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荀子是很有好感的,荀子虽然是儒家弟子,可身上却没有儒家那股木讷之气,还教出了韩非和李斯两个让嬴政很满意的弟子。韩非虽然死的早,可《韩非子》还在嬴政书案上摆着呢。
可惜就是荀子死的早,要不然嬴政早就兵发齐国把荀子抢回来了……
“赵高,你想个办法将这个张苍的职位罢免,送到蒙毅府上。”嬴政勾勾唇角。
所说他是说要给赵不息找一个真正的大才,可嬴政也不打算直接打包好给赵不息送去。
真正的大才和上一次送过去的那些农家、墨家弟子不一样,张苍是能辅佐赵不息治理一地的,必须要赵不息自己收复才行。
嬴政要做的,也只是将张苍扔到赵不息的怀县中,再将张苍是一位大才的消息透露给赵不息。
能不能招纳张苍为自己效力,这是赵不息需要去做的……
也是嬴政给自家女儿的一个小考验。!
“唯。”赵高垂目顺眼的应声。
赵高已经很轻车熟路了,尽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赵朴”有什么秘密。
可是赵高做事很漂亮,嬴政每次从黑石带回来的东西还有“赵朴”府上那些货物都是经过赵高的手买卖的。
若说“赵朴”是嬴政的马甲,那赵高就是实际上这个马甲的执行者,“赵朴”的一言一行、家中情况、亲友关系都是赵高派人填充的,所有的买卖都是赵高实际操纵着进行的,账本一应俱全。
只要不亲眼看到嬴政以“赵朴”的身份活动,那任何人都查不到一个小小的咸阳商贾赵朴其实只是始皇帝的一个假身份。
这也是嬴政为何知道赵高是个佞臣也愿意将他带在身边的原因了,赵高作为一个工具人用起来太顺手了。
赵高坐着马车带着装满金子的木箱回到了他的府邸,不久后,一辆马车从赵府后门驶向了赵朴的府邸。
而就在赵朴府邸十几丈之外,一个樵夫背着一大捆柴缓缓走过,在竹编的帽之下,一双满是精光的眼睛正不动声色的紧紧盯着这辆马车,从视线中出现这辆马车,到马车进入赵朴的府邸,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该将这些消息送回黑石了,樵夫心想。
他和另外几个同伴是被范增派到咸阳打探赵朴消息的,如今已经在咸阳呆了数月了,能打探到的东西已经打探完了,剩下再细致的就不是他们能打探到的了。
一个时辰后,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的樵夫匆匆走到驿站,寄出了包裹。
赵不息病好的比其他人想的更快,只用了两天就能蹦能跳了,于是接着赶路,唯一让赵不息可惜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车队太庞大的还是山贼听说了她的名声,返回的这一路上竟然没有山贼敢打劫她们。
本来还想刷一刷爵位和功劳呢。
十日之后,赵不息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怀县。
从未来过河内郡的萧何对一切都很感兴趣,今日他和赵不息坐了同一辆马车讨论学问,马车的帘子是掀开的,方便萧何看风景。
才刚刚驶入怀县,赵不息正在和萧何感慨这段熟悉的驰道呢,远远就看到有一群牵着马的人正在翘首以盼。
有眼尖的远远看到了马车上的黑石标志,立刻激动的满面通红,大喊:“黑石子,是黑石子的车,黑石子回来啦!”
于是一群人顿时纷纷跨上马,各个欢天喜地的冲着赵不息的方向冲过去,马鞭打在马臀上,惹得马长嘶一声跑得更快。
赵不息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正是车,待到这群人冲到她马车旁的时候,笑骂一声:“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你不去守门怎么还在此等着接我啊?”
