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轻轻叹了口气,抱了抱自己的姐姐:“姐, 你的眼泪结束了吗?”
“结束了。”钟心收回泪意, 温柔地捋了捋妹妹的肩膀,“意意,一直想认真说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瞒着真相, 也谢谢你对家里和对枝枝的照顾, 谢谢你把我带到北城来,也谢谢你对丁骞的帮助……”
“应该的, 我们是一家人。”
钟心握着她的肩膀,眼里笑意闪动:“意意, 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
“前几天我收拾浴室,在柜子里找到一个剃须刀, 还有厨房的咖啡机和红酒,冰箱里的气泡水, 鞋柜里新的男士拖鞋……”
钟意直勾勾盯着钟意:“你和周总是怎么回事?之前丁骞在医院, 你俩见面就好像不认识一样, 可在汀溪家里,他又说是你的朋友,对爸妈态度也很亲切,你和他一起从米兰回来,你和他还带着枝枝一起玩……丁骞又跟周先生有关系……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
钟意知道迟早瞒不下去,睫毛扇动:“丁骞没跟你说什么吗?”
“丁骞嘴严。”钟心道,“他从来不会随便说话。”
“几年前在巴黎,我和周聿白同时遇见了丁骞,他也正是因为这次认识了丁骞。”钟意抿着唇,“那时候我陪着周聿白去巴黎度假,我是他……不能称之为女朋友的那种……女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和爸妈,因为怕你们觉得耻辱,我在娱乐圈那几年,基本是依附着他生活。”
钟意坦然地把事情说了。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们结束了,我去了英国念书。只是回北城又遇见了他,有些感情还放不下,我们又……你可以理解,很多发生的事情,包括丁骞回来,至少在他口中说出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钟意把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
钟心并无讶然之色。
她的人生比钟意更偏轨。
“周聿白是爱你的吧。”钟心缄默片刻,而后道,“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家里呢?还是……你们俩会有我们期待的好消息?”
“他也许很爱我,也许为我做了很多,也许……”钟意深深吸了口气,“可我也爱他,却做不到他那样从容。”
钟意眼神黯然,陷入了沉思和迷茫,“他拥有的东西太多,连爱都很容易,我有时候觉得他何必如此,有时候又觉得他煞费苦心,或者又是我太自私,总是不想那么快投降……于他而言是收放自如,对我来说就是孤注一掷。”
也许并不想承认。
赵家花园里两人毫无交流的一瞥只是粒种子,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缠住他才开始萌芽,往后再至两个人各有心机的虚情假意,曲终局散时掺杂的半真半假。
那时候清楚又浅薄地浮出了很多次爱,但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对方也未必当真。
等到后来重逢,痴男怨女的纠缠伴随着身边人事的起起伏伏,再想得到一声盖章定论的爱就很难。
因为爱早就出现过,只有付出更多,才能盖过以前的光辉。
钟心带着枝枝搬去和丁骞同住。
钟意帮着收拾东西,过去帮忙布置新家——这才发现丁骞买的房子离以前住的那套大平层好近。
不用说。
当然是周聿白的手笔。
周聿白也跟着过来。
眼瞅着这房子空荡荡的,所有的家具都要一点点添置。
他直接请来了家居公司,当天服务公司送货上门,直接把新家进度拉满。
丁骞这边皆大欢喜。
钟意家里也终于有了私人空间。
“要不要搬回你以前住的家?”他好似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住在那边,想见你姐和枝枝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住这边开车也要一个小时,怕是只有周末才方便见面。”
钟意能说什么?
她撑着下巴:“你闹成这样,周家和你母亲知道吗?”
“知道。”他轻描淡写。
他不禁——公司关于他的八卦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不用周聿白开口,周家和梁凤鸣知道,就连美国的叶家也很快知晓。
叶绾绾猜了个准,抢过父母的电话,快言快语问:“让我猜猜,女主角是不是钟意?”
周聿白说是。
“聿白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她的?”叶绾绾很好奇,毕竟他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认过,“结束之前还是之后呢?”
“一见钟情。”他淡声道,“之前爱得少一些,之后爱得更多。”
叶绾绾拉长声调:“那……一切世俗意义的适合和匹配呢?”
