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能够件件都瞒住,所以主子也知道,就算自己做了这么多,也未必真的能够瞒住小郎君,这封信就是主子想要同小郎君说的话。”
拾月双手将信件奉上。
明棠甚至有那么一刻,没有勇气去接过那封信件,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但是终究她还是伸出了手。
那封信件很薄,不像是之前几回她收回来的信件一样,厚厚的,写了许许多多明棠从未从他口中听到的那些甜言蜜语,那信件之中寥寥几个字,只写了几句话。
“不必自责。
你不知道,自然是因为我瞒的好。
我不希望你知道。
都是我愿意的。
你在京城,要一切安好,你安好,我的心中才快活。
我临行之前,其实有想写过很多的信给你,我的亲卫看见我反复提笔的模样,笑话我到底与从前不一样了,说我从前做事从来没有心,而如今我却像是活人一般。
我一开始觉得他的话说的有什么意思,不过都是废话,人活着当然有心,只是有些人的心从来不为旁人而跳动——可是我仔细的想了想,也许我当真没有心。
因为那颗心,从一开始就遗落在了你那里,是因你而跳动。
罢了,说到这里也就罢了,这些话你要是没看到,就当没看到,你要是看见了,那也不是我写的。”
后头的字越写越潦草,大抵是写信之人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写出的这些东西,其间甚至偶尔有些稚气,倒是与明棠从前眼前所见的人并不一样。
若没有这些信件,明棠压根不会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自从谢不倾离开京城这段时日以来,明棠却不知从偶然的一角,窥见他心中这样多的烟尘。
桩桩件件,全部都与自己有关。
密密麻麻,皆是他为自己编织的情网。
从前明棠想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在长久无依靠的孤苦之中遇见谢不倾,才觉得是今生唯一的温暖,才如此对他心生爱意。
如今想来,是谢不倾与她虽然看上去有那么多的不同,却终究心思一致,殊途同归,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早为自己付出了太多了。
上天总是公平的。
谢不倾为她做到如此,所以上天要罚明棠对他倾心,酬以深情。
她对他的心动,是命中注定。
明棠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那封信,那薄薄的信件上面也不过就是这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看来看去的,似乎要将那每一个字都拆开了揉碎了,恨不得从齿缝之间含化了嚼碎了吞下去,如此这般,才能尽情淋漓地体察到他对她的爱。
信纸上忽然湿了一块。
飞云先生一直瞧着明棠的神情,见那纸上忽然湿了一块,立即站了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了。
“哎呀,你哭什么呀?我告诉你,其实是钱是为了叫你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着只是你晓得了,兴许会开心一些,知道他不是面上瞧着那样冷酷,知道他心里是有你的,才会这样瞒着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呀?
你别生他的气了,他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不是那个意思的,我对他虽然称不上了解,却知道他不会骗你的……哎呀哎呀,别哭啦……”
飞云先生一生浪迹天涯,最是潇洒不羁。其实有个巨大的弱点,就是见不得旁人流泪。
她平素里如何巧舌如簧,妙语连珠的,最不会的就是哄人不要哭泣,他想自己说出这些来,原本是想促进他二人的关系,却没想到说出来叫明棠这样伤心落泪,顿时就觉得自己兴许是有些好心办了坏事了。
明棠其实兴许都有些没意识到自己落泪了。
她悄悄的坐在那儿,手里看着信件,眼泪却一下子滴落在纸上。
飞云先生出声才惊醒了她,她才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擦去自己面上粘着的泪滴,笑道:“没有,我不是觉得伤心,我是想……原来他也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人,我同他从前一样,我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撼动我,现在才觉得,原来我也不过只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飞云先生不懂情爱,听不明白她这话中究竟蕴藏了多少感慨,就是挠了挠头,面上还是有些疑惑担忧之色:“果真吗?当真吗?真的不是因为他瞒着你生气?不要生气了,悄悄埋在心里不肯说啊,我到底年纪比他大些,你如果真的觉得生气,你就同我说,我帮你去揍他。有恩情在前,他不敢还手的,我帮你出气!”
