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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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至少有十几条人命。
但只要不涉及皇室和官员,就不关飞鱼卫的事,飞鱼卫也只是有关于他的记录而已。
霍誉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转身对白菜说道:“不要惊动县衙和府衙了,你拿这牌子去保定前卫,请他们派些人帮忙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小不点的尸体。”
明大老爷只看到那块黑乎乎的牌子,若是往常,他可能还会有几分好奇,可是今天,他的注意力都在霍誉说的最后那句话上,根本无心去想,这块牌子是做什么用的。
而霍誉当然也不想让明大老爷知道,这是飞鱼卫的牌子。
“你说小不点儿死了?”明大老爷惊讶地问道。
“如果抓走的是真的,那些人这会儿会把他当成宝贝,小心翼翼地养着,但如果被他们发现是假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何况,以小不点儿的武功,能够不声不响地被带走,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和那些护院们一样,都是中了迷药。”霍誉耐心解释。
明大老爷唉了一声,用拳头狠狠砸在自己腿上:“我还是连累了一条人命!”
霍誉想说辣手童子手里的那些人命,他的脑袋都不够砍的,此人死不足惜。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不妥,明大老爷并非江湖人,说这人恶贯满盈,他绝对不会相信。
算了,他自责就自责吧,不给小不点儿风光大葬,明大老爷后半辈子都不会安心。
果然,明大老爷慨叹:“义侠啊,这是义侠啊!”
完全忘了小不点儿是收钱办事。
保定前卫的动作很快,一个时辰后,就在一条陋巷里,发现了已经死去的小不点儿。
小不点儿的死因是割喉,显然,被识破身份之后,对方毫不犹豫地抹了他的脖子。
而那时,小不点儿还在沉睡。
明大老爷自责不已,他应该请镖局的,相比自家的护院,镖局的人更有经验,一定不会无声无息地就被人暗算,也就不会搭上这位义侠的一条性命。
霍誉只好安慰他:“等到此事了结,做场法事,好好安葬了吧,江湖人,江湖死,也是死得其所。”
后来,明大老爷还真的把小不点儿当成大恩人了,供了长生牌位。好在曾家认为小不点儿是江湖人,是有仇家的,丧事不便太过隆重,明大老爷才没有给小不点儿风光大葬,即使如此,也是置办了上好的棺木,请道士做了法事,还把那一千两银子的余款,给小不点儿做了陪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而小不点儿的仇家打听到他葬在完县,掘坟暴尸,顺便发了一笔横财,就是后话的后话了。
而此刻,霍誉无心细究那些人是如何进入明家,又是如何从明家出来的,他带上白菜,再次乔装改扮前往满城。
只是,临走的时候,霍誉对明大老爷说:“大哥,您最好把府里的人全都细查一遍,应是有内应。”
明大老爷也想到了,主要还是因为当年出过一个胡大贵,现在遇到同样的事,明大老爷自然而然就怀疑到府里人身上。
事后,还真让明大老爷查到了,内应就是那四名昏迷护院中的两位,这其中一个的弟弟是赌鬼,欠了一屁股赌债,另一个偷情被发现,杀了那女人的丈夫,当时做的隐蔽,没想到时隔几年,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也是小不点儿经验老到,小心谨慎,从始至终,没让这些护院们看到过他的正脸。

第183章 明三老爷的手段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都是读书人,之乎者也讲得多了,让他们审讯犯人却是一窍不通。
两名护院虽然没有卖身契,不是家奴,但也是受雇于人,明大老爷平时对他们不错,这次让他们给明轩守院子,每人又多给了十两银子。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即使明大老爷饶了他们,从今以后,他们在保定,乃至整个武林也无法立足了。
习武之人,最在乎的就是“忠义”二字,只要走出枣树胡同,他们便是过街老鼠,为人不齿的白眼狼。
更何况,其中一个,手里本就有人命。
两人把心一横,索性死了吧,闭上嘴巴,啥也不说了。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审了两天,一无所得,反倒是把自己累得头晕脑胀,心神俱疲。
哥俩儿一商量,咱们都是外行,审桉子这种事,还是要请专业的人来做。
谁专业?
