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燥热,李既演也不敢给孩子喂搁置太久的食物,几乎每次孩子饿了,他都得现煮米糊,或煮羊奶。孩子尿了,得及时洗屁股更换尿布,生怕捂出痱子。
这么一遭蹉跎下来,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尤其在光鲜亮丽的虞子钰和萧瑾面前,站在碧瓦朱檐下的他,更显得格格不入,一脸饱经风霜的沧桑样子。
他怕虞子钰嫌他丑,遂要折返屋里去,打算换身衣裳。他当初和虞子钰成亲后,夜里多半都和虞子钰宿在虞府,他的衣物也有放在虞子钰的屋子。
“我回屋换身衣服。”他捏了捏虞子钰掌心,大步往屋里走。
速速进屋关上门,轻车熟路打开箱笼,原本他放在这里的衣物不翼而飞,一件不剩。箱中柜只有虞子钰满满当当的物件。
“媳妇儿,我衣服呢,你丢哪儿去了。”他撑开黄杨木门扉一角,询问虞子钰。
而院内只剩萧瑾,虞子钰又跑邻屋看孩子去了。
听到李既演的问话,萧瑾沉步走过去,站在门前与他戾目而视,道:“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李既演装作听不懂,奋力推门要关上。萧瑾把住门框,两人你推我挤,毫不相让,都是身手不凡的习武之人,你来我往的僵持之下,雕画精致刻有八卦阵的门框碎裂。
李既演随即松手扶门。
这八卦门是虞子钰的宝贝,掷下重金跟灵虚子买的辟邪门。他扶起岌岌可危的门框,试图归回原位,可转轴处已裂开,怎么重整都还是摇摇欲坠。
萧瑾一脚踢开门走进去,目光阴戾盯着李既演:“你回来干什么?”
李既演还是不回话,默默摆弄更不堪重负的门框。
“李既演,我们聊聊。”
“嗯。”李既演只回了一个字。
萧瑾竭尽全力按捺狂躁,尽量维护自己惯有的体面,“你要怎样才能离开?”
“我不会离开。”李既演语气淡淡,总是爱答不理。
“孩子是谁的?”萧瑾又问。
“我的。”
萧瑾是真的很想把他打成和门框一个样,“你和她成亲时,我可没出来阻拦过,你这次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我也没想阻拦,是子钰自己来追我的。”
萧瑾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他没法和李既演交流,也没法和虞子钰交流,这两人脑子都有奇异的逻辑,虞子钰是个疯癫的就不说了,李既演也没好到哪里去,如今还弄出孩子的戏码。
一阵怪诞的沉默后,李既演发觉没法修好门。只得转身进了里屋,继续在几个敞开的箱笼中翻找自己的衣物。
萧瑾道:“不用了,你放在这里的东西,都被我扔了。”
“你凭什么!”李既演一直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起了汹涌。
“我不仅扔了你的衣服,还在这里留宿过。”萧瑾一步步逼近,指着宽大的拔步床,“在这张床上,就像你之前和她做的那样。”
李既演心里一暗,他猜想这或许是萧瑾的报复,报复那日萧瑾以小师弟的身份在这里过夜,萧瑾睡在榻上,而他就和虞子钰在床上翻云覆雨。
他气得发抖,拳头捏得关节摩擦作响,面上不显装得云淡风轻:“然后呢,她爱你吗?”
这话仿佛给了萧瑾闷头一棍。
他至今都无法坦荡地说虞子钰爱他。至始至终,他认为虞子钰最爱的依旧修仙,任凭虞青黛等人在她面前说他的好话,虞子钰还是无动于衷。而灵虚子满口胡诌他有仙骨灵根,虞子钰这才对他刮目相看。
他开始想退让了,是否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虞子钰所说的,留李既演在身边,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
两个男人还在对峙,虞子钰喊声在外惊起:“谁把我的门踹坏了!”
屋里二人双双回头,萧瑾走过来道:“子钰,我现在叫人来修,别生气。”他这段日子被虞子钰蹉跎得没了脾气,她语气一不对,他便下意识酝酿歉意。
虞子钰赫然而怒:“这是祖师娘亲手给我做的八卦门,辟邪用的,你把它弄坏了,还有没有良心,你对得起祖师娘吗?”
