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by金玉满庭
金玉满庭  发于:2023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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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公微微一笑。
可就在此时,马车外面的御者忽然惊恐大叫了一声,马车也一阵晃动,险些把沛公给摔着。
沛公怒气冲冲掀开帘子:“怎么驾车的……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那车夫早就不知道逃到何处去了,出现在沛公面前的,却是一片乌压压的黔首,各个都手拿着棍子、锄头,正各个双目血红的盯着他。
沛公被吓得往后缩,黔首们却不给他机会,为首的黔首身高八尺,赤着胳膊,一把就把躲到车厢中的沛公和县丞给扯了出来,扔到地上。
“你们这群刁民想干什么?我乃是沛县县令。”沛公神色惊恐的和县丞缩成一团。
为首的黔首却二话不说,赤着胳膊,长棍一指:“打死这昏官!”
紧接着,这群黔首纷纷振臂,疯了一样的往上冲:“打死他!”
一涌而上,那沛公和县丞连哀嚎都没能哀嚎几声,就没了声息。
沛公是被一剑穿喉的,至于这群穷黔首中为何会有唯有豪族权贵才有钱买到的长剑,这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沛公也没有想到,自己当了几十年的县令,结果竟然会在沛县的地盘上被一群自己从来没有看在眼里过的黔首打死吧。
或许其中也有豪族派的人?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先秦武风彪悍,动不动就有士敢威胁一国之君“流血五步,天下缟素”,被触动了利益的六国旧贵族连始皇帝都敢刺杀,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沛县县令了。
这群张牙舞爪的黔首来得快去得也快,起码当亭长刘邦气喘吁吁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留下的只有两具尸体了。
刘邦刚被手下的游徼从宴会上叫出来,此时看着地上这两滩勉强能被称为尸体的血肉,不禁有点反胃,觉得自己刚刚啃的那条羊腿都有往外吐的冲动。
他匆匆看了两具尸体一眼,确认了尸体的身份后连忙撇开眼,“可有人看到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恶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残害沛公啊?”
“亭长,没有啊,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游徼挠挠头。
刘邦吐了口气:“那附近可有歹徒留下的凶器或是脚印吗?”
“有凶器也有脚印。”游徼讪讪道,“您低头看一眼就知道了。”
刘邦低下头,脸皮抖了抖。
他看着这满地杂乱的脚印和被扔了一地的木棍,目瞪口呆。
这凶徒不得有上百个?刘邦砸吧砸吧嘴,一挥手,“先让沛公和县丞的儿子来收尸吧,此案……还要仔细审理。”
刘邦也知道进来沛公和自家主君闹了矛盾,他也猜到了沛公肯定在赵不息手中讨不着好,可没想到这才三天,沛公就惨死于路上。
啧,这件事还是扔给自家主君处理去吧。他一个小小亭长,管不了这么大的事。
“嗯,这样,咱们先在县中发布通缉,通缉那些歹徒。”刘邦想了想吩咐道。
游徼小声道:“那这样能逮着贼吗?”
刘邦拍了他一巴掌,低声道:“蠢蛋,你看这地上这么多脚印,歹徒少说也有好几十个,就凭咱们亭里这三四个人就算真发现了歹徒那是去抓贼啊还是去送死啊。”
“乃公带着尔等吃吃喝喝不香吗?管这麻烦事干什么。”
游徼摸着头乐呵呵,是啊,他跟着亭长到处去权贵家中吃吃喝喝不香吗,其他事管他呢。
刘邦又巡查了一遍现场,看到了被扔在地上的青铜剑,他面不改色的走过去,上下看了看这把剑,尤其是在剑柄和剑把上仔细看了数遍。
没有发现标记这才放心的离开。
剑上没有能暴露身份的标记,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若是有,那他还得想个办法给遮掩一下……毕竟此事,十有八九是自家主君动的手。消息传到了吕雉耳中的时候吕雉正在绣花,她现在做女红完全是为了平静心情了。
当吕雉听到“一群暴民光天化日之下将沛公生生打死”的时候,吕雉手中的那根线稳稳地穿过了针孔。
她丝毫没有感到诧异,当吕雉告诉做工的黔首工厂要关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当吕雉暗示县中豪族的那一刻,沛公的下场就注定了。
从零开始建立工厂、招揽工人的吕雉对黔首太清楚了。
他们看起来懦弱,谁都能欺负他们,可实际上,只要能有一口饭吃,他们就能付出自己的一切。若是有人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敢反抗一切。
吃饱过饭的人再让他们去忍受饥饿,他们是绝不愿意的,沛公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就敢让沛公活不下去。
吕雉微微一笑,又低下了头。
“对了,让人送一千钱去给方武,告诉他,开工以后直接到萧何那里,就说我举荐他做管理。”
吕雉忽然抬头吩咐了一声,才继续绣花。
想来沛公泉下有知应该是感到荣幸的吧,毕竟史书上能死在吕雉手中的,皆是有名的王侯……
赵不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有些诧异吕雉动手的速度,可想到这可是吕雉就释然了。
沛公死了,那沛县县令的位子就空了下来,该安排谁做新的沛县县令呢?
