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抿抿嘴唇,再次拉住汪真人的衣袖,恳求道:“我知道这是梦,可我就是很害怕,师傅,求求你,不要回去,好不好?”
汪真人叹了口气,从她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衣袖,嫌弃地说道:“衣裳都被你弄皱了,这几日我会让海泉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道观可以挂单,如果能找到,那就多留几日,如果不能找到,那就回去。”
“一定能找到,一定能!”
因为兴奋,明卉的眼睛都在放光,汪真人的心便软了下来,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和:“我也累了,要早些歇息,你也回去吧。”
明卉却不肯就这么回去,问道:“师傅,海泉叔也来了?汪平和汪安呢?”
“他们来了,今天住在客栈里。”汪真人说道。
明卉一下子来了精神:“师傅,您把汪平和汪安借我用用,行吗?”
“有什么事要让他们去做?”汪真人问道。
明卉想了想,道:“师傅,我捡了一个小女娃,她还有个哥哥,只有五岁,被拐子卖到清苑了,我想让汪平汪安到清苑打听一下,有没有最近买了孩子的人家。”
汪真人微微蹙眉:“你在府里守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哪里捡来的孩子?”
明卉发出一声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叹息:“保定府有个算卦的神婆,表面上装得像个活神仙一样,其实狼心狗肺,算计到自己亲妹妹头上,这对小兄妹就是她的外甥和外甥女,男娃被卖掉了,三四岁的女娃还没有卖掉,好在老天有眼,恶有恶报,那神婆被人寻仇,那孩子被从神婆家里扔了出来,恰好不晚从那里路过,便捡了回来,现在就养在我院子里,大老爷和大太太也知道。”
汪真人又看她一眼,没有拒绝,道:“我可以让汪平汪安给你办事,可是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出入后宅难免不便。”
“没关系的,我在外面租了一处院子,可以让不晚替我过去,和汪平汪安在小院子里见面。”明卉说道。
汪真人冷哼一声:“你还在外面租了院子?”
明卉干笑两声:“师傅,其实那院子,是我替您租的,只是没想到,您还是想到道观里挂单。”
汪真人瞪她一眼,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和崔娘子商量商量。”
明卉知道师傅这是答应了,便放下心来,带着不迟不晚,恋恋不舍地走了。
崔娘子把明卉送出客院,转身回来,见汪真人怔怔出神,昏黄的光影中,汪真人端坐灯下,亦真亦幻。
“真人……”崔娘子在炕沿上坐下。
汪真人抬起眼睛,目光没有焦距:“她……心里藏着事儿,还学会说谎了。”
“说谎?”崔娘子怔怔一刻,问道,“姑娘年幼,真人可以直接问她?”
汪真人神情淡淡:“她既想瞒我,我若问她,她定会再编一个谎言应对我,还不如不问。”
“那我们要留下来吗?”崔娘子问道。
“她租了一个院子,明天你去看看,若是那院子不是太差,我们就搬过去吧。”汪真人说道。
“啊?真人不去道观挂单了吗?住到外面的院子,会不会……”崔娘子有些担心,汪真人是坤道,住在市井之中,难免会有不便。
“我说了,你先过去看看再说。”汪真人说道。
崔娘子应诺,不再多问,次日一早,崔娘子便换了俗家打扮,和不晚一起去了那处院子。
她们去得早,刚好遇到胖婶挽着篮子买菜回来。看到不晚,胖婶笑着问道:“刘姥姥没在?我看院子里锁着门呢。”
不晚忙道:“老家有事,我姨姥姥回去几天,劳您惦记了。”
胖婶急着回去蒸包子,和不晚寒暄了几句便回家去了。
不晚领着崔娘子进了院子,崔娘子笑问:“刘姥姥又是哪位?”