明家以前没有,现在却是有个现成的。
霍誉啊!
他当了那么多年飞鱼卫,肯定是会审犯人的。
所以还是等霍誉回来再说吧。
恰好这时,明三老爷过来了,见两个哥哥面容憔悴,眼下乌青,明三老爷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
到了这一步,兄弟之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明大老爷只好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明三老爷啪啪啪拍着大腿:“大哥,还有二哥,你们行,你们是真行,咱们兄妹四个,就连小妹都参与其中,你们唯独瞒了我一个,我算明白了,你们不把我当弟弟,小妹不把我当哥哥,我……”
明三老爷伤心地哭了起来,以前大哥二哥把他当成小孩子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小妹妹,他们还把他当成小孩子,他也是举人老爷了,再过几年,他就要娶儿媳妇了。
委屈,太委屈了!
伤心,太伤心了!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弟弟,束手无策。
最近这一两年,老三好像比以前更爱哭了。
这怎么年纪越大,眼泪反而越多了呢。
“好了好了,大哥答应你,等大姑爷从保定去京城时,你带上明庭一起去,在京城好好玩上几天,花用大哥包了。”
“呜呜呜。”明三老爷哭得更伤心了。
明大老爷无奈:“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明三老爷抬起婆娑的泪眼:“那两个护院呢?”
明大老爷刚刚用过晚膳,阿兴便跑了进来:“大老爷,孟强和丁安要见您。”
孟强和丁安,就是那两名护院。
明大老爷一怔,他们不是什么都不说吗,还要见我做什么?
可是很快,明大老爷就知道这二人为何要见他了。
因为有人要害他们。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一处,明大老爷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见那里竟然有一个死老鼠,老鼠旁边是两碗饭菜。
原来,阿兴想看看他们能熬多久,晚上送饭过去,却故意不给他们松绑,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饭菜,却只能饿肚子。
他们饿,老鼠也饿,闻着饭香就跑过去,只吃了几口,哀叫两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两人面面相觑,饭菜里有毒!
谁会给他们下毒,肯定不会是明大老爷授意的,明大老爷巴不得他们活着,这样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
所以,这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两人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一死了知的,可不知为何,现在死亡就在眼前,他们却只感到恐惧。
相比变成眼前的死老鼠,他们更想活着,哪怕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他们原本就不是心志坚强之人,这两天也只是硬撑,而这只老鼠,让他们心里最后一道弦彻底崩开。
“我们说,我们全都说出来,请大老爷饶我们不死!”
明大老爷有些发懵,这两人的态度转变太快,令他一时半刻难以消受。
好在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明大老爷很快平复心情,让阿兴去取纸笔,阿兴回来时,明二老爷和明三老爷也跟着一起来了,看明三老爷那一脸的得意洋洋,明大老爷顿时全都明白了。
什么下毒,什么杀人灭口,全都是老三搞出来吓唬那两个人的。
明大老爷询问,明二老爷偶尔问上一两句,明三老爷记录,只用了半个时辰,兄弟三人便将这件事审得明明白白。
明三老爷把写好的供词,让孟强和丁安签字画押按上手印,这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孟强的弟弟是父母的老来子,倍受溺爱,孟二弟染上赌瘾,三天两头去找孟强要钱,孟强若是不给,孟老娘就是一番哭闹,久而久之,孟二弟越发有恃无恐,欠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孟强的师兄在保定做护院,孟强咬咬牙,带上妻儿,到保定投奔师兄,他有武艺,不愁没有饭吃,没过几天,便进了西城明家做了护院。