赵不息想了想,走向了吕雉的房间门。!

赵不息理所当然:“对啊,就是你做县令。”
“我在沛县之中最信任阿雉,现在那个糟老头子死了,沛县县令的位子就空了出来,当然就是你做了。”
吕雉定定的看着赵不息,在赵不息口中,仿佛空出来一个位置,她去坐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萧何或者刘邦,都比我要合适。”吕雉垂眸低声道。
赵不息有点懵:“他们为何比你合适啊?我最相信的是你,又不是他们,而且你的能力也不比萧何差啊,现在萧何还不是我门客呢,刘邦更不行,我觉得你最合适。”
在来的路上她就盘算过了,萧何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暧昧,没说做自己的门客,虽说她交给萧何的事情萧何都会去做,可毕竟不是自己的门客,赵不息没法放心。至于刘邦,刘邦不适合做县令,他就算有知人善用之能,可沛县需要的是能治理一方的县令而不是知人善用的县令。
再加上亲疏有别,赵不息下意识就更偏向吕雉。
吕雉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赵不息:“我是女子,女子为官很不容易。若是刘邦或者萧何,他们本就是县中的官吏,只需要略微操纵一番就能扶持他们为县令,可我不一样。”
“一则我为女子,二则我先前从未在沛县官衙之中担任过官职,想要做县令恐怕不容易。”
吕雉很冷静,哪怕她从未认为自己不如男子,可现在的世道就是如此,女子总比男子要艰难很多。
赵不息严肃道:“我也是女子,你觉得我不能做官吗?”
吕雉摇头,黑石子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郡县,若是她想做做沛县县令,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提出疑问。
“我行你为什么不行?”赵不息问吕雉,“难道我比你多长了一张嘴巴或者多长了一只眼睛吗?”
赵不息双手捧着吕雉的头,强迫吕雉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你能做到任何你想要做到的事情,女子是要比男子更难,可大不了你就付出比男子多五倍、十倍的努力嘛。”
现在的吕雉,还只有十九岁,不过是后世大学生的年纪,她被自己的父亲教导要做一个贤妻良母。
可见过了赵不息的吕雉,又怎么愿意任凭她的父亲将她随便嫁人,换取利益呢。吕雉跟着赵不息踏出了家门,当她走出吕府大门的那一刻,她就不是吕公的女儿吕雉了,她就走上了顶级权谋家的道路。
可似乎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此刻,赵不息凝视着吕雉:“你知道跟着我走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要干的,是这世上最大的谋逆之事。若是你害怕,我就帮你找一个好夫婿,你成亲嫁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吕雉惊骇的看着赵不息,“你是想……”
什么样的谋逆能被称为世上最大的谋逆之事呢?唯有那六乘的天子车驾啊。
“始皇帝正值盛年,身强力壮,大秦有百万带甲之卒,你这是找死。”吕雉读过的书并不少,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赵不息耸耸肩:“可是我还年轻,始皇帝已经老了,我又没有打算在始皇帝还在的时候起事。”
“你认为六国的旧贵族和旧民对秦的看法如何?”赵不息问。
吕雉颦着眉,思索一阵才开口:“若是始皇帝不在,各地必然会起兵造反。六国的贵族恨透了秦,六国之民也恨透了秦律,可秦有百万之兵,有名将良臣,若是六国贵族依然各自为战,恐怕很快就会被平定。”
