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人家是在慧真观挂单吗?”霍誉又问,在他看来汪真人哪怕暂居,也会住在道观之中。
明卉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师傅就住在你送过八百两的那处宅子里。
哼,说出来不就露馅了吗?
“明天师傅会来这里,她要看看这个院子。”
明卉虽然没有特意指出是哪个院子,但是霍誉知道,汪真人要看的,一定就是他买下来给明卉添妆的这个院子。
“好,那我明天过来,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给她老人家见过礼。”霍誉说道。
“师傅仙踪不定,你没有机会见到她,这也怪不得你。”明卉破天荒地通情达理。
霍誉离开越秀胡同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以这会儿太阳的位置,也不像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事出反常,这个坏丫头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
不管是什么,他都接着。
她想去京城,那他就想方设法,让汪真人同意,哪怕出了保定,她就把他甩开,他也有办法跟上她,这些年的飞鱼卫,可不是白当的。
想到白当的飞鱼卫,霍誉忍不住想起了扛回一麻袋臭豆腐和臭虾酱的金寿林。
刚刚路过那家杂货铺时,霍誉还特意往门里多看了一眼,柜台后面坐着白白胖胖的老板娘,老板娘身后的货架上,摆着一整排似曾相识的小罐子。
确定霍誉已经走了,明卉立刻来了精神,一改刚刚那副小可怜的模样,她先是跑到芸老太太的房间说了一声,便带上朵朵和汪安出门了。
这个时辰崔娘子在铺子里,家里只有汪真人。
看到明卉忽然来了,汪真人皱眉:“不是说新买了一批花材吗,你怎么有功夫过来?”
明卉拧着身子,扁了扁嘴:“师傅,您现在不疼我了,也不关心我。”
汪真人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说吧,有什么事?”
明卉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师傅啊,您还没去我那新院子里看过呢。”
“不就是个院子吗,有什么可看的。”汪真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想去看看,那毕竟是小卉儿以后都要住着的地方啊。
“明天我让张表姐做素斋,师傅您过去看看好不好,求您啦,好不好嘛。”
明卉捏着嗓子,操着她自认为最娇媚的声音。
汪真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你别这样说话了。”
明卉在心里乐来了花,这事儿,成了一半!
次日,霍誉来到越秀胡同时,汪安已经把汪真人接过来了。
自从隐居于市井,除非是去慧真观或者去见明大老爷,为了不引人注目,平日里汪真人出门都做俗家打扮。
霍誉看到汪真人时,汪真人布衣荆钗,与他记忆中仙气飘飘的坤道判若两人。
霍誉连忙上前见礼,汪真人打量着他,换下飞鱼服,放下绣春刀,眼前的少年褪去青涩,收敛张扬,却又如宝剑在匣,难掩光芒。
汪真人问起婚事的安排,霍誉一一做答,条理清楚,不急不徐。
果然如明大老爷所说,时隔四载,霍誉的变化很大。
汪真人这半生,自认已经把别人的几辈子都活了,她深深知道,一个人的性情,在成长中会有所改变,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有的时候,人的改变只是一夜之间。
失去了,触动了……在某一个瞬间,悟了。
可无论是长期的洗经伐髓,还是瞬间的醍醐灌顶,无论是哪一种改变,都是一种痛苦的锤炼,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就如她的小卉儿……
汪真人注视霍誉良久,久到周围的空气似已凝结。
“师傅……”
耳畔响起明卉的声音,汪真人收回神识,冲霍誉微微颔首:“好,这样安排很好。”
霍誉暗暗松了口气,刚刚那一刹那,他感觉汪真人看穿了他的前世今生。
这时,明卉忽然说道:“师傅,这边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其他的事我也插不上手,我想跟着海泉叔到京城见识见识,逛逛街,买买东西,师傅,您看可好?”
汪真人一早就说过,不让明卉离开保定,京城的新铺子开张,她也没让明卉过去。
因此,听明卉又说起想出门的事,汪真人想都没想,便道:“不行,成亲之前,你哪里也别想去,老老实实留在保定。”
“师傅……”明卉一边说,一边冲着霍誉眨眼睛。
霍誉失笑,他是被利用了吧?