周聿白想了想,认真道:“很合适。我已经够世俗,而她是我的意义,非常配。”
叶绾绾在电话里噗嗤笑了声:“现在觉得你跟我姐挺像的,祝你幸福啊,前姐夫。”
这个“前”字咬得格外重。
叶家父母接过电话:“绾绾就知道瞎说,聿白你别往心上去。”
“绾绾说的很有道理。”周聿白笑言。
两边又寒暄了几句。
叶家祝福周聿白找到意中人,周聿白说不管如何,依旧把叶家父母当成亲人对待。
“你小时候就在叶家长大,又和蓁蓁感情深厚,早就是都是一家人,我也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叶父道,“下次带钟小姐来美国,请一定到家里来小住几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周聿白说好。
钟意没搬到大平层去。
这也无妨,反正周聿白可以住在她那儿。
房子小有房子小的好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随意一瞥就能看见她。
挤挤挨挨,做什么都方便。
钟意前阵子煮糖水时不小心把冰糖撒在了流利台上。
窗外的阳光撒进来,她捻起一颗颗冰糖,对着日光琢磨了好久。
这阵子她挖空心思到处找类冰糖形态的天然宝石。
周聿白以前送给她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
可钟意后来大部分做的不是高级商业珠宝。
而是更偏艺术形态的首饰设计,在材质之上,其实有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
“你送的那些当然很美,但前提是它有足够级别的商业价值,你才会对它另眼相看,如果它是一颗漂亮的鹅卵石,你早就将它一脚踹开了。”钟意坐在太阳下挑选宝石的色泽和形态,“可对于这些石头而言,它们只是单纯的石头,没有贵贱之分,一颗天然钻石和一颗琉璃石本质都是一样。”
周聿白问:“所以之前你在收下我的礼物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钟意秀眉高挑:“好多钱——这都是我以后的分手费。”
周聿白忍俊不禁。
看着她那张神色飞扬的脸,伸手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捏了一把。
钟意蹙眉,“啪”地把他的手打掉:“你明天别来了。”
“不来也行。”周聿白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语气清淡,“正好方便,我去丁骞家坐坐。”
钟意努着嘴。
她住得远远的,每次去看钟心和枝枝都要路过以前住的地方,心里也挺不对劲。
周聿白站在她身边,想了想:“ 我母亲说要见你一面。”
钟意指尖顿住:“这又何必呢。”
“我不知道她会和你说什么……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周聿白道,“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我可以见。”
钟意沉思片刻,坦然道:“梁女士是一位很值得钦佩的人。”
梁凤鸣和钟意的见面在一家私人咖啡馆里。
周聿白陪同钟意一起去,最后被钟意拦在了外面。
梁凤鸣从看见钟意的那一刻。
目光就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极苛刻的打量,从头到脚,似乎要把钟意看穿。
以前钟意还觉得有点怯。
现在似乎能更从容些,即便心底冒出一丝转身要走的想法,最后还是笃然地走到了梁凤鸣眼前。
梁凤鸣收回审视目光,目光变软,语气变得和煦:“钟小姐。”
钟意开口称呼她为梁女士。
“请坐。”
“谢谢。”
两人面对面喝了一杯咖啡。
骨瓷杯搁在托盘,发出清脆轻微的声响。
“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公司合作的一次品牌晚宴上,你穿了一条设计独特的裙子,招揽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梁凤鸣坦然道,“每个人的行事都带着个人主见,当然也包括独爱和偏颇,当时韵诗在我身边,我对你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看出来了。”钟意微笑,“您的目光恰如您的风格,很直接。”
