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钧急忙道:“不知道,你们可千万瞒紧了,别让我爹和我大哥知道了,不然这些刀剑可都保不住了。”
崔先生目光一闪:“炼器之法,你不准备告诉郑大都督?”
“不告诉。”郑远钧毫不犹豫。
告诉她爹干什么,她可是要带着军队去找世外桃源的,谁敢拦她,谁拦杀谁,皇帝来照杀不误。
她爹是皇帝的头号忠臣,她爹的兵马就是皇帝的兵马,把她爹的部队武装好了,到时候不是自找麻烦。
“咄!”箭射入靶子的声音。
“砰!”靶子倒地的声音。
“哧!”箭射入石头的声音。
“崔先生!”接着是霍青的一声惊呼。
郑远钧转头看去,只见霍青拿着一张弓,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八十几步外,箭靶被洞穿,倒在地上,箭矢深深地扎入了两百步外的一块石头内。
盯着那支犹在颤动的箭尾,满场静默,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
轰——片刻后,空气流动起来。
几人跑到石头前,看看那扎入石头中的箭矢,老牛双手抓着箭尾使劲往外拔,咬牙切齿,手上青筋爆出,好不容易拔出了这支箭。
霍青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弓。
“这个叫神臂弓,三百步内可射穿重甲。”郑远钧拿起一张弓,递给崔先生,“这里装有机关,一个人就可以发射。”
古代弓箭的有效射程一般在一百二十米以内,再想要射程远点就要用弩了,弩十分笨重,常常需要几十人同时协作,运输也不便。
神臂弓射程远远高于一般弓箭,但携带方便,且只需一人操作。
它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射速快,别的弓箭射一箭的时间里,神臂弓可以射出三箭。
神臂弓的好处,已经不需要郑远钧去一一解说了。
站在这儿的,除了郑远钧是照本宣科,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外,其他几人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上手射了几箭,对这神臂弓的好处已是了然于心。
老牛射了几箭,站着哈哈大笑:“痛快!”
老张擅木工,对这神臂弓的构造十分感兴趣,拿着左看右看,恨不得拆开了研究一番,啧啧赞叹:“神物!真是神物。”
“一千人,再配上这神臂弓,就是对上几万人,也是有极大的机会获胜的。”崔先生豪气顿生。
“崔先生,这里有六十张弓,下一批还有四十几张,一百人够用了。先暂时用着,等军队扩建了,差多少再造。”
“扩建?你打算招多少人?”
“总要两千人吧?”
崔先生一顿,他只想着一千人,还只是暂时想想而已。
在他的预算中,二公子能把这支队伍扩建到五百人,能支撑五百人的开销就很了不起了。
卖蛋虽然能挣一些钱,但养兵的开销太大了。
没想着二公子的野心倒是大,开口就是两千人。
“养一支两千人的兵队,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这二公子有时不通人情,先问清楚,别到时候人招来没钱了。
郑远钧想了想,她在三年前悄悄和玉狐公子卖香皂,着实赚了一些钱,可是她花钱也多。
她把脑海中的资料整理了一下,找出了一些她用得着的东西,并且以古代的科技水平能做出来的,然后让那些藏在外公庄子上的工匠去研究。
要想把资料上的东西变成实物,需要经过一次次的实验,即使有理论支撑,有时候也要经过无数次失败,何况资料上很多地方没有详写。
灌钢法炼钢时,需要把生铁和熟铁混合,这个混合的比例,资料上并没有。
工匠们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实验,才知道了不同的混合比例,分别能得到什么品质的钢材,找到了最佳的生铁和熟铁的混合比例。
在研究的过程中,这样的情况有很多,那一次次的实验,花去了她不少钱。
还有这次买地、招流民、建一号庄子、造宝刀宝剑等等,也用了不少钱。
现在一号庄子没有收入,人都是她养着的,这又是一笔支出。
尤其是她一下子买了五百多亩地,又招了这么多的流民,管着他们的吃喝,这都是她计划之外的开支。
这么一来,即使有香皂的利润撑着,她也有点缺钱了。幸好皇帝是及时雨,赏了她一千两,她现在手头还余了三百两。
肥皂的利润是一季度分一次账,现在是九月初了,马上就到月底,十月初就可以拿到利润分红。三百两撑一个月,应该可以的。
实在不行,找她大哥要个几百两绝对没问题,她大哥对她手松得很。
等她十月收了甘蔗,做出白糖来,就再不用操心缺钱的事了。
白糖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稀罕的东西,她准备以超高价割一波韭菜。
“崔先生放心,我有办法。”郑远钧拍着胸膛保证。
崔先生怀疑地看着她:“一千两早就用完了吧?养兵的花用可不是小数目,郑大都督会给你这么多银子?卖蛋也赚不了这么多。”
这位二公子是对养兵的高消费没概念吧?
