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床榻上的大红喜被和大红喜枕绣着金丝鸳鸯,左边床榻旁的小柜上整齐放置有一套折叠整齐的铠甲。
魏秀触手可及。
头发散乱的他侧身而睡,怀里搂着露出光滑肌肤的新夫人,两人默默无言。
严玉心背对着他,在被窝里偷偷摆弄着手里的一对巴掌大小的纯金鸳鸯,激动得睡不着。
从成婚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再睡着过,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一切无法置信。
只有当魏秀粗暴的贯穿她身体最深处的时候,才让严玉心有一瞬身处现世的感觉。
严玉心起身,慢慢的穿上精美的大红华服,华服上绣着的金牡丹的金丝轮廓,在烛火的跳动下闪耀不停。
魏秀睁开了眼睛,粗糙的手指抚过她光滑的脊背,惹得严玉心直颤栗。
“还不睡吗?”魏秀问,显得小心翼翼,“天气开始冷起来,夫人,你别着凉了。”
“嗯,将军你先睡吧,我会注意的,一定不会着凉,”严玉心头也不回,“我去隔壁看看,新婚贺礼得亲自归类才成,以后可是要还人情的。”
“夫人辛苦了。”魏秀说,在心里感慨严玉心的懂事。
他就没有想那么多。
“没事,”严玉心微微侧脸,“累了我自己知道睡的,白天也无什么事可做。”
“好,”魏秀点头,“明日我还得跟皇帝陛下商量军务,就先睡了。”
“嗯。”严玉心小心的起身。
香风瞬间就被带走。
魏秀觉得怅然若失。
魏秀身为居野国最受皇帝陛下器重的将军,他的府邸自然很大,但是大归大,里面却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生性木讷的魏将军不懂得浪漫,府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必须的实用的,直到严玉心嫁进来。
严玉心嫁进来之后就改变了很多。
从回门之后开始,她每天都会带着丫鬟仆人出门,然后指点江山般的买买买,新的摆件逐渐占据魏秀府上的空余之地。
白天买买买,晚上数数数。
他们婚房隔壁几个房间都堆着新婚礼物,严玉心整晚整晚的不睡,熬夜拆礼物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礼物分为四种。
特别值钱的,挺值钱的,值钱的,和不值钱的。
而她今晚则翻出了第五种来。
那就那种,一看就特别不值钱的。
在一个小玉盒里放着,玉盒很值钱,严玉心本以为里面放的东西会比玉盒更值钱,但是当她怀着雀跃的心情打开的时候,却失望了。
非常的失望。
一支极其寻常的木钗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玉盒里,严玉心捏着拿起来看,上面有古怪的纹路和精致的花纹。
“什么东西?”严玉心嫌弃的一撇嘴,一寸不落的看了个遍之后,她便肯定这东西一钱不值,“这东西也好意思当作新婚贺礼来送?——”
严玉心嫌弃的将那木钗往旁边一丢,顺手将小玉盒上贴着的“空琴”二字的字条扯掉扔在一边,这才将它放在玉石那一类,本想继续拆另外一份新婚贺礼,想了想最终还是挪动身子,将那木钗再捡了回来。
地板冰凉,严玉心却无暇顾及。
“万一很值钱呢。”严玉心这样想着,又再仔细看上面雕刻犹如蚯蚓一般的文字,严玉心从未见过自然是看不懂。
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一股子便宜木头的味道!
“果然不是什么值钱货!”严玉心心里烦躁得很,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这东西也好意思送过来?!”严玉心不知道“空琴”是谁,只认定自己被人给玩弄了,心情烦躁到一点就炸的她直接从地板上窜了起来,狠狠一脚跺在木钗上。
木钗竟然坚强的没有断!
严玉心更气,又再俯身捡起,握着木钗两头毫不犹豫的将其折成了两段……
将断裂的木钗扔往墙角的垃圾堆里后,严玉心的心情这才算是好转了些。
而后她又再坐回地板远处,继续拆另外的新婚贺礼。
盛风雪又继续赶着马车上路,经过一天的马不停蹄,他们距离京城已有些距离。
她严格执行君依昨天的命令,将马车赶得飞快,又因为昨晚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所以今天她的心情比昨天更好!
