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冬月也知道,夏安很穷,他的校服都是洗得发白的,住的地方很老旧,每个月都要领学校发的生活补助金。
倘若没有那封情书,她现在应该会很开心吧。
她沉默了很久,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
果然还是一样难喝。
“.我讨厌浪费粮食。”她的声音有点沙哑,睫毛上沾着湿气。
夏安在她喝汤的一刹那就笑了,眼里像是藏了整个夏天的日光。
“我知道。”
与此同时,正从二楼下来,跟队友们插科打诨的简维星,在目光滑过食堂大门的时候顿住了。
“简哥,你外卖来了没?”同伴摸了摸有些吃撑了的肚子,“要是拿不进来,还不如这里吃呢。”
向来慵懒散漫、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的少年此时眯起了眼,目光定定地停驻在不远处的一张餐桌。
“陈帆,问你个东西。”
“啊?”
“那边靠门的座位,穿校服的小白脸叫什么?”
简维星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可同伴却莫名觉得有点冷。
食堂一楼的厨余垃圾倒放区。
“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应欣把吃过的餐具放进蓝色的塑料盆,扭头看好友,“你跟夏安.”
“什么都没有,”顾冬月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挤了点洗洁精搓手,一股生姜味弥漫开来,“别想太多。”
“呃,”应欣来不及阻止,“冬月,洗手液是这罐,你拿错了。”
顾冬月动作一顿,接着又恢复了正常:“我的手被汤溅到了,有油,用这个洗得干净。”
应欣哪能看不出她在嘴硬,顿时笑了:“我懂,毕竟是某人的爱心炖汤.”
“应欣——”顾冬月板着脸,耳根有点烫,“你别太无聊。”
“好好好,我闭嘴。”应欣见她羞恼,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两人洗完手后并肩走出食堂,准备前往图书馆。
她们这些走读生没有宿舍,就只能在教室、图书馆、阅读角以及自习室等地方午休。
而相较于没开空调的教室,冷气充足的图书馆和自习室受欢迎得多。
走到一半,应欣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冬月,你的退社申请表交了没?”
“社团的吗,早交了,而且这是上学期末的事吧?”顾冬月疑惑。
“我的忘了交,现在补不知道可不可以?”应欣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嗯.我记得要找学创中心的蔡老师,”顾冬月高二下学期就退出了学校的器乐社,对流程还是熟悉的,“你下午去吧,现在肯定下班了。”
“蔡老师?”应欣兴奋了,“她是我们手工创意社的辅导员,我还去她宿舍玩过纸板做的尤克里里!”
“纸板做的乐器能弹?”
“能啊,下次我教你。”应欣眨了眨眼,“不过我今天不陪你去图书馆了,我要去教师宿舍交表。”
“什么?”
“主要是找蔡老师玩,你去不去?”应欣手机都掏出来了,“我现在给她发信息,她肯定在宿舍。”
“不要,我跟她又不熟。”顾冬月毫不犹豫拒绝,她又不是好友这种社牛。
应欣惋惜地叹气:“蔡老师很好相处的.算了,那我走啦。”
她们在路口分别,顾冬月沿着林荫道继续往前,眉眼宁静。
也许是喝了一碗热汤垫腹,她心情不再像早晨那么压抑。
那封信.即使还是不能原谅某人,但她不会再为此失态了。
二中的环境清幽,树木葱茏,浓荫迭地,日光从枝叶缝隙洒落,像给柏油路铺上了金色的碎屑。
她的身侧是二中紧邻马路的围墙,红墙黛瓦,历史悠久,每次翻新都是大工程,但气势浑然,是二中校史的象征。
在这样一所学校,严明的管理和细谨的校规是必不可少的。
顾冬月往前几步,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一阵响动。
是一个熟悉的男声:
“对,就这里,你往栏杆中间塞.”
“塞不进来?好吧,等会儿,我自己来拿!”
顾冬月越听越不对劲,眼眸眯起,定睛一看——
只见围墙的立柱上,一个高挑颀长的黑衣少年蹲在上方,手里捞了袋很重的东西,朝下面的人挥手:
“辛苦了,回头给你好评啊!”
顾冬月顿时反应过来,这不会是偷点外卖的吧?
