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这玉佩竟堪当她与谢不倾之间情愫起伏的信物。
那么,这块玉佩如今被一分为二,自不必说,另外一半当然是在它的主人手上,而如今这一半,就在自己的掌中。
是谢不倾!
他出门在外,怎会将这位女将叫来寻自己?
或者说,这位女将,自己名义上的十六姑姑,军功赫赫,镇守北境,怎么会与这位的大梁朝最大的反派头子在有联络?
还是说,其实十六姑姑,本就是谢不倾麾下的人才?
但其实这些想法,都与她如今心中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一个不一样。
明棠猛然抬头看她,也顾不上那高老夫人还在旁边了,只是问道:“一切可好?”
明十六娘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与平常并不相同的神情,略微的有些无奈:“好,你的心且放回肚子里去吧,我这段时日都在上京城之中住着,先帝有赏赐府邸给我,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得上忙的,便尽管去那寻我。今日在这耽误的时间也够久了,看不想看的人也看够了,先回去了。”
明十六娘脸上很有些不耐之色,撇了一眼一边的高夫人,好似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转身就走。
第297章 过刚易折
如此全程以来,明十六娘同高老夫人说的,也不过就是开头那几句尖刻的嘲讽,到如今,连个正眼都懒得看她。
高老夫人的脸色铁青又难看,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反驳,也什么都不敢反驳。
这一位可不是所有后宅之中可以任由她拿捏的子嗣,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后宅夫人,是先帝陛下亲自敕封的女将,更是在北境之中有着赫赫威名的杀神。
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她会过来?
老太爷在离开家之前,曾与高老夫人说过,若说他这一生有什么究其一生都放不下的心事,在这凡尘俗世里,头一件是他的长子与他的发妻,第二件便是这个小小年纪格外有主见,离开家至今未归的幼女十六娘。
他也曾说,十六娘与她的母亲极为相似,是个一板一眼,绝对不会转圜的性子。
她的脾性过刚易折,如同北境之中坚硬的树木,若非被狂风吹拂到断裂,便绝不会弯下腰来,谁也没办法逼迫她,如果真的逼迫她,那她便会采取破釜沉舟的方式,决绝地离开所有人,没有半点犹豫之心,就像当年她的母亲一样。
十六娘的生母当然不是原配正头夫人,也自然不会是高老夫人,她母亲说起来也并不是哪样高贵的女郎出身,而是原来镇国公府之中的一位女武师。
那时候的镇国公爷刚过而立之年,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环肥燕瘦,种种温柔多情的解语花,或是冰冷出尘的天上月,他都见过,也都曾被他拥在手,所以并不是那样新鲜了。
但是那时候的镇国公爷,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十六娘的生母一样,那样潇落拓之人——她虽然长得不漂亮,却健美强大,身上有一股子内宅女子身上见不到的力量和勇气。
镇国公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后院之中驯服一匹不听话的马匹。那马血统名贵,自小在草原上长大,是他花了许多钱从外头买回来的好马,却十分的桀骜不驯,谁也驯服不了它,已经将镇国公府之中的许多驯马师给踢伤了。
一时间,这匹马在后院之中无人问津,却没有想到这位女武师却勇敢而上,与那马斗智斗勇了数个时辰,终于将那一图谁也不服的烈马降于掌下。
自然,她也不算是毫发无伤,脸上有些灰尘,也有些被马啃过的痕迹,身上也有好些马蹄印子,可是她仍旧那样骄傲地迎着下午的阳光抬起了头,十分不拘小节地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手里还牵着马匹的缰绳。
马驯服地跟在她的身边,低下了头——那是臣服的表现。
于是兴许就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让镇国公爷记在了心里,后来便用了种种手段,终于将她纳入房中。
但是女武师的志向当然不在后宅,甚至可以说她被主子看上纳入房中,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是毁了她所有的志向,所以自那以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孕育了十六娘,她很快就有了寻死之志。
当然怀孕了也并不能阻拦她什么。
生下十六娘之后,她仍旧郁郁寡欢的,虽然尽心尽力的照顾孩子,却仍旧不见有什么起色,很没几年就因为郁郁寡欢而去世了,镇国公爷自然也曾经苦口婆心的劝过她,有宠爱,有吃饱穿暖的富贵日子,还有健康平安的女儿,再不喜欢当年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也可以放下往日的怨怼了。
但是她的性子就是那样执拗,半句都没有听进去,终于在一个深冬的夜里,还是吊死在了自己的房中。
而她的女儿,明十六娘也显然继承了她母亲的固执。
她本来就因为母亲的事情,对镇国公府并无多少留恋,后来又被怒急攻心的他以家法惩罚,对整个镇国公府就没有半点留恋之意了,后来离家之后,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便意味着以她的脾性,绝对不会再回来。
明十六娘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又是军人,怎么可能没有洞察力?
