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话说的好虚伪。
钟意在米兰的行程先紧着工作。
她和秀场造型师配合工作,要选出走秀LOOK和模特上身款式,秀场当天也是跟着在后台忙碌。
周聿白计划在米兰待两日,而后飞往德国谈项目。
等到德国项目谈判结束,再返回米兰。
只是在米兰的这几天着实让人不太愉快。
即便他在钟意身边,也时不时有男人全然无视他的存在,过来找钟意搭讪说一句:“I love you。”
意大利也有不少极品帅哥。
钟意有时候多瞄两眼,或者对着金发碧眼的年轻肉体露出个羞涩含蓄的笑容。
转头就能看见周聿白那张不动声色的冷脸。
她端起咖啡杯,掩饰唇边的笑意。
那天在甜品店遇见个笑容甜甜的年轻男孩,捧着马卡龙追了钟意两条街。
气喘吁吁地问钟意从哪儿来,下一站要去哪儿,他打算明天辞职跟着钟意走,问钟意要个住址和联系方式。
钟意脸颊的笑意挡不住地荡漾开来,柔声柔气地跟甜品帅哥聊了几句。
旁边的男人脸色黑沉如锅底,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
钟意就是喜欢嘴甜的男生。
当时在英国念书,她dating过一位意大利男孩。
承蒙这位友人的陪伴,的确带给钟意不少愉的时光。
这次两人在社交软件上再次联系,告诉钟意他现在在佛罗伦萨,打算来米兰和钟意见一面,吃个饭聊聊天。
钟意只把这次见面当做朋友聚会。
她本来打算等周聿白去德国那几天再安排——以免节外生枝。
岂料周聿白无意听见钟意跟人打电话约见面时间。
周聿白真是给气笑了,那张俊脸岂止是冷若冰霜,简直已经凌厉黑化到把后槽牙崩碎的地步。
偏偏语气还维持着温和儒雅:“嗯?这安排真不错,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迫不及待跟前男友见面,反正我在德国鞭长莫及,你大可在高级餐厅跟人吃烛光晚餐,最后他送你回来,恋恋不舍交换个晚安吻,或者邀请上楼喝个咖啡也不是不可。”
钟意乜一眼他那张冰山脸,纠正他:“明明约的是吃午餐,他下午返回佛罗伦萨,我也还有其他工作。”
周聿白淡雅冷笑:“他也可以追你两条街,最后告诉你明天辞职跟你走,问你要个地址和联系方式。”
语气带着股郁郁不平的酸气。
钟意皱皱鼻子,叉腰犟嘴:“是你自己说的,我随时可以喊停,也可以找其他男人。”
她拗着精致下巴:“这是我的自由。”
没名没分的。
周聿白脸色蓦然一暗。
他抿唇不语,伸手扯拽衬衫,领口敞开,长腿一迈,走进了房间。
晚上睡在一起。
钟意只觉他落在脖颈的吻分外的粗暴炙热,深吮着在皮肤留下深刻的触感。
“混蛋。”她瑟缩着骂他,却被那强烈的吮吻惹得发颤。
钟意捧起他的脸,摸到他发红滚烫的耳珠。
“我的脸不好看吗?”他深深浅浅吻她,支起宽阔的肩膀笼在她身上罩出一片阴影。
他捉着她的手,触碰他蓄力紧绷的身体,薄薄的肌肉和细腻的皮肤,“这还不够?要不是我忍着,你都吃不完。”
卧室光线遮挡。
钟意脸红得更甚,心更燥动。
“我都从国内追到这儿,费尽心思挤出时间陪你,你还惦记着其他男人。”晶莹汗珠挂在他浓黑卷翘的睫尖,尖锐喉结在发红皮肤下滑动,语气带着可怜的味道,“钟意,你欺负我。”
睫尖的汗珠颤颤滴落在她皮肤。
嘶哑性感的声音像粗砺砂石,滚过钟意的耳膜。
钟意禁不住颤抖,又好像要融化。
“没有啦。”她搂着他的脖颈,柔声道,“只是普通朋友吃个饭而已。”
钟意再三强调, 只是吃个饭而已。
她有绝对的自由和自我决策权——和一个英俊风趣又有交情的男同学见面,何况只是单纯的聊天叙旧。
周聿白披着睡袍倚在窗边抽烟,意兴阑珊看钟意坐在化妆镜前。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其他女人约会吃饭聊天?”他貌似随意问她, “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
她蹙着秀眉往脖颈痕迹上涂粉底。
无论是叶绾绾也好, 还是唐柠或者其他女人。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资格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走的时候也容易些, 至少不会拖泥带水,也能干脆利落。