她曾听应欣聊起过,自从二中午休管理条例出台,学生们怨声载道,很多人偷偷点外卖,学校为了应对恶劣的风气,就派保安巡逻抓人。
一旦抓到,全校通报批评,还得扣班级评分。
因为抓得特别狠,现在一般没什么人敢顶风作案了。
所以现在这位“勇士”.
顾冬月犹豫片刻,准备当没看见走人。
但墙上那个穿着黑T的少年正好转头过来,发现了她。
“哈喽,又见面了同学——”微风吹起他的乱发,午后日光投射在他英俊恣睢的脸庞,露出一双湛然含笑的乌眸。
少女怔了怔,居然是他?
简维星本想继续说两句什么,可转眼却瞟见林荫道另一侧,穿着保安制服的几个人正在朝他的方向走来。
“看来运气不太好.”
接下来,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手拎着沉重的外卖袋,一手撑在围墙的凸起处,屈膝一跃而下。
顾冬月此刻还懵懵的,忽然感受到耳边传来一阵热息。
“风紧扯呼!”
少女没反应过来,手腕一烫,被他扯着踉跄几步:“欸?”
“别愣着了,保安都追过来了!”简维星抬了抬头,示意她往后看,“赶紧跑!”
正如他所说,那边的保安们似乎发现了猎物,迅速追了过来。
“喂,你们两个几班的?”
“这边有监控的啊,赶紧停下!”
成年男性的速度是很快的,而且看保安大叔们的样子,已经完全把顾冬月当成团队作案的一员了。
顾冬月此时想解释也晚了,只能被简维星带着狼狈地往前冲刺。
狂风刮过她的耳畔,呼吸在慌乱的步伐里失去规律,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开始跳动。
“喂.”
剧烈的运动让她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看不清前路,可简维星的紧紧拽着她,根本没给她喊停的空隙。
“放心,穿过教学楼之后,他们抓不到我们的!”
顾冬月气得脑袋生疼,要不是这个神经病,她才不用跑呢。
“你.你故意的.”
简维星甚至还有心情转头朝她笑,雪白的牙齿如同野兽般闪闪发亮:
“我不拉你你也要被抓的,纯属你运气差——”
顾冬月素白的脸已经跑得通红,耳根到脖子泛起了粉霞,眼睫毛沾着湿润的汗珠,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两人这时已经冲进了教学楼区域,准备从一楼穿过走廊往地理园跑。
“我.”她一边头晕脑胀,一边艰难地警告他,“我、我会.告诉老师的.”
“诶诶,”简维星突然一个急刹车,把她往身后一扯,“嘘!”
顾冬月的身体被他一甩,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后倒,直直地往墙上撞去。
好在简维星眼疾手快,转身把手掌垫在她脑后,给了她一个缓冲——
两人最后一起撞到了墙上,但少年高大的身体几乎整个地把她罩住,顾冬月的脸颊刚好抵在他的胸腔,仿佛能隔着黑色的薄衫听见他强健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他的心脏连着胸肌也一起鼓动,如此清晰,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活力,震得顾冬月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几秒后,她才感受到浑身上下的血几乎都要烧起来,蜷缩的手指忍不住推了推,试图隔开两人过近的距离。
“别动——”简维星压低了嗓音,赤蜜色的手臂牢牢地把她固定在怀里,带着她往墙角缩了缩,“有人来了!”
顾冬月差点被压得窒息,鼻腔里都是少年身上混杂着雪松与麝香的气息,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火上灼烤。
而他们躲起来的这几秒,走廊上果然有个挽着袖章的年级主任徐徐走来。
一墙之隔,只要这位主任心血来潮转个弯,就能抓住一对看起来非常亲密的“野鸳鸯”。
顾冬月听见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无力地闭紧了眼,她实在难以接受被抓包后的惨状——
年纪通报,扣班级分,被传绯闻.任何一件事听起来都让她羞愤欲死。
似乎察觉到怀里的温香软玉颤抖得厉害,简维星只能把人扣得更紧了些,试图安抚对方。
顾冬月越气,就越无法动弹,对方的体温也越高。
如果可以反抗,她恨不能一脚踹过去。
好在那个年级主任的午间巡逻路线比较固定,走的是直线,不用拐弯。
皮鞋声最终渐渐降低,直至消失。
简维星长舒一口气:“哇,咱们差一点就完蛋了。”
“放开我.”顾冬月扯开他的手,马尾因为刚才的动作已经有些松散,几撂乱发从耳边垂落到颊侧,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揉乱了毛的猫。
少年刚才抱人的时候心无旁骛,这时反倒回过味来,耳朵开始发烫,嗓子也有点干哑——
“你别激动,要不是我反应快,咱俩现在得蹲德育处。”他还试图邀功。
顾冬月紧咬唇瓣,白玉般的耳垂红得滴血,黑眸里怒火燃起:“无耻.”