“真人,不如我陪……卉……”霍誉想跟着汪真人一起叫卉儿,可只说了一个卉字,就看到明卉那冰冷冷的小眼神,他忙改口道,“不如我也陪着明大小姐一起去,到时明大小姐可以和我族中的伯母同住,我住到别处即可,我与明大小姐已经订亲,又有海泉叔一同前往,即使外人知晓也不会说三道四,一路之上,我定当护明大小姐周全,真人尽可放心。”
汪真人彻底明白明卉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过来看看宅子了。
什么看宅子,分明就是要和霍誉一起,变着花样要去京城。
什么逛街长见识,还不就是为了她的新铺子。
要在平时,汪真人一定会斥责明卉,说不定还要罚她去抄经,可现在霍誉也在,无论如何,汪真人也不能当着霍誉的面,落明卉的面子。
否则以后明卉在霍誉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要想让别人对自家孩子好,首先你要先把自家孩子宠上天。
汪真人勉强压下把明卉按住打手心的冲动,对霍誉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辛苦你了,到时让海泉和汪安也一起去,对了,你再去枣树胡同,和明大老爷说一声。”
“理当如此,多谢真人提醒。”霍誉忙道。
明卉低着头,可汪真人知道,这丫头一起在偷笑。
汪真人闭了闭眼睛,她不想再看这两个小东西的一唱一和:“行了,这里我也看过了,汪安,送我到慧真观去走走。”
明卉连忙过来扶住汪真人:“师傅,我陪您一起去慧真观吧。”
“不用。”汪真人抽出胳膊,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
倒是霍誉,一直将汪真人送出越秀胡同,看着汪真人坐上轿子,汪安骑在马上,护送着汪真人走远。
霍誉回到院子,见那个叫朵朵的小丫头,正蹦蹦跳跳,高兴得撒欢。
霍誉摇摇头,和芸老太太告辞,便去了枣树胡同。
明大老爷听说明卉要去京城,初时眉头微皱,待听说汪海泉父子也一同去,就连霍誉也会一路陪同,明大老爷便放下心来,又不些为难:“可惜雅姐儿和静姐儿都在备嫁,否则她们能陪着她小姑一起去了,你们的二嫂和三嫂也都抽不空来,淑姐儿秀姐儿又太小,张元娘没见过世面……”
身边没有女卷,明大老爷终是放不下心来。
霍誉忙道:“我上次回去,便接了旗伯母去了京城,如今旗伯母便住在我那里,帮我操办,明大小姐过去,可以与旗伯母一起。”
旗伯母便是霍展旗的太太了,四十多岁,儿女双全的全福人,又是霍誉的长辈,明大老爷还有啥不放心的。
第二天,明大老爷便给明卉送来五百两银子,明卉不收,明大老爷便道:“收下,这本来就是给你办嫁妆用的银子,你到京城,看到喜欢的就买,到时添到嫁妆里,保定的东西哪里如京城的好?就是明雅,我也托了你祁家嫂嫂帮忙在京城买了几样东西捎回来。”
又准备了一日,第三天一大早,明卉带上朵朵,连同汪海泉和汪安,再加上霍誉和白菜,一行六人离开了保定府。
霍誉和白菜骑马,汪海泉和汪安父子二人,一个骑马一个赶车,明卉和朵朵坐在骡车里。
路过第一个客栈,明卉便下了骡车,带着朵朵急急忙忙进了客栈,一看那着急的样子,就能猜到是去方便了。
汪海泉对汪安说道:“你跟着,客栈里什么人都有,不安全。”
汪安小跑着在后面跟上,霍誉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汪海泉横臂拦住:“姑爷,毕竟还没成亲,您这么跟着进去不太好。”
霍誉只好做罢。
两人在客栈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汪安从里面出来,却不见明卉和朵朵。
汪安看到他们,咦了一声,道:“你们怎么还在,没跟着大小姐一起走?”
霍誉警觉,问道:“明大小姐走了?”