“嘿嘿。”车狡黠的笑了笑,“是我们自请来接您的。”
“黑石是您的家啊,家中的主人要回来了,我们做门客的怎么能不出来迎接呢。”
赵不息闻言也放松笑了笑。
没错,黑石才是她的家,沛县虽好,可那不是她长大的地方。心思及,赵不息看着车骑着马眼热,忍不住和萧何说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翻上了玄兔的马背。
玄兔对于自己主人很久不骑它十分不满,但在得到了赵不息塞的豆饼之后立刻顺气了。
等到玄兔吃完豆饼之后,赵不息单手拉着缰绳。
“驾!怀县,我回来啦!”赵不息爽朗大笑,玄兔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往前冲。
可没多久赵不息就不得不慢了下来,因为车这个嘴上不把门的,一边骑马一边高喊“黑石子回来了”。
两侧的农田中正在劳作的黔首和道路上经过的黔首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围了上来,赵不息看到了很多人从道路两边的田地中冲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之中的大多数甚至手上还粘着泥巴。
“黑石子!”“是我们的黑石子回来了!”众人高兴的欢呼着,围着赵不息的马叽叽喳喳问她“在外怎么样”“一路上可有遇到危险”。
赵不息没有烦躁,她耐心的回答着乡人的问题。
“我在外面很顺利。”
“路上没有遇见我无法应对的危险。”
“……我身体也很好。”
渐渐的人竟是越来越多,多到赵不息再也回应不过来了。
不过这些黔首并不在意赵不息能不能回应他们,他们只是想看一眼黑石子,看看他们的黑石子在外面有没有饿瘦,是不是还和刚出发时一样健康。
黔首们的生活在这短短一年已经翻天覆地了,虽说田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收割,可就算是不识数、老眼昏花的老人也能看出来这黄澄澄的麦地里的麦子比之前那些年要多上数倍。
这么好的良种是黑石子无私的给予他们的。
而且沛县内还开办了很多工厂,煤矿、煤炭厂、琉璃厂……黔首们在农活不忙的时候可以去打工赚些钱。
怀县中各个带有黑石标志的店铺开起来了,里面卖的布匹、肉、日常用品都比之前要便宜许多,甚至还有怀县附近几个县的黔首会从数十里外专门赶到怀县买低廉的货物。
整个河内郡的黔首就没有不羡慕怀县人的,各县的流民都疯了一样的涌入了怀县,在怀县的工厂做工,还可以免费借农具开垦荒地,开出来的荒地就是自己的。
这么好的条件,不只是流民,各县的黔首都费劲了心思想要将户籍转到怀县来,有的将女儿嫁过来,自己一家人都跟着女儿把户籍迁过来,有的儿子送来当赘婿,一家人的户籍也跟着过来。
至于秦朝的赘婿徭役更重……你大爷的,人都要饿死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徭役尊严啊那都是活着以后才能考虑的事情。在怀县,至少只要勤快一些,吃上一口饭还是不难的。
黔首们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黑石子的贤德所以他们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所以他们听到有人在大喊“黑石子回来了”,都想过来看一眼他们的恩人。
赵不息努力想要听清周围的黔首在说什么,可人实在是太多了,乌压压的一片,一张张面孔,赵不息只能认出来几个,更多的是她不认识的人。
可没关系,赵不息不认识他们,他们都认识黑石子,有之前见过赵不息的黔首在认真观察完赵不息之后惊喜大喊“黑石子长高了”。
于是众人都开心起来,在这个时候,吃不饱饭的人是没办法长很高的,因为营养不良他们大多都很瘦小。
在他们看来,黑石子长高了,就代表着他们的黑石子在外面没有挨饿受冻,吃得好、身体健康。
一众心满意足的黔首顿时你推我我推他的让出一条路来。
“别耽误黑石子的大事。”
他们都这么说着,这些黔首不太知道到底是什么大事,可黑石子让他们都能安居乐业一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肯定很忙碌。
没多久,一条能够容纳马车驶过的路就让了出来。
赵不息打马返回马车边上,对着萧何无奈道:“他们好久没有见到我了,黔首都很热情……咱们恐怕得晚上才能回到黑石了。”