周聿白垂着狭长的眼,漆黑睫毛掩住眸底翻滚的暗色,这暗色转瞬即逝,再抬眼又是一派清朗。
“玩得开心。”他走过来吻她。
薄唇落在她脖颈的鲜明印记上, 他轻嘬了口, 大度道,“我帮你们订餐厅,好好享受和朋友的聚会。”
满街的意大利男人都能为调情辞职。
但周聿白把正事摆在第一位。
他把夏璇留在米兰陪钟意, 早早带着李总助去了德国谈项目。
“有没有觉得周总很有涵养?”夏璇说起了boss的好话, “他居然还安排司机去接人耶,还怕你忙不过来特意给我放假, 怎么会有这么绅士大度的男人,之前你跟蓝郁那样,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蓝郁半点不好,还帮着撤热搜, 他对你身边的男人都还蛮好的。”
人倒是光风霁月地走了。
钟意手指掩饰性地抚着高领衫下的吻痕:“他就擅长这样。”
和这位意大利同学的见面在第二日中午。
酒店安排司机送钟意去火车站,两人在站台见面拥抱——旁边还站着当观光客的夏璇。
男同学依旧热情洋溢地赞美钟意可爱迷人。
湛蓝发亮的眼睛看向夏璇, 又是一番溢美之词。
午餐订在米兰一家久负盛名的老餐厅, 特意留了很好的位置。
夏璇本来不想当电灯泡。
奈何这是老板的要求, 谁知道米兰的治安如何,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出行。
再者钟意这位朋友实在是太帅——并不是说自己老板不够英俊的意思,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东方男人和金发碧眼清澈灿烂的西方美男都很值得欣赏。
何况钟意和意大利男生压根不介意多一个朋友。
好端端的两人见面变成了三人行。
午餐当然吃得很愉快。
浪漫幽静的环境和精致餐具,地中海风味的美味食物,牡蛎、迷迭香和带海葵的意大利面以及各种口味的甜品冰激凌。
手机有消息进来。
周聿白问她:【米兰的午餐合心意吗?】
钟意:【很棒。】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照片晒德式工作餐——干净的盘子装着干净的土豆、薯条和鱼排。
旁边还搁着钢笔和一叠厚厚的文件。
钟意差点笑出来。
午餐后还有点空闲时间。
米兰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午后阳光灿烂,大家又找了个咖啡店,坐在户外花园慢悠悠喝杯咖啡。
可以聊很多东西,生活、工作、艺术、未来和旅行。
只是钟意有点心不在焉。
夏璇倒是和这位意大利男生越聊越开心。
不远处。
有一群鸽子哗啦从屋顶落在地面,钟意兴起,捏着一小块可颂面走过去喂鸽子。
只是她弯腰洒下面包屑,似乎听到有人鼓掌,而后乐声自街角飘荡过来。
曲调有点耳熟。
钟意循着声音走过去。
艳丽玫瑰花围绕,花束中央摆着架钢琴,有人在弹奏曲目。
旁边三三两两的路人或站或坐,静静地聆听钢琴曲。
是记忆里的那首——《夏日最后的玫瑰》。
时至现在,钟意已经能完全记住这首琴曲,缠绵悱恻的婉转音调和幽怨如泣的低诉。
“夏日最后的玫瑰,所有的鲜花都已凋零。
没有半个玫瑰花苞能分担她的忧愁。
从闪亮的戒指上,宝石掉落了……”
弹琴的男人白衫黑裤,面容暖白而眉眼漆黑,有着双漂亮柔韧的手,修长手指在琴键翻飞,
他眼眸低垂,全神贯注地弹奏着这首曲子。
音乐声缓缓流淌。
旋律越来越流畅悠扬,那些轻巧的音符就好似跳跃在心尖,萦绕着勾起心底的回忆。
钟意记得那时候。
那戛然停住的半支小提琴曲。
他吝于将琴曲弹奏完整,甚至都没有告诉她这个曲子的名字。
后来再听见。
这支惆怅的曲子就变成了他。
现在……
他把这支曲子补完了。
钟意眼里泪光闪闪。
如果没有后来,那些戛然而止的哀怨和咏叹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她一直会记得那个男人。
把他留在夏日最后的一支玫瑰花里,让它枯萎而永存。
周聿白抬眸望向她。
深沉清雅的眼里映着她清丽怔忪的面容——她有玫瑰的容颜和嘴唇。
夏日最后的玫瑰。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起身走向她。
她含着眼泪:“你怎么在这儿?”