汪安点头:“是啊,大小姐说坐在骡车里不舒服,她租了马,和朵朵骑马走了啊,我以为你们也跟着呢,我是过来赶骡车的。”
第117章 三个倒霉蛋
霍誉面沉如水,抬腿便向客栈里走去,汪海泉上前一步,满脸堆笑拦住他:“姑爷,咱们别耽误时间,还是先去追大小姐她们吧。”
一般的客栈,至少会有两个门,这家客栈的正门在官道上,后门在小路上,从小路出来,步行一盏茶的时间,便能上官道,若是骑马,用时更短。
明卉和朵朵既然已经骑马出来,可他们却没有看到,那一定是先走的小路。
霍誉看向白菜,白菜大掌拍在汪海泉的肩膀上,道:“走,咱们快去追。”
汪海泉只觉落在肩头的那只手,如同利爪,硬生生将他的身子扳向另一侧,霍誉从他身边走过,快步走进客栈。
客栈里闹哄哄的,不知道是客人带的孩子,还是客栈东家自己的孩子,男男女女七八个,在大厅里追逐打闹,店小二皱着眉头,强忍着怒气,烦不胜烦,却也不能说什么。
一个小男孩如同小牛犊子朝着这边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给我糖,给我糖!”
霍誉一个闪身,孩子脚下一滑,摔倒在霍誉面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妇人闻声冲了过来,抱着男孩心肝肉儿的喊了起来“心肝宝贝,谁欺负你了?”
孩子只是哭,妇人一抬头看到霍誉,嘴角的黑痣抖了抖,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长得人模狗样,欺负小孩子,不要脸啊!”
霍誉没有理会她们,抬腿向那名店小二走去:“可有两个姑娘租马?”
小二点头:“不是只有两个姑娘吧,还有一个小伙子,他们刚刚租了马。”
霍誉嗯了一声,目光在客栈大厢里逡视一圈,孩子已经不哭了,揉揉屁股又和小伙伴们继续打闹,那个妇人骂骂咧咧地走开,和角落里的两个粗壮妇人磕瓜子去了,不知说了什么,三个女人一起朝着霍誉看过来,瓜子皮与唾沫星子齐飞,呸!呸!呸!
霍誉连忙移开目光,看向大厅的另一侧,几个风尘仆仆的汉子,捧着热乎乎的汤面吃得热火朝天。
明卉和朵朵确定不在,霍誉又走向客栈后门,果然有一串新鲜的马蹄印。
这主仆二人是共骑一匹马,想想也是,朵朵个头太小,脚够不到马蹬子,这种客栈,对外出租的都是耐力强的成马,几乎不会有尚未长成的小马,朵朵只能与明卉共骑。
霍誉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坏丫头,为了甩掉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放着舒服的骡车不坐,两人骑一匹马,还要走小路,这是图什么啊。
霍誉快步走出客栈,白菜和汪海泉父子已经走了,霍誉飞身上马,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那主仆两人共骑一马,不会走得很快,到京城之前,是能追上的。
约末过了一个时辰,客栈后门所在的小路上,两骑一前一后向着官道所在的方向奔驰,明卉在前,朵朵和汪安在后。
他们在前面的岔路口拐了弯,没办法,为了不和霍誉遇上,只好绕远了。
没错,汪安一直都在客栈里面,那个走出客栈去赶骡车的,当然就是他的孪生哥哥汪平了。
汪平一早就在客栈里租下一个房间,待到汪安跟着明卉和朵朵进来,兄弟俩飞快地交换了身份,明卉和朵朵在房间里换了脸和衣裳,刚刚出来就撞上了正进门的霍誉。
可惜,小霍又双叒叕与明卉见面不相识。
官道上,霍誉先是追上赶着骡车的汪平,接着又追上白菜和汪海泉,却还是没有看到明卉主仆的身影。
又走了半个时辰,还是连明卉的一根头发出没有看到,霍誉暗叫一声不好,他一定是上当了。
他掉转马头,沿着原路找了下去。
等霍誉终于赶到京城时,已是日暮,他在城门口看到了等在这里的白菜,不用他问,白菜便道:“汪海泉和儿子要了咱们在城西的地址,便赶着骡车走了,说是有相熟的客栈,就不去打扰咱们了,还说他们小姐不会出事,让你放心,有什么事可到聚宝客栈找他们,他们就住那里。”
霍誉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回到城西的宅子里,也不过几日,宅子里便涣然一新,闻昌看到他,吃了一惊,笑嘻嘻地问道:“你没在保定哄你那小媳妇,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这么丢脸的事,霍誉实在不想让人知道,哪怕闻昌也不行。