第二十五章
崔先生也不是外人,军队这么重要的底牌都交给了崔先生,其他的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郑远钧决定坦诚相告。
“崔先生可知道香皂此物?”
香皂是三年前兴起的新奇之物,去污力强,且用后留有余香,极受士族追捧,俨然成了士族身份的象征。
若是哪家士族不用香皂洗漱,还用着澡豆胰子,那是极为没有面子的事情,是会被其他士族耻笑的。
香皂形状有多种,香味也有多种,香皂上的花纹每个月都会推出新鲜的。
士族聚在一起,日常的闲聊话题之一就是谁得了最新样式的香皂,比往日的样式如何等等。
和香皂配套的还有洗发水,用洗发水洗过的头发黑亮顺滑,香气怡人,尤其受到士族夫人小姐的喜爱。
有些人为了让头发上的香气不消散,每天都要用洗发水洗一次头发。
三年来,买香皂和洗发水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就是一般的中产家庭,偶尔也要买上一两套显显身份。
女儿出嫁时买上几套作为嫁妆也逐渐成为如今的风尚。
香皂的价格三年居高不下,因为购买人群增多,近来越发供不应求,价格隐有上升的趋势,甚至出现了倒卖香皂的职业人员。
香皂名闻遐迩,崔先生当然是听说过的,并且他还知道,香皂是从信州传出来的,是玉狐公子在贩卖。
看郑远钧毫不担心钱的问题,现在又这样问,莫非是……
“香皂是你的产业?”
香皂的来历一直成谜,玉狐公子只说是世家大族托他所卖,难道幕后人竟是这位二公子?
“我只提供技术,占三成利。”
“还有的利润?”
郑远钧详细解释:“玉狐公子负责生产贩卖,占四成利。”
“吴太守庇护生意顺畅,不被别人打压或抢走,占两成利,”
“李通判给玉狐公子牵线,引荐吴太守,并且协助处理生产贩卖的各种事务,占一成利。”
“二公子,去年吴太守分了一成利给咱们郑大都督。”杜明插嘴。
“为什么分一成利给我爹?”
“不知道,去年秋收后我回府,恰好碰到朱长史,听他提过一嘴,说郑大都督分了吴太守香皂利润的一成利,这几天很高兴。”
朱长史是郑大都督属下得用之人,管理文书之类的工作,同时还是郑大都督的谋士。
郑远钧疑惑道:“吴太守怎么这么大方?香皂的一成利可不少。”
崔先生冷笑:“怎么这么大方?当然是为了封口。”
前年粮食增产之后,吴太守没有及时上报,也没有采取强力措施来推广增粮之法,去年在二公子的庄子秋收之后才发现犯了大错,可不就慌了。
当然要找郑大都督对好口供,把这个过错隐瞒过去。
“封什么口?”郑远钧问。
崔先生把头一扭,不理她了。
郑远钧:“……”
崔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生气了?
你倒是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啊?
生闷气是不好的,对身体不好。
老牛在一边摸着头,疑惑道:“你们两父子也真是奇怪,你要找人庇护买卖,找你爹不好吗?”
“那吴太守的两成利就都归你爹了,现在还要你爹从吴太守那儿抠一成出来。”
“就是那玉狐公子和李通判,也完全可以不用找他们。”
“把股份都给你爹,让你爹去卖香皂,谁还敢抢他的生意不成?”
“这样你拿三成,你爹拿七成,利润全是你家的,多好。”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怎么倒反着来,偏要瞒着你爹,把好处推给外人?”