拾月在一旁看着,多多少少有些回过味来了——小郎君是善解人意之人,此事本来就有原委,更何况他二人心意相通,他想瞒着她这样的事情并算不上什么大事,何况这事原本就是为了她来的。
小郎君想必不是生气,只不过是看了信件,心生感动,又有些想念罢了。
但瞧她师傅在那和猴子一样上窜下跳,拾月看着又觉得有几分滑稽,又觉得不能让自己的师傅再这样丢人现眼下去。
可是滑稽归滑稽,她是真心为了明棠好的,所以虽然觉得有几分丢人现眼,但是这周围又没有其他的人看得见,就这样吧。
明棠在这里其乐融融的,等宫中的两只野鸳鸯醒了过来,那倒如同火药炸开一般。
得了自己想要的,明宜筱只觉得通体舒畅,她懒洋洋的起了身,看着少年人那静美的容貌,只觉得心中欣喜。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理解了,为何太后娘娘总是喜欢豢养面首,若她也可以,那自然是人间最快活的日子。
却不想就在她幻想的目光中,少年人醒了过来。
第324章 话本
他刚刚醒过来,神情之中还有些茫然,兴许是没有反应过来,目光有一刹那甚至无法凝聚。
他先是眨了眨眼,看清了头顶上的帐幔,那东西精致繁复,如同云一般柔软轻盈,可不是他平常当值的小偏房里头能有的。
身下的床榻也软得如同一团云,陷在其中软绵绵的,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
而面前能瞧见一张美人面。
一张同他在许多个日夜中深深思念,而为之痛苦的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比起当年她在自己心中意气风发,青春豆蔻的模样,现在已然多了太多精致繁复的装饰,更多了许许多多她眼中从前没有的野心与欲望。
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于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大约是想要抚摸一下她那如绸缎一样的面颊。
明宜筱看他的动作,还以为他想开了,笑颜如花的将自己的面凑过去,想要贴上他的掌心。
却不想就在那一刻,昨夜狂乱的记忆,以及那些狂乱是由何而来的源头,一下子涌入了少年人的心中。
被欺骗的恼怒,被暗算的羞辱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对他的心上人何其虔诚,甚至从未起过一丝丝叫他自己都会觉得不耻的欲望,却不知他在心中如同云端美人一般的心上人,如今早已经成了这副教人恶心的模样。
那伸出去,本想触碰她面颊的双手,一下就成了挥向她面颊的一掌。
“明宜筱,你如今真是疯魔了!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
少年人的脸都气的通红。
明宜筱被他打了一掌,猝不及防,心中很有些羞辱,气的一下子狠狠的抓了他的手一把,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甲血痕。
可是明宜筱很快又想到,他们二人如今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难不成他觉得他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于是明宜筱不仅不怒,还笑盈盈地说道:“我就是要这样,你又能怎么样?”
“你!我当年的事情早已经放下,就算放不下,你也已经是娘娘,你就真的疯魔至此连世俗人伦都浑然不顾吗?君臣有别,若是叫皇上发现,你我皆会没命!”
“你不说我不说,这天底下又有谁会知道咱们今日在一块呢?”
明宜筱到如今已经愈发猖狂,她觉得自己身边有了帮手,自己又有皇上的宠爱,在这后宫之中横行霸道,无所不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
太后娘娘当年还是后妃的时候,不就与人私通,秽乱宫闱吗?
到如今不也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好好的做了她的皇太后。
明宜筱已经尝过这种身为高位者,对于自己想要的男子随意掠夺的爽快,这个时候她只会觉得自己已然大权在握,皇帝对她百依百顺,什么都听她依着她,所有的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她想要一个男人,又有什么不能的?