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他虽和汪海泉接触不多,但此人沉着老练,滑不熘手,他是看着明卉长大的,明卉与朵朵两个小姑娘独自出门,汪海泉却一点也不担心,说明明卉身边一定还有人。
还能是谁,不是汪平,就是汪安。
这对孪生兄弟,一个提前躲在客栈里,另一个随他们一起出城。
霍誉又回过那家客栈,小二也说那个租马的小伙子,昨天就在客栈里住着了,当然,霍誉找到那个房间,早已空无一人。
霍誉回到自己的房间,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新换的承尘,呆怔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他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憋闷,他这么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居然让那小丫头在自己眼皮底下熘走了。
霍誉想起苏长龄,那次苏长龄扮成卖凉粉的,在胡同外面盯梢,后来一脸狼狈地回来,说他摆摊被人敲了竹杠,赔了整整五十两银子。
当时大家一起笑他,苏长龄气得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大家都说他是丢脸丢到家了。
还有背回一麻袋臭豆腐的金寿林……
霍誉勐的坐起身来,苏长龄是去盯明卉的梢,金寿林是去打听明卉的事,而自己是陪明卉一起进京。
他们这三个倒霉蛋遇到的倒霉事,无一不是和明卉有关系。
想到这里,霍誉哈哈大笑,闻昌正推门进来,听到笑声,闻昌诧异:“霍保住,你这是魔怔了?”
霍誉的心情忽然畅快起来,他的小姑娘这般机灵,那梦里的前世,她应该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头,霍誉在家里碎碎念,那一头,清晨城门大开,明卉带着汪安和朵朵平安到达京城,昨晚他们三人借住在城外的一户农家,吃了一顿鲜美无比的冬菇炖鸡,还和那家农户说好,他们回去时会来买晒干的冬菇木耳和黄花菜、马齿苋。
明卉三人直奔事先与汪海泉约好的早餐铺子,他们到时,汪海泉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只有汪海泉一人,明卉问道:“海泉叔,汪平呢?”
汪海泉看一眼贴上小胡子的汪安,无奈说道:“我嫌汪平那张脸太碍眼,就让他上街给你崔姨买东西去了。”
临出门之前,崔娘子列了老长的一张清单,上面都是让他们父子在京城买的东西,谁让这次他们是赶着骡车去的呢,有车,能拉,不把车塞满,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骡子的脚力?
至于明卉和朵朵,崔娘子压根就不相信她们会乖乖坐在车里,这两个一准儿是易了容,骑着马,撒欢似的疯跑。
崔娘子娟秀,年轻时也是美人,可惜一双儿子全都随了汪海泉,长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大众脸,父子三人,都是那种让人看上几眼都不一定能记住的面孔。
只不过汪平和汪安长得太像,汪安又总是给明卉办事,霍誉以及明家的人,或许和汪海泉不熟,但却都认识汪安那张脸。
因此,汪海泉就连汪平的脸也一并觉得碍眼了。
事实上,汪海泉没猜错,朱云跟着汪平逛了一天,除了看到汪平讨价还价、买东买西,啥有用的情况也没有发现。
听说汪平被自家老爹打发去买东西了,汪安乐得不成,朵朵看着他,好心提醒:“小安哥哥,你的胡子要掉下来了。”
汪安连忙用手按了按那两撇假胡子,若不是怕那家农户起疑,他就请大小姐把他易容成潘安了,嗯,他做梦都想当一回潘安。
明卉两辈子第一次来京城,朵朵更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吃。
汪海泉要了炸油饼、炸老虎、炒肝儿,又让小二到隔壁摊子上端了三碗豆腐脑。
炸油饼和豆腐脑,在保定也能吃到,就是炸老虎和炒肝儿,明卉和朵朵却是第一次吃。
明卉咬了一口炸老虎,道:“咦,这里面有鸡蛋啊。”
朵朵却是不做声,一口气吃了三个炸老虎之后,才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来:“京城就是京城,好吃,好吃!”