盛风雪离开之后,整个偏院就只剩下舒舫一个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她就得一个人过年了。
虽然过年可以回去,但是她并没有多么想回燕子街。
舒舫用过早膳后,就开始独自打扫偏院,她打算趁着过年的时间,将罗锦屏她们之前住的房间也清理一下。
她才刚动手不久,零落便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过来,零落将这人交给舒舫之后就离开了。
舒舫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此人身着单绿罗团花袍,腰系祥云银带,脚穿一对黑皂靴,将手背在背后。
这个人就是玥影前日所见的林圣流。
“皇帝陛下命本丞相来传手谕。”林圣流站定,一字一句的说。
声如洪钟,一改他那摇摇欲坠的姿态。
舒舫呆立着,两个呼吸不到她便明白了过来,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林丞相,那个可以让皇帝陛下改变决策的神人!
舒舫屈膝慢慢跪下,双臂张开手肘往前掌心往下,指尖交叠慢慢平移到胸口,紧接着以额触地,手臂同时保持那个姿势手心放在地上。
“奴婢舒舫接旨。”舒舫恭恭敬敬的说。
“这手谕并不是给你的,”林圣流将手谕拿出恭敬的托在手心,“是给盛姑娘的。”
“回大人的话,这里并没有什么盛姑娘。”舒舫不抬头,恭敬回话道。
心里压抑着怒气。
虽然这手谕不是给她的,但是还是那个人的旨意,只要是那个人的旨意都会让她生出怨恨之心!
“哦……”林圣流稍微想了想,“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空琴’。”
林圣流的话语有些颤抖,连舒舫都听出来了。
舒舫虽然吃惊疑惑,但是并不敢抬头多问。
舒舫到现在才知道,之前的“空琴”,现在的“小泡沫”她姓“盛”。
“现在她也没有再用‘空琴’这个名字。”
舒舫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等了半响仍不见林圣流说话,她才继续说道:“她说名字被人改了,现在她叫小泡沫。”
“无论叫什么都好,”林圣流一向没有情绪波动,现在心里竟然生出了烦躁来,“反正皇帝陛下的手谕是给她的。”
“请问大人所谓何事?”舒舫战战兢兢的问。
“皇帝陛下叫她去相亲,”林圣流回答说,“时间定了,就在后天一早。”
“但是她在昨天早上就被人给带走了,”舒舫说,“暂时应该不会回来。”
“哦。”林圣流对这个回答并不吃惊,停顿了一下才无所谓的继续说道:“被带走就带走了吧,反正本丞相将手谕带到了。”
“接旨吧。”林圣流又说。
舒舫这才敢微微抬头起来,跪坐着将双手同时举于头顶,态度谦恭熟练。
林圣流将手谕轻轻放在舒舫手心里,舒舫双手托着手谕再跪下去,拜道:“奴婢,代小泡沫接旨。”
“不着急,”林圣流很平静的说,“等她回来再转交给她就成。”
舒舫本打算寻找盛风雪,然后将皇帝陛下的手谕,用最快的速度交到盛风雪手里,又听到林圣流这样安排,舒舫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再拜道:“奴婢接旨。”
“这不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林圣流说,“是本丞相私下的。”
舒舫诧异着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对方为人轻浮,不可靠,”林圣流说,“并非良配。”
好意的提醒,让舒舫觉得这个林丞相善解人意,但又想到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不能够违背,舒舫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我知道她被谁带走了,”林圣流说,“因为是被那个人带走的,所以这份手谕迟些让她看到也无妨。”
“奴婢还是担心……”舒舫惴惴不安的说。
没有谁真的敢跟皇帝陛下作对!