后宫之中的男人多了去了,她藏一个在自己的宫中,谁也不能发现,而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在得到他之前,明宜筱只觉得自己是被皇帝的虚情假意伤了心,就算现在皇帝再怎么宠爱她,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所以自己想要当初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心上人;
但是当初的心上人真的躺在了她的身边,已然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明宜筱就觉得所谓的爱与不爱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是不是她的心上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爱她,好像并不那么重要,毕竟当初的心上人如今已经不再爱她;
她只是想要那种身为上位者随意掠夺他人的快感,那种为所欲为,想要什么就立刻能够得到的特权。
无论这个男子是谁,只要是她看得上眼的,她想要得到的就要立刻拐到自己的身边来,这种手眼通天的感觉,才是明宜筱真正想要的。
明宜筱看到少年人的样子,她丝毫不觉得心疼,心里只觉得一种征服的快慰油然而生。
“你现在也已经是我的人了,就不要总想着那些过去的事情了,咱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若你真的想去死,大可将这件事情抖落到别人耳中,大可直接到皇帝的面前说你与他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胆子去死。
若是你没有那个胆子去死,那不如就好好跟着本宫,本宫与你到底有一段少年的情谊,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跟着本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必这么倔强呢?”
明宜筱又拍了拍他被自己抓红的手臂,扬声喊了自己的宫女过来,奉上一瓶上好的金创药。
那宫女真是最忠心耿耿,无时无刻都围着她,刚刚明明还看不到踪迹,如今娘娘一喊要金疮药,她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手上捧着一瓶药。
少年人抬着头,正好与宫女低头的样子一撞眼。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但也一触即分,并未产生什么过久的停留,明宜筱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她从前被人欺负的太久,失宠,被人冷落的时间太长,已经好不容易有了这般,好似自己也做了人上人的体会,已然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哪还有精力去看别人究竟怎么样?
她笑眯眯的接过了金疮药,自顾自的扯过了少年人的手,将药擦在方才被她的指甲抓伤的血痕上,一边说道:“好好想想这件事的利弊吧,你若真的有胆子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大不了咱们俩一块去死。
你要是没这个胆子,那就悄悄的跟在本宫的身边,本宫有一日荣华富贵,便可保你一日荣华富贵,这样的好处,还有美人相伴,怎么不比你做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要好得多?”
明宜筱在后宫之中这些时日,别的没有长进,但是蛊惑人心的本事确实是有所进展,这话之中威逼利诱的,确实说的有几分高度。
说着,她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毕竟一整夜在床榻之上起反复复,到底有些消耗,也该起来用些东西了。
明宜筱一伸出手,她那个宫女儿就上来扶着她的手,伺候她换衣裳。
她换好了衣裳,回过头来,本来想叫他同自己一块出去用膳。
但少年人听了她的话,不知是否是心中有所触动,还是抗拒不愿搭理,只是沉默的坐在床台之上,目光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宜筱看着他的呆呆的样子,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痕迹,还有被她抓伤的地方,不知为何又觉得有几分可怜可爱,于是上前去,轻薄了他一手:“好了,别挂着一副脸。”
少年人那方才如丧考妣一样的神情,顿时染上几分羞恼,对着明宜筱怒目而视:“娘娘,请自重!”
他这个正经的模样反而逗得明宜筱“咯咯”笑了起来:“都已经是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了,还这样矜持做什么,你好好的听着我的话,总没你的坏处。前朝那些人有多少不都是因为得了太后娘娘的宠爱,才平步青云吗?你好好伺候我,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明宜筱没有骨头似的,伸了个懒腰,目光意味不明地往少年人的身下瞥了一眼:“毕竟,你也是有些过人之处在身上的。”
少年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
他的心中不知到底该作何感想,只是心中茫茫然的,那不过只有几个月未见的心上人,也不过就是在后宫之中待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好像已经浑然大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怎么这样?