“是,我性格是直了些,这些年也没改多少。”梁凤鸣也笑笑,“你应该也了解,我跟聿白他父亲十几年闹得鸡飞狗跳,后来自己又奔波创业,没有这个脾气,我走不到现在。”
“上次在周家,我才你对你有些改观,不管是因为你帮了聿白也好,还是你站在自己立场说的那些话……是个干脆利落的姑娘,要是一直待在娱乐圈,怎么着也比那个叫唐柠的朋友强,能在这种环境熏陶下静下心来转做设计,也让人刮目相看。”
“谢谢您的夸奖。”
“这次和你见面,主要是有一件委托设计。”梁凤鸣拿出一个首饰盒,心平气和道,“你是设计师,我这里有条旧宝石项链,因为款式不够喜欢,已经闲置了好些年,你帮我改改款,不拘什么,合我心意就行。”
盒子推在钟意面前,似乎不容拒绝。
钟意仔细端详项链——
是根色彩繁丽的彩宝项链,蓝宝石祖母绿紫水晶碎钻石,富丽奢华,流光溢彩。
梁凤鸣找她来就是为这事。
再没有其他说辞。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钟意沉了沉气息,接受了这份委托。
周聿白眉棱微拧,寸步不离地站在外头抽烟,阒黑幽静的眼淡漠睨着眼前的盆栽花卉。
看见梁凤鸣和钟意出来,他狭长微翘的眼一掀。
先打量钟意脸上的神情。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笃定梁凤鸣不会对钟意恶言相向。
只是钟意是个变数。
梁凤鸣拍拍儿子的肩膀:“天恒的事情我不插手,只是你也别放纵底下的人太过,董事会那些人该管就管,你年纪轻,稍一放松,那些叔伯就踩到肩膀上倚老卖老。”
“我知道。”周聿白回道。
钟意虽然接了梁凤鸣的委托设计。
其实有好些天没见周聿白——只是觉得心烦。
情绪烦躁到最顶峰。
周聿白拿了钟心手中的家门钥匙,晚上自己擅自过来。
她很不高兴地冷脸相对,懒得出声搭理他。
使出小性子把家里闹得乒乒乓乓。
周聿白把她摁在床上。
她张嘴咬他,把他肩膀胸膛咬出一个个牙印。
又痛又爽,纠缠在一起,这天做的倒是酣畅淋漓、筋疲力尽。
钟意缓过那阵劲,坐在床上,伸手把凌乱微湿的长发往后捋:“我们就这样不行吗?”
“当然可以。”他亲吻她湿漉的鬓角,温柔安慰,“你说了算。”
钟意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只是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面对梁凤鸣的那条项链,废寝忘食画了好多设计稿。
不过梁凤鸣是她见过最挑剔的顾客。
与其说是吹毛求疵,不如说极端严苛和精益求精更恰当。
钟意画的每一个设计思路都能被她一针见血挑出毛病。
不是造型、就是配色、材质和蕴意,甚至是镶嵌、釉彩、切合和工艺。
设计稿的驳回时间简直是随时随地。
早餐时间、中午午休、晚上临睡,甚至是深夜梦醒。
每一次对钟意都是沉重打击。
“我不需要各类珠宝的生硬拼凑,而是艺术的结合和底蕴。”
“不是强硬掰出一个意境或者创意,而是真实寄托感情和融合。”
“线条需要更生动,我不喜欢过多的累赘带来的视觉疲倦。”
“……”
钟意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翻阅无数的资料,也看了数不清的设计,找了无数灵感,前前后后改了六十多版设计稿。
每天睁开眼就是那串项链,闭上眼梦里还是设计和驳回信息。
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改到第八十版。
她把设计稿一扔,终于忍不住跟梁凤鸣吵起来。
作者有话说:
预感到了完结的气息……
第87章 如果有婚礼的话,我们应该是伴郎伴娘
最初钟意只是气得噼里啪啦按手机, 迂回客气地表示梁凤鸣的要求过于严苛和不现实。
梁凤鸣直接电话驳回她:“根据现在的画稿展示,你的设计还没有完全兼顾到美学设计和情感理念的融合,这样一来一回只是无效沟通, 你有什么话过来当着我的面直接说。”
钟意捋起了袖子。
抓着设计稿和宝石直接奔去了凤翊集团。
梁凤鸣在总裁办公室等她。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那张凛然矜正的脸和周聿白有几分神似之处,某些时刻极容易点燃人的怒火。
梁凤鸣看见钟意风风火火地进来。
一副伏案工作的形象——扎得利落清爽的丸子头, 宽松简单的白衬衫和背心裙。干净皎洁的脸。
那张生机勃勃面容,所有情绪让人一眼望透。
“说说吧。”梁凤鸣慢条斯理推开工作, “钟小姐有什么高见?”
