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寻觅暗门子,暗门子表面上都是普通人家,即使他被发现了,也能搪塞过去。
可是他身边没有人好这一口,他也不知道哪家暗门子最好。
有一天,他在小酒馆里向伙计打听,伙计笑着说道:“你等着,我给你找个行家。”
片刻之后,伙计便带来一个人,那人就是崔二郎。
崔二郎带他去了几家暗门子,他就像是被人打开了新的大门,陶醉其中。
后来崔二郎又介绍他认识了吴青,初时他没有表明身份,称吴青为吴大哥,崔二郎为崔二哥,他则是余三。直到腊月里,崔二郎说他搬到天桥附近住了,他好奇,问道:“那地方那么乱,为何住到那里?”
崔二郎便说,他和吴大想要做笔买卖,大买卖。
这个大买卖,就是弄几个官宦人家的孩子,换点银子花花。
吴青和崔二郎,甚至还列出了几个名字,都是京城响当当的人家。
余孟林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为何没有余侍郎府上,他家也有一个小孙子。”
没想到话一出口,吴青和崔二郎便笑了起来,对余孟林说道:“老三,一看你就不懂官场上的事,论官职,这余侍郎不过是个正四品,和这几家不能比;论家世,余家顶多算个二流世家,若是在其他地方,或许还能算做当地的名门望族,可这里是京城,余家在京城,狗屁不是,他家的孩子,不值得咱们兄弟出手。”
余孟林一听就不高兴了,他虽然是余家最不成器的那一个,可是余家有多少家底,他心里是有数的。
他当即便反驳,还不惜道出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一时冲动,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倒要看看,把那个小崽子绑了,大哥着急吗?
在他的帮助下,孩子轻而易举便从家里偷了出来。
而大哥果然很着急,一向勤勉的人,竟然和衙门告了假,带着他们兄弟三人去站城门,他去了一天,便受了风寒,可大哥却天天去,一个文官,居然连脸面都不要了,跟着飞鱼卫去搜查那些花楼堂馆。
余孟林们心自问,换做是他,如果丢的是他的侄女们,他表面上可能也表现得很难过,但却不会冒着严寒去抛头露面,更不屑与飞鱼卫同流合污。
他虽然连童生都不是,但是读书人的骨气,他自觉还是有的。
相心比心,余孟林越发肯定,那个小崽子,就是那贱人和大哥生的。
他们公然给他戴绿帽子,用奸生子冒充他的嫡长子。
余孟林当时便想把那孩子掐死了,可是吴青不同意,当时风声太紧,吴青非常慎重,告诉他们不要慌,只要这些孩子不死,等过了这阵子,这些孩子便能派上大用场。
直到这时,余孟林才赫然发现,吴青和崔二郎,可能并不是只想搞点银子花花那么简单。
他们另有目的!
可是他等不及了,那天他回到家里,慌慌忙忙冲进父亲的书房,把一封装在荷包里的信交给父亲。
他说他在街上,被一个小乞丐撞了一下,后来便发现身上多了一个荷包。
父亲打开信,他看到父亲的手在发抖。
那封信上,写的是一件往事。
当时父亲还没有进京,有一笔朝廷派发下来的银子,银子不多,只有五千两。可那笔银子却出了差错,银子丢了!
父亲不敢声张,暗中查了许久也没有找出是谁偷走的银子,无奈之下,他做了一番手脚,弄虚做假,伪造了各种账目,对上对下都说这笔银子已经用了……
那时他已经记事了,他听到父母商量对策……
余孟林亲眼看到父亲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尚书大人上了年纪,眼瞅着就要乞骸骨了,只要不出问题,余侍郎便会是下一任尚书,不但能够位列九卿,还能入阁!