萧何只是笑着看着赵不息,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在萧何的眼中,盛满了震惊和心向往之。
他看着赵不息骑着马的背影,和周围围上来的人群,忽然想儒家所倡导的“大治之世”。萧何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从楚地到咸阳,从流民到权贵,萧何深深知道想要治理一方是多困难,他本来已经不敢奢想自己能看到天下太平的一日。
可如今,萧何环顾四周,他看见的是乌压压的人群和道路两旁丰收的稻田。
因着萧何是坐在黑石的马车上,所以当萧何和两侧的人群中的人对上眼的时候,黔首大多都会回给萧何一个热情的笑容。
能跟着黑石子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嘛。
果然如赵不息所说的一样,这一段不长的路直接从早上走到了晚上,听到黑石子回来的消息的黔首都纷纷赶向道路边上,就是为了看一眼他们的黑石子。尽管他们已经在努力让出路来了,可车队走的还是很艰难。
赵不息一开始骑着马,后来累了就上了马车,但仍然将帘子掀起来,双腿搭在马车外面,让黔首们能看见她。
“我不在的这大半年开垦了有原先一半多的荒地啊。”赵不息忽然扭头对萧何说。
萧何诧异:“您是如何知道的呢?您还没有看到田册啊。”
“我们刚进怀县的那节驰道两侧本来是没有田地的,现在已经有了田地,还有第二个亭子那边那一大片地也是新开垦的……”赵不息扒着手指给萧何讲。
“怀县本来有九万二千三百四十六亩地,在临走之前我和范增陈长陈平等人一起规划好了今年要开垦的荒地,现在沿途已经有很多规划好的荒地被开垦了,所以我大概能估计出现在多开垦了多少田地。”
萧何震惊的看着赵不息。
他忍不住感慨:“您竟然能知道怀县中所有的土地数量啊。”
“这是怀县所有和田地有关的官吏都需要知道的事情啊。”赵不息嘟囔着。
“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怎么治理一方呢。”
萧何感慨:“可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不知道他们的治下有多少田地啊。”
比如沛县的前县令,此人除了受贿赂之外其他地方其实已经算是比较合格的地方官员了,起码他知道每年八月派田啬夫去收税……可也仅限于此了,他顶多知道自家有多少土地,根本对整个沛县有多少土地一无所知。
甚至他连沛县县城都几乎不出去,只在方方正正占地不过方圆一里的县衙中坐着治理一县。这才是如今官吏的常态啊。
赵不息耸耸肩:“所以我是新事物,他们是旧事物,新事物必将代替旧事物,我们必然会代替他们嘛。”
要是每个秦朝的官员都能和她一样负责,那她哪有造反的机会啊。
等到了黑石,安顿好人马之后,赵不息只匆匆和范增寒暄了几句就要先休息了,她今天和路上的黔首打了一天的招呼,先前又赶了十几天的路,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赵不息习惯性的巡视自己的书房,文书已经在桌上摆了几摞,都是范增和陈平日常堆积的。
最上面放着一封信,赵不息拿起信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从咸阳寄过来的有关赵朴的消息,她来了兴趣,拿着信做到了床上,盘腿打开信封。
看到信的第一行,赵不息就紧紧皱起了眉毛。
【经探查,赵朴与中车令赵高交往密切,二人府邸之间常有马车互通。】
赵不息心里一咯噔。
……赵朴的”赵“该不会和赵高的”赵“有关系吧?
赵不息又往下看。
看完了一页纸,赵不息心情复杂地放下了手中的一沓纸。
赵高和赵朴二人有着密切的买卖联系,赵高属下的糖商在咸阳大肆售卖白糖,赵高曾得到数把宝剑,以高价卖给咸阳的权贵。
甚至还有“经过深入打探,赵高曾迫害秦少府中无辜的农家、墨家弟子”,赵不息大胆猜测,这些农家墨家弟子就是赵朴送到黑石的那些。
赵不息沉默了,她现在忽然又觉得赵朴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家伙和她长得其实也不太像。
应该是她认错了吧,赵朴怎么会是她亲爹呢?
她亲爹怎么会和赵高那等奸人狼狈为奸呢!!!
赵不息催眠自己,赵高也挺好的,虽说赵高背叛了她的政哥,虽说赵高把始皇帝的尸体和咸鱼放在一起,虽说赵高无恶不作……
淦!赵不息拳头硬了,她怒气冲冲一锤床板。
赵高那奸人对得起给了他高官厚禄的始皇帝吗!
