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顾冬月更加尴尬,耳边的碎发随着她侧殪崋头的动作慌然垂下,荡起一挽曼妙春光。
少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看穿她内心郁闷,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牙齿,眼底多了丝笑意:
“道谢先欠着吧,你以后别再损我就行。”
顾冬月自知理亏,垂眸不语。
“好了就这样,拜拜。”简维星说完,转身走得干净利落。
顾冬月呆滞片刻,然后一回头,对上闺蜜揶揄的笑脸。
“哎呀,原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嘛。”
“应欣,你不要这样笑,很恶心,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嘿嘿.”应欣托着腮,又瞄了一眼简维星的背影,“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舍得欺负你,除非——欸,懂不懂?”
顾冬月不想懂,她对夏安以外的异性都生不出其他心思:“你还吃不吃?二十分钟后打铃,再慢点你游戏也泡汤了。”
应欣瞬间变脸,无比正经地点头:“吃吃吃,我来分。”
几分钟后,简维星要了碗艇仔粥,外加一系列茶点例如现蒸凤爪、蒸排骨,以及水晶糕等,跟他队友坐在了顾冬月背后那张桌。
简维星很大方,他队友的早餐也是他一起点的,两人边吃边压低了嗓子讨论。
“哥们,你怎么认识顾冬月?”队友陈帆是个小寸头,单眼皮,此时皱着眉看向新朋友,“她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她很有名?”简维星抓的是另一个重点。
“废话,二中校花,你去校园贴吧,有她的专楼。”
“还开专楼?你们不会偷拍她吧?”简维星拧眉。
“别装了兄嘚,”陈帆喝了口豆浆,又瞟了眼前面扎着长马尾的校服少女,“学校官网都用她的礼服照当招生宣传呢,我们偶尔抓拍几张算什么?”
简维星不置可否,只是换了个话题:“你说她不好接近,是什么意思?”
“忘了你是新来的,”陈帆想了想,“之前有人扒过,S市最大的房地产商就是她爸,家里贼有钱,而且她钢琴很牛逼,成绩也是年级前列,追过她的勇士们都说难度堪比追女明星。”
简维星抬眉:“她没谈过?”
“反正我知道的没有,国际部那几个富二代都失败了。”陈帆似乎也察觉到简维星浓厚的兴趣,“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去撞冰山,一般人真hold不住。”
“不急,”少年垂眼,随意笑了笑,“过了下个月市运会的比赛再说,先吃饭。”
顾冬月给应欣打了一局三分钟的《Infinity Heaven》。
很快,她摘下耳机,看着屏幕上的最高评价,叹了口气:“天堂不过如此.我怎么感觉这个谱是给新手过渡的?”
应欣不相信:“怎、怎么可能,我觉得难死了。”
“反正已经帮你过了。”顾冬月收起餐盘,“赶紧走吧,你没发现外面快下大雨了吗?”
应欣扭头瞟了眼窗户,倒抽一口凉气:“哎呀,天怎么都黑了?”
不过是吃了顿早餐的时间,外面已经乌云蔽日,闷雷翻滚。
两人加快步伐冲到一楼,不过已经迟了,大颗大颗的雨点匆匆地砸了下来。
“早知道我就带把伞了,”应欣把手捂在头顶,“咱俩跑过去吧。”
顾冬月没得选择,只能跟好友冲进雨幕里。
所幸现在只是暴雨的前奏,趁雨势加大前,几十秒内跑回去还来得及。
等距离教学楼还有几步之遥,应欣却发现好友突然停在了垃圾桶面前。
他们二中每栋教学楼底下都配有一个垃圾区,放着几个很大的垃圾桶。
平时顾冬月到了这个地方都是主动加快脚步的。
应欣想不明白好友怎么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冬月?”她急得顾不上护头,伸手去扯好友胳臂,“怎么了,雨越来越大了,快点!”