李既演不想让虞子钰生气,也匆匆过来低声下气道:“媳妇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弄坏的。”
虞子钰正欲朝他发火,转念一想,而后摆开笑脸,握李既演的手,在他手背拍了拍:“那就没事了,你刚生完孩子,多有疲惫,犯错也是难免,这次就不怪你了。”
她抬起李既演的手反复查看:“哎哟,这么结实的门都裂了,伤着你没有,可别受伤了,我要心疼死的。”
“没事。”李既演搂住她的肩膀,臂膀圈住她往屋里走,“媳妇儿,我衣服呢,都找不到了。”
虞子钰知晓衣物是被萧瑾扔了。
她当时没阻,如同当初她和李既演在一起时,李既演若有若无对萧瑾的挑衅,她也故意装作不知。作为她的男人,总该有些权力拈酸吃醋的。
这会儿不想伤了李既演的心,掩话道:“哦,你的衣服啊,都旧了,我叫人扔了,打算给你做新的呢。”
“你都要和别人成亲了,还想着给我做新衣?”李既演挑眉道。
“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还没成亲吗。行了行了,别多问,我差人去将军府给你送几件过来成了吧,小气鬼。”虞子钰絮絮叨叨,也翻出自己的一套藕粉裙衫。
她捧着一团衣衫,爬上床又探出头来叮嘱:“我要换衣服,你们可别偷看。”说完,嗖的一声放下床幔。
萧瑾和李既演面面相觑。
虞子钰速度极快,换掉婚服,掀开帐幔跳出来,拿出刀剑佩戴整齐就要离开。
李既演要去追她,她扭头阻拦:“别跟着我,我有要事,马上就回来,很快!你们在这里等我。”
她奔至前院,前来赴喜宴的宾客大部分都走了,只剩家丁在清理后续。
此事若是正常人家出的闹剧,恐怕沦为天大的笑柄,可这事儿的事主是虞子钰,众人嚼舌几句也就收锣罢鼓了——虞子钰这号癫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虞子钰差一侍卫,叫他速速进宫找还在打牌的祖师娘,让她立即回虞府。她自己则是跑往薛府找梅花精,还要去绣坊找格萨拉和次曲,邀请她们来看自己的好闺女。
薛维这边都还没接到虞家那边的消息,他正打算带装扮济楚的沈苑去虞家吃席呢。
见虞子钰冲进来,沈苑指着她,惊讶道:“虞子钰,你不是要成亲吗,怎么还不穿红色?”
虞子钰跑来拉她的手,朝斜阶下跑:“事出有变,我先不成亲了,带你去看个天大的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沈苑脚步跟不上她,被她牵得踉跄。
虞子钰笑得前仰后合:“我有孩子了,是个很可爱的闺女,我带你去看她,很漂亮很可爱的。”
“哇,好厉害,怎么会有的?”沈苑脑子没反应过来。
虞子钰声量低了些:“是我前夫生的,你要保密,不可宣扬。这世间的男子只有我前夫一人能生宝宝,不能说出去,不然别人会知道他身体里有个鬼怪。”
沈苑捂住自己的嘴:“哦,我不说我不说。”
“走吧,我们再去找格萨拉,我带你们去看我的宝宝。”
虞凝英原本想让次曲和格萨拉在虞府里做事,次曲觉得在府上干些家务事儿根本不是干活,觉得自己是吃白饭的,甚是不好意思。虞凝英只得安排她们去了自家绣坊当绣工。
虞子钰拉沈苑去绣坊,找到次曲和格萨拉。带她们又返回虞府,薛维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到达虞府门口,灵虚子正好也到,虞子钰欣喜若狂:“今日可这是我的大喜之日,你们快随我来。”
见到屋中刚喝过奶的孩童,虞子钰趴在床边爱不释手,止不住炫耀:“你们快看,这是我闺女,和我长得像不像?”
灵虚子笑了笑:“像,跟你一样呆头呆脑。”
虞子钰扯灵虚子的道袍:“祖师娘,你快给你的徒孙取个名字吧,她还没有名字呢。”
李既演插话:“我已经取名了,叫虞路,她是我在路上捡的。”
话音刚落,虞子钰幽幽抬起头,眼神泛起异样:“你说什么,宝宝你是在路上捡的?”
