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 by凌衍
凌衍  发于:202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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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靠近了花厅,明棠就瞧见一道素色身影正扶着手站在廊下,弯着腰看花圃之中种的花朵,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
等到那门房小子喊了一声,他才如梦境初醒似的转过头来,一回头瞧见他身后跟着的明棠,面上就有了笑颜。
第271章 棠儿,是我。
“棠儿。”
那人这样喊她,面上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
明棠却不同他这样熟稔,面上不见什么波动,只是拱手行了最生疏的见面礼,随后说道:“这位兄台是从何而来?从前与我有什么渊源?”
他便一笑,张开了掌心,露出手里头一枚崭新的兔子玉佩。
又是兔子玉佩。
明棠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只道:“我并不认得这玉佩,兄台可是认错人了。以我与兄台的关系,料想也不是能直呼我名这般亲近。”
那素衣的小郎君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说道:“时日久了,你不记得也是应当的,你可还记得从前在紫瑶山的时候,隔壁田庄也有一个送到乡下来养伤养病的小郎君?”
明棠的记忆有些淡薄模糊了,但他这样说出来,她却也下意识地回想一下,当年在紫瑶山中被驱逐到那儿去的时候,附近是否当真有这样的人物?
只是那记忆着实是有些太过久远,更何况中间还隔了两辈子的陈年,明棠模模糊糊的想起来,紫瑶山附近确实有不少田庄。
那地方虽然穷困,但是山地腹地因常年河流累积,土地十分肥沃,乃是种植的好地方,那一块儿的土地基本尽数被士族买去了,几乎都是充做了氏族哪位郎君或是哪位夫人名下的财产,附近也确实有几个田庄。
但明棠的身子不好,就算周遭有那样多的田庄,她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并未与周围的田庄有什么往来,也不曾结识什么人,只是除了有些天气好的时候,会央求着鸣琴带自己去山脚下的紫瑶镇上转一转,买些东西以打发时间。
那人见明棠想不起来,也不见怒色,只道:“我当年与现在不是一般模样,你记不记得,隔壁田庄有个是家中小妾生的妾生子?”
“我的阿姨是我父亲身边最得宠的,因此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念头,她生下郎君之后,心中欲念更是膨胀,在府中想谋害正房夫人,想取而代之,东窗事发之后被父亲赐死了,生的孩子也皆被丢到乡下来养着,我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我是妾生子,而紫瑶山的田庄乃是夫人的嫁妆,我的阿姨竟有心谋害主母,那些下人恨透了我的阿姨,便也恨透厌弃了我,几度打骂,也在背地里朝我下手,想将我害死。
有一回他们把我关在后山上的一个寺庙里头,那寺庙之中十分破败,位置又十分偏僻,寻常里都没有人经过。
我被关在里头,饿了三天三夜,眼见着就要死去,是棠儿听到我在其中呼救,将门从外头砸开了,发现了在里头饿的奄奄一息的我。
我向棠儿索要食物,棠儿说自己来山上祭拜母亲,不曾带什么银钱在身上,听我说自己饿得厉害,便将身上随身带着的兔子玉佩摘下来给了我,说是将玉佩带到山下去卖了,便可以换些钱,也能买些食物。
我正是靠着这块兔子玉佩换来的钱,悄悄地在背地里买了许多干粮储存着,这才没在那些恶仆的刁难下死去。而如今,我终于回到自己家中来了,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来见见棠儿,报答棠儿。”
他说起这些往事,娟秀的面庞上有几分伤感或是憎恨之色,连眼眶都有些红。
明棠仍然毫无印象。
鸣琴倒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在脑海之中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奴婢想起来了,那是个胖乎乎的小郎君,与您现在的模样却也不尽相同。”
鸣琴忽然插嘴,实则并不算十分有理,但她自然不是因为不知礼节而如此,正是因为知理而故意打岔——那人小时候可是个矮胖矮胖的小胖墩,脸上的肉堆在一块,连眼睛都被挤得成了一条缝,哪是现在这般模样?