最近这两年,余侍郎出不得半点差错。
可是盯着尚书位子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余侍郎数得出来的,就有三个。
这三个人,无论本身实力,还是家世背景,都不在他之下。
这封信,若是落到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手中,等待着余侍郎的,都是一场血雨腥风。
余侍郎丝毫不怀疑这封信的真假,因为这封信是他的亲儿子拿回来的。
余侍郎虽然看不上这个儿子,可是在这件事,他未曾怀疑余孟林半分。
可是信上说的银子,余家一时半刻凑不出来。
当然,钱庄里有钱,余家也有田庄铺子可以变卖。
但是余侍郎不敢。
因为丢了孩子,余家正处在风口浪尖,飞鱼卫更是余家的常客。
这个时候,他若是从钱庄提出大笔银子,或者找牙行变卖田庄铺子,一定会引起注意,飞鱼卫会联想到赎金,说不定还会派人跟他们一起去交赎金。
无奈之下,余侍郎只能将手头的现银凑了五千两,按照信上指明的地点送了过去。
这件事,余侍郎是瞒着儿子们的,只有夫人知道。
这五千两银子,还是余夫人让自己身边的婆子乔装改扮,去当铺里卖了首饰才凑出来的。
可惜她的首饰里,有一大半都是有标记的,余夫人怕被人查出那是她的东西,因此,能送到当铺的,只是一小部分。
因此,余孟林并不知道余家只能凑出五千两。
发现送来的只有五千两,余孟林愤怒了。
老东西真是不识抬举,要把银子全都留给老大吗?
是的,老大是长子,按照余家历代的规矩,分家时长子能占七成。
老头子留下的银子,有七成都要给大哥。
余孟林越想越气,虽然吴青和崔二郎再三劝阻,余孟林还是亲手掐死了那个孩子。
至于上元节那晚在灯会上拐走小荣,则是他随手做的。
他看到有一个仪表非凡的男子,他没想到京城还有这般人物,让人打听才知道,这人居然是浏阳大长公主的面首。
而那个面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一个虽然年纪尚幼,可已能看出俊秀的孩子。
这是那个面首的儿子。
余孟林盯着那对父子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
那对父子有六七分的相像,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那是亲爹和亲儿子!
就连一个当小倌的,也能有儿子,还是亲生的。
而他什么也没有,生了儿子都不是自己的。余孟林心中升起无名妒火,他悄悄跟在这对父子身后,看着孩子落单,是啊,七八岁的孩子,哪怕落单了也能自己回家,所以父亲不着急,孩子也不着急。
余孟林狞笑。
那晚灯会上的人太多了,人挤人、人挨人,余孟林用昨天才从崔二郎那里要来的迷药,没费力气就将孩子迷晕,他用斗篷将那个孩子裹起来抱走,他走得不紧不慢,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听到呼喊孩子的声音。
他去了一家小倌堂子,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想,一定是那个面首刺激他了,所以他才来了这里。
小倌堂子里有一间屋子,是用来关押那些不听话的新人的,余孟林给了十两银子,大茶壶便打开屋门,让他把那个孩子关了进去。
次日一早,他心情愉悦走出小倌堂子,把那个孩子抛在了脑后。
过了几天,外面开始传言灯会上丢了孩子,而且是丢了两个,都是七八岁的男孩子。
余孟林这时才想起被他扔在小倌堂子里的那个孩子。
他不想亲自过去接孩子,一是因为现在风声太紧,二是因为他后悔了,他后悔那晚去了小倌堂子,他是读书人,他觉得这种事很丢人。
他找了与他们合作的夏明,夏明则让贾浩过去,贾浩欠了很多钱,为了钱,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可是贾浩却没去,而是找了一个叫李文兰的暗门子去的。
吴青和崔二郎得知此事非常生气,崔二郎亲自去了老橛子胡同,将李文兰杀人灭口。
可是当崔二郎去找王二瞎子时,却晚了一步,王二瞎子已经被飞鱼卫带走了!
再后来的事,大家都全都知道了。
崔二郎杀了人,吴青让他去避避风头,接着吴青也不见了。
余孟林更是甩手掌柜,他回了余家,因为他想看看余家人因为那个小崽子的死,而伤心欲绝的样子。
最让他解气的是,他妻子撞墙撞得半死不活,岳家来余家大闹,两家闹到御前,老头子被皇帝罚了俸禄。
余家到处都是哭声和叹息声,那些曾经踩在他头顶的人,现在全都变成了可怜虫。
余孟林很解气,这是他喜欢看到的样子。
那个叫小荣的孩子,根本无关紧要,余孟林让夏明把那孩子弄死算了,他是不管了。
可夏明见那孩子比女孩还要好看,一时兴起,找了个做这行的邢老板,把这孩子送去调教。
邢老板被抓,孩子被营救出来,夏明和他的两个手下都被抓了,接着,贾浩和余孟林也被带进了诏狱。
可惜,无论是夏明,还是余孟林和贾浩,他们谁也不知道吴青和崔二郎的下落。
他们直到这时才赫然发现,他们其实谁也没有真正认识过,连同吴青的表姐,他们都是只知道这三人的名字,而他们的身世来历,竟是一无所知。
而余孟林和贾浩的身份,人家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也利用得明明白白。
贾浩难过极了,安国公府的信息是他提供的,被偷走的孩子,是他的亲外甥!
