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汪安顺手化个妆,能费多少功夫?
汪安这种大众脸,易容起来最是简单,她抬抬手的事,她怎么就犯懒了呢?
汪安更是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他为什么要说起嫁妆,吃完烤鸭回客栈睡觉不香吗?
如果他不说嫁妆,大小姐就不会想到那什么道袍拂尘的,那他们也就不会哈哈大笑。
再说,回客栈里笑不行吗?为啥要在路边笑?
霍誉的目光从汪安脸上,移到和汪安在一起的那一大一小身上。
纤细清秀的少年,梳着两个小抓髻的小僮。
当然,如果只有这两人,霍誉决不会多看一眼,可是这两人身边有个汪安,霍誉就觉得这件事,好像不简单。
“伯娘,让阿诚先陪您回去,我遇到熟人了。”霍誉说道。
韩氏笑着说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我还想再逛逛,那边还有几间铺子,阿诚,咱们过去看看。”
霍誉向韩氏道别,再一转身,那三个人已经溜了。
白菜往前面指了指:“往那边去了,跑得很快。”
霍誉想了想,道:“抄近路,去聚宝客栈。”
汪海泉父子就住在聚宝客栈,明卉一准儿是也住过去了。
明卉带着汪安和朵朵,继续闲逛,闲逛的目的不是买东西,而是无处可去。
“少爷,霍公子不一定能猜到咱们住在哪里,不如咱们回客栈去吧。”
明卉摇头:“他是飞鱼卫,他以前或许没有想到,刚才看到你,也就全都明白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能猜到我们也住在聚宝客栈,唉,这一次啊,糗大了。”
然而,终归还是要回去滴,否则汪海泉见她一直没回去,也会担心的。
明卉咬牙,跺脚,算了,自投罗网就自投罗网吧,反正也是准备明天就找他商量一起回去的事,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明卉说服了自己,便雄纠纠气昂昂回了客栈。
霍誉已经向客栈的伙计打听过了,这三个人是哪天住进来的,住在哪个房间,全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明卉刚刚走进客栈,就看到坐在大堂里的霍誉,以及站在霍誉身后,如同一根木头似的白菜。
明卉顶着一张男人的脸,冲着霍誉笑了笑:“久等了,上楼吧。”
待到上了楼,明卉让朵朵跟着汪安去隔壁汪安的屋里,霍誉也让白菜留在外面,他自己跟着明卉进了屋。
明卉也不理他,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要多男人就有多男人。
霍誉有些好笑,他也不知道是明卉这形象好笑,还是他觉得自己好笑。
他走到明卉身边,忽然蹲了下去,他个子高,蹲下也和明卉坐着差不多高,明卉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你要干嘛?”
霍誉微笑:“难怪到处找不到崔会,原来崔会一直都在我身边。”
是啊,难怪那次朵朵拉开架势的时候,他觉得那小丫头似曾相识,现在想起来了,当日在树林子里,崔会的那个小厮,也是拉开架势护在主子身边。
明卉哦了一声:“你眼神不好而已。”
“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有一位千变万化的妻子。”霍誉柔声说道。
明卉送给他一个漂亮的白眼:“还没成亲呢,什么妻子妻子的,不要脸。”
霍誉不恼,反而笑着说道:“也是,你有这么多副面孔,我要不要脸都无所谓了。”
听,多不要脸啊。
明卉把两个小拳头伸到霍誉面前,霍誉不解,明卉说道:“捆吧,你不是要抓崔会吗?我就是,抓我吧,这事和汪安朵朵没有关系,你抓我一个就行了。”
霍誉失笑:“我已经不是飞鱼卫了,抓人不是我的职责,再说,这世上本无崔会,你总不能逼着我去抓一个不存在的人吧。”
明卉收回拳头:“是你不抓的,我可没有拒捕。”
霍誉想了想,问道:“在客栈里骂我杀千刀的那个妇人,也是你吧?”