怕不是从哪儿弄来的消息,反而要到这里来骗她家郎君,她可不相信,所以故意拿这些话来刺激他。
倒不想那人也不生气,只是一笑道:“人总有变化的时候,我小时候虽然确实是那般胖乎乎的模样,可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便抽了条儿,与我的母亲生的十分相似我。
我的母亲是我父亲身边最受宠的小妾,我与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是我当真是那胖模样,我的母亲与我生的一模一样,又怎能在我父亲面前盛宠不衰?”
他这话说的其实有几分有理,但是这样的话谁不能说出口?寻常道理罢了,若只是骗了消息过来套话的,这些话谁也能编出来。
听他说了这样许多,明棠在脑海深处好像确实模模糊糊地找到一个那样的轮廓,但却并不明显,亦真亦假的,鸣琴接收到明棠仍然觉得陌生的讯号,眉头就是一皱。
鸣琴正要说话斥责什么,便听见那清朗的郎君问道:“鸣琴姐姐还替我照顾过我的猫儿,可还记得?那猫儿后来一直养在你们那边,如今可还好?”
说起人,鸣琴恐怕是记不得了;
但是说起猫儿,鸣琴竟然当真有几分印象里。
她确实记得,自己少时曾从旁人的手中接着养了一只小猫儿。
那只猫儿是刚离了母猫不久,还十分虚弱,正要吃奶的时候,庄子上那些庄稼农人都笑话她,说她这样从前在京城里头伺候贵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使女,怎么知道怎么伺候这种小猫?
可明棠喜欢。
虽然她的身子不允许她与这些小猫小狗的日日接触,可看到这样毛茸茸十分可爱的小动物,明棠脸上便有欢喜之色。
于是鸣琴咬了咬牙,无论自己是还是不是,总还是想将这柔弱的生命养下来,仿佛只要能将它养下来,便能证明她也同样能够在这样的困境逆境之中,将同样柔弱无可依靠的明棠也养下来。
后来果然如此,她没有养过小猫儿,却也日日用院子里头母羊多余的奶挤出来给小猫儿喝,将那小猫儿养大了,膘肥体壮,成了紫瑶山的猫中一霸,后来自己跑到山里头去自立为王去了;
后来也果然如此,她没有养过小孩儿,却也用自己这双柔嫩的双手,将小小的、病弱的明棠养大了,即便还是病歪歪的,如今却也有了这样的无双头脑,将所有人都算计在股掌之中,在镇国公府之中也同样算是“自立为王”。
说起那只猫儿,鸣琴便不由得想起自己养小猫儿的时候。
那只小猫儿长得十分可爱,头上……
还不等鸣琴回忆结束,那文秀的郎君就接着说了:“那小猫儿通体乳黄色,头上有一道道黑色的斑点,叫起声来细声细气的,总是喜欢叫三声停一声,像小婴儿在哭似的,我小时候便觉得它十分可爱,只是没缘分养它,后来也不曾与你们有过什么交道,不知道那猫儿怎么样了。”
鸣琴印象之中的猫儿,正是如此。
有了猫儿作为媒介,鸣琴倒还真想起来一些相关的事情。
对,那只猫儿确实是鸣琴从那个胖乎乎的小郎君手里要来的——也不能说是要来的,那小郎君自己在后山不知道哪个窝里头捡了只小猫回来,可是他自己的境地都如此,哪还能养得下一只比他还孱弱的猫儿?
同样是被赶到田庄中来,同样是作为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鸣琴其实对他的处境也算是有几分心得体会。
他若所言非虚,那田庄乃是他的嫡母所拥有的,那么田庄其中的人可不愿意他养着这样的小猫,只会骂他养着他都不知道费多少粮食,还养一只要喝奶的小猫,他就应该和那小猫一样死去——这样的话,她养着明棠的时候,不知道听田庄里面那些长舌人唠叨过多少次。
而那小郎君当时同她说的也是,田庄之中的人不同意他养着小猫,他也觉得小猫着实柔弱可怜,不忍心就这样把他丢了,于是恼怒的奴仆就把它跟小猫一块赶了出来。
然后他便在下山的路上碰到了正要去山下集市买东西的明棠和鸣琴。
那个时候明棠的身子刚刚好不久,平常虽然醒着的时间居多,但精神头也不佳,下山的牛车慢吞吞晃晃悠悠的,虽然颠簸,却也不算难受,明棠倚靠在牛车的板子上睡着了,鸣琴就在她的身边,一直照料着她。
这小胖子远远地瞧见她们坐在牛车上,认出来是当初把自己从破庙里头救出来,还给了自己一块兔子玉佩的恩人,便举着手里的小猫追着牛车一路跑,像个小皮球似的跟在牛车后头,跑的气喘吁吁的。
鸣琴叫停了牛车,那小胖墩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凑到她的身边来,捧着那只小猫,举到她的面前:“大姐姐,大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能不能养这只小猫?”
