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问：“芥川君，为什么你当时会在现场？”
芥川龙之介深色的眼瞳流露出对于首领提问方式的不解，他说：“在下就是去听讲座的。”
“……”森鸥外又问，“这个‘海苔饭团’是……”
“是一名很有名的博主，经常发表一些文章的点评和分析。”芥川龙之介说，“在下最早知道他是因为首领你……不是，是‘森鸥外’的小说《Vita Sexualis》面对被政府文.化.部门以猥亵小说名义处分时，‘海苔饭团’站出来，坚定地声援《Vita Sexualis》免除处分。”
森鸥外：“……”
森鸥外不是很想回忆那段日子。
那段时光绝对是他作为港口黑手党最高职位的首领，与整个港口黑手党思维理念最脱节的日子。
但芥川龙之介的话很好地点醒了中原中也，他说：“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
橙发青年更多是记得他的网友们乐此不疲地推荐“海苔饭团”的讲座，但却没能想起，原来更早之前，是在《Vita Sexualis》的那场纷争里，他就已经听说过了“海苔饭团”。
如果不是在正经开会，中原中也都想和芥川龙之介聊两句，问问那个讲座真的那么好吗，毕竟他们群里总是吹得天花乱坠的。
“芥川君，你当时在现场，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或者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芥川龙之介最先想到的其实是隔壁邻座那位金发碧眼的小男孩。他瞧起来太年轻，明显不是本土人，却独自出现在了讲座现场。
但他最后给出的答案是：“不算奇怪的人……在下遇到了武装侦探社。”
“嗯？”这是森鸥外。
“武装侦探社？”这是半掩面的尾崎红叶。
“是的。”黑白发的少年将周围的人一一扫过，不同的人影闪烁着掠过他的眸底，“武装侦探社几乎全员都在。”
中原中也下意识皱眉。
单单是出于直觉，武装侦探社那么多人齐聚一场文学讲座的现场就已经很古怪了。
更不用提那个时间的那个地点，牵扯到了「书」。
“他们也去听讲座？”他问。
“是的。”芥川龙之介说，“还有，在下见到了‘海苔饭团’。”
“是魔人费奥多尔·D。”
“………………”
会议室的沉默来得整齐一致。
森鸥外不轻言放弃，又问了一遍：“魔人？还有侦探社？除了举办讲座没有发生其他的什么？”
芥川龙之介坚定地摇头：“没有，到在下离开前都没有，如果有的话应该是发生在离开剧馆后……也就是在讲座结束之后。”
中原中也惊讶的地方在于：“一场讲座会有魔人和武装侦探社同时在场，你当时不觉得很奇怪吗？”
“说实话，在下完全没想到会是费奥多尔·D，也完全没想到武装侦探社会在现场。但是——”芥川龙之介顿了顿，“中原先生，你听了讲座就会知道，它总有莫名的吸引力。以至于无论现场发现谁，都不会觉得不对劲，更多地是认为在那里听讲座是正常的。”
“…………”
会议散得很无奈。
穿过港口黑手党铺着昂贵地毯又布满阳光的长廊，中原中也忽然就想起了被他拒绝的那个账号。联想起刚刚芥川龙之介说过武装侦探社也出现在那场讲座现场，他不由怀疑是不是不应该拒绝那条申请。
他点了支烟，细细抽着。
晨间的阳光很好，中原中也倚在窗边，风浅浅吹过，拂起帽檐下的橙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他吸了一口，磕着窗台轻轻敲落了点烟灰。灰烬一路往下坠，才落了一小段就被风吹散了。
中原中也沿着那段轨迹往下瞧，余光正好瞧见了港口黑手党楼栋的大门口，站着俩小小的人影，正在和门口的黑手党说着什么。
他掐了烟，翻窗一跃而下。
“怎么了？”
“中原干部。”一群黑手党齐齐向他低头。
黑发的小姑娘闻声扭头。
紧接着，那双湛蓝的胜过横滨海浪的双眸清楚地倒映出了她的脸庞，中原中也一愣。
反倒是安井七央弯眸一笑：“咦？先生，是你啊。”
离他最近的黑手党走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中原干部，你认识她吗？她说来找首领、你和芥川先生，我们以为是来闹事的，这才拦着。”
“没事。”
中原中也挥手，黑手党大哥收到指示往后退，隐进了人堆里。
他只看了一眼比小姑娘高一截的白发青年，然后目光就完全给了安井七央：“你找我？”