明卉假装没听到,不理他。
霍誉又问:“你这本事从哪里学来的?汪真人?应该不是她,她若是有这本事,也不用云游避祸了。”
“你知道我师傅云游避祸的事?”明卉来了精神。
“汪真人是你的师傅,也就是我的长辈,我去边关之前,曾经让人帮忙关照云梦观,等我从边关回来,才知道汪真人早就云游去了,而且那位帮忙的兄弟还打听到,云梦观里进过歹人,留下了一个特殊的记号,只是这个记号,被当时的知县魏大人给瞒下来,没有上报,后来他调任了,好在当时有个衙役还记得这件事,那个记号还是他根据记忆画出来的。”
室内安静,霍誉声音缓缓,如同溪流在田野间潺潺流过。
明卉来了兴趣,不解地问道:“这种小案子还要上报吗?”
“这种小案子不用上报,但是早在八年前,飞鱼卫借刑部的公文,通报各地,一旦发现未知出处的记号,应在第一时间上报刑部,这公文魏大人不会不知,他没有上报,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瞒下。”
明卉怔了怔,魏大人只是知县,遇上这种事,他没有理由要瞒下来。
明卉又想起前世魏骞的事,如果魏骞不是被冤枉的,那么魏大人就是死在他手上。
可惜,这一世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魏骞,就连师傅那里也是滴水不漏。
见明卉沉默不语,霍誉以为她是在为汪真人担心,他安慰道:“以后汪真人就住在保定吧,也不要让她寄住在慧真观了,我平日都在营里,三五天才能回去一次,不如就把汪真人接到咱们家里,你现在住的那个院子,就给汪真人和芸姑祖母住着,你看如何?”
明卉没想到霍誉竟有要侍奉汪真人终老之意,虽然她也是这样想的,但这话由霍誉嘴里说出来,明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动。
“嗯,好。”
两人终于第一次达成共识,霍誉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咱们京城的宅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趁着你还在京城,明天过去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你看如何?”
明卉眨眨眼睛,没有回答,却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就不在意?”
“在意什么?”霍誉不解。
“我忽男忽女,忽老忽少,你不在意?”明卉问道。
霍誉笑了:“你洗了脸,卸了妆,不还是你吗?那我在意什么?顶多就是辛苦一点,每次回到家里,要把家里的人挨个问一遍,是你吗?你是吗?”
明卉的眼睛溜碌碌的,在霍誉身上打着转儿,忽然又问:“你真的不当飞鱼卫了?也不用手弩了?”
第125章 挖坑小能手
窗子敞开着,下午的阳光洒在窗台上,那里放着一只小小的熏炉,一黑一狸花双猫的图桉,恰好与明卉养的那两只猫是一样的,想来不是客栈里的,应是明卉自己的。
看来,她不但是真的喜欢猫,而且也真的喜欢熏香,出门也要带着熏炉。
霍誉想起他送过两次的熏香,明卉带着熏炉,一定也带着熏香了,会不会就是上次他送的呢?
想到这里,霍誉忽然就有了敞开心扉的冲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舒出来,压下心头的驿动,迎上明卉的剪水双童,轻声说道:“两个月前,我以为我还要在飞鱼卫干上几年,十几年,可是两个月后的,我就要去骁旗营报到了。”
明卉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是说世事变幻,今日不知明日事。
他今天在骁旗营,谁也不知道明天他会不会重回飞鱼卫。
明卉的眸光暗了暗了,很快又恢复如常。
只是这刹那间的变化,还是被霍誉捕捉到了。
明卉……这是失望了?
也是,明卉似乎一直都不喜欢他做飞鱼卫,上一次她还问过他,在飞鱼卫仇家众多,出门不带兵器就不怕报复吗?
对了,明卉好像对他的兵器很关注,刚刚又问起了手弩。
上次在云梦山时他便看出来了,明卉会武功,对此他不吃惊,据他所知,慧真观中便有几位坤道是高手,明卉在慧真观一住便是三年,十有八、九学过武功。
因为她会武功,所以才会对民间不常见到的绣春刀和手弩感兴趣?