鸣琴虽然对这小胖墩没什么印象,可是看着那只可怜的小猫,她就难免会想起自己身边的比小猫还孱弱的小郎君明棠。
明棠在她的膝盖边正睡着,大抵是睡梦中有些不安,下意识扯了扯她的衣摆,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又往她的怀里凑了凑。
而被小胖胖举在手里头,凑到鸣琴面前的小猫也好似感觉到了温暖,努力地往她的方向扒拉着自己的小短腿小短手,细声细气地喵喵叫了起来。
鸣琴这才软了心肠,接过了那只小猫,后来那般将它养大。
猫儿的来处,与人的来处,捆在了一起。
虽说她仍然不记得究竟是谁,但是有了这些,却也能够在脑海之中对上同样的人物。
“是你,我想起来了。”
鸣琴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明棠在旁边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见鸣琴好似真的想起来了什么,心中也微微地软了软,偏头看着她:“想起些什么来了?”
鸣琴就将自己刚才想起来的那些,还有那些小猫的事情如数告知。
明棠关于人的事情已经十分模糊了,只是说起小胖墩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是有这般一个印象;
但是说起猫儿,明棠的记忆就更清楚多了。
因为猫儿在他们院子之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从一只体弱多病的小奶猫,在鸣琴的精心照料下,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胖猫,拳打院中大黄狗,脚踢田中胖老鼠。
今儿想尝尝鲜,就去山里头的小溪抓那大胖鲤鱼;
明儿觉得鲤鱼吃腻了,又跑到山里头,不知道到哪捣鼓一摊鸟窝蛇窝,吃的个个都是山珍海味,外头不论是这些农户家养的动物,还是那些山里头的野味,个个看了大胖猫都绕道走,着实算得上是紫瑶山一霸。
这小猫儿活灵活现的,在明棠那黯淡无光的童年记忆之中,也着实染上几分颜色,如今回想起来,倒也觉得好像历历在目,就在昨天。
明棠脸上有了些笑意,下意识地说道:“原来猫儿是你送来的。猫儿很活泼,喜欢到处乱跑,但在院子里头很听话,平常不会乱走,很努力的抓院子里的老鼠,我们都很喜欢猫儿。”
鸣琴见明棠面上有了笑意,知道她应该也是想起来了,想起猫儿,心中有那么多的趣事,道:“小郎君觉得听话,那自然是因为不是小郎君在照顾着猫儿。那猫儿着实是个坏蛋,今日又要去掏奴婢给小郎君做的鞋袜,不咬出几个洞来,誓不罢休;
明日又将我给小郎君煎的药碗推翻了,在小厨房里头东咬一口,西咬一口,小郎君平常吃的饭菜和药丸它都要尝尝味道,把菜咬的乱七八糟,天生就是个混世魔王,若非是小郎君您宠着它,不让我们说它骂它,否则奴婢非得揍这大胖猫好多顿!”
廊下还有几个伺候的小丫头,听到他们在说这话,说的活灵活现的,好似面前都出现了一只调皮捣蛋的大肥猫,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明棠也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是如何纵容着这只坏蛋的,唇边有点微微的笑意。
那白衫的小郎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明棠,见明棠面上有些笑容,自己的脸上也是不自觉的笑意。
这样其乐融融的,突然横插进一道声音。
第272章 狗与小白脸
“你说只猫儿就过来讨要从前的名分了,那我抱只狼崽子过来成不成?说起从前的事,连半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只会靠嘴皮子说。”
气哼哼的。
明棠顺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瞧见许久不见的沈鹤然站在身后。
虽说许久不见,也不过就是那段时日没见,可是见他模样,好像少年人又一下子窜高了不少,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愈发显得他身材瘦削颀长。
沈鹤然那张容颜越来越有前世里的风范,狭长的凤眼一挑,直勾勾地落在对面的白衣郎君身上:“你是上京城哪家地头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就这样上门来?”