安井七央多多少少猜到他的名字：“你是中原中也吗？”
“是。”
她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里的琥珀色：“那就是找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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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橙发青年与“中原中也”划上等号时, 安井七央是有些许惊讶的。
整栋港口黑手党她就和那么一个人打过交道，结果就这么好巧不巧，那个人就是中原中也。不过安井七央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遇见的文豪越多，她越有种感觉, 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缘分。
再之后, 她保留的情绪更多就是开心了。
比起与陌生人交谈, 大多数人肯定还是更愿意与有点接触的人交谈。虽然他们只有几面之缘, 完全谈不上熟悉，但得益于初见时的伸出援手，安井七央对中原中也的观感很好。
她笑起来得意洋洋的, 眉眼之间喜形于色。
中原中也瞧她好玩，繁杂的事务不自觉抛到一边, 也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 “找我干什么？”
安井七央环顾四周，“能悄悄说吗？”
站在旁边的黑手党大哥眉头一皱, 条件反射地想要制止。
但在他有动作之前，中原中也就点头了：“嗯。”
然后安井七央就堂而皇之地扯着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先生到了边边的小角落。
黑手党大哥往前一步，想要阻拦，下一步还没迈出去, 就被白发青年伸手拦住了，动作迅速得令他一惊。
“别担心。”条野采菊的嗓音柔和似水。
藏在墨镜后方的双眸投射出的视线落在白发青年俊美的侧脸, 因为他目光的朝向是边角的安井七央和中原中也。
“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察觉到来自他人的注视，条野采菊缓慢转动脖颈，他的两只眼睛都眯得很细, 细到黑手党大哥以为他没睁眼。
条野采菊笑道：“总得相信你们的干部吧, 先生。”
黑手党大哥不禁问道：“你是？”
旁边的安井七央和中原中也说个不停, 中原中也先是皱眉，又是吃惊，而安井七央只顾着频频点头，并且持续保持着望向对方时眼睛里必不可少的真诚。
条野采菊朝着正在点头的小姑娘一扬下巴：“她邻居。长期是邻居，今天兼职保镖。”
黑手党大哥：“……”
黑手党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将他从头打量到尾，打量完了眼神里还全是怀疑，明显是不相信他作为保镖的身份。
他内心的想法被条野采菊从心跳里听得一清二楚，但对方没进一步说什么，条野采菊也就没提，他始终都在听取安井七央和中原中也的对话。
他们刚刚说了「书」，现在在说武装侦探社。
他听见安井七央右手伸入手袋的声音，紧接着翻出手机，碎碎念着要给中原中也展示她创建的成员包括港口黑手党和费奥多尔·D的群聊。
随后，中原中也倒吸了一口气：“这个账号是你啊。”
“对啊。”安井七央秒答，意识到什么，耍性子似的气鼓鼓道，“你昨天竟然没同意我的申请，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一瞬间无话可说，很轻易就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她上一秒还有点气鼓鼓，下一秒就挥挥手不在意，想得很开，“算了，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是你。”
但安井七央还是好奇：“不过为什么就那样拒绝了？我还特地在附加消息里强调我是太宰治介绍的呢，就是怕通过不了。”
“……”中原中也心说你那个太宰治还不如不强调，强调了他当时只会拒绝得更快。
他挑眉，转而问道：“真的是太宰治介绍的？”
“嗯。”
“他怎么知道我的账号？”
“他告诉我号码，我搜的。”
“我们俩应该把联系方式删完了。”