明宜筱看着他的样子,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就好像是找到了一件什么有趣的新鲜的小玩意儿,还要上去逗他:“你有这功夫坐在这闲想,不如同本宫出去好好的用些东西,补一补体力,等着本宫夜里再来宠幸你。”
她这些话,大部分都是从小皇帝那里学来的,却不知自己踩了他的逆鳞——男子对女子说宠幸,自然是觉得自己天然的身居高位,压制着女子,女子只能够由自己宠幸;
如今这话转过来,在有情人之间说说如同调情,可是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这话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好话。
哪个正常男人愿意被人当成女子一样?
他一下子也顾不得刚才自己心中想的那些了,瞬间就抬起了手。
那宫女似乎察觉到他心中的杀意,立即将娘娘护在自己的身后,将他伸出的手打落:“你做什么?你敢这样对娘娘!”
少年人没想到,自己一个习武之人,怎么会推不动一个小小的宫女?
这更加加强了他心中的屈辱。
先是被人强行掠夺宠幸,被当成女子一样;然后又是自己唯一一件能够引以为傲的武力,居然会被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宫女一把推开。
而明宜筱浑然不知自己刚刚离危险究竟有多么的近,站在那小宫女的身后,脸上倒还带着刚才那样轻挑的神情:“倒也还有些骨气,知道反抗,这才有意思。若说你一下子就成了个软骨头,本宫还觉得没有意思呢,有个性些,本宫才喜欢。”
闻言,少年人很想当即就掐死明宜筱,可是看着她的样子,又依稀看出多少曾经心上人的轮廓,一时之间下不得手,又恨自己软弱无能。
可是就算他真的有胆子掐死明宜筱,那之后又要怎么样呢?
杀宫妃,已经是杀头的大罪。
若是再加上一个他与宫妃私通,他此生就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许他当年,确实对她爱到深重,是为了明宜筱才走着功名利禄走到今天的,可是真的因为走到了这一步,如今又要为了一个已经变心的人,将自己过往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化为泡影,甚至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便不肯了。
他不想死。
苦苦的活了这么多年,在这世道之中颠倒来回辗转,也算是时至今日有了今天,可这一切却被眼前的人给毁了。
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是他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事实,如果真的说出去该死的只有自己。
更何况,他的话就算说出去,也绝对没有人敢相信,自己是被人打晕,下了药,之后才稀里糊涂的发生了肌肤之亲的关系——他们只会觉得,一对奸夫淫妇,通奸之人寻出来的借口罢了。
而且他看的分明,小皇帝如今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简直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这样宠爱这个女人,他就算真的有勇气将这件事情抖落出来,小皇帝说不定也会为了保全明宜筱的颜面,先将他杀了。
他越想越觉得悲哀,越想越觉得痛苦,明明知道这一切,可是却根本无法反抗。
明宜筱还想再说些什么,她的宫女及时出言,制止了她,小小声地劝道:“他心中也有骨气,娘娘还是不要一直刺激他,不如让他好好的冷静想一想,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弊,如果是聪明人,自然会同意娘娘的意思。”
“娘娘先出去用膳,今日小厨房知道娘娘好心情,做的都是娘娘爱吃的,奴婢留下来同他说说,开解开解他,想必过一会儿他就能够回心转意,好好伺候娘娘了。”
她说话最是温柔体贴,叫人听了如沐春风,平常做事也有求必应,明宜筱如今对她事事信服听从。
既然她说会帮她好好劝一劝,那明宜筱便觉得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世上还没有她出马做不成的事,这一切还多亏了她慧眼识珠,将这么一个能干的大宝贝留在自己身边。
明宜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洋洋得意的走了。
寝殿之中,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明宜筱心情快活的走到外头去,但她如今入了宫,也终于算是学会了疑神疑鬼,又想他二人孤男寡女,要是背着自己发生了些什么又该如何,于是又掉头转回去,悄悄的靠近自己的寝宫。
她站在门口,没发出任何声音,直悄悄的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听里头究竟在说什么。
模模糊糊的,听得不算太清楚,但是能够听见那宫女正在开解他跟着娘娘吃香的喝辣的,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事,瞧的出来,她确实是在尽心尽力的帮自己开解,明宜筱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她却不知道,习武之人的耳力极为灵敏,早在她掉头转换回来,走向这边的一刻,殿中的二人就已经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所有说的一切,都不过是说给她听的。
等听清她终于走后,那方才还满脸纠结的少年人神情立马变得平淡下来:“她那般愚蠢,也拿自己与太后相比?太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如同她一般愚蠢低贱。”
宫女闻言就皱眉。
还不等那宫女开口,他就已经翻身从床榻上下来,随意将自己身子一裹,一边去捧水来洗脸,一边说道:“主子有什么新的指示?”