想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霍誉微笑,把声音放得更柔:“以前我只有一个人,无牵无挂,也无惧生死。可是自从我们定下了婚期,我便不会如以往那般不管不顾,我就要是有家的人了,我不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你、对我们以后的家负责,能留在骁旗营,我一定会千方百计留下来,而且会想方设法谋个好前程,让自己站得更高。
只要我站在高位上,即使有一日上面要把我调回飞鱼卫,也不必担心会像以前那样危险重重,当然,只要有一线希望,能不回飞鱼卫,我也不会回去。”
明卉怔怔一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其实我不想嫁人,我想像师傅,像慧真观里的道长们那样,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嗯,我知道。”霍誉语气认真,小丫头的想法和他猜的一样,霍誉甚至很高兴,小丫头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不喜欢成亲而已。
道观里长大的姑娘,不想成亲才是正常的吧。
霍誉觉得自己猜的完全正确。
明卉眉头微微蹙着,很是苦恼:“……可是师傅不答应……”
“嗯,我知道。”霍誉的语气比刚才更认真。
明卉疑惑:“你知道?”
霍誉想说,你都敢假冒崔会跑到洛阳去玩了,你胆子那么大,如果不是怕你师傅,你可能连保定也不回去了。
霍誉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说出来的却是……
“汪真人受明老太爷所托,自是不会任由你终身不嫁的。”
明卉唉了一声,认命地说道:“你比我大了那么多,而且经历丰富,想来也有青梅竹马,红颜知己吧。
而我呢,只是一个小道姑,如果不是我爹逼迫你立下毒誓,你又不想遭报应,一定也不想娶我吧。
我爹如此在天上做神仙呢,你猜他大彻大悟之后,会不会后悔,不该强迫你啊。
要不改天我开坛做法,把我爹叫来问上一问?
我爹说不定肯放你一马,把那毒誓做废呢?”
这一番话,把霍誉听得直冒冷汗。
刚才不是还乖乖巧巧别别扭扭的待嫁小姑娘吗?
怎么这画风说变就变,眨眼之间就变成挖坑小能手了?
一句话一个坑,而且还是大坑里面套着小堆。
青梅竹马?
红颜知己?
如果他不小心掉进坑里,一准儿就有大石头砸下来,把他砸得万劫不复。
还开坛做法,把明老太爷叫过来?
霍誉给自己顺顺气,亲媳妇,亲的,不生气,不生气。
“师傅膝下一子一女,师姐的儿子与我同龄,师兄比我年长十岁,我五岁拜师,从那以后便住在师傅家里,我的玩伴只有闻昌和白菜二人。
后来我进了飞鱼卫,要么是在执行任务,要么就是在去执行任务的路上,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别说青梅竹马、红颜知己,能保住性命就已是万幸了,没有心思,也没有机会去想那些事。”
霍誉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他凝视着明卉,小姑娘的神情有那么一点点不在乎,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他忽然说道:“香香、臭臭。”
“啥?”明卉一怔,不知这人在说什么。
霍誉莞尔:“崔娘子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小时候只会说香香和臭臭啊?”
“你怎么知道?我爹说的?”明卉虽然这么问,可却觉得,这事就连明老太爷,恐怕也不一定会知道。
崔娘子不止一次念叨,她小时候刚学会说话时,只要是喜欢的,想要的,都是香香,不喜欢不想要的,那就是臭臭。
这一世她开香铺,崔娘子就常常说起这事来,说她从小就喜欢香香的,别人是三岁看老,她是从刚会说话就能看出来了。
可是霍誉又如何知晓的?
霍誉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说起青梅竹马,我五岁时倒是遇到过一个,只是她年纪太小,除了香香臭臭以外,连声哥哥也不会叫,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天。”
明卉……
霍誉在说什么?
会说香香臭臭的小孩是她?
她和霍誉一起生活过?
她怎么不记得?
师傅没说过,明老太爷也没说过。
忽然,明卉勐的想起一件事来。
她曾听大哥说过,霍誉小时候被拍花党拐走,是明老太爷买下他才救了他,明老太爷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后来才挟恩图报,逼着霍誉立毒誓与她订亲。
“我爹买了你,那段时间你和我们住在一起,你就是那个时候见到我的,对吧?”
