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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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摸它啊,过来吧,大黑,让明轩摸摸你,他很乖的。”
明卉冲着明轩招招手,明轩屁颠屁颠跑过来,在黑猫面前蹲下,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大黑,让我摸摸你好不好?只摸一下。”
看着这一幕,明卉觉得很有趣,黑猫虽然看上去很冷酷,但也不会随便伤人,尤其是明卉这个恩人兼主人还在身边,黑猫就是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可是接下来,令明卉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明轩把小手伸到黑猫面前的刹那,黑猫忽然弓起身子,耳朵向后背起,目光凶狠,喉咙里发出低吼,似乎下一刻,就要扑向明轩,把他撕成碎片。
明卉吃了一惊,一把拉过明轩,接着,便闪身挡在明轩和黑猫中间,她的动作飞快,明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到一旁。
看到眼前的人忽然变成了明卉,黑猫的身体松弛下来,只是仍然在不断低吼。
明卉伸手去抱黑猫,黑猫没有反抗,任由明卉把它抱起来。黑猫个头大,明卉只能像抱三四岁孩子那样,让它的上半身趴在自己肩膀上。
黑猫的身体紧贴着她,明卉能感觉到黑猫心跳得很快,而黑猫的尾巴又在不停地甩来甩去。
这是紧张和烦燥的表现。
明卉轻抚着黑猫的背毛:“没事,没事,大黑不怕。”
“喵呜~”黑猫忽然把毛茸茸的大脑袋从明卉肩头抬起来,冲着不知所措的明轩吼了一声。
明卉连忙叫来汪安,让他带明轩去隔壁院子里玩,自己则抱着黑猫进了次间。
视线里没有了明轩,黑猫渐渐平静下来,它挣扎着从明卉怀里跳下来,走到明轩方才蹲过的地方,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闻着什么。
一个念头在明卉心头闪过,莫非黑猫在明轩身上闻到了什么不好的气味,因此才会对明轩有抵触?
明卉忽然想起,前世她在江湖上行走时,有一次在饭馆吃面,无意中听隔壁桌上有人说过的话。
那人说猫通阴阳,能闻出谁是将死之人,那人还说他家里的一位长辈,临死前的那几天,家里的猫忽然不肯让他抱了,就连他住的屋子,猫也不肯进去。
没过几日,这人便突发急病死了。
明卉想起明轩的身体状况,吓了一跳,明轩该不会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了吧。
临时有事,争取下午更新一章,明天恢复正常(早7点更新)。

前世,明轩中过毒,但是后来毒解了。
这件事也是压垮明卉的最后一根稻草,明卉也因此离开了明家。
明轩中毒应是在四年前,这一世的那个时候,明卉已经住到了慧真观,但像中毒这么大的事,明卉也会听明达或者明静他们说起,而不会一无所知。
而且,就在几个月前,明卉给明轩诊脉时,明达也曾说过,明轩就是胎里不足,从小到大体弱多病,但却没有生过大病。
明卉把黑猫交给不迟伺候,她去了隔壁院子找明轩。
明轩一脸沮丧地蹲在地上看蚂蚁,明卉走过来,笑着说道:“来,让姑姑给你号号脉。”
说着,便也蹲下,拉过明轩的小手,脉象虚浮,与上次是一样的。
明卉叹了口气,她的医术只是粗通皮毛而已,能诊出的也只是浅显的脉象。
“最近有没有看过大夫,看的哪位大夫?”明卉问道。
明轩说了一位大夫的名字,就是经常去明家看病的那位大夫,大太太病倒之后,那位大夫来过几次,顺便也给明轩诊过脉。
“除了这一位呢,还请过其他大夫给你看过吗?不是最近,以前的也算。”明卉继续启发,她曾经提醒过明大老爷,请一位有名的大夫给明轩看一看。
明轩想了想,道:“三四个月以前的也算吗?”
