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 by凌衍
凌衍  发于:202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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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谢不倾的脑子里都是避火图
鸣琴听得一笑,揶揄起来:“是了,我们郎君最明白女郎心思,日后定是会疼人的。”
拾月悄悄咪咪地在一边听着,腹诽道,便以九千岁对明三郎这般爱不释手的模样,叫不叫她娶妻还不一定呢。
却不知鸣琴是否洞察了她的心声,瞪她一眼。
拾月心虚,立即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明宜宓瞧见鸣琴那眉眼官司,就拿鸣琴打趣:“你打小儿伺候棠弟长大,定是受过棠弟照拂的,也少不得你,等棠弟纳你的时候,我也替你添添妆!”
几个人使女笑成一团,倒是被打趣的明棠不在意则个,只见明宜宓好似不大放在心上,还是忍不住反复叮咛:“阿姊!可要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若你不听话,我可要与景王世子说了,叫景王世子狠狠治你。”
明宜宓一听魏轻,顿时撇嘴:“棠弟如今也知道打趣人了!他晓得又有何用,说不定还笑话我总病痛呢,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棠见她并无一丝羞赧,又想起先前魏轻半夜匆匆而来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见明棠还欲再说,明宜宓便已然开始催明棠了:“好了好了,不许多言,你今日要出门去玩儿,早些去才是。我听人说这两日恐怕要下雪,你不早些走,等会儿路上大雪封山可不妙。”
她叮嘱了使女们要好好照顾明棠,便也不耽搁她出行,先回去了。
双采正从外头回来,明棠便问起:“方才你去催二郎君,他可好了?”
双采点头:“二郎君说在已然收拾好了。只是他又问起,怎么这般笃定他也能同去?”
拾月虽是后来的,却也知道这两位郎君明面儿上的关系很是不佳。
如今府中还在传扬这两位郎君自打上回之后便再没说过一句话,关系甚至不如明棠与明以江的绿帽之仇,却不想原来这二位私下里有不少算盘要一同打。
她竖起耳朵来听了听,同样好奇明棠怎能这般笃定。
明棠却不答,只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定能去的。”
“我这二哥聪明,性子却有些优柔寡断,倒来怀疑我,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明棠将手炉往袖中一揣,很有几分傲气。
可惜被外头的风一吹,明棠忍不住缩头缩脑,活像怕冷的小狐狸,方才的狡猾傲气皆被冷风吹散了。
拾月好奇地抓耳挠腮,明棠却再不多言,让鸣琴取了披风过来给她披着,踱步往外走了。
拾月与双采在后台抬箱笼,瞧见双采收起一盒子熏衣裳用的冷檀香丸儿,有些惊奇:“九千岁也赏了这香丸给小郎?”
明棠听见她话中一个“也”,有些想问,难不成谁也用这冷檀香丸?
可转念一想,谢不倾爱赏赐东西给谁又与她何干,这谢老贼玩儿人总是一套一套的,熟练的很。
明棠如今是一点儿也不信之前传闻中的谢不倾所谓冷心冷情,只道谢不倾那黑心肝儿剖开来里头估计都装满了避火图,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外头还养了几只鸟雀儿,又赏赐些她没有的什么冷檀香丸子。
呸,当她稀罕那物什!
