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格达。”余清韵第一次直呼向导全名,而不是客气地喊声“叔”。
“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聊聊。”
桑格达根本不敢看向这次的大客户。
在接下这笔大单子之前,桑格达想的很美。
城市里的人嘛,不管是来找什么东西的,肯定忍受不了高原海拔的缺氧,身子娇气金贵得很。
他接下了这单就是想着随便敷衍一下,带着他们走上几天,这群人的身子肯定受不住了。
正好,又有几个年轻人找上门,不接白不接,还能顺便再多赚一点钱。
因着这样的念头,桑格达无视了李仁贵所说的要去的地方危险万分,想清楚再接单的话。
但是这个念头在车站接到余清韵等人以后就被推翻了。
这一行三人的面容表情内敛沉静,穿着冲锋衣,为首的墨发女人一转头,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眸就穿过了重重了人潮缝隙,跟他的眼睛对上。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如同雪原上成群结队的狼群盯着猎物般的眼神。漠然,沉着,好似猎物怎么挣扎都逃不出狼群的包围。
陌生的是这样的眼神是一个人类的眼神。
这三个人不好惹,桑格达瞬间在心底里做出评价。
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那个女人径直朝着他而来,领着身后的两人,阴影落在桑格达头顶上。
女人朝着桑格达伸出了手,散发友好信息:“是桑格达吗?”
桑格达“咕嘟”一声,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现在,在同一天里,他第二次咽口水。
余清韵说完这句话后,朝着门口的五个人歉意地说:“抱歉。能回避一下吗?”
她这个架势明显就是想要向导只带队他们三人。
“你们是要去哪里吗?”刘强忍不住说,“我们其实可以一起的。”
余清韵没有回话,只是摇头。
“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张子华忍不住说道,“不管怎么说,桑格达大叔也是接了我们这一单的。”
其实余清韵老早就跟桑格达在手机上说过只接待他们三人,毕竟这次是要寻找风霁月肢体,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她没想到桑格达没把这话当回事,又偷偷接了一单。
接他们单子,背信弃义的是桑格达,关她余清韵什么事?
眼下这么令人尴尬的局面也是他一手造成,咎由自取。
跳出来不分清青红皂白指责她的这群人也有问题。
她都没明说自己要干什么,这群人就来事了。
余清韵没有把这些难听的话说出来。
桑格达还需要面子,她并不想把事情做绝。
“叔,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开吧?”刘强说。
桑格达低垂着头,再三犹豫之下还是转身背对了门口的五人,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定。
“你!”张子华气极了,上前一步。
这一个动作刚动,就见余清韵身边的两人也都上前。
“我们还是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黎雪义说,“吴燕还没适应,现在有点头疼。”
她和吴燕是队伍里唯二的两个女生,吴燕刚来这里,队伍里就她出现了高原反应。
五人只好先离开。
余清韵和桑格达在屋子里谈了许久,再出房门的时候,外面的五个人只剩下了三个男生。
张子华上前:“桑格达大叔,你可是收了我们定金的。”
桑格达橘红色的脸皱成了一朵大菊花,对着位子自己身边的三个男生说:“这样吧。钱我退还给你们。这几天你们自己……”
接下来的话余清韵没有在听,而是带着周力和思源去桑格达所说的西边那间屋子。
刚才她在屋子里跟桑格达已经达成了协议,桑格达不想放弃余清韵的单子,无他,余清韵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加上他确实也是先接了余清韵的单子,自己理亏。
桑格达只能把钱退还给这五个人,不会给他们做向导,不过作为补偿,这五个人要是还想着留下来,桑格达可以把东边的两间房给他们免费住几天,他们自己在这里玩,出了事怪不到桑格达身上。
余清韵带着快走到西边屋子的时候似有所感,扭头看了看身后,远处的屋子旁边放着三个巨大的笼子,笼子里各关着一只灰黑色鬓毛拉长,宛若雄狮的巨型动物。
那是桑格达养的藏獒们。
藏獒们在看着余清韵三人。
余清韵转身,带着周力和思源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门,遮挡住身后巨型藏獒们的目光。
或许今晚能过得安稳些。
这边余清韵的事情搞定以后,没有向导引导的刘强三人各怀心思地回到了东边的屋子。
屋子里有两个小单间,三个男生一间,两个女生一间。
吴燕实在不舒服,所以黎雪义刚才扶着吴燕先进屋休息了。
刘强三人先回了男生的小单间。
刘强,也就是之前在列车餐车买东西吃的男生。
坐在床沿边,拿着床上的相机,说:“桑格达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没有向导,我们还要继续寻找野人吗?”