然而没扯动。
顾冬月就像被钉在了原地,那双平日里清冷又傲气的眼眸,此时怔怔地望着靠外侧的垃圾桶。
里面有很多垃圾袋跟黄绿色的落叶,最上面躺着一封藕粉色的信。
信很薄,已经被雨水浸湿,模糊得看不清原来的花纹。
可是顾冬月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攥了好几个月的信,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快,急风夹杂着雨丝往脸上扑,凉意渗肤透骨。
少女冷得微微打颤,却怎么也不肯动弹。
她慢慢咬紧唇瓣,睫毛上挂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里渗出来的水雾。
雨还在下,她的脸却火辣辣的,仿佛被人隔空扇了一巴掌。
破破烂烂的信,和她的骄傲一起,被丢进了垃圾桶。
距离第一节 课打铃还有五分钟,年级办公室里。
“夏安,上学期的奖助学金都已经发到你卡里了,回去记得确认一下。”
“谢谢老师。”夏安点头,接过班主任递来的一沓作业本,“这些是.”
“昨天的听写,帮我第二节 课前全部发下去。”
“明白了。”
出了办公室,夏安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蹲在地上,用校服盖着头,不知道在啃什么的龚世明。
旁边还有两个陪聊,满嘴跑飞机地扯着什么飞人大战,詹姆斯暴扣杜兰特.
夏安本打算忽略他们,没想到龚世明眼角余光瞥见他鞋子,直接把校服外套一丢,拽住了夏安裤腿:
“哥们,来点鸡叉骨不?”
夏安摇头,倒是旁边两个聊篮球明星聊得热火朝天的嗅到香味,纷纷望了过来。
“龚老二,见者有份啊,怎么只给夏安?”
“滚,你们几个每天蹭得还不够多吗,”龚世明嫌弃地掰了两块炸鸡叉骨,给他们分了,然后站起来走向夏安,“老夏,你早上整天就吃鸡蛋配白粥,不搞点荤的哪有力气?”
“说得好像你整天吃肉就比我力气大一样。”夏安粲然一笑,“赶紧处理完你手上这些吃的,别以为我不敢扣你纪律分。”
“哎哟,学生会主席就是牛逼,整天拿扣分恐吓别人——”龚世明咧了咧嘴,“你这学期不是要辞了吗?事那么多,照我说也该给后辈让位置了.”
“等九月份开学,有个学生会换届选举,我到时候会交接工作。”
龚世明抓着他最后一根鸡叉骨,一边啃一边含含糊糊地嘟哝:“那你.下学期耍不了官威了,真可怜啊.我靠!”
后面俩字的尾音突然飚高。
夏安眉头一挑:“怎么了?”
龚世明没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往楼梯下方看,手里那根没啃完的鸡骨头掉在地上都没反应。
“你瞅谁呢?”夏安以为他在闹着玩,轻笑一声,扭头——
然后他的眼神也凝固了。
是正在上楼的顾冬月,后面还跟着她的朋友。
少女似乎刚刚淋了一场雨,平时柔顺的长马尾此时皱成一撂一撂,湿发粘在雪白的额角,海藻似地滴着水。
还有她的校服,薄薄地贴在身上,因为是湿的,隐约透出里面内衣的轮廓,校服裤从膝盖以下都是深蓝色的水渍。
明明很狼狈,但女孩一抬头——
乌发雪肤,远远望去宛如雨后海棠般清冷糜丽。
看得一群青春期少年喉咙发干,心跳加速。
夏安最快回神,拧了拧眉,把手里作业本往龚世明怀里一塞,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径直走下楼梯。
“怎么回事?”他停在少女面前,高高瘦瘦得像一棵干净的白杨树。
顾冬月似乎才发现是他,身形晃了晃,像是要躲。
夏安下意识伸手,却在碰到对方的前一秒停住,最后只递了衣服:“来不及躲雨吗?先用这个挡一下吧。”
然而,少女却没有接受这份善意。
她定定地盯着他,那双沾满了雨水的睫毛似乎在颤抖,眼眶有点红。
夏安心下疑惑,但没等他问出声,就见到她抿唇,冷冰冰地甩来一句——
“我跟你很熟?”