她兴许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动向,也一直派人在暗中悄悄的盯着自己,并无恶意,可是她从来没有动过要回家的心思。
就如同她当年留书一封出走的时候一样,她既然已经在信中写的清楚明,白自己此生都不会绝对再回来,那她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而此事就成为了镇国公爷当年心中最深的遗憾之一。
高老夫人当然不会觉得遗憾,她当然只会觉得拍手称快,这个府中少任何一个不属于自己孩子的嘴吃饭,就意味着她的财富便能多保住一分。
当然,镇国公爷也曾和高老夫人说过,明十六娘的心中对镇国公府没有半点留恋之心,说不定还有着极深的憎恨。
她在北地的军中混的越好,对镇国公府的威胁就越大,以她的性子,不回来才是最好。若是回来,必定睚眦必报,绝对不会放过当年自己被家法惩罚的仇恨。
老镇国公如今已经不在府中了,而当年看着明十六娘被家法惩罚的,还有高老夫人。
睚眦必报的十六娘无法对老太爷复仇,剩下的最大目标,当然就是高老夫人自己,她自然对此不寒而栗。
所以尽管她这一刻被气得头晕眼花,却什么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那人如同逛自家后花园子一般来了,又如此轻而易举的离开了。
明棠心里还握着那半块螭龙玉佩,她掌心向下,将玉佩紧紧握在掌心,看上去十分恭敬有礼的朝着高老夫人行了礼:“祖母。”
高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没看懂刚才明十六娘与明棠时间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很显然绝不会是什么敌对关系。
她自己心中当然认为,自己拿捏不了明十六娘,拿捏这个小小的孙子还是可以的,所以她手中的拐杖一敲,便问道:“是你将十六娘喊回来的?”
明棠如今已经没有与高老夫人虚与委蛇的必要了。
她之前对高老夫人避其锋芒,一是因为她的排线布局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二是因为明棠是个怕麻烦之人,不想与高老夫人这样滑不留手如同泥鳅蚂蝗一样恶心的人纠缠不清,更何况那个时候她自个儿也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想腾出手来对付这个老东西。
但是如今,很快就没有她这样威风的时候了,她就是如今再怎么威胁自己,质问自己,明棠也没有回答她的必要了。
所以她的面上只残留着一点笑意,方才故作恭敬的模样荡然无存,只是拱了拱手,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祖母一把年纪了,还对这些事情管的这样宽。”
纵使高老夫人心中本就看明棠十分不满,从前也不觉得她会打心底里尊敬自己,但至少面子上的功夫做的十分好,让人找不到挑剔之处,却没想到如今她竟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放肆,老身是你的祖母,你怎敢如此对自己说话?难不成你十六姑姑回来了?你就觉得你十六姑姑事事都能为你撑腰了?你如此大不孝不敬,还不跪下?”
高老夫人气急了,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一般瞪向明棠。
明棠眼尾微微一挑,挽出一点笑花儿:“真是稀奇,难不成老夫人认为我口中喊您一声祖母,您便当真是我的生身祖母了?我的祖母如今在镇国公府祖坟之中躺着长眠,而不是您这样的身份地位,您如此这般,也想让我跪您,真是笑话。”
她从前不说,不是不会说,只是懒得说,而如今到了可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谁还管高老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明棠今日对高老夫人有如此态度,与明十六娘的到来其实并无多大的关联,无论她如今有没有来,是不是自己的后盾,明棠已经懒得与府中这些人在虚与委蛇。
就要到天窗亮的时候了,还在意她们做什么?