“算啊。”明卉温声说道。
“爹爹带我去过四时堂,请四时堂一位大夫给看过,那位大夫不是保定的,他是途经保定,只在四时堂坐诊半日,爹爹便带我去了,排了好长的队,爹爹出了二两银子,和排在前面的大娘换了位置,才给我看上呢。”
闻言,明卉嘴角抽了抽,换个位置要二两银子。
“大夫怎么说的?”明卉问道。
“这位大夫诊的和以前的大夫是一样的,只是他后来说,若是爹爹有机会去西南,请那边的大夫给我看看,或许事半功倍,爹爹问是要用西南的药材吗,什么药材,他托人去买,大夫便说他才疏学浅什么的,爹爹回来时挺不高兴,说这大夫讲话云山雾罩,看来名气都是吹出来的。”
所以,无论明大老爷还是明轩,都没把那位大夫说的话放在心上?
西南……
明卉想了想,对明轩说道:“姑姑带你去见姑姑的师傅,请她老人家给你看看。”
明轩体弱,很少有机会出来,因此,即使是去看病,这孩子也很开心。
“好啊,姑姑的师傅是云梦山的道士吗?”自从有了一位小姑姑,他便经常听大太太说小姑姑是在道观里长大的。
明卉莞尔:“姑姑的师傅是仙子,你尊称一声真人便行了。”
明轩用力点头,小家伙一脸的向往。
崔娘子去了铺子,家里只有汪真人在,看到明卉带了一个小男孩过来,汪真人蹙眉,不悦道:“你又捡到小孩了?”
没办法,加上朵朵,明卉前前后后带回过三个小孩了,现在这个是第四个。
明卉笑着说道:“不是捡的,这个是我的三侄子明轩,长房的。”
“哦。”汪真人应道,只要不是捡回来养着的就行。
明轩规规矩矩给汪真人见了礼,明卉便说明了来意,顺便又讲了上次那位大夫的一席话,汪真人蹙眉,接过明卉递过来的引枕,给明轩诊脉。
本朝的道士,但凡有十年以上修为的,多多少少都懂医术,就连明老太爷也略通皮毛,汪真人就更不用说了,她一不开坛做法,二不追求长生,但于医术一道,却是下过苦功的。
明卉观察汪真人的神色,但她一如往昔平静如水,便松了口气,至少明轩得的不是将死的重病。
汪真人诊完左手又诊右手,后来索性让明轩平躺在地床上,解开衣衫,汪真人的手在他的前胸和后背按压了几下。
“起来吧,把衣衫穿好,到外面玩去。”
汪真人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明轩听话地穿好衣衫,到院子里去了,院子里没有什么好玩的,明轩便站在墙根处,像是在罚站。
屋内,明卉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傅,您是不是诊出来了?明轩是中毒了吗?”
汪真人眉头微动,质疑地看着明卉:“你为何会认为他是中毒?”
明卉深吸口气:“就是我做过的那个梦,梦里明轩中过毒,但是后来大夫给他把毒解了。”
“解了?”汪真人冷笑,“明大老爷能请到会解这种毒的大夫?哼,恐怕是被人骗了。”
明卉一怔:“被人骗了?”
“他中的不是毒,是蛊!四时堂的那位大夫一定看出来了,可是他担心说出来明大老爷也不会相信,所以只能指向西南,这种蛊的人就是从西南来的,要想解蛊,当然也要去西南。”
明卉大吃一惊,她听说过蛊,但也只限于听说而已,她从未见过真正中蛊的人,她甚至还曾怀疑,这世间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的术法。
“可是明轩只有十一岁,他还只是个孩子,即使这种蛊的人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明家,也不应该把蛊下到他身上,明达才是明家这一代的长房长孙,再说,明家无权无势,只能算是家境殷实的人家而已,犯得着让人大费周章地算计吗?”
明卉脑子转得飞快,即使与明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明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花钱请几个杀手刺客就能解决得干干净净,用得着从西南请高人过来,给个未成年的小孩子种蛊吗?
明卉想不通,汪真人也想不通,即使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也不用下蛊吧。
“师傅,除了西南,您认识或者听说过的人里,有没有懂这些的?”
明卉口中的“这些”当然是指蛊术。
汪真人似乎陷入了回忆,良久,她摇摇头:“有一个,但是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是谁?”明卉追问。
“紫霄宫的师君已。”汪真人语气澹澹。
“紫霄宫?京城那个?师君已是谁,是紫霄宫的道士吗?”