少年怔了怔,无措地对上她的眼,才发现此刻的她瞳眸里仿佛有一簇冰层下燃烧的火焰。
似是愤怒,又像是厌恶。
夏安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她。
顾冬月没给他留思考的时间,漠然地擦身而过。
走在后面的应欣无奈地耸了耸肩。
据她所知,好友最讨厌别人同情她,像现在这么狼狈的模样,本来就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而夏安“施舍”外套的举动,对一般女生可能有用,对冬月怕是火上浇油。
不过应欣没有解释,眼下她急着带闺蜜找班主任请假,她俩得赶紧去宿舍把湿衣服换了。
等女孩们都走过去后,龚世明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一言不发的夏安。
后边两个男生对视一眼,主动打破了尴尬的空气:
“唉,连夏安出马都没用,我等凡人就更不配跟校花说话了.”
“贴吧里说她是‘冰山’,方圆五里之内自动制冷,夏天待她身边不用空调,我以前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龚世明扒拉了一下夏安的肩膀,试图安慰:“老夏,你就是太善良了,以后还是少管闲事吧。”
夏安手臂上搭着那件没送出去的外套,垂着眼,良久才轻轻一哂:
“哪里不熟了?”
龚世明揉了揉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但夏安已经拿起那沓抄写本,大步流星地往教室走去。
他平日里犹如阳光般和熙的容色,此刻似乎也覆上了一层薄霜。
顾冬月和应欣跟班主任拿到假条后,去了应欣她们班一个女生的宿舍更衣。
由于她俩都是走读,没有能换的干净校服,就临时在小卖部买了两件校T。
二中的校T设计得很独特,颜色还可以自由选择,而且材质透气轻薄,很多学生喜欢在运动或者晚自习穿。
应欣给顾冬月拿了件粉色的:“这个颜色显白,超好看的。”
顾冬月平时的打扮不走甜美风,七岁以后就像个小大人一样追求冷色调,要是平时肯定就拒绝了。
但她现在心情很糟糕,穿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第一节 课快下课前,七班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粉色校T的少女。
“报告。”
看着换了可爱的粉红短袖衫,秀发挽在耳后,神色恹恹的顾冬月,班里爆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要不是语文老师拿着尺子拍讲台发出警告,起哄声还能更大一些。
不过这就是美人待遇,只要换点跟平时不同的打扮就能引起惊叹。
后排几个趴着的也被同桌一胳臂肘拐醒,头一甩,示意好兄弟们赶紧欣赏美景。
其实校T这玩意,每个人都有,但穿在顾冬月身上确实别有风味。
T恤本身很宽大,稍微胖一些的人穿会显得肥壮,瘦子穿又跟套麻袋似的,而少女这件也很宽松,被她拿下摆直接打了个蝴蝶结,显出了优美的身体曲线。
顾冬月发育得很好,胸大腰细,玲珑有致,加上她本身长年累月坚持健身,气质挺拔,站在那就像人气女团成员来拍校园MV似的。
即使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少女也依然落落大方,毫无忸怩之态,还冷静地跟科任老师解释缺课原因:
“老师抱歉,刚才下雨,我去宿舍换衣服,已经跟班主任请过假了。”
“哦没事,我知道,你先回座位吧。”语文老师也是个有趣的人,眼看班里学生们不怎么安分,注意力跑偏,干脆利用起了眼下的场景,“我发现大家都在盯着顾冬月同学啊.你们不要笑,就像我们《诗经》里那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要是冬月这么漂亮的姑娘在城上的角楼等你,你会舍得让她久等吗?”
这下课堂更热闹了,学生们一边哄笑一边嚷嚷——
“舍不得!”
仔细一听,女生们喊得比男生还响。
顾冬月虽然还生着闷气,但也被班上这群逗逼搞得绷不住脸,唇角扯了扯,在同桌揶揄的表情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老师很理解你们,”语文老师笑眯眯地环顾了一圈,然后就放了大招,“所以,有没有人还记得这首必修一的《静女》,为我们背诵一下呢?”