故而明棠亦懒怠问了,只道:“是我自个儿调的香丸,图一时新鲜罢了,与他没甚干系。”
拾月分明听出几分气鼓鼓来,忍不住一笑,却没敢太吱声。
主仆几人往外头走去,阿丽倒是在院子门口束手束脚地等着。
阿丽就是先前选人的时候那个自告奋勇去烧火的丽色少女,她不仅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倒也做得一手好菜,明棠想起那温泉庄子里头长久地没有主子住着,下人们多半散漫,饭菜恐怕也入不了口,干脆将阿丽一起带去烧火煮饭。
阿丽见明棠出来了,她才福身行了礼,一双杏眼很是欢喜:“请郎君安。”
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透出些健康的蜜色,时下皆以白润为美,但她这模样也着实有些与众不同的风情。
明棠伸手扶了她一把:“走吧。”
阿丽便开开心心地站了起来,脸上的小雀斑儿都好似荡漾着喜悦,很是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小丫头。
几人行至二门,刚上了马车,便见高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如同个门神一般杵在那儿,掀起她那苛刻凉薄的眼皮子,说道:“老夫人挂念三郎君,怕三郎君一人出门孤单,便叫二郎君陪着三郎君一同去温泉庄子。”
她许是怕明棠要反驳,立即如同倒豆子一般说道:“老夫人还说,虽说晓得三郎君心中必然不痛快,但也应当晓得老夫人一片苦心。家以和为贵,自家兄弟的,何必闹得这样僵硬?三郎君如今还未出仕便与手足兄弟这般不快,日后与同僚恐怕更难相处。”
噼里啪啦的,摆明了是给明棠上眼药。
明棠也晓得高老夫人心中有气,故意寻这般机会来刺她一刺。
故而她一翻脸,也不说话,立即指使鸣琴等人速速上车,绝不肯等明以渐,也不搭理那老嬷嬷。
那老嬷嬷也不急,说道:“老夫人已然让人给二郎君备车了,不与三郎君同乘一车。”
话音刚落,另一辆小车便跟在明棠的马车之后。
明棠愤然,生气地令车夫立即就走。
而那老嬷嬷见明棠脸上有些恼怒之色,终于松了口气,晓得回去要如何绘声绘色地描绘明棠的意料之外与恼怒,这才能叫高老夫人舒坦。
她高高兴兴地回转了,哪能想到明棠瞧她如跳梁小丑。
高老夫人还以为塞给明以渐给她是寻她的晦气,却不知早在明棠算计之中。
一行二车咕噜噜地往温泉庄子驶去,到了山脚下才停下。
因京畿的荆山附近有皇庄,马车便不得长驱直入,要下马车来应检。
明棠早便料到,带着四使女下了车来,命人塞给巡检的小卒一袋子碎银,叫他们手脚轻些。
四使女皆在她身后,明棠站着有些百无聊赖,便盯着她们一个个看。
她一个郎君,出门带四个使女,小厮倒一个也不带。
拾月端庄稳重,鸣琴大胆泼辣,双采温驯娇美,阿丽可爱活泼。
皆是美人,各有千秋,便是看着也觉得心情大好。
鸣琴便忍不住打趣她:“小郎如今是坐拥美色,旁人怎比得上您呐!”
“那是那是,回头纳你的时候,你记得叫阿姊为你添妆。”明棠便揣着手炉,笑眯眯地回。
总归她是一点儿也不怕这般打趣,反正她也不曾想过恢复女儿身份,等日后自己权势稳固,就养一屋子的美人,也尝尝坐享齐人之福的快活!
却不想这话是惹了谁不痛快,附近一戴着帷帽的女郎嗤笑道:“好生轻浮!”
第72章 “可伤着郎君了?”
明棠也不知与自己的使女打趣犯了什么天条,转头一看,只瞧见个青衣幕篱的窈窕女郎牵着另外一个年纪小些的,正渐渐远去。
她身上的衣裳有些旧了,只背影瞧着十分纤美,倒忽略了她这衣裳陈旧。
明棠不大感兴趣,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鸣琴撇嘴:“同她何干?”
双采也不大高兴:“旁人家里的事情,还需要她指手画脚的?”
这两个一同说话,拾月也觉得新鲜,看样子明棠在女郎里头当真是很讨人喜欢的,也难怪周时意慧眼识珠,愿意跟着明棠跑。
那头巡检的小卒已然检查好了,既收了钱,又认得明家的家徽,一点儿没为难他们,让他们这一行车队进山去了。
双采坐在车里头,瞧着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她平素里是个和缓性子,明棠也觉得新鲜,便逗她:“怎么了,是瞧她不顺眼了?原来我这个做主子的还很得人心,你们都看不得旁人冒犯我。”
双采眉头皱着,确实不大高兴:“若是府里头的女郎们说说也就罢了,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郎,随意品评陌生的郎君,难不成不是她没有礼数?”
