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原道造却知道，条野采菊是看不见的，他的目光不会有落点。
“好。”他对安井七央说。
他们踩着柔软的地毯，安井七央脚步轻快。
前面就是转角，拐过转角之前，安井七央顿住脚步，回身向着后面挥了挥手，紧接着，条野采菊听到了身后会议室门重新合上。
他笑着问：“他们的会议接着继续吗？”
“是的。”安井七央说，“他们得再讨论讨论。那天，就是前天，他们不在横滨歌剧院的现场，所以聊起天来没有武装侦探社容易。”
“但你很高兴。”
“嗯。”她点头，“因为我已经加好了联系方式，我来之前就想着把联系方式搞到手就算成功。”
“那你想要的重振文坛呢？他们怎么说？”
“嗯……没同意，但也不算完全拒绝吧。而且就算完全拒绝了也没关系，都是可以改的，人心是会变的。”
“安井小姐似乎很有信心？”
“因为是「书」嘛，条野先生。”她说，“你们……不，算了，等等出去说。”
条野采菊偏头，没说话。
他们照着来时的路，乘着电梯往下坠。
沿路不知名的港口黑手党成员朝他们投以好奇又疑惑的视线，踏出大门，包裹着周身的气流骤然活络了。安井七央触摸到了阳光，她向着太阳的位置伸手，张开的五指缝隙之间漏下更多的阳光。
她禁不住微微眯眼：“条野先生，看，灿烂的阳光。”
条野采菊仰头，“是。”
他们沿着道路前进，离开港口黑手党有一段距离了，条野采菊提醒道：“安井小姐，你刚刚话没说完。”
“啊……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安井七央反应过来，“只是涉及到军警，感觉港口黑手党里提这个不太好，万一，我是说万一，附近哪个角落其实偷偷藏着收音的设备呢。”
条野采菊早意识了这点，现在她这么说只是刚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我刚刚想说，你们军警总担心「书」的能力会失控，但我作为「书」，更清楚「书」的能力，完全不认为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种田长官那时说是我不在乎横滨，所以会忽略你们担忧的小概率可能性，但我后来想了想，其实只是我很有信心啦。”
她往前跑了好几步，站在光影交错里，离着两米的距离转身回头看条野采菊，“条野先生，我很有信心，我能做到希望的一切。”
条野采菊一步一步往前迈去，和她齐平，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井小姐。”
“嗯。”
他们继续向前走。
“记住这点就好了。你是「书」，你希望的尽头就是真实。”条野采菊说，“另外，我说过的，我比他们都更相信你作为「书」的能力。”
甚至他偶尔会怀疑，因为她觉醒「书」意识的时刻他在现场，以至于他比安井七央本身还要相信她作为「书」的能力。
“哦，那倒是。”她笑眯眯的，抬眸望他，安抚似的夸奖道：“那你真有眼光，条野先生，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饭吧。”
两秒钟后，白发青年应道：“好。”
****
和条野采菊分道扬镳之后，安井七央收到了来自太宰治的消息。
[太宰治：去港口黑手党了吗？]
[Seven777：嗯。]
[太宰治：重振文坛说了？]
[Seven777：嗯。]
[太宰治：“书”也说了？]
[Seven777：嗯。]
[太宰治：顺利吗？]
[Seven777：嗯。]
[太宰治：？]
太宰治瞧着四连嗯，忍不住怀疑这是什么自动回复。
[太宰治：你是机器人吗？]
安井七央惯性想继续“嗯”，输完了发现不对劲，又删了敲了个问号作为回应。
[Seven777：？]
[太宰治：看来不是。]
[Seven777：……]
[Seven777：我在路上，太宰先生。]
[Seven777：到家了再说。]
[太宰治：哦，好的。]
和太宰治聊天时，安井七央还说得好好的，结果她半路就忘了，回家之后压根没想起来。
MK-777也没法提醒，因为它跟着一起忘了，正和小姑娘讨论着重振文坛的伟业。
[要是森鸥外不愿意写，我们真的要给他读文章吗？]
[777，不应该这么想。]
[嗯？]
[我从条野上士的话里悟到了。]她眸光深沉，[我们之前经历过的，我的意识会化成部分的现实，比如五条悟术式消失的那次。所以与其担心他们不愿意写怎么办，我们应该秉着强烈的期望相信他们肯定能写出来。]
