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万万想不到,她爹竟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忠于皇室,满脑子的精忠报国,粉身碎骨以报皇恩。即使有一天皇朝倾覆,她爹百分之一百是要死战到底,与王室共存亡的。
已经撞到她爹这个南墙上,那真是最坚固的南墙,一撞十四年,撞得她头破血流。
再不回头,时间就来不及了,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这么好的捷径走不通,郑远钧不由怨念冲天。
她爹之所以这么死忠,是因为据她爹说,她家是皇朝郑氏后人。
齐高祖开国,封其胞弟为信王,封地在信州,她爹是信王第十二代后人。
一代代传下来,封爵逐渐降低,到她爹时,只谋得了一个小小的县尉。
其实在她爹前几代,她家就已经是平民身份了,空有皇室宗亲名头而已。
“想不到我爹还是这个时代的刘皇叔啊……不对,是郑皇叔。”郑远钧刚得知她爹的身份时,着实感叹了一番。
刘皇叔多奸猾的人啊,她爹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非要为王朝殉葬,还想拉着全家一起,逼得她不得不另找出路,还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她爹知道。
拿着地契,郑远钧心中升起一股豪情。
万事俱备,只差人了。
等招来了流民,先建好住房,再把田种起来,工厂开起来,兵练起来。
安平县城外,几百流民聚集在城门口。
窦若飞探了探妻子的额头,愈发滚烫了。
女儿也躺在地上,紧紧靠着她娘,脸上沾满了灰尘泥污,那是女儿害怕遇到歹人,故意抹上去的。
窦若飞本是一个秀才,在村庄里收了几个学生,家里人口少,夫妻俩只有一个女儿,靠着学生的束脩,日子也还过得不错。
不想祸从天降,今年六月,河州发了大水,冲毁堤坝,把窦若飞的村庄淹了。
朝廷的救援迟迟不到,眼看一家人就要饿死了,窦若飞只得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和村民们一起去找活路。
听说信州出了一个福星公子,教给了信州人种田之法,今年信州的庄稼大丰收,粮食堆成了山,于是窦若飞和村民们一路走到了信州。
从河州进入信州后,这是窦若飞他们来的第二个县城,仍然走不进城门。
两个县令都在城外设了粥棚,按时施粥,但就是不让他们进城。
在上一个县城的时候,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施粥由一日两次变成了一日一次,粥也越来越稀,照得出人影。
那点稀薄的粥水根本养活不了人,他们村里人商量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安平县。
安平县外从前天开始,也是一日只施一次粥了。
看了看女儿消瘦的脸,窦若飞心中发疼。
女儿今年才十五岁,从小乖巧,却遭逢如此大劫,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一声都没吭。
饿了两日,实在撑不住,女儿也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闭着眼,靠在母亲身边。
再这样下去,他们还能走到下一个县城吗?
下一个县城,也只施一次粥了吗?
窦若飞不敢想下去了。
粥棚有了动静,有人抬着一桶桶的粥摆了出来,一天一次的施粥开始了。
流民们只要还能动弹的都在往前冲,窦若飞也跟着往前跑。
今天的粥更加稀了,流民捧着粥碗,欲哭无泪,满心绝望。
很多的流民在计划着离开,人多粮少,留在这里只能等死,离开或许还有生机,但也有很多的人已经走不动了。
窦若飞留了下来,妻子和女儿站起来都困难,没有力气走路了。
他们要眼睁睁地饿死在城门前吗?
“招工,识字的,有手艺的,家里有青壮年的先来。”老牛从马车上跳下来,放开喉咙喊,声音洪亮,“招人种田,养鸡鸭,工厂做工。”
崔先生把纸张铺在一块石头上,拿起笔,准备登记人员情况。
流民们一拥而上,老牛连忙维持秩序:“排队!排队!一个个来,不听话的不要!”
老张逐个询问,崔先生一一地记下来。
“叫什么?”
“哪儿的人?”
“家里几口人?”
“是干什么的?”