刘强五人是一群大学时期就在一起玩耍的志同道合的五人。
他们酷爱用相机记录生活中的事,毕业的时候还一起拍了毕业旅行。
毕业后,因为专业对口,五人都从事了有关摄影,视频的行业。
前不久的野人新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五人商量了一下,发现都对野人挺感兴趣的,所以决定一起来嘎拉贡八寻找野人的踪迹。
最好能拍到真实的野人。
没曾想,刚来到这里,吴燕就受不了高原反应,有了头昏,呕吐等症状。
刘强几人劝吴燕先下高原,去到下面县里的医院呆着,毕竟高原反应严重的话甚至能要人性命。
可是吴燕坚持着一定要跟随他们。
现在好了,待不到一天,向导也也约不到了。
没了向导的带领,刘强几人在雪原高山的环境下要是遇到突发状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意味着即使他们仍然留在这里,也不能离开向导房屋太远,因为雪原上成群结队的野兽们能随时要了他们的命。
张子华和谷川金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张子华说:“跑了这么远的路,至少也要拍点其他东西再走也好。不一定非要野人。远远地拍下狼群,熊,途经的牧民。”
刘强叹了口气,手指在相机黑色的材质上摩擦着,没有正面回应张子华:“我们还是先借桑格达大叔的车,把吴燕送到县里的医院吧。”
“那你打算在医院里等着吴燕打完点滴以后就直接回去了吗?”张子华说。
刘强沉默不语,默认了张子华的话。
“行。既然这样,那你和吴燕走吧。我要留下来继续拍摄。”张子华说。
他又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谷川金:“你呢?你怎么想的?”
谷川金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觉得强子说的对。坐了这么久的车,至少也要拍点什么东西再回去。”
刘强站起身:“我去找吴燕和黎雪义,告诉他们向导的事。”
他站起身来,掀开厚重的门帘,离开这个小单间。
最后结果出来了,黎雪义也坚持要留下来。
那么留下来的就只剩张子华,谷川金和黎雪义两男一女了。
刘强去问桑格达借车,张子华跟着他们去县里,负责把桑格达的车开回来。
车子启动的引擎声惊动了屋内的余清韵。
余清韵推开门就看到刘强,张子华还有吴燕要坐车离开这里。
桑格达跟余清韵介绍了一下原因。
现在已经是斜阳晚照,日落山头。
昏黄色的余晖落在女人的眉眼之间。
雪原上的烈烈寒风吹得她一直苍白的脸起了红晕。
余清韵眯起眼睛,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眼睛上刺目的光,望着前面不远处的车子,说:“我也要去县里。”
桑格达不解:“怎么了?”
他有点担心余清韵又想反悔,不让他当向导了。
余清韵说:“去县里买点生活用品。”
就这样,余清韵带着周力和思源上了车,坐在后座。
刘强开车,张子华坐在副驾驶上,吴燕身子不舒服,跟着余清韵三人坐在后面。
车轮在雪原的土地上开动,飞溅起不少的尘土和枯败的杂草。
桑格达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离开,旁边想起藏獒警告地低吼。
桑格达转身扭头,就看见谷川金蹲在铁质笼子的旁边,拿着一个相机,左右拍摄。
“哎哟,这位小兄弟,你可别离我这个藏獒太近了,它们可都是咬死过野狼的!”桑格达赶紧上前把谷川金拉到一边。
这三只巨型藏獒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和木仓一样,都是他在雪原里的倚仗。
要不是怕藏獒把客人咬死,桑格达才不会把自己的宝贝藏獒们关起来。
谷川金结束录制,看向藏獒们的眼神里有惊奇,也有恐惧:“不好意思啊,就是见你家的藏獒实在过于巨大和凶狠,忍不住想录个视频记录一下。”
“呜吼”
最中间里的一只藏獒终于开口冲着谷川金咆哮,张开獠牙大口。
谷川金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跟着桑格达远离了藏獒:“真够凶的。”
余清韵的生活用品早就买好了放在包里。
她去县上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买什么生活用品,而是为了跟着吴燕去医院,寻找桑格达口中那位重病住院的母亲。