明棠抓一把蜜饯放在她掌心,笑起来:“你若实在生气,追上去骂她一顿,就说我叫你去骂的。”
这就显然是玩笑了,双采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总是郎君好脾气,若是换了旁人家里的郎君,怕是要找她们麻烦。”
明棠笑而不语。
她脾气可不好,也不是宽和待人的性子,只是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懒怠同她计较太多。
这女郎一瞧便不是富贵出身,日后也见不着面,明棠向来不在不值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马车一路朝着明棠的温泉庄子去了。
明棠这温泉庄子,说起来为何惹高老夫人眼红,乃是因这宅子并非从旁人手里买下来的,而是自建的。
明棠生母沈氏出身江南百年望族,嫁妆极其丰厚,且很有些读书人的脾性,不喜旁人用过的东西。正如她在镇国公府之中拔地而起一座潇湘阁一样,她因受不了上京的寒凉,要一个温泉庄子,也只肯买块地皮自己建一个。
这天上掉下一块儿砖来都能砸中一个王侯贵族的上京城里,寸土寸金,好地方都给皇族士族占了,沈氏能从里头买下个地段绝佳的位置来扒干净建庄子,可见沈氏之资。
她自己建一个庄子还不够,还在山下买了好些地,令庄中的仆役在山下耕种,吃食皆只用自家地里出产的,这些田地同样价值不菲。
双采几个都不曾来过温泉庄子,忍不住探头探脑往前看,待看见那庄子时,满目都露出好奇来。
只有鸣琴一人十分难受——她是跟过沈氏最后几年的,知道这位夫人的嫁妆何等丰厚,一来这温泉山庄,便想起那些本应该属于明棠的嫁妆被高老夫人一口昧下,心里气得发苦。
明棠知道她为何不虞,笑着拍拍她的手:“且叫她多捂一些时日,过段时间便叫她拿回来。”
因明棠不是临时起意,早在去之前几日就派人给庄子送了信,如今庄子瞧着打扫一新,着实是个清雅至极的富贵门庭。
马车在门前停下,主仆几人都下了车,后头的刘嬷嬷也推着明以渐过来。
刘嬷嬷并不知明棠与明以渐的官司,还记恨着所谓明棠骂他没教养的事儿,对明棠没一分好脸色。
明棠也不搭理她,只看庄子门前早已候着十来个仆从,男女老少皆有。
见明棠走上前来,众人皆纷纷行礼请安,为首的是个四十几许的男子,很是恭敬地拱手:“请郎君安。”
明棠来之前便已然问清了庄中人口,知道这男子是如今庄上的肖管事,虚扶了一把:“肖管事请起。”
肖管事几乎是眼含热泪,不住地说起这些年庄中没个主子,仆役们做事也没个盼头,常被周遭其他府邸的仆役笑话,如今明棠来了,庄子可算是有主了。
他这样热切,明棠却知晓他的意思是哭穷。
她这些年是在乡下,接济不了他们,可这温泉庄子名下的田地年年产出不少,那钱不曾进她的口袋子,只是被他这管事调配了,怎好在自己面前哭穷?
但他要哭,明棠也会装听不懂,任他说得口都干了,明棠也没有掏钱的意思。
肖管事只觉得这小主子光生了一张漂亮脸皮,没有当年的沈夫人半分聪慧,脸上讪讪的,不再说了,只带着她到正院先安置下来。
而至于后头跟着的明以渐,明棠虽一句话没说,肖管事这人精也看出他是个不大讨喜的主子,将他安排去了离明棠有些远的偏院去了。
刘嬷嬷在后头嘟嘟囔囔的,大抵是对这等安排不满。
明棠可不管她不满,安置下来之后也是饭点儿了,阿丽自告奋勇出去小厨房做饭,双采便跟着去打下手。
却不想她二人去了好一阵子都不曾回来,鸣琴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正待亲自去小厨房一看,外头却传来陌生丫头说话的嗓音。
明棠以为是肖管事安排过来伺候的使女,没太在意:“鸣琴,你去打发了,只说我已然带了自己惯用的使女,不用旁人伺候。”
却不想她的话还不曾说完,外头的声音里居然还掺进来了男子说话的声音,说着说着,竟好似还冲突起来。
明棠眉头皱了皱,带着拾月往外走。
谁曾想她才刚刚走出门去,迎面便砸过来一团东西,拾月还没来得及出手将那东西挡下来,便听见耳边一道急声:“郎君小心!”
一个身影飞掠过来,将那东西一把抱住,自己却因跑得太快,一下子摔倒在地。
明棠瞧见那是个护院短打模样的青年人,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只是这一下跌得灰头土脸的,被他抱在怀里的东西也摔破了,怔忪了一下。
那是个花样有些老旧的手炉,里头盛着的热水一下子撒了他满手,将他的手背都烫红了。
他却毫不在乎,明明痛得龇牙咧嘴,却还关切地往明棠处看:“可伤着郎君了?”
第73章 拾月,打!