第126章 踩在云端里
霍誉轻笑:“那时老太爷请了一个农妇照顾你,可你总是哭,老太爷就到人牙子那里,买了一个孩子做你的玩伴,我恰好就是那个孩子,那年我五岁,你刚满周岁,你说,我们算不算青梅竹马?”
明卉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她怎么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呢。
她说什么青梅竹马啊!
明卉干咳一声,她不想和霍誉继续探讨青梅竹马的话题了。
不过,真没想到,霍誉居然是被老太爷买来给她当玩伴的。
嗯,回保定以后,她要问问师傅,再问问崔娘子,如果霍誉说的是真的,她们一定还会记的。
“我就是说,我其实不想嫁人,我是被师傅逼着,没办法才只能成亲,你呢,也是被逼的,是被我爹逼的,咱们两人的情况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强多少,我说的对吧?”
霍誉摇头:“不对,我虽然发过毒誓,但却不是完全被逼的……”
霍誉深吸口气,如墨的黑瞳似是要看进明卉的心里:“……在我的心里,你不仅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你还是当年那个只会说香香臭臭的小丫头,你更是那个站在柿子树下的姑娘。
卉儿,能和你订亲,我打从心眼里欢喜。
你或许还不想嫁给我,但我却想娶你,早就想了,很想很想。”
明卉的脸蛋发烫,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话,真是,真是……
她避开霍誉的目光,低下头去,可又忍不住抬起头去看霍誉……霍誉的脸……红了?
原来他也会害羞啊。
屋里一片静寂,也不知过了多久,霍誉开口:“明天我来接你?”
明卉这才想起来,之前霍誉说要请她到城西的宅子里看看的,她点头:“好。”
“那我们一起去吃早食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羊肉汤是一绝。”霍誉又道。
“好。”羊肉汤?明卉有点饿了。
霍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聚宝客栈里走出来的,脚下软绵绵,像是踩在云端里,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掉下去。
回到家里,看到院子里那簇新的红色秋千,霍誉的心才落到实处。
明卉知道他的心意了,而且,明卉还脸红了。
尽管明卉是易容了的,脸也不知道涂了什么,但那红霞却还是挡也挡不住地透了出来,如同被皑皑白雪压在枝头的红梅,隔着冰雪露出的一瓣娇俏。
霍誉拿了细布把那架秋千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把开得最好的几盆花,摆在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韩氏听说明天明卉会来,连忙和新来的厨娘拟了菜单,又把菜单拿给霍誉:“你看看,这些菜合不合明大小姐的口味,她是保定人,我寻思着保定离京城不远,口味上应该差不多少。”
霍誉接过菜单看了看,把其中的两样素菜换成荤菜,明卉不喜食素。
他又想了想,对韩氏说道:“伯娘,家里有熏香吗?有的话一早就熏上,若是没有,就打发人去买些回来。”
韩氏笑道:“好在我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明天连你屋里也一并熏上。”
霍誉心里清楚,他和明卉尚未成亲,明卉过来坐客,也不会去他屋里,可是韩氏说要连他屋里也一并熏上,他还是很高兴,就好像这样一来,他和明卉又拉近了一些。
次日早上天还没亮,霍誉就起来,亲自指挥下仆,把院子前前后后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才骑马去了外城,到聚宝客栈接明卉。
明卉还记得早上要去喝羊肉汤,她起得很早,换了一身出门坐客的衣裳,梳了单螺髻,虽然从慧真观搬出来大半年了,可她还是不习惯满头珠翠,想了想,把给侄女们买的簪子和绢花拿出来,挑了两件戴在头上。
霍誉来时,就看到焕然一新、朝露明珠般的明卉,十六岁的少女,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皮肤晶莹如同上好的白釉,双眸清亮灵动若水。
霍誉的心情,也如早晨的天空,清新明亮,不染尘埃。
他们去的那家早食铺子离得稍远,到的时候已是辰中,但铺子里里外外还是坐满了人,有的人没有位子,索性就蹲在外面,抱着一只大碗吃得热火朝天。
明卉没想到霍誉带她来的是这样的地方,早知如此,她就穿男装了。
霍誉下马,走到骡车旁边,隔着帘子说道:“没关系,里面有雅间,你戴上帷帽下车就行了。”
白菜一大早就来订了雅间,明卉一下骡车,隔着帷帽便闻到了浓郁的香气,她顿时就觉得饿了,朵朵更是一个劲的在咽口水。
明卉由霍誉护着,从那些或蹲或站或坐的食客中间走过去,汪安和朵朵跟在后面,七拐八转,好不容易才进了雅间。