经过上次荆难洞窟之行,余清韵对向导,还有不熟悉的旅人都抱有高度的警惕。
荆南洞窟的肢体拿到以后,山崩了。说明风霁月的尸体被人拿到以后就会发生异象。
目前嘎拉贡八除了那个不知名的野人怪事以外,没有什么称得上是异象的报道新闻。
这说明风霁月的人还没有拿到肢体。
风霁月目前有可能潜伏在附近。有可能前进于她一步,在了雪原高山的深处。也有可能落后于她一步,还在前往嘎拉贡八的路上。
不管怎么说,余清韵必须要弄清楚那位名叫桑格达的向导是否撒谎。
嘎拉贡八的依奇嘎布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地只有一家医院。
张子华面色不虞地问余清韵要在哪里下车,余清韵说跟他们一起去医院。
虽然不知道余清韵去怎么突然改目标,但是张子华几人也懒得问。
下车到了医院,张子华几人先去了急诊室,余清韵则是去了前台,报了桑格达的名字的电话号码,说是朋友探望,让值班的医护人员查了一下他母亲的病房。
真的有病房记录。
医护人员报了房间号,余清韵几人坐上了电梯去查看。
最后隔着病房的小玻璃门,余清韵看到了桑格达的老母亲,确实很虚弱,躺在床上休息。
桑格达没骗人。
余清韵松了口气,暂时放心了。
余清韵之后又回到车里,等着张子华过来拿车。
刘强和吴燕留在了医院里,准备要离开西藏了。
就这样,余清韵三人跟张子华在晚上九点回到了桑格达的家里。
汽车停靠在旁边,藏獒的叫声响起,那几栋挨在一起的小平房门前都有着小灯。
只有两个小平房前亮了灯。
一个是桑格达的屋子,一个是张子华等人的屋子。
余清韵的屋子没人,所以没有亮灯。
桑格达听见声响,打开自己的房门,手上还拿着木仓,很谨慎地左顾右盼,然后说:“天黑了就早点睡。晚上不安全。”
余清韵几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余清韵睡不着,她想着白天里所有的事情,思考着每一个人扮演的角色,还有第二天白天的计划。
想了一会儿,她又拿出手机查看消息,新闻,还有嘎拉贡八的资料。
半夜三更,狼群的呼嚎声响起,距离他们很远。
加上嘎拉贡八的屋子其实也跟着十几户人家组成一个小村子,每家每户都有藏獒和木仓,聪明的狼群一般都不会选择来到这里觅食。
余清韵以为今晚会平安度过,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屋子外面先是响起藏獒们的吼叫声,随后便是一声奇怪的尖叫。
这声尖叫很短促,又很尖细,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
骨头和□□的撕咬声伴随着铁质笼子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
周力首先得了余清韵的意思,第一个打开房门出去,其次是余清韵,最后是思源。
半夜里每个人都在昏昏沉沉的睡眠里,一时间被叫醒也动作迟缓,所以余清韵三人的动作是最快的。
他们一出来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灰色身影跑入房屋身后,没入月色中。
三个用来关押巨型藏獒的铁质笼子都有移动的痕迹,笼子里的藏獒们不停吼叫,冲撞着笼子。
笼子或许就是被藏獒撞得移动起来的。
余清韵没来得及追上那道古怪的灰色身影,而是面色严肃的看向三个铁质笼子中最中间的那个笼子。
那个笼子倾倒在地上的,笼子门口大开。
三只藏獒中,有一只藏獒跑出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桑格达穿好衣服,拿着□□打开房门。
他也看到了空荡荡的笼子,愣住了:“怎么回事?”
张子华,谷川金,还有黎雪义出了房门,周围也有几个附近的邻居过来查看。
谷川金说:“我刚才听到这藏獒一直在叫,前面还叫得跟个人似的,敢情它大半夜‘越狱’?”
普通人的耳朵能听到的声音细节不多。
他们只听到了疑似藏獒或者是人类的叫声,接着就是许多只藏獒不停的吼叫。
但是余清韵听清了,那一声声藏獒的嘶吼中,夹杂着人类的尖叫和肉骨的撕裂声。
而且她出门时见到灰色身体拿着一根长长的,花白的东西。
灰色身影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跑了。
藏獒不可能是那样类人的巨大身影。
奇怪的灰色巨大身影,消失的藏獒。
藏獒也不可能是那个被带走的东西,因为余清韵回想了一下,那个身影上的一点肉色和血色,分明是一条残破的人手臂。
人手臂?