片刻后,赵不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她闭上眼睛,再次催眠自己。
赵高也挺好的,要不是赵高扶持胡亥登基,那秦朝也不会亡的那么快,秦朝不作死,她怎么造反呢。
这么一想,赵不息就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
不就是亲爹有可能和赵高是亲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不正是注定了她赵不息生来就是要造反的嘛,赵高弱秦,她赵不息灭秦。
赵不息心中终于舒服了一些,又拿起信来翻看,眉毛一挑。
【蒙家的马车也时常出入赵朴府上……】
这,自家亲爹这么厉害?赵不息摸摸下巴,她记得先前打探到的消息如今的赵高和蒙家已经是互相看不顺眼了啊。
一边和赵高勾勾搭搭,一边还能和赵高的死对头蒙氏兄弟攀上关系,不愧是她赵不息的亲爹,长袖善舞很像她啊。
赵不息心里舒服了。
只和赵高关系好那叫做和佞臣狼狈为奸,可若是同时和数位朝中重臣关系好,那只能说明赵朴长袖善舞罢了。
赵朴还是像她的。
至于后面的那些有关赵朴的资产估计,他家中的妻妾子女,赵不息看完之后脸上表情毫无变动。
她又不打算认爹,赵朴有几个子女和她有什么关系?
赵不息是赵国公主赵嫦的女儿,仅此而已。
要是赵朴对她好,那她等赵朴老了以后就给他点钱养老,万一他其他子女不孝顺,赵不息也不介意把他接过来雇个下仆给他养老送终。
至于再多就没有了,赵朴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她赶着上去认亲给自己找不痛快干什么?
赵不息强行忽略自己看到信上所说赵朴还有数个子女时心中升起的那抹不痛快。
哼,渣爹!赵不息气鼓鼓地把信往床下的木箱中一塞,裹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赵不息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娘没有跑到黑石生下她,而是老老实实做了赵朴的妾,可惜她娘的性格强硬不受宠,所以她也很少有机会见到亲爹。
好不容易见到一次赵朴,结果赵朴只抱着他的其他小孩陪他们玩,一点都不搭理自己。自己去找他,他还把自己一把推开了,给赵不息气得,直接趁着赵朴不备,从他身后一脚踢了他个踉跄,然后打晕了恋爱脑亲娘,背着亲娘连夜翻墙跑了,跑之前还放了一把火把渣爹钱库都给烧了……
“喔~”
鸡啼三声天大亮。
赵不息才一个激灵从梦中醒过来,她躺在床上,仰头望着自己熟悉的屋顶。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什么来着?赵不息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反正是赵朴让她很生气。
赵不息翻身坐起来,想了一阵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梦,干脆撇撇嘴:“管他呢。”
随机起床洗漱,这大半年积攒了很多事务需要她去处理。
陈平和范增都已经早来了,正和萧何攀谈着,三人都是饱读诗书,且对于治理一方十分擅长的丞相之才,十分有共同话题,没一会就聊熟了。
只有韩信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一早就去了后山的演武场,去找溪一起训练兵将去了。
吃过饭,就开始做正事了。
有范增和陈平两位相才治理小小一个怀县,也没有什么他们二人无法解决的事情需要等到赵不息来解决。
只有一点算是需要赵不息决定的。
“冯郡守有意举荐陈长为下一任河内郡的郡守?”赵不息有些诧异。
陈平解释道:“冯郡守本是咸阳人,父母妻子都在咸阳,只是当初天下初定,河内郡又混乱,所以始皇帝才派遣冯郡守来担任河内郡的郡守,镇守一方。如今海内升平,河内郡也已经有数年没有发生动乱了,所以冯郡守想要在今岁任期结束后回咸阳和家人团聚,不想再呆在河内郡了。”
“河内郡的所有中小贵族都愿意以黑石为首。”范增补充道,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陈平一家一族的游说,大半年中已经踏遍了整个河内郡,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劝说了大部分的权贵依附黑石。陈平洞察人心的本事,老夫自愧不如。”
陈平淡淡一笑,并不邀功:“不过是仗着主君给的底气威逼利诱他们罢了。”
河内郡如今并没有大贵族,先前倒是有几家大贵族,不过都被始皇帝全族迁移到边关开荒去了,那里有驻守的秦军看守着他们,闹不出什么大事。
如今还能安稳留在河内郡的贵族都是些比较老实的中小贵族,他们能在秦朝的统治下活到现在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
何况若是说他们对秦人还因为世代国仇家恨的原因存在仇恨,不愿意听从冯腾这位秦朝派过来的郡守的命令,那对于从怀县土生土长的自己人赵不息则就亲切多了。
当然,也有不愿意听从黑石安排的一些贵族,陈平在认真观察之后发现他们这些人大多是欺压黔首、没有值得拉拢价值的废物之后,就不再试图拉拢他们了。
而是暗中挑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再趁着他们虚弱,趁虚而入,将他们一网打尽,顺便接收了他们家族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财产。
这一番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之后,河内郡有其他聪明些能看出来陈平手段的贵族也往往对陈平更加恭敬。
范增对陈平再满意不过了,在他看来陈平虽说年纪还轻,可已经颇有谋略本事,略加历练必定也是一位谋国之才。
真是造反的大才啊。范增不是李斯,李斯害怕嬴政身边出现能代替自己地位的大才,可范增不一样。
他恨不得赵不息身边的人都是大才,最好全天下有才能的人都能和他一起效忠赵不息,齐心协力一年就积攒好钱粮,两年就起兵,三年就灭秦,第四年就能让他实现造反的志向……
赵不息则是十分自豪,仿佛范增夸奖的是自己一样骄傲:“陈平当然很厉害啦!陈平乃是范雎一样的大才,我早就知道他的本事!”