萧瑾也早已换了婚服,这会儿站在虞子钰身侧,跟着虞子钰的话,加重语气道:“原来是在路上捡的。”
沈苑突然大笑:“虞子钰,你看我就说嘛,男人不会生孩子啦,你被骗了呢。”
◎天变◎
虞子钰心下甚疑怪, 一只臂膀半搂住孩子,一只手死扣李既演手腕,正颜厉色问道:“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你莫要欺我。”
李既演失悔不及, 暗怨自己多嘴。明明是个嘴笨的, 还不管好自己这张嘴, 多说多错。
他不太敢直视虞子钰清亮黑眸。故作板脸委眉,牙关紧咬抢抱过孩子,硬邦邦道:“你若嫌弃我们父女俩, 我带宝宝离开便是。”
他手势娴熟端抱孩子在怀里, 薄唇紧抿, 挤开人群离门而去。众人微惊,没好得拦他, 这孩子是他携来的, 左算右算都是他的孩子, 谁敢阻拦乱抢。
虞子钰站直身子,双眉拧起,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她将屋里人都哄出去,只留下灵虚子在屋里密聊, 神秘兮兮问道:“祖师娘,您别具慧眼, 依您之见, 那孩子可是我的骨血?”
“这个......”
灵虚子在心里编排,不知该如何糊弄虞子钰,说实话她个人不喜萧瑾, 这人太精明了, 她捞不着什么太大的好处。
虞子钰催道:“祖师娘, 您不是向来明决果断吗,怎么如今问您几个问题,您总是支支吾吾没主意,可是道行退化了?”
灵虚子提起拂尘敲她:“我又没见过男人生孩子,如何给你指点迷津?”
“您不是全知全能,无所不知吗?”
灵虚子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了虞子钰一辈子,自从去藏区回来后,虞子钰已经在怀疑修仙的真相,她不能再肆无忌惮对虞子钰胡说八道了。
如今说话也得收着了,得给自己留个回旋的余地,没有正面回话,而是反问她:“孩子不是你的,你就不要了?”
虞子钰猛然站起,大声嚷嚷:“祖师娘,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孩子不是我的种,还叫我养着。李既演守不住裤子,出去野混弄出个野娃来,还让我当冤大头?”
刚见到孩子时,她只顾着高兴了,现下迁思回虑,方觉得有诈。孩子如果是李既演鬼混出来的野种,那她还能留吗。
虞子钰越想越气,提刀就要出去:“这个王八蛋,趁我忙着成亲没心思管他,他就在外沾花惹草,叫我面子往哪里搁,大家都笑话我呢。”
灵虚子拉住她衣袖:“你消停点。退一万步说,你都与他和离了,他就算另寻新欢,也不干你的事,你管不着。”
灵虚子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虞子钰火冒三丈:“我怎么管不着?前夫也是夫,和离了他也得听我的,也得为我守身如玉!”她气声小了些,喃喃道,“万一哪天我要吃回头草呢......”
灵虚子“啧啧”两声:“真会御夫。”
李既演带孩子回将军府,暂时未详李方廉还认不认他这个儿子。
不过就算不认,将军府也是他的。他平虏将军的名号是自己亲赴血战数次拼来,将军府乃朝廷所赐,是他的私宅。
正好,回来的路上巧遇李方廉和另外几个大臣,李方廉身边领着一俊俏小生,便是李既演在虞府门口见到称李方廉为“父亲”的小生。
几个人见到李既演过来了,扯了扯李方廉的袖子。
李方廉看起来有些踌躇,似乎是不好意思面对李既演,他低声对旁白小生道:“李既演回来了,别当他的面喊我父亲,免得他心里不好受。”
小生颔首表示明了,没多言。
李方廉和几位大臣拜别,脸上带了点尬笑,小步来到李既演身边,故意道:“唉,既演,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回来了也不提前跟爹说一声。”
“嗯。”李既演淡淡应一句,抱着孩子就要走。
李方廉匆匆跟他并肩走:“既演,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媳妇儿跟别的男人好上了,这事儿也不是爹故意不告诉你。爹有找了马探传信的,但塞北那么远,一时半会儿信也传不过去啊。”
“无事。”
李既演稍稍侧目,看向李方廉花白的两鬓,不知道是否还能叫他父亲。李方廉的干儿子不止他一个,而他能一直留在李方廉身边,不过他长得有几分像李方廉早夭的那对儿女罢了。
李方廉看出他的心事,凑过去看他怀中的婴儿:“哟,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我要当爷爷了。”
这一声“爷爷”让李既演没那么纠结,道:“父亲,这是我在路上捡的,以后想养着。”
“想养就养呗。”李方廉早已没有亲生儿女,他不在乎李既演的这个孩子是不是捡来的,反正都跟他没有血脉关系。
两人没有太多话要说,李方廉只补充了句“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爹说。”而后带着他另一个干儿子走了。
李既演抱孩子进了将军府,已是掌灯时分,给孩子换过衣服,又喂了米糊,也不见虞子钰的到来。
虞子钰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孩子,她慢慢想开了些,男人怎么会生孩子呢。可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正如修仙一样,她也在怀疑这世间究竟有没有神仙,可不愿真正去面对。
她来到将军府,冲入李既演房里。
看到李既演坐在床沿逗孩子。她走过去,先是解下身上的刀剑搁在茶几上,才靠近孩子,故意呵斥李既演:“宝宝还这么小,你抱着她跑来跑去,真不怕摔着啊。”
李既演放下手中的拨浪鼓,问道:“你还和三殿下成亲吗?”