那白衣郎君也不回话,只是看着他渐渐眯了眯眼睛,然后好脾气地说道:“在下是金员外的独子,不知你是?”
沈鹤然走到明棠的身边,却也没有离得太近,正好把持在一个显得亲昵,却又不过分亲近到叫明棠觉得心中有几分不适的境地。
沈鹤然斜斜地看他一眼:“金员外的独子,真是好高的身份。我不是谁,只是我是大漂亮亲手救回来的,你也是大漂亮救回来的?”
他的身量比那白衣郎君还要高些,一手痞痞地斜插在自己的腰封里,甩着上头挂着的两个玉佩,一边略微俯下身来,侧着头看他,额角的碎发落下来一些,遮住他鲜艳的凤眼,很有几分漫不经心。
“大漂亮?”白衣郎君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有几分疑惑。
沈鹤然挑了一下明棠垂在身后的发梢,笑道:“正是你口中的,棠儿。只是你与大漂亮这么多年未见了,怎么叫的这样亲切?若是我与人这样多年未见,恐怕生分的很,哪来的这样的自来熟,见了面便叫人的小名?”
沈鹤然一张漂亮的脸上瞧不见半点贬低之色,可他的话语灼灼逼人,一步接着一步,分明真是逼着他往前进。
“这是我的事,早年我与棠儿有一段过往,是棠儿救了我,不知……”
“那可真是凑巧,我是大漂亮从雪堆里头挖出来的,如果没有大漂亮,我恐怕就冻死在那雪中了。大漂亮一直将我收养在府里,我日日都跟着大漂亮,大漂亮亲手教我读书写字,不知你可有这等殊荣啊?
你说的那样语焉不详,什么叫做有一段过往?救了你便是救了你,有些救命之恩,就是有些救命之恩,你难道说话从来如此,永远都是这样暧昧的同旁人说你同你的救命恩人有一段过往?”
沈鹤然没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那殷红的唇角微微一勾,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锐利。
“你来这做什么来了?未来的员外郎?”
白衣郎君却仍旧是一团好脾气,被他这些话刺了,面上也不见丝毫的不快:“数年之前无能为力,如今终于可以继承家业了,自然就想要来感谢一二,当年毕竟救我一命,此恩无以为报。”
“啊,我算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说当年你欠我们家大漂亮一条命,如今想要来报答来了,不知你是准备用什么来报答,是是什么家财万贯,还是什么黄金万两,还是什么香车宝马,还是什么美人如云呢?”
沈鹤然今日显然有些不同寻常,他从前还在明棠面前装装样子,露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今日倒是步步紧逼,一点傻乎乎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上一回在明棠毒发的时候,他那样紧迫地步步要进明棠内室,被惊怒的谢不倾所伤,此后他便始终与明棠未见。
如今再见,他似乎就恢复了清明神智,否则怎么能够说出这么一番灼灼逼人的话?
只是明棠十分怀疑,当初沈鹤然执意要闯进自己的内室,寻常一个傻子是为了什么?是否是他就已经恢复神智,甚至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明棠早就怀疑他是已然恢复了神志,不过只是借着失了记忆的由头躲在镇国公府,悄悄在暗地里运筹帷幄,躲开那些四处搜查他的静海王庭之人。
而他分明已经恢复了神智,想必离恢复记忆也不远了,那他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对——如此出言开口金员外,那员外郎在他静海王府面前又算什么?
而那白衣郎君却微笑着说道:“人之性命,本来就无法用这些东西来衡量,我愿意献上的,唯有我一颗诚心。”
沈鹤然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大笑了一声:“诚心?我还以为,你是抱着一颗以身相许的心来的——这般花枝招展的,你方才面上的笑容,哎呦,我远远的瞧见,还以为是哪个想嫁入镇国公府做世子妃的女郎面上才能有的呢,春风满面。”
那白衣郎君如此被冒犯,面上的笑容终于稍微收敛了一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沈鹤然,轻声问道:“料想我与这位郎君,此前应当并未见过面,何故一见面便对我如此大的敌意?”