男孩尴尬地擦了下鼻尖,难以解释胸口的涨热和刚才的举动绝对纯洁,只好轻咳一声:
“那你看这样行吗?我给你补偿.”
“谁要你补.走开!”顾冬月报复心起,伸手准备把他狠狠推开,奈何低估了对方的下盘之稳健,自己反倒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欸,”多亏简维星反应力绝佳,几乎是瞬间抓住她的胳臂,把人扶稳,“都说别激动,有事好商量。”
“我跟你没得商量。”少女雪白的小臂都被他抓得红了一圈,看得简维星眸色微暗。
“跑都跑了,咱俩现在这样叫共犯,懂?”
顾冬月气得转头,不想跟他说话。
“与其气自己,不如接受现实。”少年打开外卖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杯冰冻过的大红袍奶茶,轻轻贴到了少女泛着热气的脸颊上。
她被刺激得微微发抖,忍不住抬起眼睫,对上简维星那双炽热明亮的眼:
“简维星.你有病吧?”
女孩那张滚烫糜丽的脸庞和深红色的奶茶杯交相映衬,犹如冰冷的月亮被染上了晚霞的艳色。
简维星定定望着她,忽然噗嗤一笑:“有道理,我好像真的病了。”
顾冬月惊疑不定地眯起眼眸。
少年却懒洋洋地晃了晃手里那杯大红袍奶茶,冰块撞击时发出细碎的“当啷”声,仿佛能驱散一整个季节的恼人暑气。
“不如先干杯吧,共犯小姐?”
第1章 开学
闫佳怡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同桌正在座位上埋头写题,手边还摆着一杯包装精致的奶茶。
“哇哦,这是凑凑的大红袍吧,”她一边放书包一边好奇地盯着那杯冰奶茶,“你什么时候买的?”
顾冬月的笔还在草稿纸上给三角形勾辅助线,闻言笔尖一停,纸上多了一个洇开的小黑点。
“我没买,别人塞的。”
还是硬塞,看她不想收,那家伙居然直接跑了。
“不会是你之前那朋友吧?”闫佳怡忍不住凑近她,八卦地眨眼,“我记得凑凑火锅在万达那边,挺远的,他特地跑这一趟不容易啊。”
顾冬月心里压着火,但又不能暴露中午简维星偷点外卖的行径,只能淡淡道:
“我跟他不是朋友。”
闫佳怡恍然,心里暗笑:这也没否认奶茶是那男的送的,看来确实有情况。
“懂啦,”她也不揭穿顾冬月,反而拿起那杯奶茶端详,“之前好多人安利,我一直没去喝。”
顾冬月不置可否:“你想要可以拿走。”
她家教严格,很少碰这些甜腻的东西,若不是闫佳怡科普,她都不认识这个牌子的奶茶。
“不不不用,我自己有水。”闫佳怡忙摆了摆手,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乱喝呢?
顾冬月叹了口气,她倒希望有人能替她解决这杯麻烦的奶茶。
时间接近下午两点,班里大部分人都陆陆续续赶来了,顾冬月终于见到了语文跟化学老师,前者矮个子微胖,气质温柔,叫钱博雅,据说是从全国排名第九的中学挖过来的。
另一个化学老师姓陈,个子很高,瘦而干练,一到教室就让前排的学生发卷子,每个人五大张,都是经典题型总结,似乎还是她自己整理的。
“很有水平,”闫佳怡翻了翻化学练习卷,评价道,“这些都是从高考真题挖出来变形的,还有前两年的竞赛题.”
顾冬月把试卷往后传,夏安不在,只有旁边打着呵欠的龚世明。
她皱了皱眉,但一直等下午三节课结束,后座的位置也还是空的。
中间有人过来找龚世明聊天,问起过夏安:“他人呢?”
龚世民摇头:“这几天他都不会来,跟班主任请假了。”
“什么事啊?”