不晚摇头,按照明卉交待的话,实话实说:“不瞒崔姨,我也不知道刘姥姥是哪一位,这院子是小姐租的,小姐租院子时说,这院子是租给姨姥姥的。”
崔娘子哭笑不得:“姑娘从小就淘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一位老太太假装是什么刘姥姥。”
崔娘子把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觉得这里闹中取静,倒也不错,回到府里,崔娘子便把今天所见告诉了汪真人。
下午的时候,汪真人便向明大老爷告辞,因为明府还在孝期,明大老爷不便挽留,备了厚礼做为程仪。
还在抱恙中的大太太,却听到丫鬟带来的消息:“大太太,那位仙姑走的时候,带走了大小姐院子里的那个小女娃,奴婢听春苗说,那小女娃是个傻的,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吃饭都要让人喂的。”
大太太冷笑,正想说上几句风凉话,忽然想起胡妈妈如今没在身边,心情又烦燥起来,挥挥手,让丫鬟退了出去。
送走汪真人,明卉长长地松了口气,师傅只要留在保定府,不回云梦山,一定能够躲过半年之后的那场浩劫。
前世的大火是意外,还是人为,明卉暂时还不得而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师傅暂时离开云梦山。
昨天晚上,黑猫吃了几勺面糊糊,今天早晨吃了第三颗丸药,分三次吃了半碗面糊糊,看上去又精神了几分。
中午的时候,阳光透过高丽纸洒在窗台上,黑猫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爬到窗台上晒太阳。
说来也是神奇,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黑猫从窗台上跳下来时,居然走路稳稳当当,走到明卉身边,抬起脑袋,冲着明卉叫了一声,见明卉没有理它,黑猫用脑袋在明卉身上蹭了蹭。
明卉正在打坐,睁开眼睛,见黑猫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她笑了笑,说道:“柳大娘还活着,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想走就走吧。”
黑猫像是能听懂一样,看了明卉一眼,便从炕上跳了下去,不迟恰好从外面进来,刚刚撩开门帘,黑猫就从她脚边溜了出去,到了院子里,三两下跳上墙头,转眼间便消失在青砖碧瓦之中。
不迟跟出去,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迟回屋抱怨道:“真是个养不熟的,伤好了就走了。”
明卉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深更半夜,明卉正在熟睡,忽然听到窗户外面似有动静,明卉前世养成的习惯,睡觉极轻,她侧耳倾听,是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窗纸上摩擦。
值夜的不迟听到动静也醒了,她坐起身来,正要掌灯,明卉出声制止,皎洁的月光打在窗纸上,窗外有一团小小黑影。
“猫?”不迟轻声说道。
明卉起身,推开窗子,黑猫跳了进来。
明卉失笑,对不迟说道:“去拿点吃的,它应是饿了。”
不迟也没想到黑猫还会跑回来,她用火折子点亮一盏八角宫灯,灯光亮起,看清面前的情景,主仆二人俱是吃了一惊。
明卉倒吸了口气:“好像是……猫。”
黑猫似乎就是在等明卉开口,现在听到明卉说话了,它低下高贵的头颅,把嘴里叼着的那个灰黑色的东西放在明卉的枕边。
不迟凑过去,终于看清楚,这还真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只猫,小猫。
“它怎么叼来一只猫?是它生的?它是母猫?”不迟好奇。
明卉摇头:“它是公猫,不会生小猫。”
明卉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小猫的脑袋,小猫抬起头来,还好,已经睁开眼睛了。
“你是公猫,这只小猫肯定不是你生的,莫非是你的孩子,你是它爹?”明卉对黑猫对视,黑猫冲她叫了一声,居然伸出前爪,把小猫往明卉身边推了推。
明卉失笑,问道:“你把小猫叼过来,是想让我帮你养着?”
黑猫喵的叫了一声,居然有些不耐烦,像是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才明白?
明卉又看看那只小猫:“咦,你的孩子怎么长得不像你,它不是黑的?你是喜当爹?”
然后……明卉发现黑猫竟然在恶狠狠地瞪着她!