“梁总,您这是故意为难我。”钟意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毫不怯场地直视着梁凤鸣,“八十张设计稿,每一次设计稿都是根据您的意见和想法来设计, 即便已经完全贴合您的要求, 您又吹毛求疵地重新推翻之前所有的想法。如果您对我有任何不满,请直接告诉我,冲着我来, 而不是借着工作的名义来打压我的设计。”
“八十次而已。”梁凤鸣笑道:“我刚成立凤翊集团的时候, 为了争取一个品牌的代理权,连续三年时间, 毫无间断地关注品牌的每一个动态,每个月都要搭飞机往返欧洲维护关系, 找遍了所有关系费了无数唇色,策划案一共做了几十个版本、改了上百次才顺利拿下代理权, 你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珠宝委托案,也只是根据我的要求改些细节设计, 就已经这么不耐烦到怒气冲冲走到我的办公室来臆断我目的?”
钟意毫不示弱, 横眉冷对:“如果的确是我的设计能力的问题, 那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我记录了您提出的所有要求和修改意见,完全有前后相悖之处。譬如交错相叠的线条已经符合灵动设计,您又觉得不够沉稳端庄,镶嵌不可避免要重新切割宝石的形态,您又要求保持原态不做更改,即要求爱德华风格的古典优雅又要中式古典的内蕴……”
她滔滔不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
完全没给梁凤鸣留下回嘴的余地。
梁凤鸣挑眉。
看着钟意晶灿闪亮的眼眸和因为喋喋不休说话而泛红的脸颊,格外紧绷认真的神情和握紧的拳头。
“珠宝代表主人的品格和审美,也许是你根本达不到我的要求。”梁凤鸣态度和蔼,轻描淡写,“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各种设想也很正常。”
“恕我直言,我认为您的想法过多。完美主义者并不是无限包括所有的想法,而是在某个特质里将它做到最好,仅凭着几颗宝石做不出完美乌托邦,也做不出繁花万千春花秋月,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准在哪里,反而是您强加了太多的要求和框架,自以为面面俱到与世无双,其实想要的只有哗众取宠的浮夸设计和毫无情感的生硬堆砌,即便是换个设计师,无论多有名,也永远无法满足您的要求。”
梁凤鸣看着她生动至极的脸:“你质疑我?”
“每一件设计都只是针对个人,包括风格喜好与阅历内涵,浪费我的时间没关系,您根本没有想好自己想要什么——既想要高贵优雅华丽奢靡的元素,就无法再接纳现代简洁几何风格,即便有人真的能按您的要求做出来,最终摆在您面前,您还是不会觉得合心意,仍然觉得瑕疵。就如同您的人生已经经历过背叛,无论表面多么豁达从容,心底就永远不会再随意地相信和接纳一个人,您适应了自由又手握权利的生活,就不会再怜惜一个束缚又毫无价值的人。”
钟意完全是凭着本能说出这些话。
最后胸脯起伏地回视着梁凤鸣,沉沉地喘了口气。
她这噼里啪啦下雨似的一堆气话,梁凤鸣只是拧眉静静注视她不说话。
最后梁凤鸣拨了个电话出去,语气正经:“周聿白,你现在过来一趟。”
钟意收敛下巴,抿了下唇。
“让我儿子看看。”梁凤鸣笑道,“谁给的胆量,一个阅历尚浅的小女孩,也敢站在我的办公室,指责和质疑我的人生和思想。”
她这么说,钟意咽了下喉咙。
丝毫没有怯意地拗起了下巴。
周聿白很快就赶到了梁凤鸣这里。
只是蹙眉看着钟意——这阵子钟意忙得废寝忘食,两人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见面。
“瞧瞧,年纪挺小,脾气挺大。”梁凤鸣伸手指着钟意,笑道,“知不知道她刚才怎么站在我办公桌前,为了几张设计稿,哐哐地对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这语气让钟意非常不爽。
“妈。”周聿白眉棱深拧,伸手去揽钟意,“您记得您答应过我什么?”