“不清楚,好像是家里的事.”龚世民拍了拍对方,“别那么八卦,物理导读册刷完了没?”
“滚犊子,还没开学呢!”
“不好意思,我搞定了。”龚世明开始笑呵呵地凡尔赛,“只能说你比较弱鸡.”
“草,真畜生啊你.”
男孩们嬉笑打闹起来,前排的顾冬月却久久没有动笔。
夏安中午还在食堂吃饭,下午就请假了,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正如龚世明所说,夏安缺了好几天的课,直到九月一号早上才回来。
这天也是二中正式开学的日子。
学校里多了不少新鲜玩意,高三楼装了块全新的LED电子屏,上面显示离高考还有270多天。
林荫道两侧安放了几个蓝色的遮阳伞摊位,用来接待新生。
学校的展示墙还清洗了玻璃,换了一批红榜名单,配上了优秀学生照片。
上学期末独占总分第一、三科第一、数学物理生物单科第一的夏安在红榜独占鳌头,风光无限。
而顾冬月作为语文单科榜榜首,跟数学单科榜的夏安刚好并列,照片上一个娉婷清冷皎如月,一个芝兰玉树艳若阳,两人犹如日月辉映,不少经过的学生都忍不住感慨:
“学霸都长这么好看吗?”
闫佳怡还拿手机拍下了红榜,拿回班里给顾冬月展示:“荣誉墙那里好多人夸你俩,可惜标注是高二的班级,没办法给咱们班做宣传了。”
顾冬月眼眸停驻在两张紧挨的学生照,上面的她依然冷漠,而夏安却笑得暖人心脾,两人就像冬与夏,永远相隔最遥远的距离。
思及至此,少女胸口微涩,但脸上却毫不在意:“他们就不能关注点有意义的事么?”
“可是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啊。”闫佳怡正笑着,正好看见教室门口进来的夏安。
少年姿容俊雅,身材高瘦,刚进门就被好几个人团团围住。
“终于回来了夏神!”
“没什么事吧?”
“这几天本来想跟你探讨去年一模的几道题,可惜了。”
“这人一来,那几个高冷的都不冷了。”闫佳怡忍不住吐槽,“你看王子奇那狗样,尾巴都快摇起来了!”
顾冬月没有抬头,只是提醒同桌:“还有一分钟打铃就得下去了,先收好东西吧。”
今天上午是开学典礼,全校师生必须参与,场地安排在了大操场,学生们得自备板凳。
闫佳怡“嘶”了一声,低头翻书包:“你提醒我了,得穿长袖,不然得晒成黑炭。”
顾冬月从书包夹层取出防晒,瞥了同桌一眼:“要用吗?”
“哇,你居然带了这个?”
“因为太热了。”顾冬月拧开防晒的盖子,往自己手臂挤了一些,然后递给闫佳怡,“安耐晒的效果还行,但没有物理隔离强。”
防晒霜半透明的白色膏体化开,在空气里散发出清淡的柑橘香气。
夏安回座位时,似乎也闻到了,忍不住垂眸看向她。
然而顾冬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地在手臂处涂抹着防晒。
她的皮肤本就白得发光,此时防晒霜揉开显得更加水润,如同清透盈白的玉雕。
教室内仿佛无形又升温了几度,夏安抿了抿干涩的唇,感受到些许躁意。
他拖开自己的椅子,目光却忽然顿住。
虽然几天没来,但他的桌面依然整洁如初,发的卷子和报纸等资料都整齐地叠在左上角,用一本厚实的字典压着。
不对,这不是龚世明做事的风格。
夏安心下存疑,抬手拍了拍正在啃玉米的小胖子。
“哟,哥们你总算回来了,”龚世明抬起头,嘴角里还沾着颗玉米粒,朝好友挥了挥手,“我还以为要过几天呢。”
“事情暂时解决了。”少年轻描淡写道,“不过龚二,你什么时候转性,变田螺姑娘了?”
“啊?”
“这些东西,”夏安拿起那沓卷子数了数,“还帮我专门分类,有进步啊。”
要是以前,龚世明都是直接把卷子塞他桌底,动作极其简单粗暴。
“等等,”龚世明拧眉,回忆了一下,“我没分类啊,真的乱放的。”
夏安以为他在开玩笑:“那是谁这么好心?”