“这是我的事儿,你别多问。”
虞子钰踢掉脚上软底金丝绣鞋,爬上床把孩子抱起来,笑着逗孩子,又严肃看向李既演,“这孩子就是你生的,知道没?以后再敢胡说什么路上捡来的,看我不收拾你。”
“嗯,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说错话了。”李既演朝她坐近,手搭在她腰间,将她和孩子都半搂在自己怀里。
虞子钰心里总算是敞亮,抬头对他笑:“李既演,我们当父母了,你以后要做个好父亲,多多孝顺我们女儿,知道了吗?”
“孝顺?”李既演摸不着头脑。
“就是孝顺,我们闺女是鬼胎,鬼胎可是轮回千年才能投胎的呢。这么算起来,这孩子还是咱们的祖宗呢。”虞子钰轻轻摇晃孩子,又爱又喜。
李既演被逗笑:“好,我们把她当祖宗。”
虞子钰调皮故意横眉:“不许叫她虞路,她不是路上捡的,她就是我们的宝宝。我已经给她取名了,叫虞恒道,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叫虞恒道?”
虞子钰:“恒道,取自《道德真经》中的‘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取了这个名字,以后她长大了就可以跟着我一起修仙了。”
“好,都听你的。”
孩子玩闹了许久,已是困乏,不知不觉睡了。
祝淑秋带了两名奶娘过来,对虞子钰道:“三小姐,大小姐让奴婢过来问问,可要让奶娘照顾孩子,还问您,今晚可要回虞府睡?”
“回呀,我前夫和宝宝也和我一同回去。”
虞子钰跳下床,又抱起孩子:“走了,李既演,我都放下身段来哄你了,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嘛,快走快走。”
“三殿下还在不在你家,再碰到他,他要骂我的。”
虞子钰:“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父女的,快走快走。”
“那你别跟他成亲好不好?”
虞子钰仿佛肩负重任:“我自有分寸,我能处理好的,反正苦谁都不会苦了你和孩子,你就放心地跟着我吧!”
重新回到虞府,果真萧瑾还在等着。
看到虞子钰抱着孩子,李既演半搂着她进门那一刻,萧瑾还是怔住,这是他的新娘子,他本该今日和虞子钰成亲的,一切都被李既演搅乱了。
他走到虞子钰面前:“你是怎么想的?”
虞子钰把孩子交给李既演,语重心长拉萧瑾到一旁。
“这事儿闹的,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总不能不管李既演和孩子吧,毕竟是我的骨肉。你要是愿意,以后让李既演留在咱们身边,就如我之前说的,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
“你真的很贪心,虞子钰。”萧瑾头一会儿用这种苛责的语气对虞子钰说话。
“难道你要让我把他们父女赶出去,做个不仁不义之辈吗?那可是鬼胎,好不容易怀上的鬼胎!鬼胎神力无穷,可助我悟道,我苦心修炼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成仙吗?等我成仙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也能跟着我呼风唤雨了,是你占了天大的便宜!”