“既然这样你就去找她吧,”林圣流说,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说不定在找她的途中,又会发现什么别的东西来。”
林圣流意有所指。
舒舫听不明白,所以便没有应声。
“我知道你真实的身份。”林圣流突然俯身过去,轻轻地对舒舫说,舒舫的心尖偷偷颤抖了一下。
无动于衷。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被当年的人给认出来她也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若是你真的那么想寻求一个真相的话,”林圣流低声说着,然后半蹲在了舒舫身前,“你便可以相信君依大人。”
舒舫心尖又再偷偷的颤抖了一下。
依旧无动于衷。
她知道君依。
“整个环日国也只有他能,只有他敢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林圣流慢吞吞的说,“而且他追查当年皇太子案件,已经很多年了。”
舒舫还是没有应声。
舒舫曾经多次被人试探过,最后都化险为夷了。
她认为这一次也一样。
“这件事我也追查了很多年,”林圣流继续说,“查到最后什么线索都没有,于是我便同君依大人一起彻查了当年皇后娘娘身边的所有宫人,包括和她只见了几次的平民。”
“这是多么浩大的一个工程啊,”林圣流感叹着,“我们几乎将与温皇后稍微有点儿关系的人都调查了个遍。”
“幸运的是,我们最终找到了突破口,”林圣流自顾自的继续说,“就是和你关系很好的那个丫鬟。”
“你知道她现在跟谁走了吗?”林圣流问,随后又再自问自答,“就是君依大人。”
“你又知道君依大人为何要现在离开京城吗?”林圣流又继续问,“因为是想等着你自己主动去找他!”
“……”舒舫默默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林圣流一眼,然后又再垂头下去。
始终不发一言。
“没事,你也可以不用去找他们,”林圣流继续心理攻击,“反正他们最终都会查到。”
“只是到时候你再见皇后娘娘时,一定会觉得惭愧的。”林圣流最后说,然后直起身,离开了舒舫。
“皇后娘娘她还活着?!”舒舫颤抖着声,几乎是尖叫着问了出来。
“谁知道呢。”林圣流语气平淡的回答说。
“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既然没有尸体,那么就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存活于世。”林圣流又说。
“我可以……”舒舫猛然抬头起来,直直的盯着林圣流,然后又一字一句问道:“我可以相信您们吗?”
“谁知道呢。”林圣流回答得模棱两可。
“万一我也跟那些人一样,是来试探你的呢。”林圣流又说。
“自己的路得自己选,别人掺和不了,”林圣流再说,“自己选的路造成的后果得自己一力承担,别人代替不了!”
“总而言之,你自己看着办吧,”林圣流转身过去,“雁伶。”
“这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温皇后曾经为你取的名字。”林圣流最后说。
林圣流的背影渐渐地消失不见,舒舫的身子终于一软,瘫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雁伶”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这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是温娉婷还没成为皇后之前替她取的。
代表着诸多陈年往事的名字……
林圣流送了手谕回来,直接进了自家书房。
环日明希每回出游都会住在他府上,虽然丞相府距离皇宫很近,但环日明希还是不想回去。
至少要呆够两天。
林圣流为人清廉正直,还极其喜欢安静,丞相府丫鬟仆人也很少,大都聚集在外院,过了内院就不见人影。
丞相府的人都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在府中,这几天众人会自动选择消失掉。
推开书房门,斜对面便见着了正站直练字的环日明希,林圣流看了一眼就关门走了进去。
先是将两旁的窗子都打开了,他这才到环日明希的案前去,然后躬身一拜。
环日明希一直转脸盯着林圣流的动作,等林圣流对自己行礼了,他才不满的抱怨道:“外面的鸟吵死了。”
“不是吵,”林圣流微微垂头说,“只因皇帝陛下来了这里,它们很开心,所以才叫得欢了些。”
“你一向看中自由,竟然也会将鸟养在笼子里,”环日明希将毛笔随手扔在一边说,“而且那些鸟不仅长得大,还生得难看。”
林圣流将视线落在被环日明希扔在桌上的毛笔上,趁此机会扫视了他旁边写好的字一眼。
宣纸大小,相同上面只写了一个字被分成两堆,纸张虽并排,但仍能清楚看出它们之间的间隙。
林圣流不经意的探身过去看,并同时回答道:“微臣就只有这一个爱好了。”
两堆上的字各不相同。
靠近环日明希手边写着“绪”,远一点写着“褚”,两堆纸张高度相同,林圣流料想每一堆的下面写的字和头一张相同。
环日明希身前的那张宣纸上尚且只有一个点,还看不出写的究竟是“绪”字还是“褚”字。
看样子,他还是不想让自家江山旁落。
“如何了?”环日明希抬头看向林圣流,“见着那丫鬟了吗?感觉如何?是不是像四殿下说的那般特别?”