他捻起一支玫瑰花,递到她面前:“我看过你这次带来的走秀的首饰,有一套封在宝石里的枯萎玫瑰花,突然想起来这首曲子……可事实上,即便是冬天,玫瑰花也从不凋谢。”
“柏林到米兰的航班只要两个小时,赶不上和喜欢的人吃午餐,那起码应该赶上晚餐。”
钟意抽抽发酸的鼻子。
长睫碾碎泪花,抿起唇露出浅浅梨涡的笑意。
接过了他手中的玫瑰花。
周聿白展眉一笑,向她张开手臂。
她主动伸手,回抱住他。
在玫瑰花丛中相拥。
最后夏璇把钟意的意大利同学送到车站。
去佛罗伦萨的火车即将开动,但是金发碧眼的帅哥迟迟不肯上车。
夏璇替他着急:“你还不走吗?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帅哥红着脸:“夏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意大利吗?我回佛罗伦萨辞职,能不能跟着你去下一站旅行,甚至回中国?”
“啊????!!!”夏璇惊得天打五雷轰。
“我和钟意虽然dating过几次,但我知道她心底喜欢别人,不喜欢我,我们的关系非常友谊。”
夏璇:“……SOS……”
实话说,钟意这天晚上过得非常开心。
在鲜花食物咖啡冰激凌和红酒的轮番抚慰下,最后她回房间时已经是醺醺然带着醉意。
浴室温暖的水汽和氤氲升腾的水雾,背后冰冷的瓷砖和面前炙热的胸膛,
黄铜花洒喷洒的水珠溅落在柔软泛红的肌肤,完全不需要克制的呻吟和哭泣,都让这个夜晚多了几分疯狂。
最后钟意困倦地趴在床头。
任由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嗡嗡作响的吹风机拂过湿发。
周聿白看她潮热醺醉又懒洋洋餍足的娇靥。
她今天舒服了。
“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约会吃饭聊天你不介意?”他轻声问她。
钟意闭着鸦睫,轻轻哼了一声。
毫不留情地把脸扭向另外一侧。
“我跟叶绾绾在一起?”他试探着问,尽量不吵醒她的逆反心,“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每次笑得脸都僵了。”钟意嘟囔,“恨不得瞬间消失,跑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看见你的脸。”
“那唐柠呢?”
钟意嗓音微忿:“我真傻,她真该死,你这个混蛋。”
“跟我相亲的女人呢?”
“随便吧,我也不在乎。”
“那叶蓁蓁呢?”
“你爱她是理所应当,不爱她真是可惜。”钟意把脸埋进柔软被子,“可惜她英年早逝。”
周聿白抚摸她半干不湿的长发。
像捋着鸟儿的翅膀。
钟意在米兰的工作结束。
周聿白带着两个秘书,夏璇再拖着钟意,顺便在意大利休了个假。
从意大利最北边的阿尔卑斯山下小镇,再从罗马到阿马尔菲海岸,托斯卡纳的田园风光和威斯尼水上城市——就是没去佛罗伦萨。
最后又从米兰飞回了北城。
这次出国,李总助跟在周聿白身后。
是一步步眼瞧着钟意对自家老板的态度温柔了几分。
倒是夏璇一直托着下巴发呆。
李总助轻声咳了一句,转了份报告到她邮箱,正色道:“度假结束,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
夏璇“啧”地回味了下。
公司这群男人啊,没意思……
飞机落地北城。
李总助和夏璇各回各家。
周聿白……自然是跟着钟意回家。
只是不待钟意解锁开门。
大门出其不意从内推开一条缝,枝枝的小脑袋探出来,开心道:“姨姨。”
——钟心和枝枝回到了北城。
周聿白脸色瞬间灰败。
钟意高高兴兴搂住枝枝:“小宝贝,姨姨给你带了玩具和巧克力。”
钟心戴着围裙,也柔柔笑着迎出来:“回来了,我在做饭,饿不饿?”