从那以后,孟强也只是逢年过节,托镖局的人给孟老娘送养老银子,再也没有管过孟二弟。
就在前不久,孟老娘忽然来了保定,一见面就骂孟强是白眼狼,还要到衙门告孟强不孝,一问才知,孟二弟因为欠钱,让放债的把人抓了,孟老娘是来保定要银子的。
孟二弟欠了足足八百两,孟强正准备去找朋友想办法,有人从墙头外面,扔到他家院子里一封信和一根手指头,孟老娘一看,就认出那是孟二弟的,当场便哭得死去活来。
那封信里让孟强一个人去城外的一座破庙,不能报官,也不能带帮手,否则就要了孟二弟的性命。
在孟老娘的哭声中,孟强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那座破庙。
孟强没有想到,他在破庙里见到了一个熟人,与他同在明家做事的丁安。
丁安以前在镖局做趟子手,武功不错,前途光明。
无奈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哥有情,妹有意,却最后劳燕分飞,男婚女嫁。
有一次,两人在亲戚家遇到,回来时走了一路,没过多久便旧情复燃,丁安特意租了一个小院子,方便与表妹幽会。
表妹夫发现妻子行为有异,谎称要出城几天,实则悄悄在暗处盯梢。
表妹从家里出来,表妹夫便在后面尾随,一直跟到小院子。

第184章 漂亮的小道士
丁安和表妹正在屋里欢好,表妹夫翻了墙头闯进来,看到衣衫不整的二人,便扑上来和丁安撕打。
表妹夫只是寻常壮汉,哪里是丁安的对手,最终被丁安活活打死。
见出了人命,表妹吓得六神无主,丁安算是半个江湖人,冷静之后,便将表妹夫埋在那个租来的院子里。
不久,丁安便辞了镖局的差使,让妻子在家里侍候父母,他独自到了保定做起了护院。
丁安原本是想过上几年,等所有人都认为表妹夫是出城后下落不明,客死异乡之后,再悄悄把表妹接到保定。
可是只过了半年,表妹就跟着一个有钱的行商走了。
丁安郁闷了一阵子,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放下了。
他在保定一住就是十年,换了两个东家,西城明家是第二家。
护院收入不错,丁安在保定买了宅子,老母去世后,他把妻子接到保定,如今已经是两子之父了。
对于年轻时做过的荒唐事,丁安早就不去想了,现在的他,有妻有儿,家宅平安,生活顺遂。
可是就在前两天,丁安忽然收到一封信,让他来城外的破庙,否则,就替他把埋在小院子里的尸体挖出来,送到衙门。
如今的丁安,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为了女人能杀人的毛头小子了。
他有两个儿子要养,他不能再像当年那样一走了之。
之后的事,便和孟强一样,丁安也来到了那座破庙。
第一次,他们在破庙里没有看到人,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只猴子。
那只猴子交给他们一封信,信里让他们去城外十里铺杀一个叫崔大的乞丐。
两人虽然不想惹上人命桉子,但他们的命门握在别人手中,两人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想到他们要杀的人只是一个乞丐,便下定了决心。
像这样的乞丐,每年不知道会死多少,冻死、饿死、争食被打死,贱如草芥。
多上一个崔大,也不会被人注意,官府不会管,那些乞丐们更不会管。
两人到了十里铺,轻而易举就从乞丐们口中找到了崔大的下落。
他们见到崔大时,崔大醉得不醒人事,见四下无人,两人一人一刀,结果了崔大的性命。
他们回到保定便各自回家,以为这件事便就此了结,孟强在家里等着孟二弟被放回来,丁安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陪着老婆去庙里上香。
可是没过几天,衙门便贴出告示,悬赏捉拿杀害崔员外侄儿的凶手。
原来,崔员外的弟弟是位举人老爷,在白杨县做县丞,前不久,崔员外五十大寿,崔县丞派了长子来保定贺寿,没想到,崔大郎刚到保定就失踪了,两天前,十里铺发现了一具男尸,虽然衣衫褴褛,但此人皮肤白皙,手上和脚上没有老茧,与他乞丐的身份完全不符。
最终,崔员外连同崔大郎的随从一起认出,这具男尸就是崔大郎。
孟强和丁安惊得魂飞魄散,他们杀的那个崔大,哪里是什么乞丐,分明是一位官家公子。
崔县丞有官身,崔员外是保定的乡绅,此桉衙门定会一查到底。
次日,孟二弟便被放了回来,丁安也收到一份鱼鳞册,正是他埋尸的那个小院子,如今小院子的鱼鳞册在他手里了,他的心也算是能放下一半了。
危机解除,可是孟强和丁安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落入了圈套。