跟着赵不息,吕雉也知道了很多如今天下的形势,加上她自己自小就饱读诗书,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
“若是秦二世昏庸呢?”赵不息又问。
这次吕雉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思索了很长时间才不确定开口。
“那就很可能恢复到七国并立的样子吧。各国旧贵族在原本的六国之地上还是颇有威望的。”
赵不息笑了笑:“我娘是赵国公主赵嫦,赵王迁的妹妹。”
此时吕雉认为她明白了赵不息的打算。她以为赵不息也想要复国,打算等始皇帝死后举兵复国。
可惜赵不息和吕雉所想的还是有差别的,吕雉认为赵不息是想要光复赵国,而赵不息实际上想的却是一统天下。
毕竟现在任谁也想不到,秦二世能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昏庸,不但没守住他爹好不容易一统的天下,甚至连原本秦国的地盘都丢了。
秦的百万大军是厉害,可胡亥会断他们的粮草啊,秦的名将良臣也的确有,可胡亥会逼死蒙家兄弟,逼得王离、章邯背叛,把本来能用的治国大臣李斯给宰了啊……
女子当的了国君吗?吕雉此时心中产生一个疑问,可当吕雉看到赵不息的时候,她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赵不息一定做得到。吕雉的这份自信,连她自己也说不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赵不息的确是吕雉眼看着从一个普通小孩变成如今足以影响一方的贤人的吧。
“等我成功以后,就封你为丞相。”赵不息大包大揽的许诺。
让本来很震惊的吕雉忍不住无奈一笑,本来严肃正经的事情,被赵不息这么一画大饼仿佛又不严肃了。
可吕雉又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当真能做丞相,那她要……要用黄老治国,让黔首休养生息,要让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读过的书并不比任何一个人要少,吕雉读过《道德经》《春秋》也读过《商君书》《韩非子》,她知道苏秦张仪以天下为棋盘交锋,她看到书上记载的申不害改革韩国,她也知道齐桓公、秦昭襄王……
难道只有张良范增读这些书的时候会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辅佐君王创下不世基业吗?
吕雉也曾幻想过自己佩六国相印,自己也能和君王君臣相得,自己在朝堂上施展才华。
“好,以后你做君主,我做你的相。”吕雉这瞬间脑中闪过自己曾有过的抱负和得知自己终究要做一个贤妻良母时的不甘心,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伸出手搭在了赵不息的手上。
两个人的掌心温度交融,四目相对,她们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同样热烈跳跃着的勃勃野心。
“我要做什么才能当上沛县县令?”吕雉问。
赵不息笑了:“我已经有主意了,明日我们一起去拜访郡守。”
这样才对啊,你可是吕雉,大汉实际上的第二任帝王。
赵不息心中默默想,我当初下定决心要造反,就是因为来沛县的那一趟之中不仅遇到了老流氓刘邦,还遇到了你吕雉啊。
你就差一步就能走出那一步,为什么不走呢?是没想到或是不想走还是在顾虑什么呢?
你没有走出的那一步,那就让我来吧。
赵不息愿意将自己的想法对吕雉全盘托出,是因为她知道吕雉才会是对她最忠诚的人。
只有她当上君王,同为女子的吕雉才能做丞相。若是换一个人,无论是秦二世、项羽、还是刘邦,都不会让吕雉为相。
最好的结果就是吕雉嫁给他们,然后按照历史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可能够陪着君王一路筚路蓝缕,堂堂正正为相,谁又愿意背负骂名后宫干政呢?