此时,龚世明另一边的男生开腔了:“我知道谁弄的,确实不是龚世明。”
夏安朝他投来一瞥,正待追问,刺耳的下课铃倏地响起。
“集合了——”讲台上有人喊。
前排的顾冬月已经拿起凳子,和她同桌径直往教室外走去。
夏安望着她婀娜却又冷漠的背影,不由苦笑。
皎月迢迢,云山万重,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做也无法接近。
龚世明没留意到好哥们的表情,他现在更好奇谁是“田螺姑娘”,于是拐了一下那男生:“别卖关子了吴言!”
“首先,我叫胡言,”男生翻了个白眼,“然后,那个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夏安眼眸扫过四周,发现除了顾冬月以外,其他人好像都有可能。
他人缘一直不错,跟谁都有点交情。
对方要么是做好事不留名,要么在跟他开玩笑。
“不会就是你吧?”夏安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咳咳,”胡言吓得猛咳,惊疑不定地盯着夏安,“大佬别搞,我可是直男。”
龚世明却生出了怀疑,眼珠子上下打量他:“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强调就越可疑.”
“靠,打住!”眼看夏安看自己的表情都有点怪异,胡言终于放弃了当谜语人,赶紧澄清,“其实是你前面那位。”
夏安一时怔了。
他旁边的龚世明却呵呵冷笑:“绝不可能。”
“我骗你们干嘛,”胡言耸肩,“当时刚好放学,夏安的卷子被风吹到地上,还有几张飘到她脚边,她就顺手捡了。”
“.”龚世明还是不信,毕竟这位可是给他兄弟甩了好几次脸色的。
“你们也别想太多,”胡言自诩观察力不错,“我听闫佳怡说顾冬月有洁癖,受不了脏乱的环境,帮着整理一下也不稀奇。”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毕竟顾冬月出了名的冷傲,跟温柔体贴的“田螺姑娘”俨然是两个极端。
夏安这会儿也不在乎什么理由,心底阴云悄然散去,舒眉展颜,眼底多了丝浅笑。
他的手指止不住地来回摩挲着试卷粗粝的纸面,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气息。
“我信,她性格很好的。”
龚世明闻言哆嗦了一下,扭头瞅着好兄弟的表情,想劝的话顿时都咽了回去。
这人滤镜到底有多深?
没救了,告辞。
教学楼下,人潮拥挤,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混在一起导致辨认方向的难度翻倍。
“高三好像在最后面,”闫佳怡一手拿凳,一手牵着顾冬月的手腕,往操场的方向眺望,“我们跟紧大部队就行。”
“嗯。”顾冬月轻轻应了声,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很热,”闫佳怡抬手摸了摸她的颊侧,“脸有点烫。”
顾冬月推开她的手,她不喜欢这么自来熟的行为:“快点走吧,前面更多人了。”
“对哦,那边好多新生,你看他们生嫩的脸庞,蠢萌的气质,满怀希望的眼神.完全不像我们,已经被日复一日的考试磨砺得没有了灵魂。”
顾冬月听她胡诌,虽然觉得有趣,但心里却更惦记着另一件事——
夏安现在什么反应?
她帮他整理试卷只是出于礼貌,他应该不会误会吧?
毕竟.试卷都飞到她面前了,不管不顾也很奇怪。
“冬月,你快看那边!”闫佳怡突然倒抽一口气,“那那那那些男的.”