老牛看看郑远钧,能做出那么多稀罕物,是个聪明人啊,怎么做的事又这么糊涂呢?
郑远钧木着脸:“你觉得,我爹会给我三成利吗?”
利润给别人拿去了大头,她也心疼啊。
但没办法,若给她爹知道,她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霍青忍不住开口:“你只拿三成利,你爹都不给?”
郑大都督可以拿七成啊,这都不愿意?不是拿一成都高兴了好几天吗?
杜明忽然咳嗽一声,捏了捏嗓子:“我不,我不,我就要三成利,爹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众人愕然,瞪大了眼,这分明是郑远钧清脆的少年音。
杜明放下手,正了正身子,再开口已经是郑大都督浑厚的声音:“乖儿子,我们没分家,子女是不能有私产的,不能坏了规矩。”
再开口嗓音又变了:“爹你偷偷给我。”
“那怎么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子女偷藏私产,那是对父母的不孝,万一传扬出去,儿子你的名声就坏了。”
“我不要名声,我只要钱。”
“哎呀儿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还小,不知道名声多么重要,有了好名声,好多事不需要怎么费力就成了,没了好名声,做善事也会传成恶事,儿子你可千万不要糊涂!名声是最要紧的,关键时候能起大作用。”
郑远钧回过神来,恼羞成怒,追着杜明打:“你站住!”
老牛和老张一边好笑,一边挡住郑远钧,冲着杜明眨眼,示意他赶紧说。
“那爹你就白拿我的方便面?我不管,爹你欺负我,我告诉祖父祖母去!”
“哎!儿子你别走……我给你一个庄子玩玩,你不是早就想看看种田吗?”
郑远钧终于冲开了老牛和老张的阻拦,追上杜明,劈头盖脸地打上去。
曹刚忍着笑劝架:“二公子,你别生气,杜明从小就狗嘴吐不出象牙……”
分开了两人,曹刚拉着郑远钧坐下,“二公子一分钱都没要,原来不是自愿的,我一直不知道……我还一直奇怪,二公子那么爱钱的,……噗!……”
这是笑了吗?郑远钧不可置信地转头,瞪着曹刚,曹刚抱拳,连连作揖赔罪。
再看其他人,人人面露笑意。
郑远钧捂脸,今天丢大脸了,没脸见人了,她要把脸藏一整天。
两个亲卫和她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虽名为主仆,实为兄弟,郑远钧又是个骨子里有平等思想的,三人私下相处更是随意自然,像这样的打闹时有发生。
郑远钧早已把崔先生四人视为心腹之人,两个亲卫都是极为了解她的,她的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们,两个亲卫也就自动把崔先生四人划为了自己人。
杜明性格本就大大咧咧的,于是今天对着自己人就口无遮拦了。
三年前,她爹白拿她的方便面配方,她不是没有抗议过,只差学着她当时才四岁的小侄子在地上打滚了。
当时正好是杜明值班,站在窗外把父女两个的交锋听了个真真切切,今天就原原本本地把这场交锋表演了出来。
还表演得活灵活现,看得老牛哈哈大笑:“你爹要是知道因为方便面的三成利,丢了香皂的七成利,可不得呕死?哈哈哈……”
老牛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指着崔先生:“你还说郑大都督是只老狐狸,有这么笨的狐狸吗?”