有人被灰色身影给杀了,藏獒去追。
余清韵转身看着张子华,谷川金,黎雪义,还有桑格达。
雪原上的月圆且大,孤月挂空,衬得余清韵的身子单薄极了。
她的眼皮垂下,在眼窝打下一弯阴影。
对面是四个面色略有不同,但都包含了恐惧的面庞。
余清韵在想,那个死去的人是谁。
又是谁混入了他们当中。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高原雪山上的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日子。
政府从前几年开始就有大力扶贫,专门把生活在高原雪山山区上的人们迁移到下面的县乡城镇上。
但是这个东西有许多要操作的地方,所以手续繁忙,这几年正在陆陆续续把人们迁移出去。
村子里的人一户接一户的来到下面,现在村子里还有两三户人家手续还在办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新年他和他母亲就会在新家里过年了。
雪原上的夜色不是如墨般浓稠漆黑的颜色,而是像一股泛着深蓝色的光滑丝绸缎带。
这不是极光,因为嘎拉贡八的地理位置并不允许出现极光。
这只是单纯的夜色不够黑。
不够黑的夜色往往不能完全遮盖住夜色下的一切行为,以前村子里人多的时候,晚上还是能够出门的,但也仅限于在村子里活动。
他见过狼群夜晚在远处觅食,巨大的棕熊在雪原动物的遗体里埋头,大快朵颐。
小平房门前各都有一个灯,现在这束光线在头顶上打下。
桑格达的脸暴露在灯光中,独属于藏区原住民的长相,轮廓有点深邃,脸颊下有着两团阴影。
毛皮大衣紧紧裹住这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旷野的风穿过稀稀落落的杂草,越过裸露在空气中的岩石,带来似人非人的“呜呜”声,同时也带来了那股新鲜的腥味。
这里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
腥味浓重,桑格达双手把持着自己的□□,用力攥紧,红色的手掌被抓得发白。
“都进屋别出来!”桑格达大吼。
这个情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或许是村子里的人渐渐少了,没了人气,那些野兽开始敢在夜晚对他们发起进攻了。
张子华,谷川金和黎雪义却是先把相机拿出来,直接对着四周录了一遍。
“我说,都进屋关门去,不要命了吗?”桑格达紧张地环顾四周,没有对张子华几人客气。
张子华几人被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关上了门,进入屋内。
他们当然也害怕了,但是现在出事的又不是他们,再说了,他们这是都没碰上那个野兽吗?
三人害怕之中也含着兴奋。
三人进屋以后,桑格达看了一眼直接站在空荡荡的笼子旁边的余清韵三人,没有说话。
这三人必定是有实力的,并不需要他来提醒。
村子里几个听到动静的男子都拿着□□出来,上前跟桑格达用当地的藏语说话交流。
余清韵反正也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索性在他们交谈的期间在周围查看现场。
她打开了特制的强光手电筒,调节成聚光模式,然后照射在地上。
强烈的光束让两个笼子里仍然存活的藏獒们又是一阵嚎叫。
桑格达跟其他村民聊完,村民拿着自己的□□离开了。
桑格达上来呵斥藏獒。
藏獒们吼了几声就不再叫唤,只是在余清韵靠近它们的时候低声警告。
余清韵看着地上的东西。
这里是居住地,地上更多的是泥土,然后才是野草。
这是雪原地带,泥土更多的呈现黑褐色。
余清韵脚下的这片土在反光。
这说明着土地上还有着液体。
余清韵蹲下身子,用手在泥土上轻轻划过,带起一点土壤。
除碰到泥土上的手只感觉到一阵冰冷湿滑。
手掌翻开向上,是红色的血液。
“这会不会是我家藏獒的血?”桑格达也跟着蹲下来,看着余清韵的手掌,脸上满是肉疼。
培养一只藏獒的成本也是很大的。
余清韵抿起嘴巴,没有直接告诉他这可能是人类的血液。
地上偶有野草冒出,想要找到藏獒掉落在地上的毛发极其困难。
余清韵转而观察起这个空荡荡的,倾倒在地上的笼子。
她需要判断这只消失的藏獒是自己撞开笼子逃出去的,还是从外面被什么东西掰弯铁笼,然后弄出去的。
这个很关键。