第325章 重写
她笑了一声:“主子没什么指示,不过主子同你说,你目前还报复不了太后,不如先拿她练练手。”
少年人闻言,眉目中倒是闪过一丝沉思,随后就成了兴奋:“果真可以?我想怎么做就做怎么做?”
宫女点点头:“自然可以,主子说你在宫中是受了委屈的,得依着你些,她晓得你在宫中伺候这女人,想必是满肚子怨气,只要你不打扰主子的计划,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顿时脸上就起了兴趣,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得想个好办法,主子的心中挂念我的情绪,那我自然不会打搅主子的计划,是得想个对我好,对主子也好的法子。”
宫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觉得好就是好,主子相信你心中有分寸,也不许我多说什么。”
他越发觉得心中活泛起来。
而外头的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明棠与周时意约见的那一天。
明棠出门之前正好与二夫人擦肩而过。
她脸上喜气洋洋的,看样子是从高老夫人的融慧园出来的,之前见了明棠,总是一副老鼠见了猫,十分厌恶又不敢反抗的样子,不知道她今日是怎么了,一改之前被打击的一蹶不振的状态。
见了明棠,乔氏脸上就露出了十分不屑的笑容,翻了个大白眼,洋洋得意的走了。
拾月跟着明棠,也得了她一个大白眼,见乔氏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先前一副要被休弃出去就要死的样子,头上伤口都还没好呢,又对着咱们家郎君这副死样,她是想死了不成?还是终日被打击坏了?如今得了失心疯了?”
明棠也没搭理她,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乔氏还要站在明棠身后,非要叫住明棠,犯一次毛病:“三郎君,数日不见,怎么瞧这气色好似比从前又坏两分?你母亲父亲从前的身子就不好,可不要你也步了他们的后尘。”
这话说的,就差咒明棠去死了。
明棠却也不生气,带着拾月就往外头走上了马车,乔氏还要嘴贱两句:“要不要我喊家中为三郎君找个好大夫,瞧瞧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总不好还不曾为大房留个后,又早早的去了。”
她嘴巴碎,说着说着,又说到别的事情上:“想起来,这也确实是桩大事。三郎君如今连个未婚妻都不曾定下,先前的未婚妻又与三郎君解了婚约,如今一时片刻也找不出什么好女郎。
要不这样吧,总是留个子嗣为重,我房中也还有好几个身材较好好生养的丫头,要不先赐给三郎君,瞧瞧能否先与她们绵延些子嗣,也免得什么时候出了意外。”
这些话说的一句比一句离谱些,就是明棠不想与她计较,也觉得这段时日是不是给她过得太舒坦了,叫她这般小人得志。
拾月见了明棠不高兴,她自己也憋了许久,回头就是一声痛骂:“不知二夫人操的哪门子的心,不晓得的还以为您是大房的夫人,如今这是觉得二夫人做的不畅快了,要来做些别的位置?”
明棠听了有些啼笑皆非,拾月这小妮子看着平常不太做声的,骂起人来也不好听。
乔氏又要生气,明棠实在不想和她在这浪费时间,就往外头走了。
乔氏就觉得自己好像斗胜了的公鸡似的,昂首挺胸的转头回去了,还同自己身边的人说:“明棠这就是怕了我了,哼,她也知道她如今就是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就是该怕我的时候,我还没有告诉她呢,她要是知道如今筱儿在后宫之中如何受宠,她和她身边的人谁敢放一句屁?”