讲台下,众人的笑容静止了。
“没有人举手啊,”语文老师的眼神扫过之前那几个在后排最闹腾的,“那我就随机抽一位幸运儿了。”
顾冬月回忆了一下这首诗,其实不长,很好背。
班上应该有不少人能背,但点名的气氛过于恐怖,所有人不约而同进入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就怕跟老师视线相交。
很快,后排某位“幸运观众”被叫了起来,磕磕巴巴背到“搔首踟蹰”那句,自己也开始疯狂挠头,最终喜提古诗抄写大礼包。
语文老师杀鸡儆猴后,这节课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再也没有人敢继续盯着顾冬月了,一个个拿着笔埋头抄注释,乖巧得跟鹌鹑似的。
直到下课铃响,语文老师终于踏出教室,所有人才长舒一口气。
不过班主任老王后脚就进门了,还宣布了一个消息:
“上午最后一节课,所有人清桌子,把东西搬到你们的新班级去。”
全班哗然。
“那么快?”
“老王别啊,我们舍不得你——”
“啊啊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老王拍了拍讲台,提醒他们保持冷静:“我也是刚接到通知,学校的意思是让大家提前跟新的班级磨合熟悉,毕竟离开学也没几天了。还有,我下学期带高三七班,你们别号丧似的,有空随时来找我就行.记得跟新老师、新同学好好相处,别给咱们高二七班丢脸。”
“Yes,sir!”“收到,保证不让您丢脸!”“老王要不你带我们走吧.”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表忠心,吵得顾冬月颦眉。
又不是高考结束,至于搞得生离死别一样?
她身侧的同桌妹子情绪也有点崩溃,顾冬月听说对方好像跟班里一个男生谈恋爱,现在分班后隔了两层楼,要变“异地恋”了。
“为什么要分班?”同桌趴在桌子上,鼓着嘴委屈巴巴,“我好讨厌这样,冬月你也好,老王也好,还有.那谁,下学期都不在我身边了.”
顾冬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对方。
而且她也没心情。
自从去年,她就开始期待跟夏安同班,为了能进年级前五十的实验班,她晚上找家教补课、熬夜写题.再累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可现在她一闭眼就是垃圾桶里那封信。
而夏安.居然还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凭什么?
等到上午接近放学,暴雨停歇,乌云散尽,天空显出一道隐约可见的彩虹。
七班的课室里,有些人已经把东西一堆一堆搬到了新教室,还有些人在座位上拿出“原则上不允许带进教室”的手机,跟即将要分别的朋友们拍照留影。
顾冬月背着沉重的书包,手上还拿着一摞从胸前垒到她鼻子的教辅资料,艰难地朝着她的新教室——位于四楼的一班走去。
高三总共十八个班,其中包含两个英才实验班,文理特色班,特长生班,以及剩下的平行班。
最好的一班和二班位于离楼梯最近的地方,而稍微远一点是文理特色班跟特长生班。
应欣跟顾冬月约好要一起走,但走到半路她那个装书用的塑料箱不堪重负,直接裂开了,练习册和试卷散落一地。
“完了完了,救命.”应欣蹲下来,疯狂抢救着她的卷子。
搂着一大摞资料跟教辅的顾冬月在旁边想帮都帮不上忙,只能朝路过的学生看去。
然而此时楼道里大部分都是跟她们一样辛苦的搬运工,没几个腾得出手的。
“冬月,要不你先到教室把东西放了,然后再过来帮我?”应欣甩了甩酸麻的手腕,仰起头无奈道。
“那你等一下。”顾冬月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便点了点头。
她走上楼梯,正好遇到一帮身材高大、围着一颗篮球玩闹的男生们下来。
为首那个,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早上那位。
男生个子极高,校服两边的袖子被他挽起到肩膀,露出蜜色的手臂肌肉,神色有点漫不经心,跟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
顾冬月有点想问对方有没有空帮应欣拿书,却又心有顾忌。
毕竟之前那么尴尬。
而且.她也不喜欢求人。
所以最后,顾冬月不仅没开口,甚至还装不认识一样加快了步伐。
跟队友们一块下楼的简维星其实有些心不在焉,眼角余光随意地掠过人群,然后就发现了一个摇摇晃晃抱着书往上走的少女。
她擦肩而过时,身上还散发着淡雅清幽的鸢尾香气。
少年仔细嗅了嗅,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定睛一看——
女孩背影婀娜,粉色的短袖,下摆绑紧,露出一截格外诱人的细腰。
简维星抿了抿干燥的唇,感觉自己今天跟这位还挺有缘分的。
可能是那堆书挡住了她大半张脸的原因,其他人都没留意到顾冬月的经过。
简维星顿住脚步,原本懒散的下垂眼稍稍抬起:“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啊?”