可是他也很委屈,如果他能拿出几万两银子去还债,他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吴青他们。
可是余孟林从始至终都没有后悔,他告诉霍誉,如果重新让他选择,他还是会这样做。
霍誉澹澹地看他一眼,便让人将他带回了牢房。
明卉咬牙切齿:“凌迟都是便宜他了。”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皇帝拿起龙案上的杯盏朝着跪在下面的余侍郎扔了过去。
余侍郎不敢躲闪,官帽打落,额头砸出一个大包,茶水淋了他满头满脸。
皇帝虽然年轻,但因自幼修行,性情还是很温和的,如这般盛怒,曲指可数。
余侍郎踉踉跄跄走出宫门,还没有走到轿子前面,身子晃了晃,便晕倒在地。
余府之内,余夫人也在大发雷霆,只是她骂的人,却是二儿媳。
自从二儿媳撞墙之后,便回了娘家,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余家的大门和院墙,还是自己修补好的。
皇帝的处罚连各打五十大板都算不上,两家的当家人,每人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余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想想这些日子,先是她的宝贝金孙丢了,接着老爷又收到恐吓信,白白损失了五千两银子,紧接着孙子死了,又被亲家整了一通,现在倒好,连儿子也被飞鱼卫抓走了。
余夫人后悔了,当年不应该因为二儿子考不上功名,就打了武将做亲家,不但对老爷的仕途没有助力,而且行事不够体面,竟然连砸大门砸墙头的事情也做出来了,真是比市井泼妇还不如。
还有二儿媳,她这个当婆婆的,不过就是打了一下骂了一句,竟然就寻死觅活,当真是小家子气,明明是正室嫡妻,却是上不了台面的姨娘作派。
现在倒好,还连累了她的儿子!
虽然二儿子不争气,可是弄死的也是自家孩子,余家上有族规,下有家规,二儿子一介布衣连功名都没有,轮也轮不到飞鱼卫替她管儿子。
“老大呢,老大去哪儿了?”
大儿媳忙道:“大爷去城外给.给哥儿看福地了。”
夭折的孩子不能葬进祖坟,因此,余家要给孩子另外选一块地方。
余夫人抚着胸口,对大儿媳说道:“你现在回娘家去,请亲家公和舅爷帮帮忙,老二再不争气,那也是你弟弟,再说,这就是咱们的家事,你二弟的确可恨,让老爷处置他便是,再不行送回族里,让族老罚她,亲家公最重礼法,一定不会任由飞鱼卫越俎代庖,插手臣子家务事的。”
大儿媳一脸为难,可是看看婆婆,还是点头应下,硬着头皮回了娘家。
余夫人见大儿媳回娘家去了,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挑儿媳还是要挑这种名门世家出来的,识大体,又懂事。
可惜肚皮不争气,进门几年了,连个儿子也没能生出来。
只是余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大儿媳回到娘家,把婆婆让她回来的原因讲了一遍,父亲便大手一挥:“你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先住下吧。”
大儿媳吃了一惊,连忙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先是一怔,继而便反应过来,对跟着女儿一起回来的陪嫁嬷嬷说道:“你回趟余家,就说我想外孙女了,把大姐儿接过来。”
余家正有事相求,嬷嬷回去接孩子,余夫人没有怀疑,她巴不得孙女能讨了亲家欢心,让亲家帮忙上折子呢。
只是余夫人没有想到,大儿媳和大孙女这一去,便没有回来。
余侍郎是被抬进府的,余夫人看到他那一身的狼狈,便对长随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老爷为何伤成这样?”