“我可没有故意为难人。”梁凤鸣挑眉。
他张开双臂。
明显就是把她揽入怀中安抚的姿势。
钟意不吃这套。
她撇开冷脸,伸手“啪”地挥开周聿白的胳膊,昂首挺胸地转身往外走。
“钟意——”
周聿白踅身拦她。
“这世上找不出一件完美的东西来,连珠宝也不例外。”梁凤鸣在她身后开口,“我不需要一件完美的珠宝,不过看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忍受我的苛刻拿出几十版设计稿,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钟意,我倒是很期待你的品牌有一天能走到巅峰,届时说不定换做我做几十版策划案,敲开你的办公室大门。”
钟意愕然顿住步伐。
“能做设计师的,起码要有足够的敏锐和洞察力才能拿出打动人的作品,相对来说,观众也能从作品里反观出设计师本人的性情和风格,我跟你拉锯了这么久,大概也能懂聿白的心,无论是做设计也好,还是做人也罢,既要包容,也要挑剔,更要坚守自己的信念。”
“你做得很好,但还有一点不足。”梁凤鸣正色道,“跟人对峙的时候,气势要拿得稳,言语要更犀利,既要拿情感说话,也要附带理性数据,这样才能完全压倒对方,跟着你的思路走……聿白他性格有些像我,有时候端得太高,最容易在看不见的地方跌跟头,以后你起码也能帮他多看看。”
“您……”钟意回头,言语艰涩,神色镇静。
周聿白倒是黑眸瞬亮,握住了钟意的手。
梁凤鸣看着眼前的一对年轻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这人有些毛病,自视过高又拿不起放不下。不然也不会委屈求全十几年又无法不顾一切,在感情和婚姻上,也说不出什么有经验的话来告诫晚辈,但我相信自己的儿子,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总有些道理,日久见人心,慢慢来看就是。”梁凤鸣戴起眼镜:“闹了这么一顿,我后面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们了。”
梁凤鸣迈出办公室,视线在钟意尚未回神的面上扫过。
踏实拍拍周聿白的肩膀:“你俩有空回香蜜湖吃饭,也应该一起回周家看看爷爷奶奶。”
周聿白笑意温和:“谢谢您。”
最后是周聿白牵着发呆的钟意走出了凤翊集团。
明晃晃的日光下。
钟意茫然地站着,仍然沉浸在刚才梁凤鸣的那些话中。
这算是……梁凤鸣对她的认可吗?
“我的设计稿……”她欲言又止。
“我母亲的意思是让你随意发挥。”周聿白拨开她鬓边的碎发,“她都可以。”
钟意极倦怠地坐在车里,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最近很辛苦?”周聿白打量她,淡声道,“为什么不找我?我母亲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有时候态度过于苛刻了些,你不要我插手,也不让我过去,就打算自己扛着?”
“只是工作而已。”钟意揉了揉眼睛。
她嘟囔了句:“怪不得说呢。有其子必有其母。”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能让人头疼。
周聿白笑了声。
“不过梁女士真的很厉害。”钟意又补了一句,“一个女人、一个商人、一个母亲,什么都做到了。”
周聿白道:“下次一起吃饭,可以把这句话说给她听,她会很高兴。”
钟意捏着太阳穴,皱起了眉头。
一副难以言语的神色。
周聿白这下是名正言顺住进了钟意家里。
周边邻居对这户人家也很好奇。
这房子以前钟意住得不多,邻居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还是她从英国回来后才常住到现在,后来又来了钟心和枝枝,再后来有丁骞,现在又有了周聿白。
招惹的目光越来越多。
周聿白换了新的沙发和地毯,升级了厨房衣帽间和办公桌。
唯有卧室无法升级,别提kingsize的大床——钟意誓死不肯换。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可那张一米八的大床睡两人实在有点拥挤。