“怎么了简哥?”
“啥事这么着急?”
少年朝他们挥了挥手,微风卷起他额前的乱发,露出那双噙着笑意的乌眸,语气疏懒:
“突然想起有个人还欠我东西,我得找她要回来。”
顾冬月从未觉得楼梯如此漫长。
一班在四楼,而她现在还在二楼,双手抱着的“高塔”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也许是刚才上楼梯经过那些男生的时候走得急了点,她书堆最上面那本蓝白色封皮的《高考必刷题》已经滑出去一半。
再上一级台阶,这书估计就得摔下去了。
她只能暂缓脚步,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墙边,试图用墙壁把上面那本教辅顶回原位。
不过正在她努力跟参差不齐的教辅书作斗争时,后边就传来一声“噗”的忍笑声。
顾冬月耳朵很尖,瞬间就意识到有人在嘲笑她此刻的窘况。
她的脸开始迅速升温,但强烈的自尊心让她不甘示弱,甚至还把背脊绷得更直了,佯装无事地抱着书继续往上走。
一级台阶,两级台阶.
为了摆脱尴尬,她无声地加快了自己爬楼梯的速度。
可惜背后的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她,甚至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顾冬月自然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热量,心底更加羞臊:
这人有病吧,自己都不想搭理了,怎么还跟着她?
或许是心神不宁,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上的重物正在逐渐倾斜。
下一秒,那本刚刚被顶回去的《高考必刷题》因为她动作幅度太大,直接带着下面几本练习册一起滑了出去。
“哗啦啦”的练习册从少女眼前翻飞。
顾冬月整个人因为受到惊吓,失去了平衡——
她的身体一晃,踩空台阶,眼看就要往下栽。
“欸!”后面的人反应很快,瞬间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
不过人虽然扶住了,书却倾倒如山崩。
一整摞教辅资料轰然砸下,最后留在少女手中的只有一本最厚的汉英大词典。
旁边经过的学生差点被飞来的教辅砸到脚,连忙躲开“重灾区”,小心翼翼地跑上楼。
顾冬月惊惧不已,只能往后面匆匆投去一瞥——
与她眼对眼的少年轻轻一挑眉,乌瞳里带着痞坏的笑意:
“嗨,同学,又见面了。”
顾冬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原来是这家伙?
自己好像每次遇到他都很倒霉。
简维星手扶在她腰侧,浅浅感受了片刻女孩曼妙的曲线,眸色沉了沉。
顾冬月惊魂未定,又觉得腰间滚烫,低头一看才发现对方的大掌正握着她的腰肢,吓得睫毛轻颤:“你.你放手,我自己能站稳。”
“咳咳.OK,”他凸起的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了一下,耳根也开始泛红,在少女发怒前赶紧将手松开,清了清嗓子,“其实你运气不错。”
“啊?”
“你遇到了一个乐于助人的活雷锋。”
说完,少年折身走下台阶,把掉到地上的辅导书一本一本捡起来。
顾冬月看着他的动作,顿觉荒谬可笑。
若不是这家伙,自己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上楼,根本用不着他在这里充好人。
反正她是不会对他说“谢谢”的。
少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蹲下来,开始捡自己周围的资料和书本。
他们速度都很快,等全部东西收拾好后,正好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半左右的量。
顾冬月根本不想欠对方人情,于是盯着他,语气微冷:“给我,我自己拿。”
简维星直接笑了,眉锋一挑,眼神戏谑:“然后再摔一次?”
少女心里本就羞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得了,有这嘴硬的功夫还不如赶紧走,”简维星的腿很长,稍微迈了几步就已经超过顾冬月,而且似乎也没有等她的意思,“我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既然帮了你就得帮到底。”
顾冬月愣了,活这么久就没见过帮别人忙还要强买强卖的。
然而少年上楼的动作就像风一样迅捷,几秒后就只留下一个背影。
“喂,你等一下.”她张了张口,有些着急,“别把我的书送错地方了!”
“放心,你在一班对吧?”简维星从高处的台阶回头俯瞰着她,左脸颊的浅窝又显了出来,带了点得意,“我跟你同一层楼。”
少女噎住。
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几班的?