“回皇帝陛下的话,微臣并没有见到,”环日明希问得直接,林圣流也回答得直接,再拜回话时,他又不经意的看了环日明希一眼,“是与她同院的丫鬟接的皇帝陛下的手谕,好像是叫舒舫来着。”
林圣流回话时,环日明希正将案头的宣纸拿起,看也没看直接揉成一团,正在林圣流看过去时,那团纸又再脱离了环日明希的手,化作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砸在了环日明希左手边的墙上。
一声清脆的声响,纸团落地后滚了几滚,最后在墙角停了下来。
“去哪了?”环日明希转头过来问,“竟然连孤的手谕都不亲自来接,还真的是胆大妄为!”
环日明希已有怒气,感觉自己失了权威!
“随君依大人走了,”林圣流很冷静的回答说,“好像是在昨天离开的,微臣晚了一步,还请皇帝陛下赎罪。”
林圣流并没有下跪求饶,话语里也没有丝毫知错的意味,就那天直挺挺的站着。
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这位皇帝陛下了!
手谕是环日明希今早才写的,林圣流这样说自然是想给环日明希一个台阶下,环日明希明白过后就将怒气收了,然后转移话题问道:“好像是叫小泡沫吧?君依之前提起过。”
“回皇帝陛下的话,是的。”林圣流规规矩矩的回答说。
“既然她已经跟君依走了,那就没有办法了,”环日明希思索了小会儿才说,“除了当年事件遗留下来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丞相你就尽你所能给四殿下寻一位适合的美人儿。”
林圣流没有说话,也没有领旨。
环日明希就那样沉默的看着他。
两人对立无言。
“丞相你到底是有多讨厌四殿下啊?”环日明希揉着额头问,“每一次他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给他好脸色看,他虽然被降仙帝王家除了名,但他身上好歹还流着降仙帝国皇帝陛下的血。”
“轻浮,”林圣流又再对环日明希深深的一拜,“请皇帝陛下赎罪,微臣实在无法喜欢这样的人。”
环日明希无言。
又盯了林圣流半晌,他才苦笑着说道:“丞相你也不赞成孤将太子之位给玥藏洙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必须得跟四殿下交好。”
“降仙帝国又不是只有玥藏洙和他两位皇子,”林圣流理直气壮的说,“而且他又被除名好几年了,要想恢复昔日风光已是不太可能。”
“光是一个茹仪公主孤就够头疼的了,”环日明希凝眉叹气说,“事情尚未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妄下定论。”
他说着时又不经意的瞟了那两叠字一眼,林圣流虽然垂头,但依旧看了个清楚。
“看样子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林圣流在心里快速的思考,“这件事情也得好好查查。”
环日明希的视线停留在“褚”字上要比停留在“绪”字上多那么一瞬。
“六殿下和茹仪公主的关系处得如何了?”环日明希转了话题问道,直接盯着林圣流看,还没等林圣流回答他又继续问道:“四殿下和茹仪公主的关系又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
六殿下便是一直和茹仪公主在一块儿的玥藏晖,四殿下便是玥影,两人都是降仙帝国的皇子,虽非一母,所生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玥藏晖来环日国也是为了找玥影。
明明每一次都找到了玥影所在地,但最终还是会让玥藏晖扑个空。
连堵在褚王府都没用!