凉风习习,已经入夏了,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也唯有早上还能有一点凉爽。
沿路的农田中都是挑着桶趁着早上日头小来浇水的黔首,中午日头太大是不能浇水的,对庄稼不好,对人更不好,人会中暑,这个时候中暑厉害了可没有地方抢救,只能等死。
这次来到郡城,赵不息不仅带着吕雉,也把刘邦带上了。
县中县令横死按理说应该第一时间派人告诉郡中,可刘邦嘛……在赵不息没有开口之前,刘邦这位亭长一直慢吞吞的拖拉。
至于什么时候往上报,这得看赵不息什么时候愿意让郡守知道。
当听到黑石子来郡衙拜见他的时候,郡守壮有些诧异。
以往黑石子也拜见过他,可那都是到他家中拜见,给他送“一点点”的礼物。可今日怎么会忽然到郡衙拜见他呢。
可郡守壮还是派人将赵不息请进来了,陛下先前在自己禀告政绩的时候显然不太满意,直到听到自己提起这位黑石子后才露出了笑意,听说这位黑石子本是河内郡的贤人,河内郡离咸阳更近一些,说不准陛下早就听说过黑石子的名声呢。
可赵不息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郡守壮面色大变。
“郡守,您的职位就要保不住了,您的性命也危在旦夕,您为何还端坐在高堂之上不作为呢?”
郡守壮霍然起身,瞪大了眼睛:“什么?”
赵不息面色严肃:“您知道沛公昨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歹徒活生生打死的事情吗?”
“不,我不知道……不对,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壮磕磕绊绊,理顺了思路,“沛公死了,对,被一群歹徒打死,我应该派兵去搜捕歹徒,可是这又和我的职位、性命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治下一县的县令被歹徒袭击而死,这本该是一件惨绝人寰,让壮怒不可遏的一件事,可此时郡守壮比起这个来,显然更在乎赵不息所说的他的职位和性命。
赵不息摇摇头,痛心疾首道:“您难道忘记了始皇帝刚刚在泗水郡内遭到刺杀吗?”
郡守壮当然没有忘记,因为始皇帝遭到刺杀他差点被吓趴下,每日都战战兢兢担忧自己的项上人头,还好陛下还是讲道理的,没有迁怒于他。
“若是始皇帝的车驾前脚刚出泗水郡,您的治下就又出了如此惊骇之事,您认为您的郡守之位还保得住吗?”
赵不息询问郡守壮。
“若是再进一步,万一陛下多疑,认为是您同那些刺杀他的刺客有勾结,您认为您的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
郡守壮脸色大惊,急忙往前几步,“可我的确是毫不知情啊。”
“那为何先有刺客行刺陛下,陛下下令缉拿刺客,而您身为泗水郡的郡守却一无所获,结果陛下刚走,后脚您的治下就又发生了如此大案呢?”
“这批歹徒到底是不是和行刺陛下的那群刺客是一伙的?为何您前脚刚刚在治下搜寻过歹徒,一无所获,后脚就又出现了歹徒呢?是您办事不尽心还是您能力不够无法对治下了如指掌呢?”
赵不息一串的问题直接把郡守壮问懵了。
其实赵不息是用了名家“白马非马”的诡辩,若是郡守壮多有些学问,那他想一想也该知道,刺客是刺客,歹徒是歹徒,这是两件事情,两批人,如何能混为一谈呢。赵不息是混淆了刺客和歹徒的概念,让郡守壮认为这些杀死沛公的歹徒和行刺始皇帝的刺客是一伙的。
刺客胆大包天行刺始皇帝,歹徒也胆大包天公然打死沛公,郡守壮在赵不息言语中的引诱之下,自然而然就将这两批人联系到了一起。
郡守壮颤颤巍巍抬起手擦着头上的汗,脸色苍白:“可我的确……”
赵不息没有给郡守壮理清思路的时间,她打断了郡守壮的言语,严肃道:“您的治下偏偏在始皇帝出巡途经泗水郡的时候连出两件大案,御史必定会弹劾您,到时候,您的官位和性命都将要保不住了。”
偏偏是这个关键节点接二连三出事,郡守壮是知道自家陛下多疑的性格的,若是此事传到陛下耳中,那他别说郡守之位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那我该怎么办呢?”郡守壮忍不住询问赵不息。
这时候士主动找到权贵就是要点出他们的问题然后给他们出主意解决问题的,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游说”。说服权贵,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危机然后问策于士,士再给他出主意帮助权贵摆脱危机。
苏秦张仪当年连横合纵,尤其是苏秦联合各国一起讨伐秦国,用的就是威逼利诱这一套,开口就是“您的国家即将要被秦国灭亡了”。赵不息一进门就十分夸张的告诉郡守壮“你的郡守要干不下去了,你性命也要没了”这就是威逼恐吓,现在郡守壮已经害怕了,那赵不息就要开始利诱他了。