“没事。”
听明棠说没事,他便露出个大大的笑来,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明棠见他这样忠心护主,便让拾月将他扶起来带到一边去上药,说了一声谢。那青年人有些受宠若惊,傻大个儿似的摸摸脑袋:“小的是护院,就应当照拂主子的安全,郎君何必言谢?”
“该的。”明棠抿唇微勾。
那傻大个儿几乎看呆了,还是被拾月扯了两扯,才反应过来自己直勾勾地盯着主家郎君看实在失礼,匆匆跟着去上药了。
先前说话那几人见明棠自出来便没落个正眼到他们身上,脸上也有些尴尬,为首的那个长男咳嗽一声,将明棠的注意力引过去。
明棠打量庭下立着的人,瞧见一男三女。
为首的男人约莫已然弱冠,生的相貌堂堂,很有一把子力气,身上穿的衣裳洗的有些发白,却是上好的料子,脸上正不痛快着。
他身后站着的三个女郎年纪都不大,最大的那个才到他胸口,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个个柔美婉约。
而那年龄最大的女郎正抬头看着明棠,脸上有些惊愕,随后便浮起些不屑来:“竟然是你。”
她一说话,明棠就晓得是谁了。
方才进山巡检的时候,就是她出言讥讽自己轻浮。
彼时想这等人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不想果然这世道总是冤家路窄。
明棠并不理会她,先打量了她们三人。
她们应当是姊妹三个,个个手里抱着手炉,只有说话的那个没抱,想必方才就是她丢的手炉砸人。
再看四周,只见双采眼眶红红地站在一边,脚边打翻了膳食,脸上一块儿红印,必是遭人打了;阿丽正拉着她,脸上也很是不平。
明棠点头,不再说话,只叫鸣琴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又招手将双采喊了过来,取了随身常带的消肿脂膏,亲手替她揉搓脸上的红印。
她的态度不见倨傲,却分明不曾将她们任何一人放在眼里,宁愿给个使女搽药,都不愿与他们说话。
那女郎的脸渐渐涨红了,气闷地“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只会和丫头调情,还在这儿装什么样子!”
明棠为双采搽完了脂膏,冷冷地一掀眼风,瞥她一眼,问起双采:“双采,谁打得你?”
双采的泪就滚了下来,一指那为首的女郎:“她!”
明棠问也不问前因后果,直接叫打:“拾月,打。”
拾月刚刚给那青年人上完药回来,也不知明棠是不是背后生了眼睛,怎么就晓得她回来了,但闻明棠说打,她便指哪打哪。
她与鸣琴那一股子怪力不同,从龙卫手里有千百种折腾人的法子,拾月晓得明棠看重院子里的丫头,这就是要出气了,上去就揪住那女郎,反手两个耳光,听着不重,却打得那女郎觉得面皮都要裂开,失声尖叫起来。
拾月哪听她尖叫,腰间手帕一扯,揉成个团塞进她嘴里,不许她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动作极快,身边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正欲上去推开拾月,便听得明棠轻飘飘的嗓音传来:“谁动,那就一块儿打。”
“这庄子是我的,佃户自然也是我的,你们一伙子人在我的庄子里欺侮我的使女,谁给的胆子?”
明棠说话惯来是温润的,脸上甚至还噙着一点儿淡笑,半倚在椅子上,像是一团软和模样。
可她的眼神之中冰寒刺骨,绵绵细细如同透骨钢针,配着拾月那个干净利落的手法,几人皆不寒而栗,停下了动作。
听见明棠话语,那男子还是满目阴霾,忍不住说道:“在下不是佃户……”
“不是佃户,因何出现在我家郎君的庄子里?是贼盗不成!”
阿丽也是瞪着眼开口,大声斥道。
而明棠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过他们,与他们说过一句话。
她反而吩咐鸣琴去将肖管事请来。
这庄子是她的,她倒要看看那个看上去忠心耿耿,开口便是哭穷要钱的管事怎么与她交差。
当然,他交不交差,这个管事都留不得了。
肖管事刚回房坐下烤火,便听到那头匆匆来传,正皱着眉头想这小郎君人抠门事却多,就见他的小徒儿从外头跑进来,说是后院那一家子人与明棠撞着了。
小徒儿满脸的惊慌:“师父,您说这可如何是好!毕竟不曾知会主家,如今叫这位小郎君晓得了,怕不是要怪罪……”
他说到这里,又不说了,转而斥责那一家人:“这家人也是,说了这几日安分些,怎么生又冒出来乱走,当真不知这些人有什么用处!”