崔先生:“……”
郑远钧放下了捂脸的手,看着崔先生:崔先生你这样背后说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崔先生。
崔先生扶额,拿手指点了点笑得东倒西歪的老牛,满面无奈之色。
郑远钧心里平衡了,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脸。
好了,公平了,崔先生这边也有一个口无遮拦之人,两边都丢了脸,那就都不用觉得丢脸了。
老牛还没察觉到自己漏了崔先生的底,兀自笑得欢快。
霍青正好站在他的旁边,脸上笑意绽开,如鲜花怒放。
郑远钧愣住。
这冷面少年上次露了小小的一点笑意已经令人惊艳,不想他开怀而笑时竟是如此动人心魄。
罢了罢了,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能看到这样美的笑容,她就当一回被戏的诸侯又有何妨。
第二天,老牛、老张、霍青和两个亲卫都去了鲁老爷庄子上。
临走之时,崔先生犹自放心不下,叮嘱几人:“一定要看好了,别让外人发现,若有不对,马上停止生产,立刻转移工匠,造好的兵器都要毁了,特别是神臂弓,不能被外人拿走。”
刀剑即使被人拿走,没有钢铁锻造的方法,别人也仿造不出来,但神臂弓不同,只要拿到一张,就可以让能工巧匠参照揣摩,多试几次,总是能仿出来的。
看崔先生忧心忡忡,郑远钧宽慰他:“没事,三年都过来了,就几天能出什么事?谁没事跑到我外公庄子上去,这三年除了自家人没人去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二公子没听说过吗?”语气中的不满要溢出来了。
郑远钧冒着风险再开一炉,崔先生是极不赞同的,但实在拗不过几人。
郑远钧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转头寻找救兵,却发现老牛几人早溜走了。
这些人真是没一点义气啊,有难怎能不同当。
十月要种冬小麦了,郑远钧开始做准备工作。先要把曲辕犁做出来,翻好地,再施底肥,等着时间到了,就可以组织庄民种冬小麦了。
想起小麦做的各种各样的吃食,郑远钧咽了咽口水。
又大又白的馒头、猪肉馅的包子、越嚼越有劲道的面条、金黄的油条、喷香的饼干、鲜美的水饺、酥脆的麻花……
啊,还可以熬麦芽糖,做米糖……
这些上辈子随处可见的吃食,每一个普通人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在这儿,她作为高高在上的官二代和富二代,竟想吃都吃不到!
这个朝代生产力低下,民众常年都处于吃不饱的状态,粮食是极其珍贵的,即使是她爹,也不可能让她拿粮食去瞎折腾,在时人的观念中,糟蹋粮食,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想要吃到上辈子的美食,那必须是有很多很多的粮食,多到她拿粮食折腾,他爹不心疼。
为了美食,郑远钧关门谢客,专心去画曲辕犁了。
三天后,去鲁老爷庄子上的人回来了,都拿到了满意的兵器,个个喜笑颜开。
老牛和老张各自定制了一把剑,霍青定制了一把五十斤的陌刀,三人和两个亲卫还都各拿了一把匕首,一张神臂弓。
除了这几人定制的兵器,郑远钧还造了二十斤陌刀四十把,三十斤陌刀二十把。四十一把横刀,四十一把剑,匕首三十一把,神臂弓五十一张,另有五十斤陌刀一把。
郑远钧拿了一把横刀,一把剑,一把匕首,一张神臂弓,还有那把五十斤的陌刀,这些都是准备送给她胞弟的。
郑远钧的胞弟叫郑远锦,只比郑远钧小一岁,从小就喜欢黏着郑远钧,刚会说话就整天对着郑远钧叫:“二哥哥,二哥哥,……”
郑远钧时常在心里吐槽:你又不是史湘云,我也不是贾宝玉,叫什么“二哥哥”啊。
郑远锦天生神力,武力超群,因为嫌弃刀轻,十岁上就不肯学郑家刀了,学起唐代第一高手李元霸,改练双锤,不过他的铁锤重量没有李元霸的夸张。
传说李元霸的铁锤每个都有四百斤,这其实是小说虚构的,真实历史上的李元霸十六岁就死了,毫无建树。
郑远锦的每个铁锤重四十斤,两个铁锤共重八十斤,这已经是非常重了,非大力士施展不开。
郑远钧很喜欢这个弟弟,准备送他一些兵器,他一定很高兴,只是要叮嘱他,这些兵器只能躲起来悄悄地练,不能让别人发现了。她弟弟一向听她的话,保密肯定没问题的。
收好了兵器,郑远钧去找老张。
这三天郑远钧关门画曲辕犁,画得痛苦无比,撕了一张又一张,终于画出了几张勉强能见人的。
房内,崔先生、霍青、老牛和老张四人都在。
郑远钧把图纸小心地展开,铺在桌子上,向着老张招手:“张老,你来看看,这是曲辕犁,翻地用的,能做出来吧?”