赵不息轻轻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我身边这位是泗水县的亭长刘邦,昨日就是他最先发现了沛公的死亡。按照规定,县中发现此等大事,亭长应当连夜往上禀告,可若是一旦写在文书之中,那就再无更改的余地了。”
更改的余地……
郡守壮脑中灵光一闪,是啊,若是说有几十人的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了沛县县令,那必定是一桩大事,可若是是因为一些意外死了个县令,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完全可以在文书上写这个县令是身患急症暴毙而亡的嘛。反正只要别和歹徒刺客扯上关系,这个沛公爱怎么死就怎么死。
“呼,我知道了。”郡守壮心中有了计较,脸色好看了一些,他对着赵不息拱手道,“多谢黑石子为我谋划此事啊。”
赵不息微微一笑,话题一转:“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向郡守举荐吕雉为沛县的新任县令。”
听到自己的名字,吕雉浅笑向前踏了一步,对郡守壮行礼。
郡守壮却面露为难之色,按照道理来说新县令应当从当地有名望的人中选或者从县衙中已经是官吏的人中选择。
可吕雉此人,郡守壮努力在自己脑中搜刮了一番,好像有点记忆听别人提起过一嘴,却算不上什么有名望的人。
“这……黑石子可愿担任新的沛县县令一职呢?”郡守壮其实更倾向于让赵不息这位在整个泗水郡都颇有名望的贤人来担任新一任的沛县县令。
赵不息笑了笑:“我可不是泗水郡人啊,我不过是从河内郡来自游学的,再过一段时间还是要回到河内郡的。”
河内郡才是她的战略根据地,沛县不过是分基地,用来做为南方据点用的,她连怀县县令都不愿意做何况是沛县县令呢。
郡守壮叹了口气,看看吕雉,又看看赵不息,明显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吕雉是沛县人,在沛县也颇有名望,吕雉的父亲吕文也是附近几个县都颇有名气的商贾,往上数代都是泗水郡的贵族。”
赵不息颇有深意看了郡守壮一眼,方才慢吞吞道:“更何况,若是让吕雉担任沛县县令,对您还有一桩好处。”
“哦?”郡守壮心思一动。
赵不息轻咳两声,主动走到郡守壮身侧,附耳低声道:“沛县县令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这是一桩大事,就算您可以在文书是掩盖此事,可难保黔首之间会将此当作闲话乱传。如今又正是关键时候,始皇帝刚刚在泗水郡遇刺,郡中必然有暗中察探刺客的人。”
“若是被他们打听了去,那最后还是会让陛下知道,到时候在文书上做假一事也定会暴露,您的项上人头恐怕还是保不住。可若是忽然一个女县令上任,那吕雉担任沛公的消息一定会掩盖住上一任沛公惨死的消息。黔首们总是爱谈论稀奇之事,到时候又有谁会在意死了的上一任县令呢?”
赵不息说得有理有据,句句都戳在郡守壮的痒处。
是啊,小小的一个县令位置又无关紧要,若是沛县内的豪族权贵不反对此事,那他又多管闲事干什么呢。
郡守壮思付片刻,恍然大悟。
“那便依照黑石子所言。”郡守壮了却了一桩心事之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悠闲姿态。
他也知道这个吕雉是赵不息的人,可那又怎么样呢,此事做下来对他有利无害,他管沛县县令到底是谁呢。反正他一个秦人,在泗水郡守的位置上本来也十分尴尬,手下各个县都有本地经营了数百年的贵族,各个县中的黔首也只听那些贵族的,各地的县令也都是那些贵族推上去的话事人。
郡守壮对泗水郡下属各县要求也很低,只要按时缴纳税赋、别造反、别出什么大事就行。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嘛。
毕竟在历史上,这位郡守壮也十分懂得变通。沛县那一群人举兵造反,郡守壮带兵想要平定叛乱,可他明显抵挡不住以刘邦萧何为首的叛军,所以这位郡守就做了一件十分变通的事情——他直接跑了,一看到打不过他就跑路了,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此时,这位郡守壮在赵不息的游说之下,很快就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在几人的见证之下,刘邦现场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下沛公的死亡原因“死者沛公,老年男性,皮色白皙,面有须,身长六尺五。死于沛县县衙南三里处小道上,脖有剑痕,身有脚印……判为与县丞私斗,二人俱死。”