虽然明卉两辈子也只去过一次京城,但是她听说过紫霄宫。
紫霄宫是先帝特许敕封的皇家道观,也是本朝规格最高的道观。

第146章 师傅,你太可怜了
“师君已年少便已成名,受名门望族推崇,后来到了京城,先帝待他如同国师,紫霄宫便是先帝为他而建。”
汪真人声音肃穆,明卉不敢插嘴,其实她在想,师君已这么有名,为何她只听说过紫霄宫,却没有听说过师君已呢。
汪真人继续说道:“可惜师君已还是没能真正堪破那无为二字,卷入宫闱之争,最终死得极不光彩,从此之后,他的那些信众们三缄其口,羞于提起他的名字。”
师君已的信众,有一大半都是京中贵胃。
明卉哦了一声,见汪真人不说话了,她这才说道:“这位师道长是懂得下蛊的?那他有没有徒弟什么的?”
汪真人说道:“虽然当时有很多人自诩为他的弟子,但是他真正的徒弟只有两个,且,当时都很年轻,大徒弟年长一些,师君已去世时,他也不过十八岁,小徒弟就更小了,当时只有八岁,还是个孩子。”
一个十八岁,另一个八岁,十八岁的那个若是天份高的话,或许能够学到师君已的本事,至于八岁的那个,明卉想起了自己,自己八岁时,除了漫山遍野地玩,好像什么也不会。
“师道长的大徒弟,现在哪里?紫霄宫?”明卉又问。
汪真人摇摇头:“我说过,师君已死得极不光彩,消息传到紫霄宫,他的大徒弟便带着小徒弟逃走了,从此之后,便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了,如今紫霄宫的住持是先帝从武当山请来的,观中道士,有来自各大道观的,也有后来在紫霄宫出家的,总之,如今的紫霄宫,已经没了师君已当年的痕迹。”
明卉懂了,也就是说,因为师君已死得不光彩,令先帝为首的拥趸们颜面扫地,于是先帝便下令,把紫霄宫从里到外大清洗,不但把人换得干干净净,就连师君已存在的痕迹,也抹得干干净净。
但,抹去的肉眼可见肉耳可闻的东西,却抹不去存在于记忆中的一切。
比如,论年纪明显比师君已小上几轮的汪真人,就还记得师君已这个人。
“师傅,师君已擅长蛊术的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知道吗?”明卉问道。
“谁说他擅长蛊术了?他只是会拔除蛊虫而已。”汪真人不耐烦地说道。
明卉的嘴角抽了抽,拔除蛊虫?这不是比下蛊还要厉害吗?
就如同下毒和解毒一样。
“那他会解蛊的事,知道的人多吗?”明卉又问。
汪真人迟迟没有开口,在明卉以为汪真人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汪真人忽然说道:“除了他的两个徒弟,无人知晓。”
“哦,是这样啊。”
明卉点点头,想那位师道长,在他没死之前,那就是活神仙一样的人物,国师级别。
他要做的是呼风唤雨、长生不老,养灵宠,结金丹,骑着仙鹤翱翔九天。
再或者,点石成金、洒豆成兵,道法?妖法?是耶?非耶!
至于蛊虫这种东西,那是蛮夷之术,神仙们不屑一顾的凋虫小技,如师道长这般的人物,当然不能会,只是提一提,都是污了道袍。
所以师道长当然不会告诉外人,只是自家两名内室弟子知悉便可。
自家的弟子?
明卉的脑袋嗡的一声,她震惊地看向汪真人。
汪真人不动如山,睨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用看我,我不会。”
这是默认了?
“师傅,您是那个,那个,那个八岁的小徒弟?”明卉的声音细如蚊蚋,如果说错了,师傅别拿戒尺抽我啊。
汪真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明卉脑补为“是”。
“师傅,您不是在云梦观里出家的吗?您的师傅不是早年云梦观那位肖真人吗?怎么您摇身一变,就变成师道长的徒弟了?您对师道长直呼其名,也不像是很尊重的样子啊,您看我,我就从来不敢直呼您的名讳。”
明卉说完就后悔了,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这臭嘴(不是真臭),该打!
汪真人又是一声冷哼:“他不配。”
他不配?
这个他是谁?