更别提晚上那些提心吊胆的声音。
但周聿白根本不放过她,总是能逼着她一次次放低下限。
只有钟意忍得辛苦。
钟意有时候心里腹谤。
不知道这种贵公子能在平民之家熬过几日。
他这身形在浴室难免磕磕绊绊,坐在餐桌旁一双长腿无处可隔,厨房也容不下他的下厨。
更别提他那些龟毛又细致的生活品质和要求。
但周聿白住的怡然自得:“至少你每天早上都是在我怀里醒来,这算是意外收获。”
“可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腰酸背痛。”钟意忿忿不平往面包上抹果酱,“你能不能体谅下我第二天也有很多工作。”
周聿白点开新闻:“你也可以去住我那儿。”
钟意咬了口面包。
钟心和丁骞的生活已经安稳下来。
枝枝打电话告诉她,说是爸爸妈妈带她去拍了好多照片,家里摆出了很多相框,让姨姨去家里玩。
“好吧。”钟意道,“我要去看枝枝。”
“丁骞也邀请了我,我猜他俩也许在考虑结婚。”周聿白抡起咖啡杯,正色道,“婚姻缔结之后,从法律意义上而言,你和钟心是亲属关系,我和丁骞亦是,咱们两人属于姻亲,如果有婚礼的话,我们应该是伴郎伴娘。”
钟意被一口咖啡呛得满面通红。
丁骞那边, 每次去观感都不一样。
厨房弥漫的香气,井井有条的温馨布置,电视里喧闹的笑声, 阳台上晾晒的干净衣服。
在明净澄蓝的天空下,似乎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钟心变了模样。
昔日的忧郁轻愁已经抹去, 脸上泛着缱绻和恬静的柔光,笑意盈盈地招待钟意和周聿白的到来。
钟意看得出来, 姐姐现在的状态已经脚踏实地落下来。
周聿白和丁骞去了露台单独说话。
枝枝在拆钟意买的新玩具,姐妹俩坐下喝糖水聊天。
“枝枝明年要念小学,我们最近在准备资料、申请学校。”钟心捧着杯子,眼神有几分羞涩,“报名资料需要父母的信息……我和丁骞打算去领证。”
“好哇。”钟意抬头望了眼阳台两个男人, 心情愉快, “选好日子了吗?”
“也不用特意挑日子,哪天有空就去了。”
“婚礼呢?”钟意眼睛亮晶晶,“枝枝可以当你们的花童, 姐, 我陪你去挑婚纱。”
钟心道:“我也认真想了,丁骞是孤儿, 身份上也是个不存在的人……我和他的事情又很难解释,我不想在亲戚朋友中宣扬, 婚礼就免了,我们就带着枝枝旅行结婚好啦, 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几天。”
“会不会太委屈你了。”钟意握着钟心的手。
“人生的形式有很多种,我觉得这样最好了。”钟心眉眼柔和, “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其余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钟意舒了口气, 看着周聿白和丁骞的背影,点头说是。
在这个家里,旁人完全能感觉钟心和丁骞的恩爱。
厨房的玻璃门也挡不住两人的形影不离。
钟心的头发散落,旁侧自然有一双手帮她重新挽起马尾。
两人并肩坐着,手悄悄地牵在了一起。
钟意和周聿白上门做客,倒丝毫不见黏糊。
瞧着主人的这副模样,周聿白倒是笃悠悠地看着。
钟意停住筷子,暗自嘀咕了句:“饭还没吃饱呢,倒被塞了满嘴的狗粮。”
“我爸爸妈妈每天都这样。”枝枝专心啃着鸡腿,“我爸爸还吃我妈妈嘴里的葡萄呢。”
丁骞的大掌迅速捂住了枝枝油乎乎的小嘴,讪讪地朝两人笑。
钟心脸上一抹红霞,几乎把头埋进了碗里。
后来周聿白和钟意要走。
钟意拿出了一对戒指——褶皱纹理的银色戒圈上,一只镶着海蓝宝,一只镶了红宝石。
“是以前做的,灵感来源就是你们的故事……银色戒圈是口香糖纸戒指,海蓝宝是姐姐的眼泪,红宝石是丁骞的血。”钟意微笑着把对戒递到两人面前,“不知道是该说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世事无常终成双,姐姐,姐夫,祝你们幸福。”
钟心和丁骞捏着两只戒指,神色皆有动容。
他们将戴着这对戒指走进婚姻,结束过去那些兵荒马乱的记忆,开始新的人生篇章。
“意意,谢谢你。”钟心拥住钟意,“姐姐也希望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