萧瑾冷笑:“鬼胎,修炼?你真以为男人可以生孩子,真以为这世上有神仙?没有的,虞子钰,大家都在骗你,这世上没有神仙。”
这是萧瑾首次否认她的神仙论,虞子钰怒气腾腾,甩袖就要走:“冥顽不灵!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你偏要如此愚昧,那就别怪我断情绝爱。”
萧瑾拉住她,指着站在不远处的灵虚子:“你问问你祖师娘,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有!我说有就有,我都看到了,看到了好多次!”虞子钰红了眼睛,被萧瑾刺激得欲哭。
“那你找到神仙了吗?你夜里爬到山上引天雷,你渡劫成功了吗,去雪山找神仙,找到了吗?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鬼胎,那孩子是李既演捡的,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萧瑾也看不下去了虞子钰这么执迷不悟了。
李既演拿一个捡来的孩子,就能将她骗得团团转,不惜为了这个孩子,毁了他们的婚事。
“不是捡来的!是李既演生的,我说是就是,就是他生的!”虞子钰吼道,要挣开他的手。
李既演听着他们的争吵,突然头痛欲裂。
李奉浑身一震方缓过神,前几日他出现过一次,也收到李既演留的纸条。他当然愿意收养这个孩子,觉得李既演这个主意太妙了,有了孩子还怕娘子朝三暮四吗。
李奉听着虞子钰和萧瑾的争吵,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匆匆把孩子塞给奶娘,跑过来拉虞子钰到自己怀中。
李奉牙尖嘴利对萧瑾骂道:“凡夫俗子!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这样的凡人,怎么知道我娘子的修仙大志?我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你也给她生个孩子试试看!”
虞子钰一愣:“李奉,你出来了?”
李奉喜极而泣,捧着虞子钰的脸亲了几口:“是我,娘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世上有神仙的,男人也能生孩子。我再给你生十个八个,看哪个王八蛋还敢反驳。”
虞子钰抱住他:“嗯,李奉还是你对我最好,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萧瑾已经隐约知道李既演也是有癔症的,他听说过这种癔症,一个人有两个人格,两个人格性情各有不同。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何争不过李既演了,他一个人和两个人争,如何争得过。
李奉向来没脸没皮,拥着虞子钰朝内院方向走:“娘子,咱们该去歇息了,你别信他胡说。这孩子真是我生的,咱们去屋里,我同你好好讲讲我是如何生的。”
“好,仔细讲一讲,我最爱听这个了。”虞子钰乐不可极,和李奉手牵手一起走。
萧瑾再次叫住她:“虞子钰,再问你一次,你要我,还是要李既演?”
“谁都不要,我只要李奉,我喜欢李奉。”虞子钰随口一答,迫不及待拉李奉回屋,要听他讲述如何诞下鬼胎的惊险历程。
萧瑾也离开,他没回王府,而是直接进皇宫。如今他是摄政王,已经可以撰旨下令。
回到皇宫,召集手中武将团团围住御书房,又降旨命各大公臣进宫,在御书房当面发号出令。
“本王连夜召各位进宫,是有一言,诸公且静听。当初赤虎军起义,宁远屯兵于城外,拒不回宫救驾,让赤虎军攻入城中宫内,上欺天子,下虐黎庶,罪恶满盈。如今新帝年幼,宁远手中兵马重重,拒不愿交出兵权,怀有不轨之心,诸公觉得该当如何?”
众人不言语。
萧瑾接着道:“今日太上皇从雷坞传来圣令,直指宁远公主蓄意屯兵,乃反臣也。命我等庇护新帝,扶复大权,削夺宁远兵权,伏兵诛之。”
“俱听摄政王调遣。”众人纷纷道,大家都知道萧瑾和宁远之间必有一战,这个争端如何都躲不过。
太子少师赵浦贤上前道:“当初起义军攻入皇宫时,有太监宫女看到,是虞子钰斩了太子的头!众人之前碍于宁远的势力,皆不敢提及此事。老臣为太子之师,如今也要为太子讨个公道。虞子钰斩杀太子,这是何等罪恶滔天,虞家当满门抄斩!”
赵浦贤作为太子的老师,太子虽昏庸只知玩乐,但待他这个老师极好,他必须要为太子报仇雪恨。
且他与虞家有过节,须得趁这个机会,彻底除了虞家。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虞子钰斩太子头颅一事,其实也早在文武百官中传来,只是大家都不敢言语罢了。
众人对虞家日益强大的势力早已嫉恨,眼下颇为赞同赵浦贤的话,纷纷跟着道:“既要护佑新帝,太子之死也得算个清楚。”
“太子不是虞子钰杀的。”
萧瑾撩下这么一句,而后开始排兵布阵,下令今夜便围剿宁远的公主府。
李奉口如悬河讲述自己生孩子的惊奇历险, 虞子钰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那日我正抵达秦州,骑马从远掖峰东侧的驿道经过。明明万里无云的天, 忽而雷雨惊变, 飞沙走石, 天边有七彩祥云铺设云层。我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 有东西在动,似有三昧真火在体内燃烧。”
虞子钰盘腿坐在床上,托起下巴听着, 满脸倾慕, “然后呢, 你就把宝宝生出来了吗?”