他们再次见到那只猴子时,猴子交给他们的第二个任务,是杀死一个叫胡大富的闲帮。
可是他们找到胡家时,却意外得知,有人抢先一步,把胡大富抓走了。
不但胡大富不知去向,就连胡大富的丈人何文广也同样下落不明。
两人只好托了道上的朋友,四处打听胡大富的下落,可是就连县衙和府衙都问过了,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两人一愁莫展,到了约定的日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城外的破庙,原本以为那背后之人会因办事不力惩罚他们,却没想到,猴子还带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道士,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极是俊俏,道士自称姓梁,奉师父之命来协助他们。
至于师父高姓大名,梁道士滴水不漏。
胡大富的事暂时放下,梁道士交给他们的新任务,便是从越秀胡同带走明轩。
两人暗自高兴,越秀胡同里住的是芸老太太和明大小姐,除了一个名叫汪安的小厮,余下的都是丫鬟和老妈子。
一院子的老弱妇孺,那汪安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用。
可惜两人高兴得太早,他们还没有下手,明大老爷就把“明轩”接回了枣树胡同。
而且明大老爷显然是有所防范,把家里所有的护院全部拨给明轩,其中就有孟强和丁安。
接下来的事,便是明大老爷看到的了。
他们二人先将梁道士给的迷药下到宵夜里,那药无色无味,就连小不点儿这种老江湖也中招了。
而崔强则在宵夜之前,便说他白天没有睡好,担心夜里打盹,借口去找门子借茶叶提神,出了院子。
崔强与后门的门子是同乡,崔强来借茶叶,不是空手来的,他给门子带了几块点心。
那门子素来喜好甜食,那点心一看就是小厨房里做的,平素里只有主子才能吃到。
门子很高兴,当着孟强的面就吃了一块,这块点心吃完,门子便不省人事。
这时,丁安已经得手,但这会儿时辰尚早,府里人并没有全都睡下,丁安又等了一个时辰,府里各个院子全部没有了灯光,丁安这才趁着夜色把“明轩”从院子里抱出来,用斗篷裹了送到后门,孟强开了后门,把“明轩”交给前来接应的梁道士。
梁道士让孟强给门子下的是另一种迷药,据说时效很短,孟强担心门子很快醒来,便将门子屋里余下的点心全部带走,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清理干净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门子醒过来,他睁开惺松的睡眼,完全不记得之前孟强来过的事。
孟强和丁安不想引起怀疑,回到院子之后,便也给自己用了迷药,因此,他们两人甚至比其他护院醒来得还要晚一些。

鸿运街上的铺子纷纷扯下盖在招牌上的黑布,挂上了白灯笼。
没错,是白灯笼,既是做死人生意,总不能挂上几盏大红灯笼吧。
站在街头看过去,鸿运街上鬼火点点,人影绰绰,颇有几分百鬼夜行的感觉。
霍誉和白菜都是头回来满城,明大老爷告诉地址时,还特意讲了这里地处繁华闹市,很安全。
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霍誉苦笑,怎么说呢,还真是挺繁华的,堪比阴阳路了。
白菜把两人的马匹寄放在一家客栈里,和霍誉步行上了鸿运街。
这些店家为了招揽生意,把气氛营造得鬼气森森,铺子外面摆放纸人纸马也就罢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还要摆上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又担心晚上看不清楚,有的多挂几盏白灯笼,有的甚至还会洒上磷粉,幽幽暗暗,宛若鬼差临门。
走着走着,忽然,一个老太婆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小伙子,家里去世的是哪一位啊?”
白菜双耳失聪,只靠唇语,此时光线昏暗,他看不清楚,也就不知老太婆在说什么,本能地护住身后的霍誉。
霍誉轻轻拍拍白菜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
他对老太婆说道:“不好意思,我家里没人去世。”
“哦,那就是先人的祭日到了,是哪天?老太婆帮你算算,有没有要忌讳的。”老太婆说道。
“先人的祭日没到,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看到拦路老太太,笑着说道:“哎哟,方姐姐,这大冷的天儿,你不在家里享福,怎么还出来耍了?”