回答五花八门。
“叫钱富贵。”
“还有三个儿子,和孩子他娘。”
“会木工。”
“我叫窦若飞,是个秀才。”
据史载,大齐景和三十二年七月三十日,窦侍郎于安平县外初见崔先生。其时窦侍郎因洪水冲毁村庄,携妻女由河州流亡至信州安平县外,适逢崔先生、张尚书与牛将军为福王招工,窦侍郎由此得入福王庄。窦侍郎之女,即其后闻名大江南北,引领时装潮流的窦大家亦随父入福王庄。
郑远钧已经在一号庄子上驻扎一个多月了。
对,一号庄子。郑远钧想,总不能让皇上赏的地屈居于二,所以就叫一号庄子,老爹给的就叫二号庄子。
崔先生对她给庄子的取名十分不以为然,友情提供了几个好听又有好寓意的名字,她委婉谢绝了。
郑远钧觉得,一号和二号庄子很好啊,好记又方便,她以后再有了庄子,都不用想名字了,接着三号、四号……
一号庄子刚刚建设,时间仓促,事情又千头万绪,除了两个亲卫,郑远钧把崔先生、老张和老牛都拉了壮丁。
霍青沉迷于练刀,就不打扰他了,让他专心练好武艺,以后给她当军队的将军。
崔先生负责考察每个人的品性和工作能力,把他们安排到恰当的位置上,然后还要给他们建立档案,记录他们的家庭情况、人际关系、经历特长和工作成绩等等。
这个庄子太重要了,必须把每个人都掌握在手中,放在视线之内。
郑远钧想着,现在先做一个档案的模板,以后再招了新人,都按这个模板来。
工作细致而又繁琐,各种鸡毛蒜皮的事。
郑远钧的要求又苛刻,写上档案的每一句话都要一一调查求证,终于把优雅的崔先生逼得暴躁了,向老张抱怨:“二公子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主意。”
“我看吏部选人都没他考虑的多,吏部的档案也没他的详细。”
他虽然没入过官场,没见识过吏部的档案,但他家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家里当官的人多了,对朝廷中的各种规章制度都非常熟悉。
老张只得安慰他:“不急,你慢慢来。”
“这本应该是赵军师做的事啊!”崔先生长叹一声。
以前在青州,他只管上战场的事,战场下的事都是赵军师干的。
看着崔先生被逼得团团转,老张只得沉默了,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对,刺激到了崔先生,让崔先生撂了担子,那就不好向二公子交代了。
崔先生本性中带有一种无拘无束,确实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但没办法,郑远钧的人手太紧缺了,庄子上识字的人都没几个。
十几天后,在崔先生即将暴走之际,郑远钧给他寻到了一个帮手——窦若飞,分担了他的一些工作,让他缓了口气。
这一个多月最忙的人,还应该数老牛和两个亲卫。崔先生还只是费脑力,他们三个人却是要下基层和流民打交道的。
对了,现在不能叫流民了,流民都成了一号庄子的庄民了。
老牛他们三人先是监督庄民建房,房子不用建得多好,都是土房和木房,让庄民们暂时住下,有个安身之地。
一边建房,一边把鸡鸭场、猪场开了起来。
郑远钧借调了一些二号庄子养殖场的人来,手把手告诉一号庄子的人怎么孵小鸡,怎么阉割小猪,怎么给这些家禽调配吃食……
有力气的挖土、砍木材、搬运、搭建房屋,没力气的养鸡鸭、割猪草,老弱打扫庄子、捡拾垃圾、铲除粪便。
所有这些,都要靠老牛三人监督执行到位,保证庄子里人人都有事干,人人都不闲着。
三人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回房都是一身的劳累,满脸的灰尘。
郑远钧大哥上次来二号庄子的时候,给她带来了十来个工匠,说送给她了。
其中有四个木匠,搞建设要用木匠的时候多,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另外在收来的流民中,还有三个会木工的,一共就有了七个木匠。
老张带着他们,一起帮着庄民建房,还要做一些简单的家具。
忙碌的一个多月后,庄子已经初具规模,井井有条地运转起来。
这一个多月郑远钧还干了一件事——军训。
练兵场上,站着一百个年轻的庄民,这是郑远钧精心挑选出来的,军训表现好的留下了,表现差的剔了出去。
这些人以后就是她的士兵了。
今天,郑远钧请了崔先生、霍青和老牛来练兵场,打算正式把这支队伍交给他们。至于老张,郑远钧是打算让他先去做农具的。
太阳下,一百个士兵站得笔直,标准的立正姿势,目不斜视。
每天都能吃饱,吃的是干饭,晚餐还有一个荤菜,这是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士兵们都很珍惜,唯恐表现不好被赶出队伍,拼了命地训练,完全不需要郑远钧监督,只有多训的,没有少训的。
“向前看!”郑远钧喊口号。
“向左看!”士兵们的头一齐向左摆,有的细微地调整了一下位置,使队伍更加整齐。
“向前看!”