明卉无语,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家孩子太小了,我担心养不活。”
话音刚落,黑猫转身跳出了窗子。
“这就走了?你……你也太不讲理了。”明卉嘟哝。
不迟却已经忙活起来:“小姐,咱们就把这只小猫养着吧,从小养的,一定不会像那只黑猫一样,救了命还养不熟。”
“这猫还没有断奶,不好养。”明卉说道。
“没事没事,奴婢给它煮糊糊吃。”不迟一边说,一边回到自己屋里,找了一块包袱皮,把小猫裹了起来。
明卉懒得理会,关上窗子,继续睡觉。
没想到刚睡了一个时辰,窗户外面又响起沙沙的声音,黑猫又回来了。
再次掌灯的那一刻,明卉真的担心黑猫又会叼来一只小猫,猫咪很少有一胎只生一只的,所以黑猫把整窝小猫全都送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这一次,黑猫叼来的不是小猫,而是一只荷包,它把荷包放在明卉枕边,然后便瞪着明卉,像是在说:我不是白让你替我养孩子,快看我带来了什么。
明卉迟疑一刻,拿起那只荷包。
湖水蓝绣着水波纹的荷包,在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明卉掂了掂,有几分重量。
她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有两块碎银,还有两颗金蚕豆,除此以外,还有一张折成小小方胜的纸。
看到荷包里的东西,明卉懂了,她说担心小猫养不活,于是黑猫就送来了金银,嗯,养孩子要花钱。
这荷包是谁的?
莫非是柳大娘的东西?
明卉小心翼翼地把方胜折开,将纸展平。
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邹慕涵戊辰年三月初八
明卉怔了怔,这是生辰吗?
邹慕涵,这又是谁?
明卉怀疑这个人才是荷包的主人,荷包不是柳大娘的。
她把荷包拿到鼻端闻了闻,有淡淡的紫檀香气。
她把那张纸重又折成方胜,放进荷包里,把碎银和金豆子也一并放进去,又把荷包放回黑猫脚边,说道:“这是偷来的吧,你从哪里偷的,就送回哪里去。”
黑猫嫌弃地看她一眼,别过脸去。
矫情的人类!
明卉拿起荷包,在猫脸前晃了晃,这一次,黑猫索性跳到椅子上,倒头就睡。
明卉……这是什么意思?
想让这只黑猫把偷来的荷包送回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明卉随手把荷包扔进针线笸箩,不去管了。
次日,黑猫睡醒后,看着不迟用汤匙喂小猫吃了糊糊,像是放下心来,出了屋子,跳上墙头,便不知去向了。
不迟和不晚,找来碎布和棉花,做了猫窝和小褥子,又让春苗和春雨去打听,哪里有正在喂奶的母猫。
最后,喂奶的母猫没有找到,府里全都知道了大小姐养了一只猫。
明卉没有理会这些事,她根据前世见过的画像,亲笔画了三张画像,三张画像是都是同一个男童。
柳三娘的儿子万明扬,乳名万崽。
明卉原本想让不晚出府,把画像送到小院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已经三天了,不知道柳大娘爬出来没有。
另外,她还要从柳大娘那里再问问人牙子的情况。
半个时辰后,明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不晚,又去要对牌了。
胡妈妈称病告假,大太太也病了,对牌暂时交给了二姑娘明雅。
听说是不晚来拿对牌,明雅让丫鬟送了出来,待到不晚走后,明雅转身便去了大太太院子里。
刚好明达也在,明雅把明卉又让丫鬟出府的事,告诉了大太太,大太太还没有开口,明达却拧着眉毛,不悦地说道:“明雅,你是闲得慌吧,芝麻粒大的小事,也要来告诉娘,娘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娘还总说你懂事,这哪里是懂事了?”
明雅无端端被大哥抢白,怔了怔,眼里噙了泪:“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娘让我管着对牌,有事我当然要告诉娘了,我哪里就不懂事了?”
明达见明雅哭了,忽然就有了火气:“哭哭哭,娘病了,你还要哭哭啼啼,烦不烦?”
明雅觉得委屈,转身看向靠在榻上的大太太,一声“娘”还没有叫出来,大太太便揉着眉心说道:“行了,你大哥说你几句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和你大哥还有事情要说。”
明雅咬着嘴唇,给大太太和明达行了礼,便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待到明雅走了,大太太这才埋怨道:“你这是怎么了,一点小事就冲你妹妹发火?”
“娘,以后还是少让珠表妹过府吧,您看看,二妹原本秀外慧中的人,现在让珠表妹带的,成什么样子了。”明达才不管吴丽珠是不是大太太的亲侄女,侄女再亲也亲不过他这个儿子。
大太太直蹙眉:“丽珠哪里不好了,怎么就能把雅儿带坏了?”
“她哪里不好?她若是好,那丫头……小姑姑会扇她?怎么不扇别人,只扇她,还不是她自找的?”明达的声音越来越大,屋里的丫鬟们吓得全都屏住了呼吸。
大太太不悦:“丽珠和你是青梅竹马,她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反而向着外人?”