拦路老太太眯眼一看,也是哎哟一声:“我说是谁,原来是花妹妹啊,你这是……”
方老太太的目光落到花婆婆手里的篮子上,这篮子和她的,不能说一样,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好啊,初来乍到,就敢来抢她的生意。
花婆婆一看她的小眼神,就猜到她在想啥,以为是来抢生意的?婆婆我像是那么没内涵的吗?
她从篮子里摸出一只大柿子:“方姐姐,你捏捏,正宗的磨盘柿子,已经软了,能吃了,给你,甜甜嘴。”
“你这篮子里都是柿子?你这是出来卖柿子?”方老太太也不客气,接过柿子,用长指甲在柿子里掀开一个口,凑到嘴边吸熘了一口,“甜,真甜!”
“哪是啊,我是带着我家那两个小的一起出来的,刚好遇上卖柿子的,就卖了些,方姐姐,你再拿一个尝尝……”
两个老太太说得起劲,霍誉连忙带上白菜快步熘了,方老太太一见,这还了得,顾不上花婆婆,拔腿就追:“黑小子,黑……小伙子,别走啊,家里没死人,又不是祭日,那一定是遇上脏东西了,是吧,你等等,我家媳妇通阴阳,能……”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阴间一条街,没事谁会来这里闲逛,但凡来这儿的,那就绕不过一个“阴”字,阴间的阴。
霍誉听到那老太太叫自己黑小子,摸摸脸,老太太眼力真好,这黑灯瞎火,居然还能看出他长得黑。
这时,有两个小孩跑过来,小女孩不小心碰了方老太太一下,方老太太正要开骂,一眼认出这是花家的那两个,看在柿子的份上,就不骂他们了:“大晚上的,别乱跑,你们祖母在后头呢,早点回家去!”
数落完,再一看,得,刚刚那个黑脸小子,连同那个大胡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方老太太哼了一声,转身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霍誉仔细辨识方向,前面有条丁字街,想来就是瓷器胡同了。
他指指前面,带着白菜拐了进去。
晚上的瓷器胡同也很热闹,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敞开,有人从里面往外搬东西,也有伙计模样的小跑着进去,甚来有一家,卸了门槛,几个大小伙子,正抬着一具棺材从里面出来。
想来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在鸿运街上开店的,有的索性把家当成了仓房。
霍誉眼角直抽,明家是怎么想起在这个地方置办宅院的?
当时明大老爷被小不点的死分了神,没有把这处宅子的来历告诉霍誉,只说那宅子一直空着,霍誉便以为这就是明家一处产业而已,并不知道这是明峦住过的地方。
好在那些开铺子的人家,都住在胡同的前半截,越往里走,便越是冷清,走到最里面的那户人家,白菜去敲门,敲了几下,却没人应门。
正在这时,胡同里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今天买的柿子个个都是软的,一准儿好吃,放在院子里,冻上一晚,明天再吃,柿子就要吃冻的。”
霍誉的头有点大,这是那位花婆婆?
花婆婆给方老太太吃柿子,其实是为了抢生意,而且还追到这里来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有人来开门,他可不想和老太太们东拉西扯。
又拍了几下门,还是没人应门,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一个小孩尖利的声音:“你们站我家门干嘛,要偷东西吗?”
霍誉松了口气,他们家?对,这声音有点像明卉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忽然,他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惊讶地转过身去,不可置信地瞪着越走越近的四个人。
两个小孩、小胡子男人,还有一位……花婆婆!
霍誉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
花婆婆眨巴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怔了怔,从大安手里接过一盏白灯笼,先是把白菜从上到下照了一遍,又把霍誉从下到上照了一遍,最后,白灯笼停在霍誉脸旁。
这脸,抹的是炭灰吧,都没抹匀,这丑的,真辣眼睛。
这货,可别说是她的未婚夫,丢人!