“向左转!”士兵们上半身纹丝不动,左脚跟和右脚尖同时旋转,两脚合拢,动作整齐划一,干脆利落。
郑远钧心中满意,一个多月的军训成绩不错啊,实在是这些士兵太有吃苦精神了。
“向右转!”士兵们又整齐划一地转了回来。
老牛张大了嘴:“这是整的什么花架子?还真好看。”
霍青鄙视:好看有用吗?他一刀过去,这些人就要倒一大片。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跟着口令,士兵们手一摆一收,向前走去。
随着队伍的前进,队形丝毫不乱。
老牛压低嗓音道:“二公子练兵是外行,可整出的花样是真好看。”
“立定!”
“正步——走!”
士兵们左脚一齐踢出,右臂横起,摆到胸前,左臂向后摆。
左脚收回,右脚踢出,双手交换。
手摆到的都是同一位置,脚踏出的都是同一高度。
脚顿在地上,踏、踏、踏……一百人只有一个脚落地的声音。
踏、踏、踏……一百人生生走出了几百人的效果。
踏、踏、踏……士兵们脸上表情坚毅无畏,似乎只要郑远钧口号不停,他们就能一直走下去,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
“一、二、一……”郑远钧喊着口令,心中遗憾,可惜没有音乐,不然走起来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正步走是最能展现军威的步法,它给人带来的强烈震撼,古今是相同的。
随着一声声的口令,随着队伍整齐的前进,崔先生若有所思。
霍青拉回了漫游的神思,表情越来越认真。
老牛迟疑着张了张嘴:“好像……还不错?”
“立定!”刷!刷!队伍停下。
很好,表演不错,在崔先生面前没有丢脸。
“崔先生,队伍就交给你了。”
“必定尽力,二公子放心。”
“我备了一百把刀、六十把剑、六十幅弓箭,明天会运到庄子来,请崔先生查验。”
“好。”
经过两年的实验再实验,就在十天前,鲁老爷庄子上传来好消息,她的钢刀出炉了,神臂弓也造好了。
这是杀手锏,不能随意示人,郑远钧派了两个亲卫去运武器,前天去的,明天应该回来了。
“崔先生,我这里有一些给士兵的训练内容,你看一看,把合用的挑出来。”郑远钧掏出几张纸,递给崔先生。
这些都是她从资料里翻出来的。
虽然古今环境和条件都不同,使用武器不同,打仗的模式不同,但总有些相通的地方,特别是在体能训练这一块,应该都可以通用。
现代的体能训练方法是多年的经验总结出来的,经过了科学的验证,总有其道理在。
至于其它的,她对训练军队一窍不通,就交给崔先生去判断吧。古今结合,找出一条最好的路子来。
崔先生从第一页仔细地看起来,老牛也凑过来一起看。
霍青站在一旁,崔先生看完一张就递给他一张。
崔先生看着看着眼睛眯了起来,老牛看得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啧啧出声。
二公子看着是个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想不到折腾起人来这么狠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一张纸上写着体能训练,光是跑步就弄出来各种花样。
有每天的晨跑,一百米冲刺短跑,穿插着六里、十里、二十里各种长度不等的长跑,还有负重跑、跨栏跑。
然后还有从没听过的仰卧起坐、俯卧撑,在旁边详细地写了动作要领和标准。
老牛虽然没做过这些,但他从军多年,有丰富的经验。
他看了看,要严格按照二公子写的标准动作达到规定的数目有够呛。
幸好这数目不是要求一下就达到,这部分训练分了几个阶段,数目是逐段增加的。
第二页上写了队形训练,听口令卧倒,低姿或侧姿训练等等。
老牛简直瞠目结舌,这不是在战场上,士兵根据情况自己灵活采用的吗?连这都要训练?