师道长?好吧,也只能是他了。
明卉的脑袋里瞬间便脑补出一场师徒恩怨的大戏,可是仔细一想,好像不太可能,毕竟师道长去世时,汪真人也只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小道姑。
“啊?”明卉瞬间想起看过的一个话本子,那话本子里的师傅为了修成正果,养了一堆女徒弟做炉鼎!
明卉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愕地瞪着师傅。
师傅,你太可怜了!
啪的一声,汪真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戒尺,朝着明卉身上就是一下子。
“你再胡思乱想,看我不收拾你!”
明卉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稳稳心神,脸上的笑容要多乖巧就多乖巧,师傅您仙气飘飘仙声夺人仙福同享仙气长存,千万不要和我计较,打两下就行了,抄经什么的就免了吧。
明卉表示,若是再让她罚抄一百遍静经,她宁可不当人了,跟着大黑当猫去。
汪真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师君已祸及宫闱,这等妖道,不配做我的师傅,我的师傅只有肖真人。”
肖真人便是以前云梦观的那位老道姑,昔日的云梦观又小又破,来这里烧香的都是当地的穷苦山民,肖真人穷困潦倒,却仍然治病施药,后来她去山上采药摔断双腿,落下残疾,再后来汪真人来了,她出钱重修云梦观,拜肖真人为师,肖真人羽化之后,汪真人便做了云梦观的观主。
“师傅,那您的那位师兄呢,他姓甚名谁,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师伯?还有,你们离开紫霄宫以后去了哪里?”
汪真人到云梦山时已经二十来岁了,并非是从紫霄宫出来便来了云梦山,这中间的十几年里,她在哪里,她的师兄又在哪里?
汪真人当年跟随师道长时年纪幼小,她没有学过解蛊,可是她的师兄却很可能学过。
汪真人的师兄,也就是师道长的入室大弟子,想来也非凡人,这人究竟何许人也?

第147章 竹林谷
汪真人深吸口气,缓缓说道:“离开紫霄宫后,师兄带着我南下,他把我送去我母亲的外家,我在曾外祖父身边长大,曾外祖父膝下无子,他去世之前,把他的家业都给了我,其他房头的侄孙想要争产,我一介孤女,无力自保,无奈之下便在云梦山出家了。”
明卉心中了然,这就对上了,以前她便知道,汪真人出身商贾之家,她是家中独女,家财都被族人算计去了,她只能舍出仅余的家财,重修云梦观,从此在云梦观栖身。
汪真人的这段来历,在淇县不是秘密,常来云梦观的善信们全都知晓,汪真人虽是商户出身,可毕竟也是做过富家千金的,谈吐和品味都有独到之处,与之前苦哈哈的肖真人截然不同,因此,她做了观主之后,很快便受到大户人家女卷们的推崇,云梦观的云梦香和云梦糕也成为淇县的新特产,供不应求。
明卉讨好地拽住汪真人的衣袖:“谢谢师傅,让我从小吃穿不愁。”
别人说起她在山上道观里长大,便以为她从小吃苦,没有见过世面了,却不知道她在十二岁之前,是真的没有吃过苦。
师傅有钱,明老太爷手头也宽裕,每次汪海泉从外面走商回来,都会给她带回淇县没有的新鲜东西,带机括的小鸟、亮晶晶的西洋小镜子、各式各样的孔明锁九连环,她还有好几个一尺高的仙女人偶,不过都被她画上了胡子,惨不忍睹。
她扶灵回保定之前,师傅还给了她一千两银票。
“嗯,你知道就好。”汪真人没好气地说道。
明卉吸吸鼻子,刚才挨戒尺的事,就翻篇了。
“师傅,您的师兄,我的师伯呢,他老人家姓甚名谁,仙乡何处?”