沈鹤然嗤笑一声:“如今是瞧着镇国公府家大业大的,你就不知道不知从哪冒出来了,就上门来攀亲戚来了,若你真是想要报答救命之恩,何以拿‘诚心’这种分毫不值的东西来报答人,说出来当真是贻笑大方。”
白衣郎君静静地看他一眼,面上也不见怒容,只是收敛了笑意:“那按这位郎君所言,在你心中诚心分毫不值,可诚心也是这世上最可贵之物,若心意都分毫不值,那还有什么东西才能算得上值?”
“我乃俗人,不听那些花里胡哨的,你说你的诚心最珍贵,谁知道你的诚心里面几斤几两,还是包藏祸心?”
沈鹤然冷笑说道。
他那一张明艳的容色,如今附了一层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厉害。
“这位郎君口口声声说我的心意不值钱,那既然同为救命之恩,你这又多出一段收留之恩,你又拿出什么来报答?”
白衣郎君轻飘飘看他一眼。
沈鹤然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忽然轻佻一笑:“我吗?我自然有许多好东西用来报答,可绝不会是诚心这种没用的东西。”
“你说诚心没用便没用?又不是用来报答你的,谁在意你心中怎么看的。”
白衣郎君不想同他多费口舌,只扭过头去看明棠。
沈鹤然也看着明棠:“我说诚心没用,自然是因为我比你更了解大漂亮——你的诚心值几个钱呢?就是光比诚心,我的诚心也比你的诚心沉甸甸。”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明棠在一边站着,只觉得头疼。
二人在这争吵,就像是两只……针锋相对的狼犬在互相吼叫,恐吓来恐吓去的,只是碍于她在当场,不敢动手。
明棠丝毫不怀疑,若是这会儿她不在,这两人就能旁若无人的打起来。
她看那白衣郎君,那白衣郎君的面上就浮现一个温和的笑容,瞧上去有几分春风拂面之意,丝毫看不出来他与沈鹤然针锋相对时的冷肃。
她看沈鹤然,沈鹤然那张明艳的脸庞上就浮现起一个天真无邪、堪称十分可爱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是如何尖酸刻薄地挤兑那白衣郎君。
一个脸上写满了“是他无理取闹,与我何干”;
另外一个脸上则写满了“我是无辜的,我是好人,他是坏人,他专骗你的,不要相信他”。
明棠我这样随便看了两眼,就开始觉得脑仁都跟着一块突突的跳起来疼。
这都是什么事儿?
偏生鸣琴这坏东西在一边像是看热闹似的,越看越来劲了,甚至还悄悄地凑到她的耳边,用她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说道:“这般场面可真是精彩,他们两个说来说去,争来争去的,还不就是看郎君一个眼色!
好在大人这会儿离开京城了,否则若是知道咱们小郎君被两个貌美郎君夹在中间,这般争夺,怕是气的肺管子都要冒烟。”
明棠实在是忍住了心中一股翻个白眼的冲动——她从前怎么不知道鸣琴是个这般八卦之人?
如今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是在那揶揄她,就是在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
这个节骨眼上,眼见着沈鹤然与他两个人吵得几乎快焦灼地要冒烟了,她不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将这两个人劝分开,不要在这个场面上吵架,反而在那想着这些东西?
鸣琴还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若是大人也在这儿,他们三个人吵和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奴婢这心中真是好奇。”
明棠简直绝倒——这三个人碰在一块能有什么好样?
有什么可好奇的,那尊大佛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两人在他的面前大言大语说这些,他一巴掌就能扇死一个,还会同他们站在一起争风吃醋不成?
沈鹤然见明棠没有说话,目光又滑到旁边白衣郎君的身上,下意识地觉得是身边这人又在那使什么幺蛾子吸引了明棠的注意,一个恶狠狠的眼刀就飞了过去。
那白衣郎君可一点也不怕他,沈鹤然瞪他一眼,他也回看他一眼,虽不如他那样恶狠狠,却也满是冰霜。
两个人虽然这一回谁也没说话,可那好似焦灼的,好似空气中都有火星子噼里啪啦的乱冒。
明棠有些受不了这般场面了。
就算这两个人都是她救的,她救这两个人来,难道是为了给今日在这儿站着给自己添堵的?