明卉摘下帷帽,好奇地打量四周,说是雅间,其实却有两张桌子,桌椅板凳都很老旧,室内陈设也很简陋,好在擦拭得一尘不染。
霍誉说道:“别看这家铺子不大,可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是真正的老字号,前朝的谢皇后年幼时曾在京城住过几年,那时每天早上都要来这家铺子吃上一碗羊肠汤,可惜后来这家铺子惹上官司关了些年,直到谢皇后进京,这家铺子才重新开张,铺子的招牌便是谢皇后的兄长轻舟公子所题。”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既是传说,那便是真假掺半,但是这家铺子的羊肠汤和羊肉汤,却是真的好喝。
前世明卉在西北二十年,却从未吃过这种羊肠,与平时吃的羊杂、吊子、羊肉肚全都不一样。
霍誉告诉她:“这家羊肠子里面灌的是猪血,和羊杂不一样,全京城也只有这一家,早些年也有几家学着做,可是味道全都比不上这一年,慢慢的也就不做了。”
明卉点头:“那他家应是有独门秘方,别家即使想仿,也只能仿出形,却仿不出味道。”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一片嘈杂,接着便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飞鱼卫办案,尔等不得造次!”
明卉蹙眉,霍誉看向白菜:“出去看看。”
明卉怔了怔,外面声音那么大,白菜无动于衷,而且她也发现了,霍誉每次和白菜说话时,一定会看向白菜,而那时,白菜也看向他。
明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现在显然不是细想的时候,白菜很快回来,凑到霍誉耳边低语了几句,霍誉点点头,侧过身子,对明卉说道:“飞鱼卫接到密报,有一名嫌犯来了这里,没关系的,别害怕。”
“嗯。”明卉是真没害怕,她就是觉得挺倒霉的,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却偏偏遇上飞鱼卫,太影响食欲了。
正在说话间,门外便传来伙计的声音:“这屋里有女客。”
“女客?那更要看看。”这是先前那个喊话的飞鱼卫。
霍誉沉下脸,起身走了出去,抢在那人之前撩开帘子,那人看到霍誉,怔了怔:“霍……”
霍誉如今已经不在飞鱼卫了,那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么巧?你也在?”
说着,他伸长脖子往雅间里张望,可惜霍誉站在门口,把里面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里面是我没过门的妻子,怎么,你要看?”
霍誉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人怔了怔,神色尴尬,脚下却像生了根,他压低声音:“霍头儿,今天抓的这位擅长易容,尤其擅长扮成女人,我也为难,你说……”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到雅间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无妨,想看就看吧,也没啥不能看的。”
闻言,霍誉看了那人一眼,侧身闪开,那人一惊,连忙向里面看去,只见屋里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男的看着眼熟,像是霍誉的随从,另外一个小厮打扮,面生得紧,而那两名女子,一个还是孩子,另一个年纪也不大,半垂着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半个侧脸,这位显然就是霍誉没过门的妻子了。
“看清楚了吗?”霍誉凉凉地问道。
那人笑道:“打扰了打扰了,什么时候办喜事,别忘了给我送份喜帖。”
霍誉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明年四月,到时一定给你送喜帖。”
那人走后,外面又闹腾了一阵,接着便恢复了平静,只是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食铺,经此,客人走了一多半。
白菜又出去看了看,回来说道:“没有找到人,飞鱼卫已经撤了。”
明卉说道:“我们也走吧。”
霍誉道:“再等一等。”
明卉没有多问,霍誉最了解飞鱼卫的行事风格,他说再等一等,那一定是外面还有人埋伏。
果然,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外面传来哭喊声和尖叫声,又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消失,白菜出去看了看,回来说道:“刚刚有一家五口在这儿吃饭,见飞鱼卫走了,长子便出去赶车,父母和弟弟妹妹随后出来,没有看到长子把骡车赶过来,便去了停车的地方……长子被人杀死在骡车里了。”
就连明卉也吃了一惊,汪安忙问:“是不是咱们停车的地方?”