特意看了周聿白一眼,很含蓄地点头:“周先生。”
周聿白勉强维持着脸色,冲着钟心微笑。
又给钟意使眼色。
钟意挠挠脸:“丁骞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在我家表现挺好,爸妈的气也消得差不多,我让姐姐回来帮我。姐姐和枝枝还是住在我这,你……”
家里住不下,也不太方便。
他当然只能回去。
周聿白只能走。
只是脸色不那么好看——
楼下刚好遇见丁骞。
丁骞一身飒爽黑衣,只是手里拎着几个大号的超市购物袋,牵着两个彩色气球。
身上锋利气质平和了不少。
他在汀溪这阵子都泡在钟家。
丁骞本来也不是能说会道的性格,只能埋头苦干,无论刮风下雨,包揽家里的洗衣做饭买菜杂活,干完活立马就走绝不上桌吃饭,忙完再去给钟妈妈的糖水店拖地洗碗帮忙,再就是陪枝枝和钟心。
钟爸爸钟妈妈观察了这么久,最后也是叹着气接纳他。
因为丁骞,钟心更不想呆在汀溪。
和父母商量之后,又带着枝枝回到了北城。
周聿白下巴微抬,示意楼上:“还没搞定?”
丁骞浓眉微敛,冷峻面容也有几分无奈:“罪总要一点点的赎,哪有那么快接纳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赎罪没关系。
现在姐妹俩住在一起,连门都进不了。
周聿白轻轻叹了口气。
他直接开口:“丁骞,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老婆和你女儿接走?”
丁骞抿唇:“这也由不得我。”
“上次不是给钟心和枝枝在北城买了套房子吗?”周聿白问,“她们不喜欢?”
“钟心不肯住。”丁骞迟疑道,“也不肯跟我住在一起。”
“你伤都好了?”周聿白颇有深意地扫他一眼。
“早就好了。”
丁骞看起来就是怎么折腾都能好得很快的体格。
周聿白拢着打火机,低头点了根烟。
拧着眉心,幽幽地抽了一口。
第85章 周总很有经验?
钟意从米兰回国后, 因着获得A’Design Award奖项的消息在圈内公开,随之而来的是业内媒体的关注和线下买手店的合作邀请。
她还是想把时间花在设计上,并不打算出来面对大众的视线, 倒是开始着手准备扩大自己的工作室。
另外也需要助理和团队帮助运营品牌,对接诸多日常事务。
钟心一来是回北城帮她打理这些杂事。
二来……她和丁骞的经历也并不适合留在汀溪。
如今丁骞在钟心面前, 浑身铮铮铁骨都跪成了豆腐渣。
对枝枝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在钟心和钟意忙着规划和整理工作室的时候,丁骞主动包揽了接送枝枝上下学和做饭陪玩的差事。
父女俩的感情升温极快。
枝枝现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自己也有爸爸了,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牵着爸爸妈妈出门散步。
每天夜晚散完步,丁骞眼巴巴地目送钟心和枝枝上楼。
钟心牵着枝枝上楼, 总能感觉身后男人的目光将她从头缠绕到脚, 密不透风,炙烫灼人。
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甚至下意识开始颤抖、瑟缩、身体发软,心跳如擂鼓。
钟心明白这道目光的深意。
他俯近的醇烈呼吸就足够让她脸颊通红, 粗砺的手指碰到她的身体就能让她失态。
更别提他把她摁在无人之处, 一个浅尝辄止却几乎要把她拆骨入腹的吻……
钟心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只是本能地躲着,躲过一天两天, 躲到无处可躲的那天为止……
丁骞到北城之后,也在公开场合见了周聿白。
当两个高大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齐刷刷站在幼儿园接枝枝, 幼儿园门口轰动了。
两个男人把枝枝带到天恒集团的顶楼办公室玩耍,整个天恒集团都轰动了。
楼下咖啡厅送奶油小蛋糕和热巧克力牛奶到董事长办公室之后。
所有楼层都在窃窃私语。
“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是谁啊?”
“咱们周总的私生女吗?”