于是明棠道:“你们谁也不许再吵。”
那白衣郎君便没再说话,偃旗息鼓下来,低眉顺眼的,看着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沈鹤然一下子咋呼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分明是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说的话都没有道理,怎么能叫我们都不说话?大漂亮,你别偏心!”
明棠简直被他吵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不管沈鹤然现在究竟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和神智,但如今这二人站在一处针锋相对,这话说来说去好似彼此谁都没有破绽,只是于事情局面毫无益处。
再这样争吵下去,谁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诚然,明棠更防备的是那白衣郎君,因她不知道,这人与兔子玉佩有关,又赶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冒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鹤然——虽然诚然喜欢动不动发疯,实则在她的心中,还是算自己人的,只是他与她之间,未免有些芥蒂。
明棠其实心中有很多话想要与沈鹤然说一说,只是后来事情发生的太多,明棠并没有机会与他好好谈一谈,当时毒发的时候,他为何要紧紧追着她进内室,如今二人再见面,倒是在这样一副场面上。
但是平心而论,比起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幼年相识,甚至连少年玩伴都算不上,明棠被自己亲手从雪堆里面刨出来的沈鹤然还是更多几分信任。
从前她经常在心里觉得这臭小子的行为和小犬一样,并非是要骂沈鹤然,而是因他当真有几分犬类的习性,总是喜欢逮着人嗅来嗅去,更是忠心耿耿,绝不会生出什么背叛坏心。
明棠上辈子就听闻过的,静海王世子沈鹤然当年韬光养晦,隐姓埋名之时,曾受一老妇半盏茶之恩,后来沈鹤然一朝起势,就将那老妇人接到自己的府邸之中,当做生母一般的侍奉。
不仅如此,他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只要是当年曾与过他恩惠的,人人都厚待至极,即便是有些人后来对他有些不利,他也都念在当年的恩情,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
沈鹤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明棠当初决定将他救下来的其中一点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
自己对他有一个救命之恩,沈鹤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不利。
而面前这个冒出来的白衣郎君,明棠脑海之中也只剩下些残留印象,甚至对他的记忆还不如对自己园中养的那肥猫儿的记忆多。
若真要拿他来和沈鹤然相比,明棠当然更信沈鹤然。
“今日你不该来胡搅蛮缠,你先回去。”于是明棠看沈鹤然一眼,马上接收到沈小狗又气可怜兮兮的眼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在我府中住着,那自然是与你更亲厚些,只是今日我与他有别的话要说,你先回去就是了。”
第273章 你别相信他
明棠这话已经说的很是客气。
沈鹤然也不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面对着明棠,脸上还有几分委屈巴巴的,活似那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扁着嘴,也不敢多说什么,委屈巴巴的来了一句:“既然是你说的,我听就是了。”
但他转过头去,看一边的白衣郎君,脸上的委屈巴巴便全全成了趾高气扬,给他一个“你瞧瞧,你瞧瞧我家大漂亮始终是向着我的,还哄一哄我呢,你看她哄你不”的得意眼神,从白衣郎君的身边走了过去。
等沈鹤然走开了,那白衣郎君的脸上神情才缓和下来,带了一份无奈的笑意:“他倒是这样天真可爱。”
明棠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鸣琴便道:“同他计较什么,他一个摔坏了头的小傻子,心智也没几岁的,你看他那样子,方才好像说话说的头头是道的,结果还是个小孩子样子。”
白衣郎君微微一笑:“是吗。”
他这话听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脸上的笑意依旧那般如沐春风。
明棠打量了他一会,正问道:“我叫他走开,是因他的性子确实有几分急躁,不愿他在这儿与你吵闹,只是我与你毕竟不是深交,当年若真有救命之恩,那也不过是我随手而为之,并无挟恩图报之意,你有心今日来看我。已然算是还记得当年的恩情,这样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好,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有其他的报答了。”
明棠这话说的看似随心而为,好像并无什么陷阱,可她的言下之意却处处是坑——这白衣郎君明面上也不过只来了镇国公府两次,上一回来的时候不曾见到明棠,带的礼物也被明棠差人退回去了,什么也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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