高老夫人几乎几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身后带着的那些仆从们也有些吃惊——虽然知道三郎君对着高老夫人似乎一直都是面慈心苦,高老夫人对三郎君也不过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一日,忽然便掀开了面上盖着的的一切假象,还是由明棠亲自而来的,而非高老夫人。
也有那忠心的,立即皱着眉头,大声斥责道:“一介小辈,怎么敢议论长辈的出身?即便老夫人并不是三郎君的亲生祖母,却也是国公爷的正房妻子,便是你的嫡亲祖母,怎敢如此不孝?”
明棠脸上写着轻蔑:“是也好,不是也罢,我可从来没有将这样的祖宗礼法放在心上,所谓的嫡亲祖母,便是在我回京的那一日,甚至在我尚未回京的时候,便日日想着叫我出丑难堪,甚至从小就想叫我去死的吗?”
明棠将手中的玉佩套在手腕上,拨弄了一下上头串着的珠子,玉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而她的声音混在玉珠碰撞的声音之中,更是清脆如玉,不紧不慢,不急不徐,从容不迫:“高老夫人这么多年的帐,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从来没有跟您算过,如今也是该算的时候了,不论十六姑姑来与不来,您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如今有这力气在这斥责辱骂我,不如好好想想,如何为自己讨得一身死后哀荣吧。”
明棠转身就走,如同方才离开的明十六娘一样,没有给高老夫人半分其他的眼神。
高老夫人几乎有些没回过神来——她怎么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她怎么敢的?
她将手里头的拐棍握得死紧,狠狠的往地上敲了几下,想要宣泄些心中的愤怒,可是却毫无作用。
“死崽子,果然从小留了你这一条命,在惹出这后头无数的事情来,呵呵,我倒要看看你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来,小小毛头乳臭未干的,竟敢在这挑衅!”
高老夫人的脸上满是阴郁。
明棠这个时候并没有走远,当然还能听到她说的话,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脚下的步伐并未乱,连回头都不曾回:“那我也对老夫人您,拭目以待了,可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如此狂妄,与她从前接触到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看来如今是真的觉得自己有底气了,敢跟她对着干了。
高老夫人心中闪过无数个极为恶毒的念头。
镇国公府之中,因为明十六娘的突然造访,如今风云暗涌。
而宫中新晋宠妃丽妃娘娘的宫殿之中,也显然并无什么欢乐之意,反而愁云密布。
丽妃娘娘不知是不是因为怀有身孕,十分的害喜,整日的见了什么也吃不下,脸色雪白雪白的,好似十分的没有气色,茶饭不思。
就连她身边的大宫女满脸喜色的跑进来,告诉她今日有喜,丽妃娘娘也不见什么欢乐之意。
她只是靠在一边,随意地摆了摆手:“说吧,什么事。”
她那美丽的容颜上,愁云密布,紧紧的皱着眉头,目光总是有些呆呆的看着宫殿之中的某一处,好像有些心神不宁,又好像在透过某面前的某物,想念某人。
那大宫女一心为了报喜讨赏而来,自然欢欢喜喜的将自己方才得知的消息立刻说了出来。
原来,小皇帝陛下竟然有为了丽妃娘娘遣散后宫之意,甚至在御书房之中与诸位大臣吵闹起来,即便诸位大臣都深觉不妥,但是皇帝陛下却仍旧一意孤行,颁下了旨意,若是丽妃娘娘能够诞下皇子,便立即再进贵妃。
这么多年,后宫之中,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身份变动了,光是这个寒门出身的女郎接连晋级,甚至连腹中的孩子都还未生出来,就已经一举跃升妃位,皇帝陛下甚至将贵妃之位都许了出去,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而至于皇帝陛下说的那遣散后宫,更是荒谬绝伦之事。
也许前朝确实有帝王为了自己的心上宠妃将整个后宫空悬都先例,但那从一开始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从未有过浪子回头的先例,若是说真有,那也不过就一个静海王。
可静海王那是为了自己的子嗣,小皇帝又究竟是图什么呢?难不成真被这位丽妃娘娘迷得如此神魂颠倒,要与祖宗规制背道而驰——皇室多子多福才是好事,空置后宫,那有什么好事?!