“什么私生女, 你们知不知道周总以前在国外有个未婚妻,后来这个未婚妻悄悄去世了, 会不会是难产啊?这么算起来好像时间也差不多耶……”
“你的意思是——周总伤心欲绝, 从此之后这个女儿就像他心头一道不忍目睹的疤痕, 怀着又爱又痛的心情冷眼看着女儿长大,直到一句爸爸唤醒了父爱,周总前阵子不是出国了吗,就是这个时候,他含泪把女儿接回国。”
“姐们,你这脑补……绝绝子。”
“豪门就是不一样,戏真的超多耶。”
夏璇眉开眼笑敲着键盘给钟意发消息:“知道吗?枝枝已经荣升周氏小公主,集团第一顺位接班人。”
钟意:“……”
钟心:“?????”
钟意给周聿白打电话:“怎么回事?”
“让丁骞熟悉一下公司,也带枝枝过来玩一会。”他在电话那段慢悠悠道,淡淡的语气颇为骄傲,“她还挺喜欢我这儿,办公室女职员都在逗她玩。”
钟意抚额叹气:“你别胡闹,我现在过去接枝枝。”
“不急,你忙自己的。”周聿白怡然自得坐着,“我今晚在公司加班,办公室有玩具有茶歇,够枝枝玩整晚乐不思蜀。”
钟意赶到天恒集团,恰好就是下班时间。
李总助亲自等候迎接她上楼,正撞见公司员工陆续走出大楼。
“慢着……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有点眼熟?”
“好像有一点点像一个女明星……几年前和蓝郁演过电视的,叫什么来着,后来就再也没在电视上看见她的那个。”
“跟下午周总带来的那个小女孩更像吧……”
几个员工交换一下眼神,眼里满是八卦惊叹之色。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一应俱全,沙发上堆满了玩具。
周聿白膝头平摊着本故事书,腰背微弓,嗓音温润地给枝枝讲故事。
枝枝小手撑着下巴,认真安静地听着。
钟意下意识站在办公室门口驻足。
生怕打搅了这个场面。
李总助小声多嘴:“周总对小朋友很有耐心,以后应该是个好爸爸。”
钟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是丁骞不在这儿。
“丁骞呢?”钟意走过去陪枝枝。
“他去找你姐。”周聿白从故事书切换到办公桌上的财务报表,和颜悦色,“先陪我坐会,晚上吃什么?带枝枝去家庭餐厅?”
“不用,我跟我姐……”钟意猛然扼住话题。
周聿白唇角微掀,投来个意味不明的清淡微笑。
“丁骞他……”钟意语结。
“他俩想什么我不知道。”周聿白挑眉,“只是我向来乐见好事发生。”
丁骞这个晚上穿得英俊潇洒。
买了电影票,准备了玫瑰花,订了烛光晚餐。
钟意和枝枝陪着周聿白加班。
她第一次认真看他伏案工作的模样。
这个时间点的额外工作已经足够让人疲乏,办公室的温度也让人昏昏欲睡。
他这会的穿着不甚正式——领带已经松散,衬衫挽到手肘,身姿抵着椅弯,颇有些懒散的搭着腿。
挺括又合衬的白衬衫下微微浮现柔韧又流畅的肩背线条,手臂搁在办公桌上,指尖捏着手中的报告,间或抬手敲一下键盘。
从钟意这个角度望过去。
只觉他全神投入的专注软化了侧脸线条,使之柔和清晰,眉宇间的思考斟酌又衬得锋芒毕露,偏偏周身又有温润如玉的气质。
记得好久好久以前。
他们那时候大概是初见,他那时候还是天恒的小周总。
在应酬的场合,他就有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带着锋芒的漆黑眉眼,滴水不露的和气,和觥筹交错间不经意流露的矜傲。
钟意坐在他身边。
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只怕被他那双眼睛看透、看穿,看到她隐秘的心思和浅薄的阅历。
“看什么这么专注?”他含笑走过来,在她面前弯腰,平视钟意走神的眼睛,“入迷了吗?”