白菜没有回答,霍誉又把汪安的话重复一遍,白菜这才点头:“就是那里,原本铺子里雇了一个老头给客人们看着,这会儿那老头也不知去了哪里,飞鱼卫正在找。”
话音刚落,外面又喧哗起来,汪安不放心骡车,出去看了看,自家的骡车好好的,出事的骡车已经被飞鱼卫赶走了,外面喧哗是因为找到了老头的尸体,蹊跷的是,那尸体居然是在树上。
那树合抱粗细,树冠茂密,老头身材瘦小,若不是飞鱼卫经验丰富,这尸体怕是要等臭了以后才会被人发现。
明卉叹了口气:“铺子外面也有很多人,贼人应是趁乱藏在骡车里了,那家的儿子去赶车时,发现了贼人,当即使被灭口了,飞鱼卫还没有全部撤走,这贼人的胆子也是真大。”
汪安一头冷汗:“我刚才问了,那家的骡车和咱们的紧挨着,若是那会儿我也去赶车,说不定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他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弄死了,那才叫冤枉呢。
汪安冲着霍誉一揖到地:“姑爷,你救了小的!”
若不是霍誉说多等一会儿,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霍誉微笑颔首:“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说着,他起身,对明卉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一行人从铺子里出来,这次飞鱼卫真的全都走了,汪安赶着骡车过来,白菜也把霍誉的马牵了过来,明卉带着朵朵上了骡车。
不知道是不是明卉多心,她感觉汪安现在看霍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满的崇敬啊。
骡车走出很远,明卉掀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可能是因为飞鱼卫来过,又出了命案的缘故,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这会儿冷冷清清,几个推着小车的小贩,行色匆匆地走在街上,可能是刚才在这附近摆摊的,怕再惹上麻烦,便急着收摊回去了。
明卉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小贩身上,这人推着车,脚步却不显沉重,明卉还是第一次看到推车走路还能走得这般好看,宛若蝴蝶穿花一般的人。
初时她只能看到小贩的背影,粗布裋褐,青布小帽,和这街上大多数的小贩没有区别,看背影年纪不大,还是少年人。
骡车从小贩们身边走过去,明卉回头去看,恰好看到那小贩的脸,她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小贩竟然不是少年人,而是一个三四十岁,满脸风霜的黑瘦汉子。
明卉心头一动,她记起当年跟着万苍南学习易容时,万苍南再三叮嘱过她的话,步态,一定要注意步态。
年轻人和老年人,少年人和中年人,男人和女人,每个人的走路的姿势都不同,易容可以改变相貌,但是走路的姿势却要靠自己来改变。
为此,明卉练了两辈子。
这名小贩或许也是一位易容高手,但他还是被自己走路的姿势出卖了,或许他平素里也会注意,但现在疾走起来,便顾不上许多,终于露出了破绽。
这时,那名小贩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前面的骡车,骡车的帘子晃晃悠悠,显然刚刚有人正在向外张望。
明卉坐在车里,缓缓闭上眼睛,刚刚那名小贩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人会是谁呢,她又是在哪里见过的?
首先要排除万苍南,万苍南身材高大,因此,无论他如何易容,都会是个大个子。
明卉在女子里属于高挑的身材,但若是与男人相比,就不算高的了。
而那个人,顶多和她差不多高,甚至可能比她还要略矮一些,单看身材就不会是万苍南。
当然也不会是柳三娘。
柳三娘的身材凹凸有致,因此,柳三娘从不会易容成男子。
可是除了万苍南和柳三娘,还有哪个易容高手,是明卉曾经见过的?
瘦小、敏捷、会易容……前世她也只见过万苍南和柳三娘这两位易容高手,怎么到了这一世,会变脸的人一下子就多起来了。
明卉猛的坐直了身子,她还记得,曾经她和霍誉讨论过关于变脸的事,是在戏园子里,戏台上正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