顾冬月被打断思路,往同伴指的方向一看,接着也微微睁大了眼。
是一群刚刚结束体能训练,从球场赶来的男生。
他们里面都穿着单薄的训练背心,健硕的手臂和小腿线条显露在外,仿佛一群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猛兽。
“居然不穿校服,可恶.诱惑我。”闫佳怡很想拿手机出来拍一张,奈何教导主任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顾冬月望着那边,只见领头的高大少年扯着背心的下摆擦了擦额角的汗,露出刚运动后紧实而光滑的浅蜜色腹肌,流畅的线条如同雕塑般性感。
他似乎跟同伴说了句什么,那双格外锋利的眼漫不经心地四处逡巡——
下一秒,与她四眸相对。
明晃晃的阳光下,顾冬月看见他的眉眼一点点扬起,恣肆炽热的笑意朝她涌来,刹那间群嚣俱寂。
仿佛仲夏夜的荒芜旷野里,一场绵长无尽的大火倏地燃起,四下蔓延,无从逃离。
第1章 冬夏
陈帆拿着瓶矿泉水吨吨往喉咙里灌,清凉的液体淌过喉咙,身体的焦热也终于得到舒缓。
他跟简维星都是校篮球队的,九月要代表本区参加市运会男子篮球A组的对抗赛,这几天打了鸡血的教练连早上都不放过他们,逼着一群大老爷们五点半就开始在球场训练。
但不得不承认,简维星这个转学空降校队的家伙确实牛掰,体能素质简直跟他们不是一个水平的。
就像现在,这小子不仅没被高强度的跑动训练套餐练成死狗,甚至还有余力加练几百个中投跟罚篮。
“简哥以前是东体的吧?”有人提起过,“那是专业体校,强手如林,这么能打也不奇怪。”
简维星没有否认,只是扯了扯唇。
他们一行牛高马大又没穿校服的体育生走在校道上很是显眼,但碍于教练催促,众人还来不及更衣就被赶到了操场。
此刻阳光猛晒,汗流浃背的少年们也面露赧色,试图跟教导主任解释没穿校服的原因。
他们并不是暴露狂,若非训练拖延,也不至于顶着酷暑,光着胳膊赶过来。
一路上,众人收获了不少偷瞄的眼神,有羞怯的,有兴奋的,甚至还有同性惊叹的.虽然拉风,却也着实尴尬。
简维星扯衣服抹脸时周围还响起一阵惊呼,不过他坦然自若,毕竟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让他无惧任何打量。
即使如此,在跟顾冬月撞了个正着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对方在烈日下晒得脸颊醺红,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清皎皎的明眸,里面盛着微微的惊愕。
简维星的脸下意识地发烫,但又不想表现得很傻,干脆扬起唇角,向她展示一下“外卖共犯”的友好。
兴许是展示得有点过,少女顿住了步伐,冷冷地转头,把她的同伴拉到了另一个方向。
“闫佳怡,我们还是走这边吧。”
“为什么?”她的朋友还朝这边投来依依不舍的目光,“我们再看一下嘛.”
“走。”
眼看少女犹如躲瘟疫般绕开自己,简维星的眼尾微微睐起,有点微妙的不爽。
“简哥,”旁边的陈帆用胳膊肘顶他,“你看什么呢,有美女?”
少年淡淡侧眸,递过去一个冷漠的眼神:“有也跟你没关系。”
“.”陈帆噎了一下,这哥怎么说话呢。
开学典礼的步骤一如既往,先升国旗唱国歌,然后全校师生一起听校长的开学演讲。
高三的方阵都在后排,不少人被上午的艳阳晒得不行,有的拿书扇风,有的从兜里掏出mini风扇,和同伴一起吹着呼呼的热风。
闫佳怡跟顾冬月来得比较早,坐的是前排,班主任徐志辉就在她俩前面。
这人也挺有意思,他看自己班队伍乱糟糟的,直接敲了敲在那里唾沫横飞和同学吹水的龚世明:
“你来管纪律,走走。”
“我.”龚胖子本来就满头是汗,被喊着站起来,小圆眼里带着惊恐,“老师,两个多小时呢。”
看纪律的人最辛苦,得前后巡逻,还没法坐下。
“你找到下一个跟你一样能侃的,就让他替你。”徐志辉笑眯眯的,眼神掠过安静不少的众人,又往教师方阵走过去了。
龚世明见他背影消失,立马一屁股坐下,转头跟夏安抱怨:“靠,他是认真的吗?”
“应该是开玩笑,”夏安本来在写方程的笔一停,抬头微笑,“毕竟我们班除了你都挺安静的。”
“呵呵。”龚世明耸肩,头往前面一扬,“你看看前排那几个女的,都坐在一起了,智慧哥也不管。”
夏安看过去,恰好瞥见绑着马尾的少女偏头跟旁边的人轻声细语的模样。
莹白的耳垂下荡着几撂稀碎的发丝,犹如慵懒而柔美的柳梢轻晃。
“挺好。”
龚世明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说啥?”
夏安笑而不语,继续低头在他的笔记本上计算着看起来就无比复杂的公式。
小龚同学满腔怨气被迫憋了回去:“靠,重色轻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