“是的。”安井七央点头，“太宰先生也说他删了，但他背下来了。”
“……”中原中也噎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太宰治能做到的事情。
抬手压了压帽檐，他丢了个眼神给独自站在一旁的白发青年，他站在那里，温暖的阳光包裹之下，安静的像是一座雕像。
中原中也转而问道：“那是谁？”
“我邻居。”
“……？邻居？陪你来？”
“嗯。”小姑娘点头，“今天我雇来当保镖的。”
闻及此，条野采菊下意识挑了挑眉。
他们没有针对这个问题商量过答案，但是给出的说法倒是不谋而合。
“雇来的保镖？”中原中也笑了一下，他头一次见到来港口黑手党还临时专门雇个保镖来的，更不用说这个保镖看起来——不是他轻视条野采菊，他是真心认为带一个所谓的保镖来港口黑手党意义不大。
他开玩笑道：“怎么不多雇几个？”
“一个就够了。”安井七央说，“我也不是看重他打架的能力，只是出了事他喊警察很快。”
“……”
条野采菊噗嗤笑了一声，像是沉静的空气里冒出一颗肥皂泡，不过刚飘起就碎了。
旁边的黑手党大哥瞧着他，喉间溢出一声疑问。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他唇角挂着微笑，阳光晒在身侧，白发垂落的阴影映在颊边，“今天得到的工资挺丰厚的。”
****
安井七央跟着中原中也进入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路过条野采菊时，安井七央招招手低声喊了一句“条野先生”，条野采菊就跟着她进入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白发军官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是以这样的方式，就和黑发的俄罗斯青年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拷进军警基地的理由与自己无关一样。
安井七央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尽管从外部看，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已经足够突出，它拥有足以睥睨周围一众建筑的高度，阳光照耀下玻璃窗折射出七彩的棱光亮得刺眼。但是真正看见内部的井井有条和层层分明，还是忍不住想感慨一句——
好高级好有钱。
路过的一众员工见到走在前面的橙发青年，都会低头弯腰喊一句：“中原干部。”
他们坐着直达电梯，飞速上升。
安井七央以为他们要去见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说首领就是森鸥外，还强调了是个变态，但中原中也表示他需要先通知首领，所以他们就被安排到了休息室等待。
和条野采菊相视而坐，安井七央按了按柔软的沙发：“条野先生，不是我说，你们那看起来没有他们港口黑手党豪华。”
条野采菊怀疑她一早就想这么说，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点头，轻飘飘地就赞同了：“那倒是。”
安井七央摇晃着两条腿，鞋跟时不时碰到沙发，她转动着脖颈无死角地环顾了一圈休息室，又好奇地跑到窗边。
“这是多少层？”她的声音被风吹散了些。
“二十二层吧。”
“我还没怎么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往外看呢。”
往前看，往远处看，半个横滨映入眼底，往下看，往近处看，最靠近地面的人缩小成一个黑色的小圆点。
她扶着窗户回头，“条野先生，你不来看看吗？”
条野采菊一愣，“我吗？”
说实话，他很少会遇见有人问他这种问题。他和「猎犬」在一起时间的居多，末广铁肠话少，而福地樱痴和大仓烨子会问他听到了什么。
偶尔碰见会问他“要看看吗”，大概也是街口兼职发传单的高中生，或者路边招揽客人的迎宾人员，而不是在距离地面二十二层高的楼栋里，昨天刚成为邻居的小姑娘站在窗边问他要不要看风景。
“对啊。”安井七央的声音还是向里的，那就还是面朝他的。
条野采菊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兴趣，安井小姐。”