汪真人目光迷离:“他自称姓吕,名叫吕迁,但我猜这应是个假名字,我从记事起便住在紫霄宫的竹林谷,从未去过竹林谷以外的地方。
平时在竹林谷照顾我的,是两位哑巴道姑,她们没有舌头,但我从来不觉害怕。
吕师兄也住在竹林谷,他与我不同,我不能出去,他却能,他跟在师君已身边学道,空闲的时候,他也会教我。
我虽是师君已的徒弟,可他从未教导过我,一直以来,都是吕师兄代师授业。
吕师兄除了教我课业,还会把外面的事说给我听,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每一个人都是有父母的,只除了我以外。
竹林谷里有两间屋子,除了师君已,就只有吕师兄可以进去。
师君已每次来竹林谷,都会和吕师兄在那屋子里待上很久,从不让人靠近。
有一次,师君已和吕师兄带着一只大口袋回来,他们进了那间屋子,一进便是几个时辰,从那以后,他们经常会带一只大口袋回来,几个时辰后,再把那只大口袋带走。
那时我已经七八岁了,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我知道那只大口袋里装的是人。
我悄悄问过吕师兄,初时吕师兄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我总是问,还说要趁着师父不在去那屋子里察看,可能是担心我会闯祸,吕师兄就告诉我,那屋子里养了很多虫子。
我就问他,他们从外面带人回来是做什么的,看虫子的吗?
吕师兄便讲,他说那些人身上被人种了虫子,快要死了,师君已帮那人把虫子取出来。
有一次,他们又带回一个中蛊的人,可这次师君已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个时辰。
吕师兄用布蒙上我的眼睛,带我进了那间屋子。
他教我给那人诊脉,又拿着我的手,在那人的前胸和后背一点点触摸……就如我刚刚对明轩做的一样,而明轩的症状,和那个人几乎一样!”
汪真人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小时候,我以为所谓的把虫子取出来,是用大勾子把虫子勾出来呢,直到很多年以后,我的见识多了,我才醒悟,所谓养虫子,就是养蛊,而把虫子取出来,就是解蛊!”
明卉吃惊不已,真不想到,师傅小时候竟然是过的与世隔绝的生活。
师傅明明有亲人,为何会被送去那什么竹林谷,跟着两个哑巴道姑一起生活?
如果没有这位吕师伯,师傅会不会长成不会说话的哑巴,或者是傻子?
莫非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师君已收个小徒弟是没安好心?
还有,师傅说,这天下之人都有父母,只有她是没有的。
师傅有曾外祖父,却为何没有父母呢?
明卉不敢问,她怕打乱师傅的思绪,更怕师傅手里的戒尺。
汪真人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有一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雨,雨水灌进屋子,我跟着那两位哑道姑正往外淘水,吕师兄忽然跑了回来,他告诉那两位道姑,师君已开坛作法时让雷给噼死了,皇帝不会放过紫霄宫里的人,他让两位道姑快些逃走活命,那两位道姑闻言,跪下给我们磕了头就走了。
吕师兄走进那两间养虫子的屋子,稍后他从里面出来,背上我离开了竹林谷。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很大,电闪雷鸣,那是我第一次走出竹林谷,第一次看到竹林谷以外的天地。
我们走了很多路,骑过马,坐过船,直到有一天,他带我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他说这家人姓汪,汪家的老太爷是我的曾外祖,他让我自己敲门走进去。
我照着他说的去做,门打开,一位老仆走出来,他就是汪海泉的祖父金顺伯,我说这家的老太爷是我的曾外祖,金顺伯只是问了我的年龄,便带我进去。
我进门之前,转身去看,我看到师兄就站在对面的巷子里,他冲我挥挥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明卉震惊极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师傅有这样的经历,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师傅还有这样一位师兄。
正如师傅的猜测,这位师兄可能并不是姓吕,甚至名字也是假的。
他一定来历不凡,他跟在师君已身边,很可能令有目的。
而师傅呢,被“国师”从小养在竹林谷,与世隔绝,世人皆有父母,惟她没有。
师傅的身世,或许并非仅是一个商户家的外孙女这么简单吧。

她回到越秀胡同,就让汪安去请明大老爷。
明大老爷没在枣树胡同,他去了双井胡同,给二老爷帮忙去了。
明静快要出嫁了,二房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但明大老爷过去,其实不但帮不上忙,而且还是添乱,二老爷要抽空陪他聊天说话,这不是添乱是啥?