“外人?我们都是姓明的,怎么就是外人,反倒是吴丽珠,年纪差不多就是青梅竹马?那我在保定府里岂不是要有百八十个青梅竹马了?”明达粗声大气地说道。
大太太气得闭了闭眼睛:“你少在这里气我,丽珠哪里不好?你和丽珠的亲事,你爹也同意了的,若不是出了老太爷的事,咱们两家……”
没等大太太把话说完,明达一拂衣袖,转身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既然吴丽珠那么好,您还是留给明轩吧。”
大太太气得把手边的小引枕扔了出去。
留给明轩?亏他想得出来,明轩今年只有七岁!
明达气完大太太,便回到书房里玩投壶了,转眼间便把刚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反倒是明雅,从大太太屋里出来,没回自己院子,带着丫鬟白芷,在种花的暖房里枯坐许久。
母亲太偏心大哥了,一直都是。
小时候有一次家里办宴席,孩子们在一起玩,打打闹闹的时候,大哥推她一下,她没有站稳,脚下打滑,掉进湖里,差点淹死。
父亲因此揍了大哥一顿,可是母亲知道原因之后,不但让她罚跪,还用鸡毛掸子抽她,说她连累大哥被打……
明卉没有直接去小院子,她去了风儿巷。
还没到十日出关之期,风儿巷外面空空荡荡,和上次来时不同,没有正在等待的客人。
明卉正想到巷子里面看一看,几步之外,一辆骡车停了下来,一个婆子搀扶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下了骡车,婆子看到明卉,和妇人低语几句,便走了过来。
“小大姐,打听一下,这附近可有一位算卜的柳大娘?”婆子一口略带吴音的官话,倒是让明卉有些诧异,忍不住看向那位妇人。
妇人生得很美,是那种耐看的美,初看并不抢眼,但是细看之下,肤如雪凝,温婉如玉,虽然已非少艾,但却别有一番风韵。
明卉弯弯嘴角,柳大娘的名头还真是响亮啊,这对主仆想来是从外地慕名而来。
“巧了,我也是过来看看的,也不知道柳大娘出关了没有。”
“出关?”婆子显然并不知道柳大娘闭关十日的事。
“嗯,听说柳大娘闭关了,只是不知道何时出关,我家太太让我过来看看呢。”明卉一身大户人家丫鬟的打扮,眉宇间还带着稚气,一看就是经常出来跑腿的小丫鬟。
婆子蹙眉,嘟哝道:“都说柳大娘每天都会出摊,风雨无阻,看来这些传言都不是真的。”
那妇人也有些无奈,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再去打听打听,若是出关了那是最好,若是还在闭关,就只能是无缘了。”
声音温温柔柔,同样是带着吴音的官话。
明卉连忙指着巷子尽头的那户人家,热心地说道:“柳大娘就住在那里。”
婆子闻言,对妇人说道:“太太稍等,老奴去问问。”
明卉忙道:“我也去。”
说着,便跟在婆子身后进了巷子。
大门紧闭,却没有上锁,明卉还往墙头上看了看,没有看到黑猫的影子。
婆子叩响大门,却没有听到动静,婆子小声说道:“会不会闭关不方便出来开门呀?”
明卉说道:“柳大娘有个小徒弟的,那小徒弟挺机灵呢。”
婆子闻言,又重重地敲了几下,仍然没人应门,明卉笑着说道:“或许是那小徒弟出门去了,没在家里,我回去告诉太太,明天再来。”
说到这里,明卉对婆子说道:“大娘,你们明天还来吗?”