汪海泉看着朵朵就喜欢,他家就是缺个小闺女,连忙又叫来小二,又要了十个炸老虎。
小二笑着说道:“那您要多等一会儿,这炸老虎是个复杂的,要下两次油锅。”
一顿早点吃了小一个时辰,早食铺子里只余下他们这一桌客人,四人这才离开。
明卉和朵朵都是男装打扮,其实明卉挺想扮成妇人的,可是她昨天为了赶路方便扮了男装,早上从那农户家里出来时,当然也是男装,这会儿也只能穿男装出去逛逛了。
“我陪姑……我陪公子去铺子看看吧。”汪海泉说道。
明卉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先去逛逛,海泉叔你去忙你的。”
明卉其实心里很清楚,除非霍誉做下天怒人怨的事,否则明年四月,她还是要嫁给霍誉滴。
看明家三位哥哥,还有汪真人的态度,她能不嫁吗?
明卉这辈子还想好好孝敬汪真人,她可不想学那话本子里的逃婚。
花千变的铺子是她的,能瞒霍誉一时,却瞒不了他一世,早晚都会知道。
只是明卉却还是驼鸟地认为,能多瞒久一点儿,还是要瞒久一点儿。
为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如果没有那两个八百两,霍誉知道也就知道了,有了那两个八百两,明卉不要面子的吗?
至于被霍誉发现真相后如何,那到时再说吧,反正那两次八百两,也不是明卉用刀横在霍誉脖子上逼着他送的。
汪海泉目标还大,所以明卉不想和他一起去铺子。
四人分手,汪海泉把从保定带来的土仪,给汝阳郡主的那位管事送过去,明卉则带着汪安和朵朵,去了
他们到花千变的时候,铺子刚刚开门,香铺不同于其他铺子,早上没有什么客人,只见这铺子占地较保定的总号还要大上不少。
明卉带着朵朵一进门,便是一阵淡淡花香,是中等的茉莉香,铺子外面看着挺大,可里面的厅堂却很小,没有货架,只是摆了几样摆件,几个伙计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明卉一看就知道,这铺子与其他三间一样,铺子里的伙计分两种,一种是十三四岁精神抖擞的男伙计,一种是三十多岁,干净爽利的女伙计。
这时,一名男伙计笑着迎上来:“公子来了,快这边请。”
说着,便把她们二人往东边引,厅堂两侧各有一道珠帘,珠帘后面才是真正卖货的地方。
明卉一早就听汪海泉详细说过京城铺子的布局,现在亲眼一见,就更加满意了。
以后有条件,要把其他三家铺子也改成这样。
一边接待男客,一边接待女客。
跟着伙计进了东侧,靠墙处是高高的珍宝阁,上面摆着各色香器,每款香器下面都有价牌,价牌上标着两个价格,单买香器的价格,搭着香一起买的价格。
除了这个陈列香器的珍宝阁,便没有其他货架了,倒是摆着四张红木石长条桌,每张长条桌旁对放着四张椅子,桌上摆着香炉、香篆、香盛、香壶等物,显然这是给客人试香用的,椅子与椅子之间,又各放一张小几,这是用来放茶水点心的。
明卉和朵朵在铺子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喝了一壶茶,最后花了二十两买了两盒香丸,伙计送了一个精美的小香壶,连同香匙香箸,用大红缎子绣着花千变字样的锦袋装着,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其实明卉心里清楚,嗯,这是香壶是从磁州一家小民窑里订的,至于锦袋,则是包给保定的一家小针线铺子做的,全都不值多少钱。
二十两至五十两,就是送这个,明卉买够二十两,就是想要享受一下在自家铺子里得赔品的感觉。
别说,拿到锦袋的那一刻,明卉还挺开心的,就像是沾了大便宜一样。
第119章 鬼市的传说
傍晚时分,朱云垂头丧气来了城西,不过他一进宅子,便惊讶起来:“我没走错吧,这真是霍头儿的家?”
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垂花门前都摆了一拉熘开得姹紫嫣红的鲜花,再往里走,更不得了,墙边居然还有一架秋千!
秋千啊!
大红色的秋千架子,崭新崭新的。
朱云刚坐到秋千上,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往哪儿坐呢?”
朱云吓得从秋千上跳了起来:“霍头儿,这不是给人坐的?”
霍誉瞪他一眼,对白菜说道:“明天把这秋千移到后面去,免得让这些家伙给坐坏了。”
朱云委屈啊,他坐一下就能给坐坏了?