“没有。”钟意撇过微红的脸。
本来应该有个吻。
只是枝枝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在旁看着,钟意微窘跳下沙发:“走吧。”
两人不是第一次带孩子。
只是吃完饭后,枝枝已经在车上睡着,司机默不作声开着车回大平层。
半途被钟意察觉:“我和枝枝回家。”
周聿白不让司机掉头:“钟心和丁骞今晚还不知什么状况。”
“我姐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惦记枝枝。”钟意脸颊鼓鼓,知道他心底打什么主意,“我也要回家。”
周聿白:“我跟你回家。”
“不行。”钟意重重在周聿白手臂捏了一把,“你不许出现。”
电话铃响。
正好是钟心打电话给钟意——她自己在家。
丁骞今晚跟钟心过两人世界。
情话说了,电影看了,烛光晚餐吃了,手也牵了,吻也接了。
最后丁骞求婚了。
钟心跑了。
最后车子还是掉头往钟意家去。
进了小区,钟心出来抱枝枝。
丁骞还在楼下蹲着呢。
高大身形沉默如山。
周聿白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伸手捏捏眉心:“丁骞,餐厅楼上就是蜜月套房,你俩孩子都六岁了,到底行不行?”
丁骞脸色灰败得可以。
忘记十几岁那会的轻佻浮浪,也可能是很多年都没正儿八经面对过女生。
丁骞又怀着满腔愧疚,导致发挥失误。
周聿白仰头:“你从三楼摔下来会怎么样?”
“都可以,能死,也能毫发无损。”丁骞抿唇,“但我不想再受伤……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旧疾复发呢?”
“没事。”
“感冒发烧总会吧?”周聿白抽烟,伸手掸掸烟灰,“现在天冷了,这个总容易。”
“没伤不行。我在冬天的雪山里潜伏了三天,也是毫发无损安然无恙。”丁骞冷静一瞥,“周总很有经验?”
周聿白冷笑了声。
叼着烟,脸色冷清倨傲得可怕。
周聿白仔细想了想,最后无奈道:“那就去动个整形手术吧,把你身上的伤疤消一下,也保险些。”
丁骞半晌无语,最后点头:“也行。”
钟心没想到。
那天晚上她惊慌失措拒绝丁骞,后来丁骞说去办点事,悄然消失了数日。
还是钟意从周聿白那里得知丁骞在医院。
钟心吓得惊慌失措,打电话给丁骞,听见他轻松沙哑的声音才平静下来。
“我把身上那些枪伤刀疤剔掉了。”丁骞说,“总不能一辈子遮遮掩掩,这些伤疤也最好消失掉。”
钟心看过丁骞身上的疤。
知道那些触目惊心的新旧伤口,每一道疤都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你身边有没有人照顾?”钟心问他。
丁骞柔声道:“没有,你……要来吗?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肤手术,我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
钟心毫无迟疑地去见了丁骞。
那个房子——他住在给钟心和枝枝买的房子里,那么大的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
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能生活吗?”钟心不敢置信地打量四下。
“习惯了,有个能睡觉的床,能坐的椅子就很好了。”丁骞身上缠满绷带,麻利收拾椅子上的药品杂物,给她腾个能坐的地方,“以前只要有个安心睡觉的地方,不管是山洞还是桥洞树上都行,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语气平静,听在钟心耳里却有如刀割:“既然已经回来了,至少也应该有桌子,有沙发,有电视,有厨房,有热水,有暖和的被子……”
“等你和枝枝……”丁骞勉强笑笑,“你们喜欢什么,我全都买下来。”
钟心潸然泪下:“丁骞。”
“人走错了一步,就好像错了一辈子,想回来,又不敢回来,想抱你,又怕玷污了你。”丁骞伸手逝去她的眼泪,“不想你哭,却还是让你流了这么多年的眼泪,这是我一辈子的悔恨。”
“别说了。”钟心无法抑制地拥抱眼前的男人。
丁骞揽臂拥住她,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心心,给我一个机会吧。”
钟心留在了丁骞身边。
她跟钟意说要带着枝枝搬到丁骞那儿, 也打电话告诉了父母要跟丁骞同住。
说出这个决定之后,钟心明显轻松了不少。
她目光闪闪,但唇角挂着柔和微笑:“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 大概也想过几千遍——那天晚上送给他的那碗糖水是不是一个错误?想起他的好的时候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找他,也可以不顾一切地生下枝枝, 想起他不好的时候又患得患失,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拥有幸福……现在想着, 都已经这样了,就让过去彻底结束吧,他已经不是丁骞,何必再纠结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