须臾,顾冬月轻喘着气赶到四楼,额前的刘海微湿地贴在皮肤上,暑气随之渗入肌理,叫人莫名烦闷。
午间的阳光透过雨后的云层,投射到狭长的过道,走廊上的桌椅被拉出长长的斜影。
靠在一班门口的栏杆上等她的男孩背脊挺拔,回头时恣睢飞扬的眉眼在艳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朝她挥了挥左手,语调懒懒地拖长——
“快点啊,慢死了。”
顾冬月朝他走去,小脸紧绷:“书还我。”
简维星歪了歪头:“怎么就这态度?我又帮了你一次,多少也该热情点吧。”
“书还我。”
“你是复读机么?”少年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给逗乐了,好在他也习惯了少女的冷脸,“哦对了,你还欠我好几句'谢谢'呢,叫一声我就还你。”
顾冬月淡淡地注视着他:“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
声音清如落珠,一字一顿,动听得仿佛直接敲在人心尖上。
简维星自幼野惯了,圈子里一起玩的大多都是纨绔子弟,哪里听过这么文绉绉的嘲讽。
不过也就是这样才让他觉得好玩:“我又不是君子,要你一声‘谢谢’也不算过分吧?”
确实不过分。
但顾冬月性情挺倔,她就是见不得眼前这家伙洋洋得意的样子。
也怪简维星太嚣张了,但凡他能收起嘴角欠揍的笑意,少女也不会这么抗拒。
“你到底还不还?”顾冬月仰着头,被细汗濡湿的睫毛不耐地扇了扇,仿佛蝴蝶轻震翅膀上的露珠,“不还就帮我把题目都做了.只不过,你有这个本事么?”
由于缺乏经验,少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挑衅对异性而言更像煽动。
而她身上清雅的鸢尾花香已经随着距离愈发贴近男孩的鼻翼,暧昧而又诱人采撷。
简维星垂眸,他高大而健硕的年轻身躯仿佛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积蓄着朝气蓬勃的热量。
只要他一伸手,眼前这个美丽而又冰冷、像猫一样任性的女孩就会跌入他的怀里。
少年喉咙已经开始微微发痒,身体也顺势压低,如同野兽般弓腰,逼近了顾冬月,在她耳畔低语:
“你真的想知道.我有没有本事?”
对方沙沙的嗓音把顾冬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试图回到安全距离:“你.”
男孩太高了,顾冬月这时才发现他俯身的时候,仿佛乌云罩顶,瞬间遮住了所有阳光,也堵住了她的退路。
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令人难以保持镇定,但她不想示弱,直接反瞪了过去。
此刻她的脸庞覆满了红晕,嘴唇却执拗地咬紧,眼眸里像是含着一簇无法驯服的烈焰——
疯狂刺激着人的肾上腺素飙升。
少年心里低骂了一句。
托从小接受体育训练的福,他的自制力极其强悍,几乎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目光扯了开来,免得事态更加失控。
屏息,吐气,清空大脑里那些糟糕的念头,直到好几秒后,少年才找回正常呼吸的节奏。
顾冬月抱着书,手臂微微颤抖,她虽然不懂少年在克制什么,但还是感受到了无声的危险。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那个.你们能让一下吗,我要进教室了。”
顾冬月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丸子头,脸庞圆润的小美女。
她似乎觉得自己打扰了他们,表情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顾冬月率先退到墙边,给人让出过道,心里对简维星莫名其妙的行为又记上了一笔。
简维星有样学样,往顾冬月的方向一靠,然后朝着小美女耸肩:“抱歉。”
圆脸少女露出了“我懂”的微妙表情,走过去之后,还不忘回头,朝着顾冬月眨眼:“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顾冬月脸色彻底黑了。
旁边的简维星倒是抬起一只手,擦了擦鼻尖,然后眺望着天空上那道彩虹,眼眸忍不住弯了弯。
哎,今天天气真不错。
如同送瘟神般把简维星赶走后,顾冬月才走进自己的新教室。
实验班的布局跟普通班不同,因为学生人数减半,它的桌椅撤走了后三排,只留下前五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