李奉手一揽,把她搂抱在怀中, 让她靠在自己胸口, 低头吻她额间。
继续道:“我没有产道, 自然是生不出来。便记起你当初所说的拆剖而产,我拿起刀在肚子上一划,顿时黑气腾升,转眼间散出的黑气聚集在一起, 最后凝成婴儿,我们的宝宝就这么来的。”
虞子钰听罢, 拍手叫好:“厉害, 太厉害了,夫君辛苦你了。”
她伸手拉扯李奉的腰封,扯开衣衫要看他腹部伤势。什么伤痕也没留下, 紧实的腹部肌肉纹理线条流畅, 块状分明。
虞子钰在腹肌上摸了个遍:“你割哪里了, 伤好得这么快?”
李奉随手指了一处:“就是这里,我道行可不浅,几日后便好了。”
“厉害,着实厉害。怪不得能把萧瑾的仙骨都打断了,李奉,你还是有两下子的。”
提到萧瑾,李奉又不高兴了,故意闷着脸。
“这个罪名我可不认,萧瑾是李既演打的,可不是我打的。我虽武艺超群,道行高深,但娘子都教过我了,要做个仁义君子,我心里都记着呢,怎么会随便打人呢。”
他这满口甜言,叫虞子钰听得心里暖烘烘的,果然还是李奉最听话。
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李奉,如今不管是情情爱爱,还是世间险恶,我都经历了不少,到头来还是发觉你最好。”
李奉心驰神荡,抱住虞子钰爱不释手:“娘子,只有我才是最好的。你别和萧瑾成亲好不好,有我和李既演照顾你就够了。”
“好,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的,我定不辜负你们。”虞子钰也抱紧了他。
二人相拥而眠,虞子钰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记挂着孩子,蹑手蹑脚起来,要去对屋看孩子。
刚出屋子,却见空中连续三支火弩划破漆黑夜幕。她认得出,夜间三支火弩连射,这是北衙六军的军火信。
她爬上院中的老槐树,遥视远处情况。
今夜月明如昼,月光昏昏白白照耀各处屋顶,虞子钰清楚看到有星星点点的人影跳跃在远处房顶之上,直奔公主的方向。
再往远了看,位于城南左右神武军的军营,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动,也是向公主府所在街道进发。他们似乎是要突袭,动静并不大,四周也没有马蹄声。
虞子钰爬下树,直奔姐姐的屋子。推开窗子跳进去,却不见虞青黛,床上的锦被缎褥摆列规整,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喊了几声,也不见有姐姐的回应。
虞子钰又跑到父母的屋前,拍门叫喊:“娘,姐姐呢,姐姐去哪里了?”
虞凝英觉浅,先醒过来,合衣来开门:“子钰,你怎么了?”
“姐姐呢,我去她屋里找,没找到她。”
“哦,她去公主府了,说今晚在那儿留宿。”虞凝英见她焦急的样子,回头喊话丈夫,“老赵,快起来。”
赵天钧从里屋出来,睡眼朦胧:“子钰,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虞子钰指向夜空:“我刚刚看到有三支火弩连发,还看到城南神武军出动了,神武军不是归三殿下管吗,怎么都出来了?”
赵天钧大惊,忙问:“李既演呢,快叫李既演过来!”
“李既演不在。”
赵天钧:“他回将军府了?”
虞子钰摇头:“不是,现在是李奉占着身子呢,李奉就在我屋里睡着。”
“快叫他过来!”
“哦。”虞子钰往自己屋里跑。
赵天钧和虞凝英急急掌灯。赵天钧来到前院,爬上望风台看去,果真看到有军队在城内移动,匆匆派侍卫去公主府送信。
虞子钰也把李奉叫醒,带他来到父母跟前,李奉眉眼带笑拱手作揖,倒是嘴甜:“爹,娘,叫我来有何吩咐?”
赵天钧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李既演,哦,不是,李奉。算了算了,不管你是李奉还是李既演,赶紧回龙武军军营点将排兵,去公主府支援,听从宁远的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