MK-777也悟了：[有点道理。]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俩就互相灌输信念，要坚定地相信他们迟早会手不释卷、奋笔疾书。]安井七央举起右手，握拳。
[好。]
太宰治下一条消息来的时候，安井七央站在住宅外，刚锁好铁门往前走了五六米。
她得去看果戈里。
提示音恰好响起，她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太宰治。直到这时，小姑娘才陡然想起她刚刚答应过对方什么。
她和MK-777对视了一眼，彼此脑袋边冒出六个点点点。
[太宰治：？]
[Seven777：……]
[Seven777：在路上。]
[太宰治：？？？]
[太宰治：安井小姐，你去的是港口黑手党吗？？]
[太宰治：两个多小时，你就算在东京都能赶回横滨了。]
[Seven777：不是。]
[Seven777：已经到过家了，现在又出门了。]
[太宰治：……]
[Seven777：乖巧.jpg]
[太宰治：还需要去哪里吗？]
[Seven777：去找尼古莱，他写完了《竹林中》的感想，我去看看。]
[太宰治：为什么不直接线上发给你？]
[Seven777：……]
[Seven777：对哦，你说得好有道理。]
她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屋子，又向前看了看费奥多尔和果戈里离得不算远的公寓。
太宰治的消息还在继续。
[太宰治：那当然。]
[太宰治：到时能不能也发我一份，我很好奇小丑先生会写些什么。]
[Seven777：那我得跟尼古莱说一声的。]
她戳开了果戈里的窗口，最新一条还是她发的说现在过去的消息。
安井七央拨通了语音。
“小七央，怎么了？”愉悦的嗓音像是波浪线，光是听着声音，她就能脑补出尼古莱在房间里乱晃悠的场景。
“尼古莱。”
她将通话的目的和盘托出，果戈里没什么意见，他同意得很爽快，无论是线上把感想发给她也好，还是再发给太宰治也好。
他只是好奇黑发小姑娘怎么突然想到了线上传输，安井七央就直接说是太宰治想到的。
果戈里挂了语音就开始给他字迹整齐的感想拍照，为了证明是自己写的，还扯着费奥多尔给他和笔记本拍了张合照。
一连拍了五张，银发小丑才对自己的笑容表示满意。
“要不直接发群里吧？”他询问俄罗斯小伙伴，“我这么认真写的感想，不给多几个人看看可惜了。”
“……”费奥多尔抬眸，又低头，“随便。”
“那就发群里。”果戈里做了决定，“记得发条消息夸夸我，费佳。”
“……好。”
果戈里一眼就找到了目标的群聊。
[Joker：@Seven777 @完全自杀手册]
[Joker：我发群里啦。]
[Seven777：行。]
[月下兽：什么？]
[Joker：小丑先生的伟大作品！]
[Seven777：等等，尼古莱，我给芥川龙之介也拉进来。]
[Joker：咦？]
[月下兽：？]
[Seven777：我今天刚加到的。]
[Joker：好。]
说时迟那时快。
中岛敦还没理清楚，眨眼之间，群成员噌噌噌就多了一小半。
一连串的入群消息提醒下来，果戈里的消息紧跟着冒出来。
[Joker：【图片】]
[Joker：【图片】]
[Joker：哪个是芥川龙之介啊？]
[Seven777：这个@今天读书了吗]
[Joker：好的。]
[Joker：@今天读书了吗]
[Joker：老师快往上看！！]
[今天读书了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1 23:27:11~2023-02-12 23: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卡滋、飞鸟飞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依言往上翻了翻，翻到了两张图片。
离得近的那张是一张他拍, 光线清晰的画面里，只有一位银发青年, 左手比了个耶, 右手抓着一本笔记本, 翻开的那一页密密麻麻写了一面, 能看出来写的是日文，但想看清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还有点费力。
再往上一张就是那页手写笔记的特写了，最上面一行写着：《竹林中》读后感。
芥川龙之介：…………
他没继续往下看, 退出图片界面，想同样在消息框也输入一串省略号。
群聊已经冒出一堆人了。
[海苔饭团：写得好。]
[Joker：谢谢~]
[月下兽：速度也太快了吧……]
[完全自杀手册：@海苔饭团表演量子阅读呢？]