长随自是不知道宫里的事,可是看老爷头上的伤,十有八、九是在宫里受的。
长随哪敢妄议,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余夫人让人拿了牌子去请太医,可是太医院却没有一个太医能出诊。
无奈之下,只好请了四时堂的大夫过来。
余夫人最终没有等来亲家们的帮忙,反倒是听说,次日早朝之上,十几位御史一起弹劾余侍郎治家不严,甚至还有人提起当年欺上瞒下的那宗旧案。
早朝还没有结束,飞鱼卫便来了余家,带走了余侍郎和三个儿子。
余夫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让人去打听消息,得知父子四人并没有带去诏狱,而是送到了大理寺,余夫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余夫人不知道的是,余家父子之所以没有被带去诏狱,而是纪勉提议的,余大人牵涉的是多年前的旧案,他懒得管,这阵子飞鱼卫太忙了。
到了此时,丢失的孩子当中,除了很可能与此案无关的孟新海以外,就只有安国公府的那个孩子了。
据贾浩和夏明交待,那个孩子是被吴青的表姐带走的,至于带去哪里,他们不知道。
安国公府内,宋彦急匆匆找到二哥宋仑,问道:“你屋里是不是有个擅长弹琴的姨娘?”
宋仑还不知道贾浩的事,因为还有一个孩子没有找到,所以飞鱼卫目前放出来的消息,便只有余孟林杀子的事,甚至就连贾浩也在诏狱的事,宋仑也不知道。
“老三,你怎么了,我屋里的事与你何干?”宋仑这些日子每天都在气头上,宝贝儿子丢了,贾氏却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使性子。
“小霍身边的人找过我了。”宋彦没好气地说道。
宋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一把抓住宋彦的胳膊:“老三,小霍说啥呢,是不是哥儿有消息了?找到了是吧,是不是找到了?孩子在哪儿,走,咱们去接孩子!”
看着像个傻子一样的二哥,宋彦忽然想哭:“二哥,孩子还没有找到,现在就差咱家孩子没有消息了,是贾浩,是贾浩勾结外人偷走孩子的,还有你屋里的那个姨娘,也是贾浩对外说你喜爱古琴,人家特意送到你面前的。”
宋仑怔住,抓在宋彦胳膊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宋彦,忽然拔腿就向自己院子里跑去。
宋彦担心他冲动之下把那女子杀了,霍誉说了,要留活口。
宋彦连忙追了上去,他第一次知道,他二哥马术了得,跑得竟然也很快。
那女子已经不见了,屋里弥漫着奇怪的香气,两个丫鬟睡得正香。
宋仑转身就往后门跑,宋彦紧跟在后面。
“今天有我院子里的人出去吗?”宋仑厉声问道。
门子吓了一跳,跪倒在地:“回二爷的话,您院子里的秀萍姑娘出府了,拿的是府里的对牌。”
宋仑抬手就给了门子一记耳光:“胡说八道,秀萍还在屋里睡觉!”
门子委屈,他没有说谎,千真万确就是秀萍啊,因为秀萍是姨娘身边的丫鬟,身份自是比不上后宅里其他丫鬟金贵,所以在查看对牌时,他还摸了秀萍的小手,秀萍还啐了他一口呢。
安国公府的事,霍誉很快便知道了。
宋家兄弟觉得匪夷所思的事,霍誉却立刻接受了。
花生因为生气,带了很大的情绪,所以最近这两日,霍誉没让他来衙门,免得小祖宗一时冲动,把余孟林宰了。
晚上,霍誉回到家里,把宋家的事,和明卉讲了。
霍誉以为明卉会立刻发表意见,可是他却没有听到明卉的声音,细看之下,明卉竟然正在发呆。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霍誉柔声问道。
这两天明卉情绪不稳,动不动就要发脾气,霍誉不敢惹她。
当然,也不是只有这两天,他家小媳妇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看谁都不顺眼。
霍誉可不想往箭尖上撞。
“你说,那个姨娘假扮成丫鬟,从她们院子一直到后门,没有一个人看出破绽,那个门子离得很近,也没有看出来?”明卉问道。
霍誉点点头:“宋彦是这样说的,要不我让人把那个门子带过来仔细盘问?”
“不用了,他应是没有说谎,易容成熟人,我也能。”明卉说道。
霍誉笑了,一脸讨好:“是啊,我媳妇本事大,别说易容成丫鬟,就算易容成我也能办到。”
明卉看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可我平时很少易容成熟人,你说是为什么?”