“好吧。”
安井七央瞪了瞪眼睛，抿着嘴巴，扭过头去。
她伸手向外晃了晃，感受着手里若有若无地握住的空气团，也不怕一不小心就翻下去。
敲门声来得很快，进入的是一位黑手党大哥，声称要带他们去见首领。
跟随着黑手党穿梭在港口黑手党的二十二层，安井七央原本在前走着，想到了什么突然放慢速度和条野采菊并排。
条野采菊听得清清楚楚。
旋即，安井七央扯了扯他的袖口，努力压低声音，但又怕条野采菊听不清：“条野先生。”
“嗯？”
“你现在和他们保持联络吗？我是说……末广先生？或者烨子小姐？”
从进入港口黑手党的领地周围到现在，她就在尽可能地避免提及“军警”、“基地”或者“上士”这类词语，像是知道它们不适合出现港口黑手党相关的场景里。
“嗯。”他说，然后反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收到消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可能是个变态。”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哑哑的，和刚刚趴在窗口前哇呜喊叫的清亮截然不同，“我们得多注意点。”
“好。”
他们又乘坐了电梯，一路上升到最高层，视野一亮一暗，像是穿过隧道的火车。
“两位，往前走就行。”
陪伴他们的黑手党大哥不再领路，安井七央踩着暗红色地毯的边沿，往前只看见空荡荡一条长廊，尽头是拐角。
“转弯吗？”
“嗯。”
黑手党大哥已经乘着电梯往下。
安井七央和条野采菊一前一后地走着，璀璨的阳光灌满了长廊，但是寂静的隐约能听到回声。
即将拐过弯时，她突然抓住了白发青年的手腕，条野采菊和她一起停在原地，“条野先生，凭你的直觉，我们拐过去不会遇到什么机关吧？”
她虽这么说，但是心跳听起来一路都是平稳的。
不像是出于担心害怕，倒像是好奇，或者说……异想天开？
条野采菊少见的没回答，而是打太极：“如果我说会，会怎么样？”
“我先偷偷瞧一眼。”
她往前探出一颗脑袋，抓着条野采菊手腕的那只手无意识收紧了力道。
“啊。”她吐出一口气，“是中原先生。”
“……”
转角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关闭着的大门，两边贴着墙各站着一位港口黑手党，再往前一点，靠着走廊一侧的窗户边，站着的就是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先生随意倚着墙壁，左手腕垂落在腰侧，右手腕弯曲着搭着窗台，阳光从他的肩膀处裁开，阴影一分为二。
他站在那里，目光落向的大多是朝拐角，明显是等待着安井七央。
粗略算了算时间，中原中也想着她应该快到了。
他移动视线，扫过横滨青蓝色的天空，再度收回视线，却意外发现从拐角处，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安井七央的眼睛。
中原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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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诡异地从墙角边露出一颗脑袋。
但当安井七央又缩回去, 和条野采菊一起走过来时，他明不明白就已经不重要了。
安井七央早早松开了抓着条野采菊的那只手，她走着走着, 到离中原中也只有一段短暂的距离，往前跨了一大步, 跳跃着站在他面前, “嘿, 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犹豫了半秒, 不确定地接话，“嘿？”
安井七央指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你们Boss在里面吗？”
两块门板组成的大门是深棕色的, 所占面积也比一般房间的门要宽大一些，是适合双手推开的门。
“嗯。”中原中也说着, 越过安井七央望向条野采菊, “但是他不能进去。”
安井七央扭头，条野采菊顺势低眸, 似乎视线碰到了一起。
“条野先生不可以吗？”
“是的。你说只是保镖吧……他和那些事情无关。”