[Seven777：……]
[完全自杀手册：还有安井小姐, 你怎么拉人总是这么突然。]
[完全自杀手册：说好的拉芥川就算了, @Chuya 这怎么也在？]
[今天读书了吗：！]
芥川龙之介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群聊，连忙查看了群成员的资料,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赫然在列，剩余的三个，Seven777是安井七央，海苔饭团明显就是费奥多尔·D, 只有一个Joker还不知道具体是谁。
返回时，群聊又多了几条消息。
[Chuya：？]
[Seven777：反正都是港口黑手党的, 一起进来呗。]
[Chuya：想打架是吧？]
[今天读书了吗：太宰先生！]
[完全自杀手册：午好哦，芥川。]
[今天读书了吗：午好。]
[请君勿死：什么嘛，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
[Chuya：为什么Boss不在？]
[Seven777：不知道。]
[Chuya：？]
[Seven777：选人的时候手一抖, 就没选他。]
[完全自杀手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森先生吗。]
[Seven777：嗯, 你们想要他进的话我就拉进来了。]
[今天读书了吗：在下都可以。]
[请君勿死：森鸥外？]
[请君勿死：让他滚。]
[Seven777：欸？]
[Chuya：？？？]
[完全自杀手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自杀手册：我其实也无所谓, 不过与谢野医生瞧起来不太愿意。]
安井七央不明所以。
虽然没有指明，但她基本是在问太宰治的意见。
昨天太宰治和她说起港口黑手党，他们的讨论基本都围绕着森鸥外、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三个人展开。
他只说过他不喜欢中原中也，没说过他不喜欢森鸥外。但是人类在交流往往伴随情绪的渗漏，安井七央能感知到，对比起中原中也，他应该是更加不喜欢森鸥外的。
这也是她刚刚犹豫的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她也不怎么喜欢森鸥外（。）
他们只见过一面，但一面足够代表许多东西。就像她见中原中也的第一面就愿意亲近他，而她见森鸥外的第一面，内心想的是太宰治的叮嘱还挺真的。
眼下，太宰治拒绝与否安井七央都不在意，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先一步表示出拒绝态度的是与谢野晶子，还拒绝得尤为干脆。
——果然森先生不招人喜欢。
她更加相信这一点。
果戈里完全不关心什么森鸥外森鸥里的，他只关心他的感谢，而他们噌噌冒出来的每一条消息，都在说着和他的感想无关的内容。
[Joker：！！！！]
[Joker：我的！！]
[Joker：读后感！！！]
[Joker：被你们刷上去啦！！！]
[完全自杀手册：看完了。]
[完全自杀手册：写得挺好的，小丑先生。]
[Joker：多谢夸奖哦~]
[月下兽：……]
中岛敦瞄了眼太宰治，后者仿佛早有预料，趁他收回之前就与那道视线接了轨。中岛敦原本只打算悄悄腹诽一句，见状却下意识脱口道：“根本就还没看吧，太宰先生。”
被拆穿了，太宰治也不窘迫，他无所谓地支着下巴，挑眉笑道：“是的。不过敦君，果戈里未必不知道，他说不定只是想听听夸赞，我这么好心，就稍微配合配合了。”
“……”浅灰发的小少年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眼尾余光瞥见了泉镜花也在聊天。
她看起来有些纠结，输了几个字就顿住了。
“怎么了，镜花？”
泉镜花闻声望向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是红叶姐。”
“红叶姐吗？”太宰治重复道。
“嗯。”她抓着手机，默默点头，“让我和各位好好相处。”
太宰治拖长调子哀怨地假装不满：“欸——真是偏心呐，也不来问我一句过得好不好。”
泉镜花：“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和她说，太宰先生。”