婆子叹了口气:“我们只是途经保定,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了。”
“哦,这样啊,那真是不巧呐。”见婆子还想继续敲门,明卉便告辞,蹦蹦跳跳地走了。
走了巷子口,见妇人还站在原地,柳眉微蹙,似是拢了轻愁。
妇人秀发如云,只绾了一支式样古雅的玉簪,玉簪的簪头不是常见的梅花或者稚鸟,而是竹枝,这是竹枝簪,女子用的不多,多是男子在用。
明卉冲妇人微微躬身,便快步离去。
这里她来过几次,对附近的街巷都很熟悉,她走到丁字街口。
丁字街口的一侧,有个卖驴肉火烧的摊子,摆摊的是一对祖孙,祖父花白胡子,咧嘴笑的时候,缺了一颗门牙。
孙女只有八、九岁,圆圆的脸蛋,圆圆的小身子,也是缺了一颗门牙。
明卉走过去,小孙女便笑着招呼:“姐姐尝尝我家的驴肉火烧吧,祖传的手艺,可好吃呢。”
明卉说道:“好啊,我要十个夹肉的,再要十个火烧坯子,不夹肉。”
小孙女立刻转身大声喊道:“爷爷,十个夹肉的,十个坯子不要肉!”
“好嘞!”
趁着老爷子做火烧的空当,明卉问小孙女:“风儿巷的柳大娘,今天没出摊啊?”
“闭关呐”,小孙女嘻嘻一笑,“我是听阿笃说的,不知道啥是闭关。”
“咦,你认识的人好多啊,连阿笃也认识?”明卉一脸的佩服。
小孙女很得意:“当然认识啦,阿笃有了钱,就来买我家驴肉火烧吃呢。”
“今天也买过吗?”明卉问道。
“买啦,买了五个呢,以前阿笃的钱只够买一个的,现在她好有钱,每天都要买五个呢。”小孙女说道。
老爷子手脚麻利,二十个驴肉火烧用油纸包好,装进明卉带来的篮子,明卉拎上篮子,去了小巷子。
汪真人修的是全真,常年茹素,但是崔娘子是吃荤的。
明卉没有进门,先去了胖婶家里,拿出五个驴肉火烧给了胖婶:“还热着呢,胖婶快尝尝。”
胖婶看到不晚,笑得眉眼弯弯:“你这姑娘真是懂事,你家亲戚也很好,刚刚住过来的,那是你表姨吧,哎哟,说话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明卉知道胖婶说的表姨是崔娘子,便笑着说道:“胖婶您可真有眼光,我表姨还真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呢。”
胖婶又问:“我听她说,她还有两个儿子,你表姨父是行商,以后也要来保定府?”
明卉还真不知道崔娘子是怎么说的,见胖婶这样问,便道:“是啊,她家两个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胖婶的眼睛亮了起来,原本还是和明卉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这会儿索性拉了明卉进了自家院子,说道:“我和你说件事,按理呢,我应该和你表姨去说,可她刚搬来,我和她不熟,就先和你说,你再去和你表姨商量。”
明卉有点发懵,胖婶这是要给汪平汪安说媒吗?
“啥事啊?”明卉问道。
胖婶指指自家的院子:“你看,我家这院子还不错吧。”
明卉茫然点头:“不错,不错。”
“你们那小院子原本就是跨院,小得很,若是你表姨父和两个儿子过来,一准儿住不下,你看我这里,东西厢房,加起来有六间呢,都是能住人的,还有灶间,堂屋后面还有后罩,也能住人。”胖婶说道。
明卉问道:“您是要把这院子也租出去?您家要搬新宅子了?”
胖婶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明明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胖婶还是压低声音:“我和你说啊,我和我家小子,要去京城了。”
“京城?您家公子要科举了?”明卉不解。
“那倒不是,唉,反正这事以后也不是秘密,我就和你说了吧,我家那老婆婆,前些年找了个比她年轻十几岁的小男人,用老公公留下的银子养着那男人,自己生不出孩子了,觉得对不起那男的,就要给我家孩子爹改姓,我家孩子爹那时才十二岁,死活不肯改,从京城跑到了保定府,做学徒当伙计,吃尽苦头,现在呢,老婆婆的那小男人呢,瞒着她在外面生了孩子,如今老婆婆年纪大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又不想死后家财落到那外室子手里,就让人去打听我家孩子爹的下落,这不,就想让我们过去,给她养老送终。”
明卉失笑,原来如此。
“你们去吗?”