“……”其实倒也不算完全无关，条野采菊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书」。
安井七央转身，挤眉弄眼的试图和条野采菊进行眼神交流，但是条野采菊不为所动。
她不自觉地皱眉, 心说条野上士平时不睁眼就算了，这种需要眼神交流的时刻怎么也不睁。
中原中也看着她犹豫着不做决定, 以为她是忧虑，好心补充道：“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末了, 又迟缓地加了一句：“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但实际上, 安井七央只是单纯想问问条野采菊的态度而已。
好在白发军官适时表明态度：“没关系的, 去吧，安井小姐。”
“那我进去啦，条野先生。”
“嗯。”
安井七央想了想，又说：“以防万一，我每隔五分钟给你发个消息吧，你要是过了五分钟没收到，记得替我报警啊。”
中原中也：“……”
条野采菊：“……”
尽管完全可以听见隔墙的声音——比如他刚刚就听见了墙的另一边，男人笑着说了一声来了——但条野采菊还是应道：“好。”
刚往前走了两步，安井七央定住，猛然回头：“条野先生，我们还没联系方式，快快快，给我留一个。”
望着安井七央焦急忙慌摸出手机的动作，又瞅瞅条野采菊悠然自得存下号码的神态，再到最后白发青年留在门外而黑发小姑娘往前要独自跨过门框，中原中也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家长送孩子上学到了校门口分别的场面。
……不得不说，是真的有几分异曲同工。
中原中也没直接告诉她，但安井七央已经猜测到了门后面的空间是首领办公室。
门被两边的守卫推开，亮光从罅隙涌入，小姑娘惊异于室内的昏暗。
等到门再被守卫用力合上，四周的光线更暗了。
安井七央恍惚间以为现在是走在什么夜晚没有人造灯光的乡间小路，只有一顶朦朦胧胧的灯亮着，正好能对应到黑幕中央高悬的月亮，落下皎洁的光。
虽然光线不好，但不难看出这间办公室占有的空间很大。因为没堆放什么物品，一眼扫过去格外空旷。
前方有张书桌，书桌后面坐着个男人，上身是黑衣服。
中原中也走着走着刹住了脚步，安井七央就跟着他一起停。
“Boss，人来了。”
她抬头，望着弯腰鞠躬的橙发青年，额前的几缕头发在半空轻悠悠地晃着。
“辛苦了，中也君。”男人说话的嗓音含着不明不白的笑。
他们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不长是说安井七央能看见他的动作，他伸手要去拿什么，不短是说她看不清他的五官，阴影贪恋地留在他的面部不能完全撤离，那张脸在她的脑海里根本不清晰。
“嘭——”
唯一朦朦胧胧亮着的那盏灯也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成片从外界渗透而来的光芒。
房间左侧一整片的黑色幕布接连升起，露出被完全遮挡的透明玻璃，玻璃之外，就是横滨蓝白交织的天空。
他们在港口黑手党的顶楼，距离地面的高度能比过一座小山。
安井七央往左边看，能看见的只有蓝色，又因为布满了飘散的云朵整体偏白。即使是玻璃窗的最下方，也看不到一星半点与地面相接的建筑。
呼啸而过的刹那，她几乎快要忘记现在脚下踩着的地板还是从地面搭建起来的，而是想着自己或许在哪座漂浮的岛屿，不用抬头就能看见纯粹的天空。
数不清的光线照亮了宽敞的办公室，安井七央彻底看清了屋内的摆设，以及港口黑手党首领先生的长相。
黑色的头发又直又顺，长度勉强和下巴持同一水平线，额前还留着几缕。安井七央稍微想象过黑手党老大的发型，她想的是飞机头或者大背头，但森鸥外一样都不沾，他的发型瞧起来很随意，略微有几分凌乱，不知道是早上上班前忘梳头了还是原本就这样。
掌控着港口黑手党最高权力的首领现在就坐在她面前，他微微笑着，而安井七央认为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有点像费奥多尔，浓稠的紫红色，像葡萄酒，像旋转的星系。
“你就是安井七央？”
“嗯。”
他站起来了，从书桌后方绕到前方，“也是中也君说的「书」？”
尾音疑惑地上挑。
小姑娘想是不是他们组织的最高领导者都会喜欢在温和外表吐露出的亲切话语里藏着点嘟嘟逼人的冷意，种田山头火也是这样。
“是的。”
“怎么证明呢？”