他毫不犹豫地摆摆手拒绝了，“主动要来的关心我才不在乎呢。”
一旁观看的中岛敦和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啧了一声。
这边太宰治脸部红心不跳地就说自己看完了，而那边，作为群里另一个回应果戈里的人，安井七央就很实诚。
[Seven777：还没看。]
[Seven777：但我相信你一定写得很好。]
[Joker：好吧，勉强接受你的说法。]
[Joker：芥川老师怎么看！]
[Joker：哪个是芥川老师来着？]
[Chuya：……]
[Seven777：……]
[Seven777：@今天读书了吗]
芥川龙之介没有立刻回复。
他在群聊里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在七分钟前，回复完之后就上滑找到且点开了果戈里上传的第一张图，现在恰好就在看银发小丑先生写的那篇读后感。
读着读着，他微微蹙眉，不是果戈里写得哪里不好或是哪里有问题，而是他的稿子给他微弱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是源自哪里。
切回群聊，消息停留在安井七央的那条艾特。
[今天读书了吗：在下刚看完。]
[Joker：怎么样怎么样。]
[今天读书了吗：要在下评价吗？]
[Joker：是的，因为是芥川老师的文章嘛。]
[今天读书了吗：……其实也并非是在下。]
[Joker：我知道，是平行世界。但作为异时空的同位体，芥川老师你也是最有资格评价的吧。]
[今天读书了吗：虽说如此……还是不必称呼在下为老师。]
芥川龙之介稍稍有些别扭，《竹林中》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的作品，叙述方式新颖有趣，是本独具一格的小说。但这个世界的他……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指点别人文章的功力，也当不起银发青年的一句芥川老师。
果戈里应了句好。
芥川龙之介顿感松了口气，肩上无形的担子一下就落了大半。
但是果戈里还是想听听他的看法。
[今天读书了吗：评价之前，在下想问一句……你是？]
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名为Joker的网友是谁，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安井七央、费奥多尔·D，其他人他要么有好友，没有好友的也能从头像和名字里找到答案，唯有Joker，甚至都爆了照（？），但他愣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Joker：啊，忘记了，还没有和港口黑手党的各位见过面呢。]
[Joker：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我和费佳隶属同一阵营哦。]
[Seven777：简单一点，尼古莱·果戈里。]
[今天读书了吗：俄罗斯人？]
[Joker：Bingo！]
[今天读书了吗：你们俄罗斯人都喜欢读日本小说吗？]
[Joker：费佳喜欢吧，我一般般。]
[月下兽：可你都写读后感了唉……]
[Joker：七央让我写的。]
[Seven777：提升提升他的文学水平。]
[Seven777：看看我们这个群名——重铸文坛荣光，吾辈义不容辞。我们群里必须都是文化人，不然怎么担得起群名。]
[月下兽：我以后不会也要写读后感吧……安井小姐。]
[Seven777：怎么会中岛君！]
[Seven777：你不需要，因为我相信你能直接写出《山月记》。]
[月下兽：……]
[Joker：！！！]
[Joker：又偏题了！！！]
[Joker：我的感想！！]
果戈里梅开二度。
安井七央继续配合，不过之前说是还没看，现在她则已经看完了。
[Seven777：哦。]
[Seven777：我刚刚看完了，挺好的。]
[Seven777：但你是不是还是看了论坛的帖子？]
[Joker：一点点好吧。]
芥川龙之介被安井七央的发言提醒到了，如果是论坛的帖子，他很有可能看到过，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感受到那阵抓不着来头的熟悉感。
[今天读书了吗：哪篇帖子？]
[Joker：不是一篇。]
[月下兽：还好几篇啊？]