……不过,好像也有点道理?是要训一下?
第三页上写了射击训练,这个老牛熟,不用多看,一扫而过。
第四页上写的东西最奇怪,是政治学习,要培养士兵的凝聚力、集体荣誉感等等。
老牛正准备把这张纸递给霍青,一扯没扯动,这才发现崔先生还把这张纸紧紧地捏着,脸上的神情极其认真。
第五页上写了一个阵法,叫叠阵,说是一个叫吴璘的人发明的,有四层,最前面的是长枪,后面三层都是弓箭。
敌人来时,百步开外先射神臂弓,百步以内就射强弩,再近射强弓。
三轮一射,敌人阵型必然大乱,这时两侧的和前面的士兵涌出,若有骑兵冲击效果更好。
为保险起见,后面还可安排一个和主阵一模一样的副阵。
即使敌人冲破了主阵,还有一个副阵等着。
老牛看得心醉神驰,拍手叫道:“好阵!真是好阵!”
“神臂弓是什么?百步开外能伤人?”霍青抬眼问郑远钧。
这阵法最关键的一点是在百步开外射神臂弓扰乱敌人,可据他所知,弓箭最好的射程范围是百步以内,最好是在七十步以内。
再远即使能射到,威力也不大了。
“能。”郑远钧答得斩钉截铁,“神臂弓明天会送来,你明天看看。”
明天让你见识见识神臂弓的威力。
军队有了雏形,郑远钧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郑远钧想着,先把这一百人练好,配备最强的武器,等有机会后还要扩建军队,至少要有两千人吧。
两千人的精兵,拿着碾压这个时代的兵器,再带着火药,不管遇到什么敌人,都应该有一战之力了。
不说横冲直撞,护住家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要养一支两千人的精兵,压力好大啊!要想点别的赚钱门路了。
甘蔗要砍了,等收了甘蔗,她就把白糖做出来,再联系玉狐公子,让他把白糖高价卖出去。
等军队练出来,她就带着军队去海边转一转,在海外找一个气候适宜的小岛。
在岛上种上稻子,种上棉花,种上蔬菜果树,养点鸡鸭,多养些猪,修起水泥砖瓦房,把家人都接过来。
任凭外面风吹雨打,这小岛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还有,既然住在岛上,要想活得舒适,也为了安全,海船是必须要造的,并且要多造几艘,还要练海兵。
海船要造成这世上最坚固的,经得住大风大浪,再配上先进的武器,什么海盗来了都不怕,她要做这片海域上最大的海霸。
要做的事太多了,任重而道远啊!
第二天,接到两个亲卫回来的消息,郑远钧让人在练兵场上摆了试刀石,有十几块,还竖了箭靶,然后把练兵场戒严了。
一百个士兵守在练兵场的周围,严密地监视着,不让任何人窥探,两个亲卫直接把马车赶到了练兵场,从车厢里搬出兵器放到地上。
老牛疑惑道:“看个兵器,怎么整这么大的阵势?”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难道是兵器太好,怕被人抢了?
不至于吧?就是那两个亲卫的大刀,那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好刀,当世绝无仅有的,也没见二公子怎么看重那两把刀啊。
“几位,来看看。”郑远钧招呼着。
霍青走过去,拿起一把大刀,分量颇重,样式也奇怪,从未见过。
“这是陌刀,专用来对付骑兵。”郑远钧介绍。
霍青走到一块试刀石前,举起陌刀,一挥而下,坚硬的石头应声而断,分成两半倒下,刀势不绝,深深砍入地面。
霍青握着刀把,还没回过神来。
他完全没想到会劈开石头,用力过猛,却没碰到什么阻力,以致身体前冲,若不是刀砍入地面挡住了去势,他就要扑倒在地上了。
老牛和老张都是惯用剑的,正准备走上前看剑,看到霍青一刀劈开了石头,被这动静惊得目瞪口呆,呆立了一瞬,脸上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郑远钧很是得意,这可是闻名遐迩的陌刀,又是用的最锋利的钢,你们没见过吧?