肖管事却一抽烟斗,吐了口烟圈,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急什么,他要怪罪,也怪罪不到我的头上来。”
明棠等了又等,才见肖管事姗姗来迟,他一张老实脸上堆满了歉意,见面就点头哈腰:“郎君,临近年关庄子上事儿繁杂,刚才在外头看佃户的收成,耽搁了些时间。”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肖管事也觉得明棠拿他也没什么法子。
却不想明棠问道:“看的是哪一户,今季度收的是什么?”
肖管事一时答不上来,明棠便笑道:“先前我去信,只觉得你是个安分老实的,却不想在我的面前也打马虎眼。”
她也不容他分辨,只叫他看庭中那四个人:“说说,这是何意。”
肖管事早便打好了腹稿,只道:“郎君不知,这几位是姨太太的家眷。”
姨太太?
明棠着实很久不曾听过这个称谓了,转而想起来所谓姨太太,应当是她母亲沈氏的姊妹。
肖管事不卑不亢地说起:“郎君兴许不知,这位姨太太是先夫人的长姊,从江南远嫁上京。只可惜那一家家道中落,竟是落得个家破人亡之境,姨太太与姑爷先后撒手人寰,留下四个孩子,便是郎君面前这几位。”
他一顿,便说起:“小的是先夫人的陪嫁,跟着从江南一块儿来的,这几位小主子流落街头,求到小的这里来了,小的便去信给了江南沈家,家中首肯,小的这才叫他们住到这里来。只是小的也晓得这是郎君的庄子,故而正房一应没叫他们碰,只住在后院。”
那几个脸上便终于有了些理直气壮之意。
明棠挑眉,这是觉得自己找着靠山了?
第74章 小郎越发像九千岁了
不会他们是所谓姨太太的亲眷,便觉得自己是明棠的表兄表妹,能在她面前拿乔罢?
明棠最是不信这所谓血脉亲情,更别提她早年曾听阿娘与爹爹闲聊,提起她家中只有她一个嫡出,庶出姊妹一堆,皆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常盯着她这个嫡出眼红,很有些不痛快的过往。
所谓姨太太也不过就是那些个不好相与的庶出之一,明棠还会纵着叫自己阿娘不痛快之人的子嗣撒野?
她明棠两个字倒过来写算了。
只是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眯起眼来微微一笑:“肖管事所言,听上去也很是稳妥,按理来说应当看赏才是。”
拾月无端觉得有些胆颤,只觉得这个神情常在九千岁的面上瞧见,但那往常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肖管事脸上的褶子都透出高兴来,却还是拱手作揖:“为主子尽责原是小人的本分。”
明棠弹了弹指甲,有些微哂,问起:“肖管事如今在庄子上做了几年,可有家室,膝下子嗣如何?”
肖管事闻言,以为明棠果然有意赏赐,忍不住面上喜色:“回小郎君的话,小的跟着夫人从江南北上而来,而今十六年矣,妻室亦是当年夫人的陪房,如今膝下有三个孩子。”
明棠点了点头,转转眼睛:“肖管事对沈家这般忠心,自然是该看赏。拾月,你去替肖管事将东西收拾了,将他一家子叫出来。”
收拾东西?
肖管事有些没听明白,便听得明棠的话音落了:“……这般忠心,合该回江南让我外祖家好好赏赐,正好,顺路也可将这几位姨太太的子嗣带回沈家去,免得亲眷流落在外。”
肖管事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几个更是几乎跳起来。
方才被打的那个女郎肿着脸,怒目而视:“你这是何意,要将我们家扫地出门?”
明棠不耐烦与这等人浪费时间,羡慕起周时意身边有个很会说话的丫头,想着自己也没个喉舌,倒瞧见阿丽一步上前来,挺着胸脯说道:
“什么你们家他们家的,这是我们郎君的庄子,你们一伙子人即便是亲戚,在这儿住着也是客居,怎么敢对主子大小声,三番五次冒犯撒泼,是当真把这儿当作自个儿家了?”
双采平素里温声细语的,如今也是生气地怒目而视:“你们在我家郎君的庄子里住着,我家郎君却丁点不知,不请自来,还好意思质问主人家?”