更别说皇后娘娘毫无过错,如今竟然也要为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丽妃让道,小皇帝陛下竟说要将她送去家庙之中带发修行。
这等荒谬之事,在御书房之中一被提出来,就遭到了诸位大臣的猛烈反对,甚至有大臣已经当场死谏,可是小皇帝全然不动心。
第298章 成了!
这件事情听上去满是古怪。
而那丽妃娘娘得此盛宠殊荣,脸上却不见多么开心的样子,她心事重重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总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那一扇关上的窗户。
丽妃娘娘的大宫女不知道为什么娘娘对这等大事都不见什么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以为是有什么稀奇罕见的东西夺取了丽妃娘娘的心神,却没想到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一扇平平无奇的窗户。
“娘娘在看什么呢?”
大宫女有些好奇地问起,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报喜应该得到的赏赐奖励。
丽妃娘娘摇了摇头,没回应她的话,终于是把眼神从那扇窗户上挪了回来,然后看着她,心不在焉地夸道:“这消息好,你报的好,有你的赏赐。”
她身边其实堆满了这些日子小皇帝给她赏赐下来的珍宝,也不知道小皇帝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几乎将皇宫之中的珍宝全都挪来给了她这边,她的脚边堆积着乱七八糟的各色珠宝古玩,她都没空去收拾,如今丽妃娘娘就随手伸进其中抓了一把,将那些其他的妃嫔翘首以盼不知道多久盼望着能得到的一件赏赐,就这样随便塞进了一个报信的宫女手中。
“好了,赏赐给你了,你拿着吧。若没有旁的事情,先下去,本宫身边不缺人伺候。”
丽妃娘娘的脸上不见一点血色。
那大宫女还磨磨唧唧的,还想问些什么,丽妃娘娘的一个目光就甩了过来:“有些事情不需让本宫再说第二遍,本宫不必人伺候,你也不必在这儿站着,若是你再在这儿浪费时间,方才给你的赏赐,便也要收回了。”
一说到这些和钱有关的事情,那宫女暂时想要窥探什么也不敢了,带着刚才拿到的赏赐一溜烟就走了——开玩笑,这些东西从前都是只有娘娘才能拥有的,如今她一个大宫女能得到用来显摆,不说自己敢不敢带吧,若是将它卖了,换成银钱,也不知道能丰衣足食多久。
丽妃娘娘依旧蔫蔫的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官。
这女官是丽妃娘娘最近极为得用的一位女官之一,分明看上去并不是生的那样倾国倾城,可是行动之间总有一股子流水一般的风韵,让人觉得目不转睛。
丽妃娘娘见了她,脸上的蔫蔫的神色才好了一些,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几步迎了上去,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眉目中满是希望之色:“如何?让你去查看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那女官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娘娘稍安勿躁,诺大的皇庭之中,想要寻一个人并非容易之事,奴婢自然会下功夫去好好寻人,您只需在宫殿之中好好养胎就是。若是一直郁结于心,恐怕对腹中的皇子不好。”
丽妃娘娘下意识想说,她如今表面上看上去,盛宠无双,小皇帝也不知是怎的,对她爱的死去活来,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腹中并没有那么一块滑肉。
如果一切的恩爱都是建立在她怀有身孕的基础上,那么恐怕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正是她这段时日一直郁结于心,虽然在后宫之中风头无二,一跃成为小皇帝心尖上的女人,也没叫她的脸上有片刻欢颜的原因之一。