她本来就没读过多少书,说话向来粗俗的很,如今她更是觉得自己春风得意,整个镇国公府上下都要看她的脸色,仰她鼻息而活,说话更是毫无半分世家夫人礼貌。
“好了,没空和这个没娘没爹的野孩子说这些,我得该赶紧回去拜拜求子观音,让观音娘娘保佑我那白白胖胖的大外孙平平安安落地。”
乔氏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没有了之前被二老爷打的死气沉沉的样子,尽管头上的伤口还没好,她脸上的笑容都能开出一朵花来。
“……走了,我想着你回头再替本夫人约一约出门的车马,我要去一趟白马寺,听他们说白马寺的佛祖也十分灵验,我想要向白马寺的佛祖求一求,这一趟让咱们筱儿平平安安做上皇后,有了这皇亲国戚在身,这府邸之中,谁还敢看不起我们这一房?”
乔氏美美的说着,不住抚弄自己手臂上戴着的一串崭新的翡翠珠串,语气之中满是欣喜。
“以后储君都不过只是本夫人的外孙,以后的皇帝都得看着我的脸面,这府中上下的人,现在谁敢不听我的?他们谁敢跟我对着干,那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都得死!”
乔氏骂骂咧咧的,就幻想着自己已经做成了储君的祖母,一路上喋喋不休。
倒是明棠带着拾月出了门上了马车,拾月就忍不住在旁边抱怨:“乔氏这是怎么了?这样的话她都敢说出口,从前她再是觉得自己得高老夫人的疼爱,也不敢这样说话,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了什么金靠山?”
明棠嗤笑一声,说道:“你看见她出来的时候,手上戴着的那个翡翠珠串没有?那是高老夫人赏给她的。”
拾月并不傻,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高老夫人前些日子明明非常不待见她,更不肯给她一点好脸色,怎么会突然给她赏赐翡翠珠子?我看那珠子的成色好,想必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二夫人怎么说也算是出身富贵,她自家又是做玉器生意的,想必也不至于看不出来那东西好赖,看她刚才那稀罕样,应该确实是个真物件。
老夫人前些日子明明非常不待见她的,郎君的意思是……她忍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得意了,告诉了高老夫人明宜筱李代桃僵进宫为妃,如今十分受宠,肚子里怀着太子,很快就要受封皇后的消息?”
明棠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你想的不错,确实如此。否则以高老夫人素来看不上她,也看不上她背后的二房,哪里会赏赐什么好东西给她?”
拾月扁了扁嘴,做出一个夸张的奚落表情:“那她也没几天好日子过,明宜筱在后宫之中的受宠不过就是高台楼阁,一抽就倒,更何况如今的受宠,不过都是靠着旁人捧上来的,到时候跌下来比谁都惨,她哭都来不及。”
“事实确实如此,不过甚至还等不到宫中呢,你可瞧着吧,还等不到明宜筱倒台,她恐怕就没几天好日子活了。”
明棠从车厢的暗格里掏出一盒蜜饯,边嚼吧嚼吧吃了,边含含糊糊的笑。
拾月闻言大感兴趣:“此话怎讲?什么叫做没几天好活了?这府邸之中,还有谁想要二夫人的命不成?二老爷如今也指望着宫中的金母鸡呢,应该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下手吧。”
明棠摇头:“二老爷当然不敢对乔氏下手,他如今就指望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带着他升官发财了,带着他争过他的弟弟,他不敢动手的,毕竟宫中那位还是很挂念自己的母亲。动手的,乃是高老夫人。”
“高老夫人?”拾月怎么也没想到动手的会是她。“她与乔氏哪里有什么冲突?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下手?而且小郎君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就是刚才一面,小郎君就已看出有人在暗地里对她动手?”
“乔氏是个蠢蛋,她沉不住气,把这件如同底牌一样的事情朝着高老夫人掀开了。也许是过往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受到高老夫人的重视,常常被她冷嘲热讽,如今想要在他的面前找回些场子,却没有想到,她如同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