秦朝对于司法检验的记录已经很细致了,甚至还有专门的法医职位“令史”,就是具有一定医家学问的官吏,专门用来验伤验尸。不过令史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有的,这时候识字的人都不多,具有一定医家学问还愿意在官府担任令史的人才更少,大部分县衙虽然设立了这一职位,可并没有人担任。
在没有令史的情况下死于非命的这一类案件就都由亭长兼任管理了。
因为沛公是和县丞二人一同死在家外的,所以暴毙而亡就不如说他们二人私斗双双死亡来的干净利落了,正好能合情合理的解释在同一地点为何两个人同时死亡。
等到爰书写完之后,刘邦再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交给郡守壮,郡守壮则拿出自己的官印盖上。
这件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定性为沛公和县丞私斗的案子了结。
对于这件事的结果,所有人都很满意。郡守壮满意于自己的治下安稳无事,赵不息则是成功将沛县完全掌握在手中,吕雉担任了县令,就连刘邦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那两个会不满意的人,沛公和县丞,已经死了,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必定会破口大骂觉得自己白死了吧……假如世上真的有九泉之下的话。
郡中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吕雉成为了沛县的新一任县令,日后就要称呼她为沛君了。吕雉上台之后,将萧何提拔为县丞,将刘邦提拔为县尉。
秦朝的管理制度是中央三公九卿以及其属官,地方则是郡县制度,县是最小的官员机构了,再往下的乡、里甚至连吏都称不上。原本萧何和刘邦都只算是小吏,如今做了县丞县尉,这才算是从小吏正式进入了官僚体系。
而后便是大规模的雇佣黔首开垦荒地,沛县的气候温暖,比河内郡要往南很多,河内郡的小麦如今一年只能种一次,可沛县是可以一年种两次的,现在开垦还赶得上半年种植小麦。
除了小麦之外,还特意在靠近水源的附近开垦了百亩水田,赵不息写信让陈长调拨一批农家弟子来,可以在这里研究杂交水稻。
沛县如今已经是赵不息的势力范围了,她的“广积粮”技能也覆盖了沛县。
在赵不息和吕雉萧何等人的一致努力下,整个沛县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某一日清晨,一辆马车从沛县外进入沛县地界,目标明确的奔向吕府。
在吕府门前,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御者先跳了下来,搀扶着年老的吕公从马车上走下来。
正是为了躲避赵不息的缺德行为,连夜出去经商的吕雉之父吕公,如今刚刚从颍川郡返回家中。
吕公抚摸着胡须,抬头看着自己面前气派的黑漆木门顶上挂的写着“吕府”二字的匾额,得意的笑了笑。
他这次出门收获颇丰,一趟下来一路平安不说,带着的货物也都买了出去,算是发了一笔小财,赚了足足有数万钱。
虽说回到泗水郡这一路上食宿的时候偶尔也能听到黔首议论赵不息那个竖子,可也没影响到吕公的好心情。
只是……吕公看着四周不断路过的行人,心头缓缓升起一个疑问:这路上的人是不是有些多啊?难道今日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而且怎么会多了这么多的生面孔?
吕公心下疑惑,看看对面紧闭大门的赵府,又担心自家女儿不会是真的被赵不息那竖子骗的跟她走了吧,虽说自己儿子寄信给自己说家中一切平安,可吕公是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的,一贯偏袒他的妹子,说不准是替吕雉遮掩呢。
想到这里,吕公一颗心提了起来。!

第81章
此时吕府守门的门子已经从门内看到了是自家老太公回来了,连忙低头哈腰一溜烟跑上来,谄媚笑着给吕公开了门。
吕公背着手慢悠悠往府内走,随口询问:“小姐还在对面那个赵府住着吗?”
“还在呢,小姐日日都和黑石子一起进出。”门子的面色有点古怪,他怎么听着自家老太公这个话仿佛不知道自己小姐现在已经是沛县县令一样呢?
吕公听到自家女儿没有跟着赵不息离开,而是还呆在沛县之中,提着的心放下了,也不再多问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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