“傻子才不去呢,当然要去,我和我娘家侄子们说了,他们护送我们一家子上京,那小男人和他那私孩子,若是敢有坏心思,就打一顿送官,对了,你不知道吧,振远镖局就是我娘家的,这个院子,连同你们租的那处,全都是我的嫁妆,我才不怕呢……”
明卉从胖婶家里出平民,看到崔娘子时,说道:“崔姨,小姐也说,想让海泉叔和汪平汪安也住过来,大家在一起,多好啊,恰好胖婶一家要去京城,您看不如把她家除了正屋以外的其他屋子,全都租下来,顺便也给她看房子了,您说是吧。”
崔娘子打量着明卉,说道:“不晚,你这才来了保定府没有多久,说话办事倒是比以前长进了呢。”
明卉暗地里吐吐舌头,还是要找个机会,把她会易容的事,透露给师傅和崔娘子吧,否则迟早会被她们识破,只是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是在梦里学会的吧。
担心被汪真人看破,明卉把驴肉火烧连同三张画像放下,推说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便匆匆忙忙回府去了。
回到府里,见不迟正在按她的吩咐,正把玄参、荔枝皮、松子仁、檀香、香附子、甘草、丁香,一一研粉。
明卉洗了脸,换了家常衣裳,把不迟研好的粉末,前几种各取二钱,后两种各取一钱,用查子汁调和成剂,装进瓷坛,担心记不住,在坛子上挂了个小木牌,上面写了闻思二字,埋到荫凉处。
第23章 长春香
转眼又过了几日,小猫渐渐长开了一些,不晚从外面买了几个鸡蛋,藏在身上带进府里,把蛋黄捣碎后拌在糊糊里,小猫吃得很香。
黑猫自从那天走后,便没有回来,倒是很放心。
无论是颜色还是性情,小猫和黑猫都不相像,估计是随了母猫,丁点大的小东西,活泼泼的,一个线团一根布条,就能玩得很开心。
不迟请明卉给小猫取名字,明卉正在调制长春香,手里捏着一块荔枝壳,闻言,她看看荔枝壳,又看看正在试图去咬不迟手指的小猫,随口说道:“就叫荔枝吧。”
“荔枝?”不迟只见过用来做香料的荔枝壳,还没有见过真的荔枝,只知道荔枝产自岭南,保定府没有卖的,云梦山所在的淇县更是没有,小姐可能是想吃荔枝,就给小猫取了这个名字吧。
不迟忽然觉得,荔枝是一个很贵气的名字。
“小乖乖,你有名字啦,你叫荔枝啊。”
荔枝扬起小脸,叫了一声,声音又娇又细,明卉也忍不住看了过来,小荔枝和它爹还真是不一样呢。
大太太在炕上躺了几日,大老爷整日在书房里,读书练字,明达自从那天把大太太气了一通之后,便索性连后宅也不来了,更别说侍疾了。
明轩年纪尚幼,每天除了跟着西席读书,就是与小厮们玩耍,守在大太太身边侍疾的,只有明雅。
大太太见不到两个儿子,大老爷显然也没把她的病放在心上,因此,称病几日,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索性不装了。
听说大太太身体康复,明卉轻笑两声,拿过黄历翻了翻,再过几日就是七七了。
次日一早,刚刚用过早膳,大小姐屋里的不晚又来领对牌了,胡妈妈不在,大太太又已经病好了,对牌便被大太太从明雅手里收回来了。
看到不晚,大太太便想起明卉,真是仆随主子,这个不晚,就连一举一动都和明卉有几分相似,大太太看着就来气。
可大太太毕竟是一府主母,总不能直接为难一个小丫鬟吧,何况,这丫鬟还是小姑子身边的人,并非是府里的家生子。
大太太咬着后槽牙,冷着脸,还是把对牌扔给了不晚。
不晚笑嘻嘻地谢过,转身便走,那副厚脸皮的样子,也随了明卉。
“又是出去买东西,整天买买买。”大太太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老太爷太偏心了,也不知道悄悄留给这个老来女多少银子。
西城明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家境殷实,毕竟是出过两位进士的人家,可即便如此,明家上上下下,也没有像明卉这样,每天都让丫鬟出去买东西的,若是换做明雅,大太太早就训斥几次了,可偏偏是明卉,大太太只能暗地生气。
不晚往外走的时候,刚好遇到明雅带着白芷走过来,不晚点点头,就从明雅身边走了过去。
白芷皱眉:“这个不晚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就算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可她就是个丫鬟而已,见到二姑娘也是要行礼的。”
如果换成真正的不晚,自是会主动给明雅行礼,可今天这位是明卉,明卉……习惯当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