四个人围过来,盯着图纸。
画的是犁,四人一眼就看了出来,但是和现有的犁有些不同,最明显的改变是这个犁的辕是弯的,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其他地方也有些变化。
至于哪里变了,怎么变的,崔先生、老牛和霍青三人没看出来。但老张马上就察觉到了这犁的各种变化。
老张本来是个木匠,后来边关征兵,他家有一个名额,他是老大,于是就应征入伍了。
在做木匠时,老张制过犁,也修过犁,对犁再熟悉不过,对犁的各部分功能了如指掌,这时看着这张图,眼睛越张越大,面孔涨的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察觉到他的异样,老牛诧异地朝他看,目带询问,老张却毫无所觉,依旧紧紧地盯着图纸,舍不得移开目光。
崔先生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老张,又去看那张图纸。
看老张激动的神色,显然是马上就察觉到了曲辕犁的妙处,郑远钧心中感慨:千万不要小看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这些先进的农具,他们只是暂时没有想到,但随着劳动经验的积累,终有一日,会有人创做出这些农具,她只是把这个时铱驊间提前罢了。
老张终于抬起头来,指着图中的一处,问郑远钧:“二公子,这个……”
果然是高手,一下就找到了关键处。
郑远钧指着图纸,一一地解释起来。
“这是秤评,这是秤箭,秤评前后移动,可以调节秤箭的长度,进而改变耕地的深浅。”
“长直辕改成了短曲辕,只用一头牛拉。”
“这是犁盘,可以自由转动,让犁能灵活转弯和调头。”
“这圆的是犁壁,可以把翻起的土推到一旁,不阻碍犁前进,而且翻了土以后庄稼不长草。”
随着郑远钧的详细解说,就是不懂曲辕犁的结构的,也能听懂这犁翻地的强大功能。
老牛和霍青几步抢到桌子前,伏下身子,猛盯着那图纸,心中激荡。
有了这东西,就可以开发出更多的土地,农民翻地所费时间和精力大减,就可以去种更多的粮食,天下粮产又要大增了。
老牛直起身子,狂拍桌面:“好!好!好!”
看到老牛的手就要拍到图纸上,霍青眼疾手快,一把险险地抓住了。
老张赶紧把图纸移开,可别被老牛拍坏了。
曲辕犁能节省人力和牲畜,扩大耕种面积,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崔先生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激动,但他想得更远。
听说在鲁老爷庄子上的工匠都要签保密协议,不能把所做工具外泄,这曲辕犁是他们研究出来的吗?也是不能外泄的吗?
“要问问二公子的想法。”看了看站在桌前,对着图纸,还在不停地一问一答的老张和郑远钧,崔先生想着。
第二十七章
一号庄子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老张和七个木匠前几天就闲了下来,就是剩下的一些活要用到木工的,一般都是比较简单的,庄民们自己就可以解决。
郑远钧计划着,这段时间正可以让老张做曲辕犁。
“张老,我打算造十架曲辕犁,一天可翻一百亩地,一千亩十天就可以翻完,不耽误种冬小麦,你看怎么样?”
其实还可以多造几架,更加缩短翻地时间,但郑远钧没有这么多牛去拉曲辕犁。
老张在心里算了算,惊讶的张大眼:“一架曲辕犁一天可以翻十亩地?”
他是想过用曲辕犁后翻地速度会加快很多,但也没敢想一天能翻十亩啊,他以为最多就是六七亩地。
要知道一个农夫用牛翻地,从早到晚,一天才能翻两到三亩地。
能够从两三亩地提高到六七亩地,已经是原来的两三倍了。
谁想竟然能翻十亩地,简直不可思议。
郑远钧点点头:“人力不行,用牛拉犁可以。”
“好!好!”老张热泪盈眶,捧着曲辕犁图纸的手都在发抖。
崔先生点了点图纸:“曲辕犁的做法要保密吗?”
“不用。”郑远钧摇摇头,“我已经把图纸给吴太守送去了,他会安排人教百姓做曲辕犁的。”
她三天一共画了四幅图,留下一幅,另外的三幅都派人送到府城交给吴太守了。
崔先生后退三步,面色郑重,整理衣裳,而后双手作揖,深深地弓下身去:“二公子仁义。”
这个世界的底层百姓生存艰难,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郑远钧就从没想过,在百姓穿衣吃饭的基本需求方面去赚银子。
她可以把一块香皂卖出天价,但绝不会在种田相关的技法和工具上收取一文钱。
“曲辕犁人人都可用,人人都可做,我愿百姓翻遍天下之地,种满天下之田。”郑远钧微微一笑,“以后我所做工具,农具皆不在保密之列;我所出之法,种田皆人人可学。”
老牛一拍郑远钧肩膀:“好男儿!”
