半点不客套时,他还是有点肉疼的。
宋积云看了暗中直撇嘴。
“我们景德镇的瓷器向来只愁烧不愁卖,就算是残片也有人收集回去做成墙屏挂在家里。”她笑着站了起来,以茶代酒敬了众人一圈,“我们有这精神窝里斗,何不一起赚钱?”
她还开玩笑:“是金子不晃眼睛,还是银子不香?”
众人哄堂大笑。
李子修调动起的情绪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宋积云趁机又丢下一个诱饵:“大伙儿是否有意——我明年四月份,准备开一炉龙窑!今年太忙了。眼看着要过年了,御窑厂马上要竞标了。只能等明年开春了。”
“太好了!”谁也没空去理会李子修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宋积云的打算来。
“定了烧几炉吗?”
“我看这次的龙窑有二十几米,温度很稳定,要是再加,会不会没办法很好的保暖?”
“宋老板决定怎么烧?是有空余的地方就帮其他作坊窑厂烧几件?还是准备大家一起烧?”
都没谁有空理睬李子修了!
李子修怒火中烧。
好你个宋积云!
半点面子也不给!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家走着瞧!
熊老爷坐在旁边“扑哧”笑了一声。
还好雅间众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就是专心看宋积云眼色的李子修也没有发现。
熊老爷慢慢地呷了半盅酒。
等宴会出来,已是华灯初上。
李子修送了宋积云出门。
有马车骨碌碌从她前面跑过。
怎么像是他们家的马车?
宋积云伸长了脖子想看个清楚。
李子修却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跟宋老板说?”
这分明就是一定要说的意思!
宋积云的注意力立刻被李子修吸引,把从她面前一驰而过的马车丢到了脑后。
她笑眯眯地望着李子修,道:“李老板要是觉得不方便,那还是别了!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李子修噎住。
宋积云冲他笑了笑,转身就要上轿。
李子修忙道:“说实话,我之所以在王老爷面前发牢骚,与宋老板的堂姐,良玉窑厂的宋三小姐很有些关系。”

她挑了挑眉。
李子修笑了,道:「我之前也说过,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喝点小酒。前些日子,我和王老爷在风月无边喝酒,不曾想你堂姐宋三小姐和她的窑厂的几个大师傅就坐在我隔壁。听宋三小姐那口气,她觉得良玉窑厂的品种太单一了,想烧青花瓷。而烧青花瓷,最怕的就是惊釉。得找相熟的釉料铺子供货才行。
「原本去颜记进釉料就行了。可她爹宋大良和宋家闹翻了,又开了个窑厂,烧玉瓷,和宋家窑厂打擂台。她怕宋家的人做手脚,把平等青换成了石子青,她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当时没多想。和王老爷喝酒的时候就嘀咕了几句。」
他感慨道:「如今看来,我何尝不是被她算计,上了她的当!」
宋积云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她反讥道:「这也得看人。你听了,也就只是听了而已,可王老爷听了,却直接对我们宋家窑厂下了手。可见这种事不在说话的人,(而)在于听话的人。」
她还若有所指地反问:「李老板,您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子修就捶胸顿足,道:「我这不是怕您像我似的上当受骗吗?」
「那我就多谢您了!」宋积云敷衍地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向您讨教。」
说完,也不待李子修说话,就上了轿子。
李子修见她油盐不进,朝着她远去的轿影冷冷地笑了几声。
到了宋家,周正不由对宋积云道:「我寻思着,宋三小姐那边,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那又怎么样?」宋积云不以为然地道,「那李子修分明是黄鹤楼上看翻船,我能让他如愿吗?他想牵着我的鼻子转,手段还拙劣了些。」
说话间,她抬头看见了停在轿厅的马车。
她招了当值的小厮道:「这马车刚刚出去了?」
小厮连连点头,道:「元公子刚刚回来。」
那刚才她看见的马车就是元允中了。
他为何没和自己打招呼?
是没看见吗?
念头闪过,宋积云这才发现自己有好些日子没看见元允中了。
她问吴总管:「元公子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呢?」
吴总管一面迎着她往账房去,一面道:「多半时候都在府里看书写字,偶尔和邵公子出去一趟,有时候带着六子,有时候不带。具体做了些什么,得向六子打听才知道。」
言下之意,问她要不要打听。
宋积云摇了摇头,想着自己过些日子要在淮王府烧矾红,她去了荫余堂。
元允中果如吴总管所说,正伏案画着花鸟。
她将中午从李子修那里得的那幅李公麟的花鸟图送给了元允中,道:「在画什么?」
元允中起身。
宋积云看见微黄的宣纸上画了两只顾盼回首的蓝鹊。蓝鹊的翎毛的染色极其艳丽,像是用了孔雀石似的。
元允中放下了笔,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道:「宋小姐过来有什么事?」
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来问你有没有想要的瓷器。」宋积云把要给淮王开矾红窑的事告诉了他。
元允中回道:「没有。」
宋积云笑道:「那我给你烧几件六方盒吧!可以放颜料,也可以放印泥!」
元允中深深看了宋积云一眼,慢慢「哦」了一声。
宋积云灿然一笑,元允中微愣,宋积云
又问起了马车的事:「你刚才是不是经过了桃花居?你没有看见我吗?我就在桃花居门外!」
「哦!」元允中慢慢地道,把帕子丢给了小厮,淡淡地道,「我没有注意!」
宋积云笑道:「早知这样,我就叫住你了,还能蹭你的马车回来!」
她笑吟吟地说着今天的鸿门宴:「说是道歉,结果话里话外全都是别人的错,他只是被别人骗了……还指望着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以为我傻啊……」
元允中静静地听着,送茶点在门外候着的邵青听见里面的动静,不禁靠在门外的红漆落地柱上小声地嘀咕着:「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特意拐了个弯从桃花居门前走过,也不停下来和宋小姐打声招呼,还说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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