霍誉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明卉经常易容,可是却很少易容成大家都认识的人,当然偶尔也会,但也只是偶尔而已。
“为什么?”霍誉连忙问道。
“因为麻烦啊,易容成熟人太麻烦了,不如陌生人省事,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易容成熟人。”明卉解释。
霍誉明白了,对啊,易容成谁也不认识,从未在这里出现过的陌生人,只需要创造出一张脸就行了,可若是熟人,却要连那人的动作和语气都要模彷得唯妙唯肖。
“你是说,这个人是易容高手?”霍誉问道。
“是,这位姨娘绝对是个高手。”明卉说道。霍誉又问:“据你所知,普天之下,有如此之能的,除了你以外,还有谁?”
霍誉这样问,是有所保留的,明卉也知道霍誉有所保留。
“义父义母,以及义父的母亲。若是义父的母亲还有徒弟,那也是有可能的。”
明卉的义父义母是万苍南和柳三娘,霍誉是知道他们的,可是万苍南的母亲,他却是第一次听明卉说起。
明卉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听义父和义母偶尔说起过一次,他们平时不说这个,因为义母和她婆婆关系不好。”
万苍南的易容术承自他的母亲薛冰仙,薛冰仙不同意儿子娶柳家的女儿,在万苍南执意娶了柳三娘之后,薛冰仙便走了,并且告诉万苍南,这辈子也不要找她,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前世,万苍南和柳三娘去世之后,明卉也曾经托人打听过薛冰仙的下落,可惜直到她死,也没有打听到薛冰仙的消息。
这一世,她差不多已经快要忘记薛冰仙这个人了,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易容高手,却让她重新开启尘封已久的记忆。
“为何不会是义父义母的徒弟?”霍誉问道。
明卉摇摇头:“前世,义父义母去西北找孩子的路上遇到我,这一世的那个时候,距离现在也只有六年多不到七年。这么短的时间里,除非他们再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天才,否则……”
在易容这一块,她的确是个天才。
这不是她自夸,而是万苍南和柳三娘全都这样说。
“所以你怀疑这个人,更有可能是薛冰仙的真传?”霍誉问道。
“可惜我没有看到她另外的脸,也只能是猜测。”明卉有些遗憾,内心还有几分小小的罪恶,这个时候,她想的不是怎么抓到那个人,而是想看到那个人的另一张脸。
霍誉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他有些迟疑,可还是鼓足勇气问道:“虽然从你的描述当中,薛冰仙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可是她的传人,正邪暂且不论,总不会真的去委身……”
霍誉嘴笨,后面的话,他不知该如何说。
可是明卉听懂了,那女子是宋仑的姨娘,而且进府也有一段日子了。
既然是姨娘,那肯定没少和宋仑同床共枕,霍誉的意思就是,江湖儿女虽然性情大开大合,可是这种事也是说做就做的吗?
明卉露出了这两天来难得的笑容:“傻子,她能迷倒丫鬟,想要迷倒宋仑那还不容易?”
霍誉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莫非宋老二每晚都在睡觉?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有一种香,叫做春梦了无痕。我猜那两个丫鬟里,至少有一个是她的人,每天晚上和宋仑行周公之礼的,其实是那个丫鬟,只是宋仑闻到春梦了无痕之后,迷迷湖湖之间,无论看谁,都是他清醒时看到的最后那张脸。”
明卉说得轻松,霍誉却是听出一身冷汗。
“那什么春梦了无痕,你也会制?”霍誉小心翼翼。
“我有这个方子,是前世我从一名胡商那里偶然得到的,不过我没有试过,因为前世我是鬼娘子也用不到,嘻嘻,你不提醒,你早就给忘了,等我好好想想,恐怕那张方子已经记不全了,哎哟,我有事要做了,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制出来。”
霍誉脸上如同四季飘过,他好死不死,问这个干嘛?