她知道自己的这身孕来的蹊跷,不过只是一场糊弄人的闹剧罢了,越是如此,她的心中越是没有底气,所以对这件事情并不热衷,下头的人拿腹中的孩子来巴结她,她也不见得快活。
当然,凡事不可能只有一个原因,她这段时间这样郁闷于心,绝不可能只因为这一个原因。
丽妃娘娘没有再和自己最是信赖倚仗的大女官多说此事,她只是还是凝望着那一扇窗户,眉目之间满是忧愁之色。
那女官看出来丽妃娘娘的心结似乎就是在那一扇窗户之上,她是她最信赖依靠的女官,自然也应该在这样的时候为她分忧,于是在心中思索揣摩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娘娘可是觉得那扇窗户不好看?若是不喜欢那窗户,奴婢便叫人将窗户拆了。”
丽妃摇了摇头。
她从前也许确实是个嚣张跋扈的闺中女郎,那些嚣张将她身上的才华之气皆掩盖了,但如今心有千千结,她也有了忧思之时,便忍不住说道:“不是窗户的缘故。说来说去,其实也不过就是,‘除却巫山非云也’。”
大抵是不想与人谈论这件事情,就算是她最信赖的女官她也不敢多说,于是站起身来,只说自己身上乏力了,不想再在外头坐着,想回寝殿之中休息了。
女官自然送她回去。
但是等她回到寝殿之中躺下,女官伺候着她休息了之后,女官仍旧回到了那一扇窗户之前。
推开那扇窗户外头的景色确实美丽风光,可是看上去也平平无奇,不知为什么会引得那位娘娘的心中如此惆怅百转——外头是个湖泊,风景十分秀丽,对面有一条长堤,能够瞧见宫中的仆役经过,有时候还能瞧见换班的侍卫巡逻。
换班的侍卫。
女官的心中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什么。
丽妃娘娘这段时日十分魂不守舍,一有闲暇之时,好像就是坐在这窗前往外头看着。
先前宫中的宫女都以为是她心中郁闷,想看些美景消解心中的心情,可是如今想想,在这里每一日在窗前能看着的,无非就是这些,早已经看腻了的景色,若是想要消解,又何必一直坐在屋中看呢?
而真正坐在这里,能看到的,其实都能看见长堤上经过的人——娘娘是不是在看什么人物?
她想起来娘娘这段时间魂不守舍,让自己寻找的人每日都要过问是否能找到,那个人是一个容貌俊秀的郎君,他在宫中的不知道哪一处哪任职,每日都要巡逻,到点儿了便离开。
娘娘也不说那人叫什么名字,也不说他究竟什么时候换班,只说了他的身形容貌,让她悄悄的在暗中寻人。
这些日子的女官自然也找了,但是如同现在这般条件,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长相容貌,又不能画出对应的画像来大张旗鼓的寻找,那样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就算是这般困难,娘娘也没有消减心中的希望,她像是隐秘的,一定要寻找到这个人,可是又不敢将这个人暴露于任何人之前——如此心态……
如此心态,寻的肯定不是常人。
女官心中若有所悟。
她转还回去,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又像是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谨慎的观察了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窥探,便将门窗齐齐锁好,在最里间悄悄的点起一盏灯,悄悄的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以及如今当下心中的猜测写于信纸之上,然后快马加鞭的将信件运出去。
这封信件最终去了何处,只有写信人和收件人自己知道,但这两日在二房之中不尴不尬的二夫人,也同样收到一封信。
这些日子她其实坐立难安,一直都在等着宫中的消息传过来,若是后续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那自己这段时日仅靠着宫中的消息维持着地位,恐怕又要摇摇欲坠——二老爷自然还记恨着她在暗中做的那些恶事,如今能够维持短暂的和平,自然是因为他们在宫中还埋藏着最大的秘密。
若是这个秘密当真属实,那她至少可保下半生衣食无忧。
如今,这封消息到了。
二夫人迫不及待地将消息撕了开来,一目十行的阅览上头的内容,越看她的心中就越是激荡,几乎按耐不住喉头深处想要溢出的欢呼声。
成了,真的成了!