[Joker：因为是同一个帖主啊，我从他发帖记录里找的。]
[Joker：你们看论坛吗？]
[今天读书了吗：嗯。]
[Joker：那你直接搜吧，ID是中原中也58年老粉。]
果戈里记这个ID记得还挺深的，深到他当场就能报出来，根本不需要再进论坛对比一下，确认自己没说错。
[Chuya：？]
太宰治：？
屏幕里的中原中也和屏幕外的太宰治同时敲出一个问号，中原中也想的是怎么还有这种ID，太宰治想的是这个ID真是阴魂不散了。
[Chuya：中原中也老粉？]
[Joker：嗯。]
[Seven777：虽然叫这个名字，但他的帖子更多其实是芥川龙之介相关。]
[Joker：是的，很神奇。]
[Seven777：我和尼古莱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Seven777：可能想让自己的爱均衡地分给两位，名字用了中原先生，帖子就多发点芥川先生。]
默默窥屏的太宰治：……
他面无表情地按灭了手机，心想着回头就登论坛给以前的帖子全清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2 23:57:14~2023-02-13 19:2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再见桑迪·加尔弗雷德是两天后的事情。
他们那时留了号码以防日后无法联系, 但是桑迪和TS-369的出现仍旧毫无预兆，他们并没有事先予以通知。
门口机器传入室内的音像画面里只有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放大的脸庞，操着一口天真烂漫的童音喊着莫西莫西, 安井七央当即手一抖，仿佛受到了什么冲击, 差点给泡着咖啡的杯子砸地上。
“加尔弗雷德先生？”她疑问的眼神求助MK-777, “他怎么来了？”
MK-777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安井七央特地看了眼手机, 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备注是加尔弗雷德的消息。
她连通了语音：“来了来了。”
说着, 贴着杯沿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加奶。
“操。”她忽然浑身一颤，陡然意识到什么，对着空气大骂了一句。
MK-777这次脑电波没和她对上。
“条野采菊！！”
安井七央匆匆把杯子往玄关边的柜子上一搁, 换了鞋就要冲出去。
她还没习惯白发军官就在隔壁的生活，一方面是条野采菊的到来不过四五天, 另一方面是他在她生活里的存在感并不高。短暂的时间和他放任内敛的作风促使安井七央潜意识会忽略条野采菊就在附近的事实。
但就在刚刚, 小姑娘陡然想起了这点，随之而来的想法就是, 不能让他见到桑迪·加尔弗雷德。
她向所有人隐瞒了和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的交集。
他们的那段对话藏在暂停的时空里，发生在世界的背面，光明处的世界拥有千万秒流动的时间，而那段时空虫洞里挤出来的时光只是流向永久的长河里倏忽而逝的一瞬。
赋予其意义的, 只有他们的记忆——尽管他们四个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正常的人类。
横滨政府调查过她的资料，他们调查出来的那张人际关系里, 没有任何一个位置留给了桑迪·休伯特·加尔弗雷德。
秉持着绝对不能让条野采菊知道桑迪来访的信念，安井七央拉开门，风风火火地冲到门边。
金发小男孩张大了眼睛, 举起手挥舞着, 要和跑过来的黑发小姑娘打招呼, 但安井七央疾驰而来的气势和奇奇怪怪的好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事情的表情令他的那句“安井小姐”卡在了喉咙里。
桑迪十分不明所以。
非要他说的话，安井七央的表情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住宿多日归家的初中生，欢喜的想回家吃一顿晚饭，而她就是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回来了但又不能赶走只好出来开门的家庭成员，开口的第一句就会说你怎么来了。
安井七央在开锁，桑迪就看着她手上动作，机智地什么都没说。