待到说起今天的遭遇,朱云更委屈了,他在街上逛了一天,腿都酸了。
“那个汪安像是八辈子没买过东西一样,什么铺子都要进去逛一逛,土产铺子、绸缎铺子、细布庄子、干货铺、木器铺,我从没见过这么喜欢买东西的男人。”
霍誉道:“他这应是给别人带的东西,另外,你看到的人,可能不是汪安。”
“不是汪安?不可能,就是他,上次在越秀胡同外头,我见过他。”朱云不服气,他眼神好着呢。
霍誉难得地笑了,五岁那年,他就见过汪安。
“汪安有个哥哥叫汪平,他们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平素里住在越秀胡同的是汪安,你看到的那个,应该是汪平。”
“那汪安去哪儿了?”朱云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认错人。
霍誉没有回答,他不想让朱云知道,他被自家小姑娘给耍了。
汪安?这会儿当然是跟在明卉身边了,还有那个力气很大的小丫头朵朵。
“行了,今天你辛苦了,我伯娘新请的厨子手艺不错,你尝尝,再给苏长龄他们带些回去,明天就不用再跟着他们了。”
他们,当然就是汪海泉和汪平了。
霍誉也想开了。
第一,就如汪海泉所说,明卉真的很安全。
第二,这小姑娘就是想要甩开他,自己在京城里玩个痛快,倒也不是想逃婚,真想逃婚,她会连带着汪海泉一起甩掉,也不会和汪海泉一起蒙他了。
更重要的是,从这次明卉利用他,让汪师傅答应放她来京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明卉不怕明大老爷,当然,也不怕明老太爷,否则也不会在明老太爷棺材前面提出退亲了,但是,明卉怕汪真人!
这种怕,就是儿女对父母的那种怕,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尊敬。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明卉会提出退亲,却不会独自逃婚,因为她怕汪真人,怕汪真人会对她失望。
把这些全都想通了,霍誉索性忙起正事,等到了该回保定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就会出现了,不仅会出现,还会让他守口如瓶。
霍誉就等着,等着那小姑娘来找他,汪海泉不是问过地址了吗?这就是问地址的目的。
看看吧,他家小媳妇想得多周全,把他利用一次又一次,不过,霍誉们心自问,他还挺喜欢让明卉利用的。
这感觉,别人是不会懂滴。
明卉确实是这样计划的,你不是想娶我吗?那就连同我好的坏的全都娶,你如果嫌我坏,那就退亲好了,我保证一口答应,不耽误你的终身。
明卉从自家香铺出来,又按照汪海泉给她写的地址,带着朵朵和汪安,又接连逛了几家香铺。
这几家香铺有大有小,有两家老字号,还有一家比花千变开得还要晚的。
明卉每家都买了几样香,香是高价之物,明卉逛完这几家香铺,总共花了二百多两。
汪安已经先去安排住处了,朵朵问晚上住哪里,明卉说就住聚宝客栈。
朵朵吓一跳:“汪叔说客栈外面有人盯着他们。”
明卉笑道:“现在没人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盯着了。”
霍誉又不是傻子,当了那么久的飞鱼卫,若是还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那这男人也真是不能嫁了,笨死了,也小气死了。
明卉在保定时,一直都听说京城晚上有宵禁,可是过了一更天,街上依然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明卉问了才知道,京兆衙门的规定,内城宵禁是二更开始,外城的宵禁就更宽松,因为五城司巡城是从内城开始,巡到外城时已是三更天,因此,外城三更之前,还能在街上买到宵夜。
明卉感慨啊,她在保定时,听人说起京城的宵禁,那是一更刚过,街上连只猫也看不到啊。
聚宝客栈在外城,为此,明卉和朵朵回到客栈之后,叫上汪安,三人还特意出来逛了逛,在路边吃了小摊子上的卤煮火烧和豌豆黄,又在一个小摊子上买了一套手指头大小的石头十二生肖。
三人赶在二更末回到客栈,伙计看到他们拿着的小摆件,笑着问道:“客官,这小玩艺花了多少钱?”
明卉说道:“二十文。”
伙计摇头:“买贵了,这东西在鬼市上也就十文。”
明卉眼睛亮了:“鬼市在哪儿?对了,三更就宵禁,哪来的鬼市?”
明卉上辈子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自是也去过鬼市,所谓鬼市,那就是夜里出摊,天明收摊了。京城有宵禁,居然也有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