陌刀是在唐代出现的一种大刀,刀柄比较长,刀的两面都开了刃,为步兵所用之利器,可用来对付骑兵,据记载可使人马俱碎。
此刀凶名远扬,突厥等异族闻风丧胆。
陌刀曾横行沙场,后来却渐渐销声匿迹,主要是因为工序繁琐,还耗时耗钱。
另外陌刀一般都比较沉重,至少有十几斤重,重的有几十斤,毕竟要挡住骑兵从马上砍下来的刀剑,必须要靠重量来抗。
这么重的刀,还要拿在手上挥舞杀敌,这就要求使用者臂力过人,才能游刃有余地驾驭陌刀。
大力士毕竟不多,这也从另一方面限制了陌刀的发展。
郑远钧这次使用的是灌钢法。
这是南北朝时发明的最先进的炼钢法,工匠用此法制作出刀剑,陌刀共有四十把,三十把重二十斤,十把重三十斤。
陌刀锻造技艺早已失传,郑远钧做出来的陌刀也只是取其形。
崔先生看了看地上随意摆放的陌刀,心中不可置信:不可能都是这样的刀吧?霍青应该是正好拿到了最好的一把。
铸出这样一把宝刀,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困难的。
顶级匠师费时数月,甚至数年才可得一把。
宝刀甫一出世,立即就成为众人疯狂争抢的对象。
能铸出这样的宝刀的顶级匠师,全国不超过八个。
这样的宝刀,在整个中原,一年也才能出十来把,这也就使得宝刀越发的珍贵,出现了一刀难求的局面。
但就是这样的宝刀,即使能劈开石头,也不能如陌刀这样轻松啊。
即使劈开了石头,宝刀也很可能会断裂,哪会像陌刀这样丝毫无损。
崔先生指着地上的陌刀:“再试几把。”
没有英雄不爱宝刀,老牛和老张拿起两把,站在试刀石前,用力地砍了下去。试刀石都断成两半,只是老张的刀砍下去稍有凝滞。
“你的刀怎么差点,我来试试。”老牛接过老张的刀,一拿到手上,就惊讶道,“怎么比我的轻?”
郑远钧解释:“陌刀有两批,二十斤重的三十把,三十斤重的十把。”
老张正好拿到了二十斤的,二十斤的砍起石头来肯定没三十斤的顺利。
“还可以再重吗?”霍青拿着陌刀舞了几下,觉得轻了点,他一向力气比别人大。
“可以做到五十斤。”
霍青眼中流露出渴望。
这陌刀他很喜欢,只是他觉得用五十斤的更合适,但锻造出这样一把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费时费力费钱,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也不知二公子找了多少年,花了多少钱,才弄到这么多宝刀。
“这些刀剑都是同样的钢材做出来的,你们都试一下。”郑远钧十分大方,“这些都是给士兵用的,你们想要什么样子的,等会告诉我,我让工匠做出来。”
得力干将待遇当然要不同,必须要用定制的。
同样的钢材?就是说,都是这么锋利!老牛和老张齐齐奔向地上的剑。
除了陌刀,地上还有六十把横刀和六十把剑。
横刀可配在腰间,携带方便,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普通兵士皆可用。剑都是三尺长剑,是古代流传最广的样式。
老张拔出一把剑来,剑身笔直,冷光湛然,一剑下去,削掉了试刀石的一角。
想到这样的剑有六十把,老张不由骇然。
这样的刀剑对上现在大齐士兵手中拿的兵器,那不跟切萝卜似的?若是在战场上碰上这样的刀剑,那仗还打得下去吗?
几个武者只顾着试刀剑,崔先生却是听出了郑远钧话中的重点,指着地上的刀剑问:“这都是你自己造的?”
一百六十把刀剑,就是把仅有的几个顶级工匠都聚在一起,也得十几年才能做出来。
十年前郑远钧才多大?怎么可能?
何况几名工匠都是有名有姓的,没听说哪个被郑远钧招揽去了。
崔先生想不出其中的因由,干脆不想了,直接问:“你让谁给你造的?”