第二天,明卉难得没睡懒觉,抢在早哥儿被送过来之前就钻进了工坊。
霍誉晨练之后,早哥儿委屈地冲他伸出小手要抱抱,霍誉把他抛起来又接住,早哥儿高兴地咯咯直笑,招乳娘吓得脸色苍白,好在霍誉没有再继续,把早哥儿交给招乳娘,便去衙门了。
招乳娘便把早哥儿放到临窗的大炕上,把玩具扔在炕上,让他自己爬着玩儿。
早哥儿爬了一会儿,看到悠闲走来的荔枝,便惊喜地和荔枝打招呼,他是个喜欢说话的孩子,荔枝是三只猫里话最多的,早哥儿说话,荔枝必有回应,于是一人一猫,在上午的阳光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那叫一个热闹。
霍誉还没有走进衙门,便看到等在外面的白菜。
“世子,安国公府的两个丫鬟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
昨天晚上,明卉说了那两个丫鬟当中至少有一个是琴姨娘的同伙之后,霍誉便让白菜连夜去拿人了。
这种迷药很厉害,两个丫鬟睡到半夜才醒来,醒来时便已经在镇抚衙门的小牢房里了。
霍誉点点头,对白菜说道:“让他们把人看管好,不要自尽。”
两个丫鬟五花大绑,就连嘴巴也勒了布条,防止她们咬舌,咬断舌头不一定全都会死,但却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做证。
不过,到了晚上,两个丫鬟就招了。
安国公府规矩大,姨娘只能带一个丫鬟进府,这两个丫鬟里面,一个是琴姨娘带来的,另一个是府里的家生子。
府里的这个家生子,是贾氏给挑的,容貌平平,老实本份,老子娘和哥哥们都在府里。
稳婆给两个丫鬟验了身子,两人都非完璧,一问之下,除了刚开始的几次是带来的丫鬟以外,后面都是这个老实的家生子。
不是被逼,是心甘情愿,现在她讲出来,也是心甘情愿,并且满怀希望地以为,只要说出一切,回到府里,二爷就会把她收房,哪怕当不了姨娘,也能当个通房丫鬟。
琴姨娘带来的那个,是从花楼里买来的,长相一般,一直在坐冷板凳,有人花钱把她买下,并且许诺,替姨娘把二爷侍候好了,以后也能当姨娘。
和那个家生子相比,花楼里买的这个丫鬟知道得多一些。
据她说,贾氏还在府里时,琴姨娘是不敢出去的,自从贾氏赌气从府里跑出去,琴姨娘先后出去过三次,这次是第四次。
前三次琴姨娘也是化妆成她出去的,每次都是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
这一次,琴姨娘说这一走不知道何时回来,三天以后,如果她还没回来,以后二爷就由她们两个照顾了,只要她们把陪侍的事告诉二爷,二爷会怜惜她们。
当然,琴姨娘是空着手走的,这几个月来,二爷赏给她的那些头面首饰全都没有带走。
两个丫鬟盘算着,若是三天后琴姨娘不回来,她们就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对二爷就说是琴姨娘卷了东西私奔了。
霍誉看完她们的口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个是蠢呢,还是蠢呢。
不过,其中一个丫鬟,从几幅画像中认出了把她从花楼买出来的人。
是吴青的那个表姐。据她所说,琴姨娘离开,应是临时决定的,因为在此之前,琴姨娘还在安排她们接近世子院子里的丫鬟。
安国公府世子宋廉,前不久调任金吾卫,任金吾卫副使,最近这一个月,皇帝每次出宫,宋廉都会跟在皇帝身侧。
霍誉和宋廉,是大晋勋贵子弟中这一辈里官职最高的两个人。
他们同时也被视为异类,因为他们和大多数勋贵子弟不一样,吃喝嫖赌一样也不沾,也没有爱好,玩马玩狗玩鸟养勐兽勐禽,打猎钓鱼蹴鞠听戏,琴棋书画吟诗作赋,但凡是别人会喜欢的,他们两人统统没有兴趣。
霍誉好歹还有一个颇具话题性的驸马爹,和一个开香铺的媳妇,这些都是能让人议论的,而宋廉身上却是一丁点话题也不给别人。
宋廉的妻子胡氏中规中矩,不苟言笑,他们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和父亲一样,顶着一张冰块脸,从来没有小朋友敢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
据两个丫鬟交代,琴姨娘进府之后,没过多久,便让她们去打听世子妃身边几个丫鬟的喜好,就在离府的前一天,琴姨娘还让她们去给其中一个丫鬟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