“回皇帝陛下的话,茹仪公主和六殿下关系尚可,至于四殿下和茹仪公主嘛……”林圣流说着,停顿着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道:“未曾听到说在一起过,或许只是知道彼此存在的那种关系吧。”
林圣流回答时,环日明希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等林圣流回答完毕他才快速的将视线给移开了。
茹仪公主是环日明希当年亲自去居野国接回来的,当时她的身边就只有凝脂一人。
环日明希肯定凝脂他们不会选择暴露茹仪公主的身份,所以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身边这位聪明过头的林丞相,他得时刻提防着林圣流会查出些什么来。
看样子是一点儿都没有,这样他就可以放心了。
“女子军团现今如何了?”环日明希又再转了话题问道。
林圣流又再次躬身一拜回禀道:“回皇帝陛下的话,正一如既往地训练着,并无什么问题。”
“当年你那么坚决的保下她们,那么你就得好好地约束她们,若是让孤发现她们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孤就一定会派人杀光她们!”环日明希几乎是咬牙切齿,“最好别让孤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林圣流应声跪了下去,再拜声音洪亮:“谢陛下恩典。”
环日明希没有再说话,林圣流便再拜着悄然退了下去。
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圣流知道环日明希并不残忍,只是太子位之争时一个女刺客差点要了他的命,和后来又遇到皇太子被温皇后亲手掐死的事件,如此两件事情让他开始变得害怕和憎恨女人。
这才有了环日国女子不许习武之事。
幸好身边出现了一个林圣流,要不是他苦口婆心的规劝,只怕环日国又会再起流血事件。
会些功夫的女人都被抓到了京城,然后投入到女子军团里,她们被迫与世隔绝,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大家都以为她们被杀掉了,外面稍微有点拳脚功夫的女人活得更加胆战心惊。
“已经按照君依大人的安排做了,”林圣流逗弄着窗外周身漆黑眸子深蓝的大鸟想着,“看样子,皇帝陛下并没有对舒舫起疑心,希望雁伶能想明白,也好助我等一臂之力……”
仆人匆匆送来信,林圣流拆开看了看,上面只有三个字——桃花瓣。
顺手将书信点燃,等它燃烧成黑灰色的蝴蝶后他才走出府去。
一路所见到的民舍,院子里都留有放过鞭炮的痕迹,家家张灯结彩安静祥乐。
盛风雪赶着马车照着地图上的红线走,偶尔会往两旁看看,渐渐的她开始觉得注意力不集中。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盛风雪的头很痛。
其实从几天前就开始痛了……
月事距离越来越近。
盛娇娥的月事不正常,盛风雪的是正常的,而她现在,用的就是盛娇娥的身体。
冷风吹得脸颊发痛。
盛风雪用力的搓了搓已经冻得麻木的脸,指甲嵌入太阳穴,用力掐了好久她才稍微将注意力集中了点。
继续驱赶马车。
头越发的痛。
用外部的伤害已经掩盖不了,盛风雪迫切的需要找个地方停下来,但是她又不好直接跟君依开口。
羞于启齿!
“好难受……”
“好想吐……”
马车一有点儿颠簸,盛风雪就觉得胃里翻涌难受得想吐,头痛渐渐转移到眼眶,又延续到牙齿上,到最后她的五官全部都开始痛了起来。
盛风雪的头重得抬不起来,身体疲软的瘫软着,肩膀无力的下垂,为了不至于倒下马车掉下地去,她不得不拉紧缰绳,借用前面两匹马的力量让自己保持身体平衡。
看到民舍她就想下马车去寻求帮助,尤其是看到院外有妇女来回走动的时候,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那种冲动。
现在不像以往。
而且马车里还有君依在,她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该死,早知道我就不该同意跟着出来的,”盛风雪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清醒,只有这样的刺骨疼痛才能让她保持一丝理智,“无论怎样都好,只要岔开这一段时间就好……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又该怎么办?”盛风雪眼角发痛,本不想哭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月事怎么能让君依知道!”
“现代的男人还好,大部分能接受,但现在我在古代,”盛风雪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滴,生怕被君依发现,“连生小孩都得在偏僻坟地里的古代啊!”