“呃……何铁柱、马来福、方大牛……”
可真是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名字,崔先生听得揉起了额头。
这些匠师都取的些什么名字。
就算原来是这个名字,能炼出这样的刀剑来,那都是顶级匠师了,肯定有一些身家了,怎么也要改个拿得上台面的名字啊。
他打断郑远钧:“造这些用了多少年?”
多少年?杜明到现在都还是恍惚的,梦游般开口:“多少年?三天啊!三天就做成了!”
想当年,二公子为他和曹刚求得两把宝刀,辗转了多少地方,花费了多少时间。
而昨天,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从出炉到做成,这一百六十把刀剑,仅仅用了三日!
震撼太过,他一直回不了神。
即使他陪伴二公子从小到大,深知二公子的底细,这一刻,他也相信,二公子一定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只是下凡的时候可能不小心磕到了脑袋,不记得自己是神仙了。
三天?崔先生的眼神猛然锋锐起来。
一百六十把刀剑,并且把把都是精品,可令世人趋之若鹜。
这么多刀剑,即使集全国之力,也得十几年才能完成,而郑远钧三天就造出来了。
“炼器场里几个匠师?”崔先生问。
“十个。”
崔先生瞳孔猛缩,只有十个工匠,只有三天时间,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么多刀剑的?简直颠覆了世人的认知。
想不通先不想了,暂时放着,接着问。
“你到哪儿找到的十个顶级匠师?”
“不需要顶级匠师,只要研究出了配料比例,普通的匠师就可以炼出这样的刀剑来。”
饶是崔先生见惯大场面,这时也觉得一阵眩晕,一手按住脑袋,眼睛却越发明亮。
十个匠师,普通的匠师,三天,一百六十把宝刀宝剑。
照这个速度,只要二十来天,就可以用这样的刀剑武装一支千人的队伍。
这样的一支队伍,若是交给他来训练,崔先生自信,就是对着十倍于己的人马,也是可以一战的。
“炼器场设在哪里?”
“我外公庄子上。”
“多少人看守?”
“我大表兄带了二十个人,天天守着。”
“二十个人?什么人?”
“庄子里的庄民。”
“你……你……”崔先生手指着郑远钧,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伤疤皱起,一向风度翩然的他这时看起来竟有些狰狞了。
这个二公子怎么如此糊涂,如此重要的机密,他就让二十个毫无战斗经验的庄民守着,他就不怕有人闯入庄子发现炼器场吗?
三天做出一百六十把刀剑,品质又是如此之好,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他到底知不知道?
一旦被人发现,将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到时候郑大都督都不能平下这局势。
“马上停止生产,把炉封了,匠师转移走。”崔先生断然道。
“呃……”郑远钧看着崔先生的脸色,欲言又止。
“不行不行,我的剑还没造好呢。”老牛听见要封炉,急忙跑过来。
崔先生往地上划拉一圈:“不是有这么多剑?”
“崔先生你是个读书人,这你就不懂了,兵器必须要自己定的用着才趁手,是不是,老张?霍青?你们说说。”
“不行,只有这个,要么你就用原来的。用了这么多年,肯定趁手了。”崔先生铁面无情。
老牛苦着脸,趁手是趁手了,但和二公子做出来的刀剑一比,他们的就是垃圾啊。
两个亲卫倒是不慌,他们赶着上一炉就造出了自己合意的大刀。
郑远钧举手,弱弱地道:“崔先生,还有一炉,都准备好了,只等入炉了……”
“哈?都准备好了,崔先生!”老牛精神猛然一振,急忙转向崔先生。
“崔先生,我去守着,没人敢闯入。”霍青神采奕奕,主动请缨。
“我也去守着,只要几日,很快的……”老张接腔,满脸讨好的笑。
崔先生看了看三人,叹口气,无力地挥挥手,英雄难过宝刀关,去吧,去吧……不让他们炼出这一炉,恐怕他们要抓心挠肺了。
“这炉出来后马上封炉。”崔先生再次叮嘱郑远钧。
“好,马上封。”郑远钧一口答应。
“郑大都督知道炼器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