可他不想回枣树胡同,不想看到大太太那哀怨的眼神。
汪安先到的枣树胡同,门子说大老爷去了双井胡同,汪安便又找过去,明大老爷听说是小妹妹有要事找他,吓了一跳,这个小妹子,一向都是他们找她,还是第一次她找他们。
大老爷和二老爷一起过来,明卉让丫鬟们带着明轩去捉迷藏,屋里只余下兄妹三人。
明卉将黑猫对明轩的反常隐去不提,她不想让人知道黑猫的异常,那对一只猫而言没有好处。
她说恰逢汪真人在保定,她带明轩过去请汪真人诊脉,汪真人怀疑明轩中蛊的事。
明大老爷大吃一惊,不可置信。
明卉便道:“我听明轩讲,几个月前,四时堂来过一位名医,他也给明轩诊过?”
明大老爷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他道:“那位大夫据说很有名,可是他说的和其他大夫的一样,他甚至连药也没开。”
明大老爷说到这里时忽然怔住,他想起来了,那大夫说什么西南?
见他忽然沉默,明卉便知他是记起来了:“明轩说那大夫建议去西南或者请西南的大夫给他诊治,是吧?”
“对,没错,我问是不是所需的药材只有西南才有,那大夫却又说他才疏学浅云云,我当时只觉此人不知所谓,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唉,现在想来,那西南……”
明卉原本以为,她还要向两个哥哥详细解读何为蛊术,却没想到,大哥显然是知晓一些的。
“大哥,您听说过下蛊的事?”明卉好奇地问道。
“这有何不知?高宗年间,西南动乱频发,前前后后十余载,那几位首领皆擅蛊术洒豆成兵,用毒如同吃饭那么简单,我书房里有两本书,便是讲西南之乱的,你若想看,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明大老爷说完,明二老爷连连点头:“我那里也有一本。”
兄妹三人把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明大老爷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谁会给明轩下蛊。
“小叔当年那件事,也不可能连累到明轩身上,再说,小叔早就沉冤得雪了,若说与咱们家里有仇的人,我实在想不起来,再说,真若是明家得罪过什么人,也应该报复到我头上,怎么也轮不到明轩啊。”
明轩,只是长房幼子。
明大老爷都不知道的事,明二老爷和明卉就更不知道了。
明卉说道:“我听人讲,如果找不到能够解蛊的高人,就要找到下蛊的人。”
下蛊的人,谁会给明轩下蛊呢。
兄妹三人愁眉苦脸,冥思苦想,明大老爷把他从小到大,有可能得罪过的人都想了一遍,可也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论哪一件,也不值得搭上一条人命。
再说,能下蛊的人,那肯定是高人了。
这样的高人,要杀死一个小孩子,就像拍死只苍蝇,用得着下蛊这么麻烦吗?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明卉问道:“大哥,明轩从小到大出过什么事吗?您仔细想一想,还有他身边的人,比如丫鬟婆子乳娘,这些人当中有没有特别的?”
明大老爷还没有回答,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明二老爷却抢过了话头:“怎么没有?明轩丢过啊!”
明二老爷这么一说,明大老爷也想起来了:“对对,明轩丢过一回,不过很快就找回来了,当时还报官了。”
明卉忙道:“大哥,你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明大老爷边想边说:“当时明轩是五岁吧...对,就是五岁,他是早产,三岁之前家里都是小心翼翼,好在他平平安安长到了三岁,这就算是立住了,我们很高兴,你大嫂不放心,拿了他的生辰八字,和你二嫂一起去请柳大娘算命,柳大娘算出明轩五岁时有一劫,你大嫂回来说给我听,我自是不信。
结果后来明轩在五岁那年真的出事了,你大嫂和你二嫂便都说应了命中的劫数,所以,他是五岁那年丢了的,我不会记错。”
听到柳大娘的名字,明卉摸了摸耳朵,这个久违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明大老爷便讲了当年的事,原来,那年家里走水,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但也烧了半间柴房,把隔壁灶间熏得漆黑。
府里雇了人过来修葺,来干活的人出出进进,还要搬东西,因此,府里的后门几乎开了一整天。
因为府里出了走水这样的事,所以那天二房和三房全都过来了,明淑、明秀和明庭,那时也都是孩子,他们三个,连同几个小丫鬟和小厮,带着明轩一起捉迷藏,初时都很正常,可是后来轮到明轩藏起来的时候,大家却找不到他了。
明淑年纪大一点,也比明秀和明庭更懂事,她担心明轩有事,便把这事告诉了明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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