这可是六出奇计平诸吕的陈丞相啊,论起政治情商来,汉初三杰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比得上陈平。
说起谋臣典范,后世往往都认为功成身退的张良是其中翘楚,可若是深入了解,其实有一个人在为臣之道上堪比张良,甚至若只是从做官之道上来说,他比张良要更加智慧。
那就是陈平,虽然他的名声不如萧何张良韩信显著,但是本事绝对不下于他们中任何一人。张良知道刘邦此人多疑,最终选择不理朝政、闲云野鹤度过余生,可陈平同样知道刘邦多疑,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用自己的政治智慧让多疑如刘邦也一生也没有怀疑过他。
甚至在刘邦将死之前欲要诛杀樊哙,刘邦也是派陈平去做此事,可看刘邦对陈平的信任。
而陈平更厉害的地方,却是在刘邦死后吕雉掌权,吕雉清算诸臣的时候,原本带着诛杀樊哙这个吕雉妹夫任务的陈平却迅速化解了自己的危机,摇身一变成为了吕雉最信任的大臣之一。
而后陈平更是在吕雉死后迅速和周勃一起诛杀诸吕,拥立刘恒为帝,又摇身一变从吕雉党羽变成了忍辱负重的刘氏忠臣,逃过了刘家子弟清算吕氏党羽的灾祸。更是在察觉到汉文帝想到夺权之时就迅速将手中权力让给了周勃,跳到了刘恒一边,在日后周勃被打入牢狱之时还能笑看一切……
最终位极人臣,一生顺遂,平平安安的善终。
同样是能够洞察人心,张良选择了退功成身退,而陈平,则是一直在权力的漩涡之中纠缠,拨弄着人心,他的政治情商,完美的犹如一块无暇的和田玉。
赵不息都觉得让能够在二帝一后之间悠然周旋的陈平去欺负几个小贵族是浪费了陈平的本事。
可赵不息转念一想,她手下那么多大才哪个不是有能相一国的本事的啊,汉高祖都还给她当着奢侈品销售呢,顿时又心安理得了起来。
唉,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有大才太多太厉害的甜蜜烦恼啊。
可赵不息这番夸奖一出,陈平的一张俊脸却是红透了。
此时的陈平还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毕竟一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被乡人耻笑无用的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
而这时候,士为知己者死的观念又深入人心,士人多以被主君信任夸赞为荣耀。可郁郁不得志者多,与主君主客相得者少。
好在自己足够幸运,遇到了黑石子这样信任自己的主君,只是……黑石子说话总是太直白了。
陈平强忍着羞涩,脸上维持平静,“只是虽说河内郡之内都愿意推举叔父为郡守,可郡守由谁担任却最终还要朝廷决断,冯郡守和郡中权贵推举的人选不一定能被朝廷认可。”
这的确是个问题。
虽说秦朝的基层官吏储备不足,六国之地的县令大部分还是当地人,可对于郡守的任命还是很严格的。
赵不息曾统计过秦朝各个郡的郡守情况,发现他们每一个都是始皇帝亲自任命的,大多都是秦人,偶尔几个原籍不是秦国之地的,也都在秦朝中央任职多年。
不过陈长也曾在秦少府中担任过农官,勉强也算符合条件……不是完全不能运作。
赵不息心想,倒是可以走一走赵高的门路试一试。
唉,赵不息感慨,她造反还是要多依靠灭秦的大功臣赵高啊。
冥冥中自有天意,灭秦造反这件事,终究是绕不过赵高。
说干就干,赵不息提笔给赵朴写信,告诉自己的亲爹大才,使劲抱好赵高的大腿,送重礼,请赵高帮忙美言几句。
还不忘画大饼,赵不息给赵朴分析好处。若是陈长能当上郡守,那咱们的生意就能做的更大了,就能做更大的生意了,到时候高产的粮食能种满河内郡,你也不用卖马了,我给你找个更赚钱的路子……
写完信,搁下笔,赵不息心想,其实知道了赵朴是她亲爹之后也还是有好处的。先前因为顾及赵朴秦人的身份,她有好多东西都要瞒着赵朴,害怕赵朴对她不忠诚。