花婆婆一脸嫌弃,亲手去开门,所谓开门,就是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从门缝里伸进去,拨拉几下,里面咣当一声,再一推,门开了。
原来,他们出去家里不但不留人,而且还不上锁!
“怎么不锁门?”霍誉问道。
花婆婆句偻着背,跨进门槛,嘴里都哝:“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保不准就找不到钥匙了,还是这样方便。”
霍誉.....。

第186章 今日适合敬老
进了屋,站在灯下,霍誉这才看清楚那两个孩子,虽然易容了,可女孩子肯定是朵朵,男孩当然是明轩。
他以为自己不会看错,可是事实证明,他还是错了。
女孩子小花朵是明轩,男孩小花生才是朵朵。
霍誉只好把目光落到汪安身上,这屋里的四个人,还是汪安最正常,虽然亲娘在这里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但好歹还是男的,而且也不是老太太。
至于花婆婆……
霍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算了算了,就连他都没有认出来,其他人就更认不出,也想不到了。
也多亏有花婆婆的一双巧手,明轩还能跟着朵朵,像其他孩子一样,在街上跑来跑去。
大安下厨,用菜叶和虾干煮了一大锅面条,霍誉和白菜趁热吃了,大安的手艺马马虎虎,但绝对能吃饱。
霍誉和白菜一路快马加鞭,又冷又饿,也不讲究,连吃带喝,把那一大锅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身上从里到外,暖洋洋熨熨贴贴。
吃饭的时候,花婆婆还颤巍巍端来一碗酱菜:“这虽然比不上保定大慈阁的,可也不错,尤其是这地露。”
说完,她把酱菜把桌上一放,又颤颤巍巍地走开了。
霍誉的目光落在那碗酱菜上,原来这叫地露啊。
他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小丫头不给他回信,其实他的每一封信,她都是仔细看过的吧,上次在保定,就让他吃了酱菜,今天又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种看上去像虫子一样的,其实是叫地露。
她对他,其实也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在意。
不过,看着那个句偻的背影,霍誉又想放声大笑。
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还有多少花招没有显露出来?
霍誉有些迫不及待了。
吃完饭,霍誉让白菜去帮汪安收拾房间,他去找花婆婆。
“我能进来吗?”隔着帘子,霍誉问道。
“进吧,老身一大把年纪了,你一个小年轻,不用那些讲究。”花婆婆盘腿坐在炕上,用香匙拨弄着香灰,头也没抬。
看到香炉里被码成小山一样的香灰,霍誉心头又是一暖,他送的香,她大老远带到了满城。
“上次的香,快用完了吧?”霍誉柔声问道。
花婆婆翻翻眼皮:“我忘了问你,你的俸禄有多少,一年下来,够买几次香的?”
霍誉怔了怔,忽然狂喜,小丫头是嫌他乱花钱了?
他老老实实,把自己的俸禄详细说了,无论是飞鱼卫还是骁旗营,都属皇帝亲卫,俸禄要高出同品武官,逢年过节,还另有补贴。
以他现在的品级,除了俸禄,还有一笔可观的养廉银子。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官凭,放到炕桌上:“我在骁旗营享双俸,年俸四百八十六两,蔬菜烛炭银五十两,灯红纸张银四十两,合计五百七十六两,另有禄米五百石,我没有养廉银子,但每年另有五百两的亲卫恩俸,这些加起来是一千零七十六两,每年春秋两季发放,你让汪安拿上官凭到户部去领,除此以外,年节补贴没有定数。”
花婆婆……你一年才赚一千出头,去了两次花千变,就花了一千六百两,你个败家子!
她不客气,伸手便将官凭收了起来,以后成亲了,还要靠她来养家,这官凭她当然要收起来。
见她痛痛快快收了官凭,霍誉的笑容直达眼底,老虎要不要把和宋彦一起做生意的事也说了,却听花婆婆说道:“行了,说正事吧。”
霍誉只好把生意的事先放下,转而说起了这次的来意。
听到霍誉说找到了会解蛊毒的人,花婆婆瞬间兴奋起来,老太太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霍誉……你别笑了行吗?我担心你那张假脸会裂开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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