“真是要命!”盛风雪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继续掐着太阳穴,能用的力气都用了,换成力气较大的左手都不行,“因为君依的缘故,我又不好直接准备东西,明明在偏院舒舫有给我准备的,要是我没出来就好了,舒舫就能帮我了……”
盛娇娥的月事,在雷打不动的初二凌晨。
现在正好是初一上午,距离月事来临已不足一天!
之前在仁心医馆的时候她咨询过白仁心,但是却没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白仁心只能给她提建议,说让她在这段时间里务必要保持心情愉快。
“我能保持心情愉快吗?”盛风雪摇摇欲坠的在心内呐喊咆哮,“头痛得恨不得亲自将头坎下来剖开看看了!”
白仁心先前给她开的丸状止痛药这几天药效已经到了极致,或者说盛风雪已经吃得出了抗药性。
就算全部吃完也没有多少药效,盛风雪干脆就不吃了。
疗效最好的是中药,一旦盛风雪服用中药君依必然会过问,而她又丝毫没有感冒的症状,君依一定会起疑心的。
盛风雪现在头痛得都快要爆炸,但是从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妥来,反倒是那不明显的面部潮红让她更显娇媚。
“若是被君依看到的话,一定会觉得我恶心的,到时候一定会讨厌我的!”盛风雪悲哀的想着。
擦掉的眼泪,又再一次滚落了下来。
君依好不容易才对她好了些,两人的关系算是有所缓和,盛风雪唯独不想让君依讨厌自己!
此时此刻,她害怕君依也像别的人一样讨厌自己。
因为现在的盛风雪身边就只有君依!
“若是……玥影在,是不是就能好点?”盛风雪将头垂在胸口,微微偏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前方路道平稳马车暂时不需她费力,“我至少能够跟他说停下,而君依……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无论如何我都开不了那个口!”
“万一他知道以后,像别人一样讨厌我该这么办?!”盛风雪想着努力抬起头来,眼泪从脸颊滑落顺着耳朵往下颚流去,最终停留在了她的锁骨附近,“虽然我并不喜欢跟他在一起,但这并不代表我讨厌他,反倒是……”
“小泡沫。”君依突然唤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君依拨开了马车帘子,君依出声时,盛风雪被吓了一大跳,她本想转身过去应声,但又想到自己现在丢脸的样子,盛风雪便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分毫。
君依白面具正对盛风雪僵硬的背脊,透过她看向前方稍远的地方,确定之后,他才吩咐道:“就在这里停下。”
“是……”盛风雪肩膀轻微的抖动了一下,用力拽住缰绳,马车因此而缓慢停下后,她才恭敬回答道:“奴婢遵命。”
君依本想顺势下马车去,一听盛风雪这话又觉不快,而且她又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头过来,他觉得面前这人又跟自己作对了,于是他便坐了回去,顺手将马车帘子撩起在两边。
将双手再揣进袖中,他这才淡漠的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以后不必再在本大人面前自称奴婢。”
“是……”盛风雪低低的应了一声,借着跳下马车的机会快速抹了一把脸,“小泡沫记住了。”
“同样的话,不要让本大人说第三次!”君依冷声的说,“一点儿记忆力都没有,像个什么样子!”
盛风雪还是背对着他,君依何尝被人这么对待过,不知为何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有点莫名其妙。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跟面前这人发火。
“小泡沫遵命!”盛风雪回答得小声,她努力让自己提起精神来,结果还得没有能够成功,“以后再也不会了,还请君依大人赎罪。”
有气无力的声音,和着寒风传入君依耳中,快速的酝酿后,君依立马就发觉了自己不快的源头。
因为盛风雪没有用以往的态度对待他。
生疏了。
君依因此而觉得不快!
“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君依起身下了马车,立在原地没有动,默默地看着盛风雪单薄的背影,稍微想了想他才问道:“你是不是因为天冷赶路,觉得身体不舒服了?”
君依很少会关心人,这已是特例。
“不是。”盛风雪回答说。
“那就好,”君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言语又变得淡漠,“身为本大人的贴身丫鬟,你必须得变强!”
“这是命令!”君依又说。
一如既往的命令,君依已经习以为常,他一直都是这样跟盛风雪发号施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