可赵朴是她亲爹就不一样了,某些和谋反关系密切的东西就可以透露一点了。
毕竟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赵朴是她亲爹,就算是发现她要造反,顶多也就是不愿意加入她的团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此事,绝对不会去朝廷揭发她。
造反者诛九族,若是有朝一日她造反之事事发,赵朴只要想活着,那就不得不跟着她造反。
如此说来,赵朴倒是比其他人都更可信。赵不息沉思,决定也是时候让赵朴多知道一点自己要干的是什么大事了。
…………
嬴政手中拿着赵不息送来的信,津津有味的看着。
当看到赵不息嘱托他要好好抱好赵高的大腿的时候,嬴政忍不住怪异的看了一眼赵高。赵高被嬴政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腿软几乎要跪下请罪……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何事被陛下发现了,可他知道陛下的这个眼神绝对是对他有意见了。
“朕听说你和‘赵朴’关系亲近?”嬴政忽然发问。
嬴政似笑非笑道:“朕还听闻,咸阳中有传闻说赵朴是你门下的附庸,说赵朴是讨好了你中车令赵高才一飞冲天的。”
赵高敏锐的察觉出了嬴政的不悦,可这次任凭他如何冥思苦想,都想不出来自家陛下为何不悦。
这“赵朴”的生意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那在外人看来不就是赵朴和他赵高有联系吗?
赵朴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自己乃是陛下的近臣,外人肯定会觉得赵朴是依附于自己的商贾啊。
嬴政别有深意的看了赵高一眼,指节微微敲击着桌案,忽然道:“朕就是‘赵朴’,‘赵朴’就是朕行走在外的身份。”
赵高瞳孔不断收缩着。
啪嗒。赵高拜倒在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臣万死。”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他赵高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奴仆,哪怕是陛下的假身份,也不能屈居于他赵高之下啊。
嬴政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信上,淡淡道:“无碍,赵朴只是朕的假身份,先前也并未告知你,不知者无罪。”
赵高这下拿不定自家陛下的想法了,他日后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赵朴”呢?
若是再惹恼了陛下,岂不是无妄之灾。
赵高大着胆子问:“那臣日后该如何对待‘赵朴’呢?”!
听到赵高询问,嬴政沉思片刻。
赵朴这个假身份毕竟只是商贾,赵高是中车令,一个商贾的身份总不能超过朝中大臣。
“你姓赵,赵朴也姓赵。”嬴政只是淡淡道。
赵高心领神会,低声道:“唯。”
得了,今日又多了一个叔父。
赵高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宠臣也不好做啊。
世人只看到他赵高风光无限,加官进爵,可谁又能了解他家陛下有多难伺候呢。
当嬴政看完赵不息这封信后,指尖按在“陈长”这个名字上。
嬴政对此人有印象,这人就是赵不息第一次给他写信时炫耀的那个“大才”。
后来他调查了一下,发现这就是个农家老头,还是他命人从秦少府中挑选出来送给赵不息的。
一个种地的老头也能被称为大才……嬴政心里冷哼一声,那老头什么身份,也配和他一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