“证明？”安井七央顿了顿，“或许……你也想想看看我创建的群聊？”
森鸥外：“？”
森鸥外：“那是什么？”
中原中也及时补充：“一个包含了武装侦探社和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聊天群。”
安井七央连连点头，表示道：“勉强能算是费佳和武装侦探社承认我是「书」的标志吧。”
森鸥外：“……”
“不。”他摇了摇头，负手走到落地窗前，几乎平行的两道视线一路黏着他的轨迹移动。站定后，森鸥外别过脸，明媚阳光照耀下，他的眸色浅了几分，但下巴的胡茬也紧跟着现了出来，“我是说，证明你拥有「书」的能力。”
安井七央没有即刻回答。
她偏了偏视线，假装不经意地掠过什么，实际上只是在和MK-777悄悄说：[他们总是执着于这点。]
[毕竟我们就是以这点出名的。]MK-777说，[执着也是正常的。]
古往今来，数不尽的人向往那则传说，他们渴望「书」的能力，渴望实现愿望。
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但偏偏他们目前还没能拥有那样掌握一切的能力。
“比如？”安井七央反问，眯起眼睛微笑的姿态令MK-777想到了前天在军警基地里，她后来谈话就是这样的气场，似乎是打开了什么阀门，“先生，明明你心里是相信我是「书」的吧？”
她眼睛里的琥珀色太过耀眼，森鸥外嘴角的笑容刚消失不到半分钟，只是盯着小姑娘看，唇角的弧度又再度扬起。
“我们似乎没有想到一处去，小姐，实际上，我只是想验证一点而已。”他眼底波光流转，缓缓开口，“你的号码是？”
“……啊？”安井七央一愣，随即她想起了什么，“天啦！我忘给条野先生发消息了！”
中原中也：“……”
森鸥外：“……？”
****
港口黑手党的顶楼往下的某一层。
樋口一叶快步走到一扇门边，抬手，咚咚咚，连敲三声。
“芥川前辈。”她推门的手法很干脆，“Boss急召您前往会议室。”
“？”芥川龙之介一脸疑惑，他瞧了眼时间，离晨间的会议结束只过去了堪堪一个小时。
难道又发现了什么线索？亦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低头瞧了眼摊在书桌上的笔迹，双手一合，淡淡开口：“在下知道了。”
他毫不耽搁地起身离开座位，走出办公室，樋口一叶侧身守在门边没有退下。
芥川龙之介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到不对，回头，见扎着丸子头的手下也往前走了两步。
他皱眉：“樋口，你……”
“芥川前辈。”樋口一叶低着头，“Boss召了属下一起去。”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根本就没能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但是樋口一叶绝不会在这方面撒谎。
“好吧。”
他们一前一后往会议室走去，电梯门前和踌躇不安的立原道造碰了面。
“芥川先生、樋口小姐。”眼见樋口一叶按下电梯键，他不免猜测：“你们也是被Boss喊去的吗？”
“是的。”樋口一叶惊讶地反问，“你也是吗？”
立原道造沉重地点了点头。
“银呢？”芥川龙之介问。
“银？……银没有，传话的人只喊了我。”
樋口一叶原本就想不通，现在就更想不通了：“这是怎么回事？”
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兜：“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从双人成行变成了三人结伴，齐步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
谈话的地点从首领办公室转到了会议室，条野采菊也自然而然地从首领办公室的门口转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从首领办公室走出来时，黑发小姑娘急急忙忙地就跑向他：“条野先生，我刚刚差点忘了给你发消息。”
“没关系。”条野采菊温温静静地笑着，“我想也是你忘了。”
他仍然不被允许进入会议室，条野采菊不申辩，安井七央想了想，选择暂时陪他一起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