二夫人看过一遍之后,还有些不敢相信,连忙再阅读一遍。
这一次不敢再一目十行,细细的将上头的内容再看一遍,确信自己所想的没有错误,脸上的笑容停都停不住,连忙与自己身边守着的人说:“快,去将二老爷请过来。”
这些日子虽然她并没有立刻被暴怒的二老爷针对或是赶出去,但是她的地位也十分尴尬,在府中不上不下的,再也不能够和从前一样做她威风的二夫人,可是也没有像是最开始的那样被直接从府中打出去。
不过她自己身边伺候的那些人,都已经被二老爷给赶走了,她现在身边留着的几个仆从,说是仆从,其实更像是看守,看着她这些时日,绝不能够轻举妄动,又在背地里搞什么幺蛾子。
这般就如同犯人一样,被人监视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尤其是二夫人,从前何等被家中宠爱长大的身份,怎能容忍这些时日被如此监视?
好在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不敢再闹腾,只等着这一封救命的信件来,如今这一封救命的信件终于到来,她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底气。
二老爷听到她的消息,自然很快就过来了,并不是因为对这位夫人还存在什么怜爱之情,但是这些时日也确实被她的某些话所打动动摇,而最后等的,也自然是这一封决定着二房最大利益的信件。
若是这一封信件能够如期到来,证明他们心中想的是没错的,那么二夫人此后的荣华富贵自然还可保一保,横竖那断子绝孙的蛊毒应该不是二夫人下的,二老爷也不想再追究什么。
只要二房能够永远有荣华富贵,没有孩子,那也能从其中创造一个出来。总比这些荣华富贵落入到他最不喜欢的几个兄弟手中好。
二老爷一过来,就瞧见打扮得焕然一新的二夫人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头上被打破的伤口还缠着纱布,但是她脸上的喜色却丝毫也遮掩不住,瞧的出是从心底发出的笑容。
“如何,可有什么进展了?”
“老爷,果真如同妾身从前和你说的一样。”
二夫人按耐着心中的激动,将手里的那一封信递到二老爷的手中。
二老爷也将手中的信件接过看了一遍,脸上也逐渐浮起惊讶之色,就如同刚才二夫人看到信件的时候一样,连忙将那信件从上到下再扫视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看漏一个字,终于吃惊的说道:“果真如你所说,我们的女郎并不是因为疾病死在了府中,而是入宫去了?”
二夫人点了点头,擦了擦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确实如此,老爷,我们的女儿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她的心中也是有大本事和大主意的,知道自己主动找法子进宫比一直留在府邸里白白等着有更好的前程,想必女儿也是知道老夫人未必重视于她,肯定不会给她什么好的婚事,所以不如自己主动去寻,嫁给任何人,怎么能够比嫁给皇上要更好?”
二老爷也同样这样觉得。
与谁结合到一块去,怎么能够比得上当皇亲国戚呢?更何况做皇帝的妃子便有机会生下以后的太子君,只要能够生下太子日后就是生母皇太后,那么给母家带来的前程不可估量,何必计较从前的那些得失?
但二老爷也很快想到,若没有一些法子,她一个平平无奇,普通的女郎怎么能够瞒天过海的入宫呢?
切莫说这是他女儿与他夫人的计策,就二夫人与明宜筱平素里的所作所为,究竟什么脑子,二老爷心里还不清楚吗?
他也这般问起,疑惑的目光看向一边的二夫人,二夫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经过,面上难免有些心虚。
其实她在收到第一封信件以前,一直以为她的女儿明宜筱是因为不能成功参加晚宴而离家出走,此后再也没有寻到她,二夫人原本为这样的女儿感到十分大失所望,却没有想到她离家出走之后竟然入了宫。
这其中必然有所境遇,二夫人却不知这些境遇,但二夫人也不敢将当初的事情经过明讲,只能说道:“筱儿,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她必然在心中有主意,也没有同我商量过,等告诉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好了。”
二老爷冷笑了一声:“果真吗?”
第299章 看戏听戏
二夫人兴许也还想再辩解什么,毕竟明宜筱再是不好,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纵使是她心中排在第一位的二老爷说她的不妥当话,她心中听了也会觉得不大高兴。
“老爷也该给筱儿一些信任,毕竟如今筱儿是在后宫之中宠冠六宫,这又做不得假,若是筱儿真能为皇上诞育麒麟儿,以后必然更是大富大贵,若是叫筱儿知道自己的父亲都这般不信任她,她日后如何会反哺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