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一阵接着一阵，桑迪规规矩矩地站着，听见了潜藏在其中几乎要被完全覆盖住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扭头，蓝色的眼瞳映出向远方延伸的街道，阳光均匀地散开，铺在地面上，两岸葱茏的树木一路往后退去，树影罅隙之间漏下圆圆的光斑，投射地面的阴影连成一片，分不清彼此。
蓝白天空之下，白发青年缓缓走来，他的头发不长不短，但是发尾剪得好看，挑染了一部分的红。身姿修长，步伐有力，周身仿佛包裹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桑迪有着与外表全然不符的年岁，在无边的回忆浪潮里，海浪一遍遍掀起，他在不同的时间里拥有过不同的东西，但最终无一例外地随着时间一起流向远方。
只有时间本身是停留在他身侧的。
百年的经历在他□□和灵魂通通烙下印记，他的敏感超出旁人，帮助他辨别出了这不是一位普通经过的路人。
“哗啦”一声，门被拉开。
安井七央不由分说地圈住他的手腕，小孩子的手腕细得能被抓一圈。她很想拉他进屋，像是在躲避什么。
“安井姐姐。”出于直觉，桑迪换了称呼。
“什么？”安井七央愣住了。
“安井小姐。”
不祥的预感倾覆而来，圈着小男孩手腕的右手无意识放松，安井七央扭头一看，条野采菊往前走了两步，出现在视野里。
“……”
她一瞬间的表情苦涩，桑迪挑眉，很难不联想些什么。但又知道不能这么挂相，不得不维持着正常的模样，只能在心里骂了句怎么能这么巧。
“条野上士。”
桑迪想或许他来得不巧。
但是显然，他现在需要避开名为条野的男人和安井七央对话。
****
安井七央意识到世界又一次的静止是因为条野采菊没有说话。
[静止了吗？]
[嗯。]桑迪说，[但是我们所处的地点不好。]
TS-369说出了它的第一句话：[开放的空间不适合维持空间太久。]
[所以请长话短说吧，安井小姐。]
[好的。]安井七央点头，[这位是条野采菊，是横滨的军警。]
桑迪眸光闪烁了一下，泛着凉意。
[我们上次见面，就是那天歌剧馆，你们走了没多久之后，军警就赶到现场，知晓了我的身份。横滨政府和军方都对“书”不放心，担心“书”能力会失控，所以现在他以监管的名义住在我隔壁。]
[……]
TS-369不由凝视起MK-777，好像在说为什么你会混到这个地步。
MK-777选择视而不见。
[他们调查过我的资料，但在调查出来的我从前的人际关系网里面，加尔弗雷德先生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我想着不能被条野上士看到加尔弗雷德先生来找我了，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谁知道刚好撞个正着。]
[……]不仅是TS-369，桑迪也想问了，你们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
TS-369（点烟.jpg）：[我从来没见过会被当前世界监管的系统……七七，你清醒一点啊！你是文坛系统！！是凌驾于世界之上的！每一个世界都是！]
陡然转换的音量吓了MK-777一跳。
[我知道我知道。]它连忙道，[但是现在能力不够嘛。]
安井七央和MK-777统一战线：[是的，就777那能力，我们能从军警基地里走出来已经很成功了。]
MK-777：[？]
好像挺对的，又好像哪里不对。
TS-369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算了。]
小姑娘眨巴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试图令自己看起来很无辜：[那现在条野上士呢？]
[桑迪解释。]
[条野上士很聪明的，不编好点他肯定不信。]
[安井小姐，关于这点，我们的想法不同。]桑迪笑了一下，[我就认为，我说他会信，他就会信。]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海洋，泛着清晨撒在海平面的粼粼波光，看起来漂漂亮亮的，但伸手一碰，就知道海水是凉的，越靠近越凉。
拇指与中指摩擦，他打了个响指，犹如收到指令一般，安井七央听到了时间继续向前流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