明棠便在后凉凉插一句:“肖管事这般守规矩之人,怎会不来信知会我?必是什么猫儿狗儿将信件衔走了。”
肖管事看着丫头堆后的明棠,只看见那郎艳独绝的小郎君一团好脾气模样地揣着手,迎着他视线还勾勾唇角,好似那红白脸的话不是她与她的使女唱的一般。
肖管事还要辩驳,可心中权衡利弊,才发觉自己过来至今,早被明棠三言两语套住了,架在火上烤。
这小郎君摆明了不愿看这家人住在这,拿他的家人做筹码,令他速做选择。
南下江南回祖家讨赏?
他哪有那个胆子!
他自己身子不正,若非收了这家人的银钱,又怎敢叫他们住在这儿。
所谓姨太太不过是个庶出的女郎,在沈家浑然不受宠,与已故的沈夫人天差地别,若叫沈家晓得他不经主家允准就偷偷将人放进来住着,还被逮个正着,他一家子都讨不得好。
肖管事身上顿出一身大汗——他来此之前,从未想过一个十五岁的小郎君能几句话便将他套住。
更何况,他一家子都是沈夫人的陪房,沈夫人死后,他们便应当归她膝下唯一的子嗣明棠所有,明棠对他一家子都有绝对的控制力,如此目无主上,便是她想打死,他们也别无二话的!
肖管事立即明白过来谁才是主子,顿时膝窝一软,跪地求饶:“小的知错了。小的只想着是姨太太的亲属,不敢将人拒之门外,处理实有不当。求郎君宽恕小的,看在小的管理这庄子十余年的份儿上,宽恕小的这一回。”
明棠高高拿起,吓得这油嘴滑舌的肖管事半死。
见效果到了,明棠也不多言,只说道:“暧,你晓得就好。这家人既是你招揽的人,你便好生将人送走,今儿用晚膳的时候,这园子不能再留一个无关人等。”
肖管事哪敢多说,只是点头:“是是是。”
明棠便笑:“去吧,将人送走后,将这十几年的山下田地的账本子也拿来我瞧瞧。”
肖管事一听明棠还要查账,更是惊愕这般一个小郎君怎么还管这些庶务,心中加倍忐忑。
他急急忙忙地起身,连忙喊了人来,支使几个护院,要将他们几个拿出去。
几个女郎花容失色,那为首的长男将妹妹们护在身后,黑着一张脸沉沉看了明棠一眼,恨声道:“不劳烦,我们有手有脚,自己会走。”
“今日之辱,绝不相忘。”那男子冷哼一声,带着妹妹们走了。
明棠奇地看他一眼:“你若是个有志气的,方才知晓我这个主子从不知道你们在此,就该速速退去,怎么还纵着令妹放肆,打我的使女?你的妹子金贵,我的使女就不金贵?”
那男子不知被戳中哪处痛点,气绝:“我的妹子是正经女郎,怎么能与下贱的婢子相比!”
“婢子虽是奴籍,也晓得不请自来是为贼,兄台瞧着胸有志气,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明棠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说累了,眼风一瞥肖管事。
那管事只觉得明棠眼光冰寒,连拉带拽地拖着几个人走,那几个女郎哭得极凶,明棠回了屋子也还能听见最大的那个在哭骂,骂她冷血,骂她该死。
鸣琴担心她听了生气,跑去关窗,明棠却摇头:“听听也行,这词儿新鲜。”
确实新鲜,毕竟上辈子到了后头,骂她的恨不得将她祖坟都骂个七进七出,个个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磨牙吮血,冷血该死对她而言甚至算是夸奖。
明棠怡然自得地抱着个手炉听人骂她,听得不亦乐乎。
双采等人还不曾察觉什么,鸣琴却有些恍然之感——明棠上京不到两月,却与在乡下田庄时截然不同了。
分明还是那样眉眼那样神态,眼中却已然不似从前。
她才这样年纪,又没个长辈教的,她怎能这样轻易地拿捏应对这起子狡猾老奴?
第75章 明世子,半夜与旁的男人私会?
她如何去得知明棠已然重活一世?
鸣琴只是怜爱地看着明棠,想是这镇国公府之中种种轻视冷待、那位九千岁的步步折辱,逼得明棠不得不立起来,心中又狠狠咒骂高老夫人等人,恨不得将这起子小人生吞入腹。
而等明棠美美地用过了午膳,那肖管事才大汗淋漓地送完了人,带着几本账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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