郑远钧猝不及防,双腿猛地一软,向前跄踉几步,被霍青一把扶住,沉声道:“小心点。”
少年搀着她的胳膊,定定凝视着她,面容冷峻,眼神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柔和,看得她晃了一下神。
老牛搓着手,讪讪笑:“二公子,我可没用力,你也太弱了,男儿可不能这样。赶明儿起,你来跟我练功,包你三个月臂上的肉就鼓起来。”
老牛卷起衣袖,露出健壮黝黑的胳膊,手臂抬起,一握拳,一节节硬邦邦的肌肉便鼓了起来。
郑远钧翻了个白眼,习武?不好意思,敬谢不敏。
她五岁开始习武,也做过武侠梦,仗剑荡尽天下不平事,多么热血沸腾啊。
一个月后,她幻想破灭,这个世界的武者根本不像小说里写的一样,能够飞天入地,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只希望练好武艺后自保。
两个月后,她终于知道自己是个练武的废材,尤其是在她胞弟的对比下。
她胞弟那时才四岁,没到学武的年纪,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五岁开始练武的。
可是她胞弟黏着她,跟着她到了练武场上,她扎马步,他胞弟就在旁边学,结果她已经摇摇欲坠,她胞弟却还站得稳稳当当。
三个月后,她彻底放弃了习武。
她爹对着她叹了口气,也不再逼她习武,把目光转向了她胞弟。
算了,这辈子也不要做武侠梦了,她还是研究一下怎么造依誮火药吧。
用一罐火药,她可以撂倒一片武者。
老牛还在热情地邀请她明天一起习武,其心之诚,让她竟一时推脱不掉。
“二公子,你来看看这里,要用铁做吧?”老张看出她的窘境,好心给她解围,站在桌边冲她招手。
郑远钧如获大赦,急忙摆脱老牛的纠缠,过去和老张讨论了起来。
崔先生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二公子的曲辕犁,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三天二公子都躲在房里,他去找过一次,被庄民挡在了门外,说二公子在画图,吩咐过,非重大紧急事情,任何人都不见。
过了三日,今天,二公子就拿出了曲辕犁。
难道还真是把书记在了脑子里,通过回忆画出来的?
郑远钧正和老张说得兴起,两人对着一张图纸,头碰着头。
忽然一根手指伸了过来,在图纸上敲了敲,指着某一处,郑远钧抬头,看到崔先生微笑的脸。
“二公子,我看这块木条的长短至关重大,直接影响到曲辕犁的性能,不知可有准确尺寸?”
是这样?
郑远钧低头看了看图纸,迟疑片刻,道:“我一下想不起来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那我就等着二公子了。”
这木条的长短,好像没崔先生讲的重要吧?长点短点应该影响都不大。
老张看看崔先生,又看看二公子,张了张嘴,被崔先生悄悄一瞪,又闭上了。
郑远钧可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她急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翻一翻脑子里的资料,看看上面写了这木条的长度没有,她是不是看漏了。
等郑远钧告辞出门,崔先生朝霍青使了个眼色。
霍青抿抿唇,磨磨蹭蹭地向门口走,被崔先生诧异地扫一眼,再不敢拖延,敏捷地闪出门外。
老牛站到窗边向外望,看到霍青蹑手蹑脚地跟在郑远钧后面,渐渐远去看不到人影了。
他摸了摸头,疑惑地问:“崔先生,你搞什么鬼?让霍青跟去做什么?”
“让霍青跟去看看,二公子从哪儿找这木条的尺寸。”崔先生慢悠悠道。
“你什么时候还懂木工了?老张都没看出这木条的重要。”
“我也不知道这木条重不重要,我随口说的,只要二公子相信这木条重要,必须找出它的尺寸就可以了。”
老牛一愣,指着崔先生瞪眼:“你给二公子挖坑?你不是很欣赏他吗?还给他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