如果是自己撞笼子逃出去的,说明夜晚那个白色身影的目标不是藏獒,而是那个不知姓名的人。
如果是从外面被东西掰弯铁笼,那白色身影的目标应该就是藏獒了。
余清韵去看笼子。
这个笼子看来并不经常关着藏獒,里面的毛发并不是很多,从漆黑一体,反光的材质上看,还是新打造的。
应该是桑格达担心藏獒伤到客人,所以弄出的笼子。
笼子有一根根铁棍竖周围,现在这些个铁棍里有部分向外凸起。
余清韵并没有看到铁棍上出现不正常的弯曲。
应该是藏獒自己撞出去。
这么说,那个白色身影的目标直指人类了。
如果是这样,余清韵就要考虑这个白色身影是邪祟还是风霁月的搞的鬼了。
有人悄无声息的死亡被替换。
这看起来并不像风霁月的手笔。
至少余清韵觉得,以风霁月的脑子,如果他要替换的话,肯定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住他们。
这么说来,就是拿到白色身影了。
有意思的是,西藏野人据传闻也是白色的皮毛。
余清韵带着周力和思源回屋睡觉了。
桑格达则是在外面见到所有人都回屋睡觉以后,把还被关在笼子里的两个藏獒放了出来。
两只巨型藏獒鬓发蓬松,像两头公狮子在周围嗅着气味打转。
桑格达拿着枪,站在笼子周围,望着四周。
他打算今晚不睡了,就守在外面,保证大家的安全。
余清韵回到房间里以后,周力和思源变成了皮纸人形态,一个守在窗户边,一个守在后门。
余清韵则是躺在床上,进入【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
她需要听听张子华那几人在屋子里什么反应。
耳边传来许多声音。
“哒哒哒”
这是桑格达在外面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所有细微的声音,藏獒鼻子吸气的声音,雪原夜晚的风声,包裹张子华几人屋子里的声音都被余清韵听的一清二楚。
通过这些声音,立体的场景在余清韵脑海中构建。
她首先听到了背包拉链被打开的声音,似乎是在拿或者是放什么东西。
应该是他们在把自己的相机收起来。
随后是交谈声。
“刚才的事情太有意思了,我都觉得能做个西藏探险短片了!”这是张子华的声音。
“对,”古川金说,“可惜桑格达大叔不让我们再多拍一点。看他刚才怒瞪我们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拿枪指着我们了。”
“确实可惜了……”张子华都被古川金说得郁闷了,“算了,明早我们再去外面逛逛,争取拍到其他野兽。”
他们这几句话算是聊完了,剩下就是一些动作带来的声响,余清韵听着声音猜不到他们在做什么了。
黎雪义那边也有人交谈。
她似乎在跟人打电话。
“吴燕我跟你说,今晚真的好惊险!桑格达大叔笼子里的藏獒居然少了一只,好像是被雪原上的野兽给吃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余清韵听不太清楚,似乎在问李雪义有没有出事。
黎雪义的回答也证实了余清韵的猜测。
“别担心。我没事,我都没敢出房门,刚才只拿着相机在屋子里头往外拍一下而已。”
“倒是张子华和古川金两个,就差没拿着相机冲到那个笼子边上去了。真不要命,然后被桑格达大叔吼回房子里了……”
一切正常,至少余清韵找不出这三人有谁被替换了。
但是在这里,正常就是反常。
除了李雪义跟人打电话这是余清韵猜不到的以外,张子华和古川金的对话是余清韵预料得到的。
这天夜里的后半段再无事发生,余清韵开始重新入眠。
雪原的天亮的很快,阳光照在雪原上,给小平房镀上一层光晕时,守了一整晚的桑格达回房休息了。
余清韵见他疲惫,暂且不提现在出发的事情。
她在自己房间里拿出白面皮影小人之前给的小纸条,又拿出国家地图,对照着痕迹,锁定方向。
到了下午三点时,桑格达才睡醒。
他在屋子里头弄食物吃,招呼了余清韵:“吃不吃?”
是糌粑和酥油茶。
余清韵摆手说不用。
她不敢吃其他人的食物,只敢吃自己带来的压缩罐头和压缩饼干。
见到她不吃,桑格达又去找张子华几人。
结果过去敲了门,三个人都不在屋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可能又去拍什么东西了,”桑格达说,“希望仁慈的雪原不让他们遭遇不幸。”
余清韵等着桑格达吃过东西以后,拿出地图,给他勾勒了他们即将要去的方向。
是西北方,噶拉贡八雪原雪山的深处。
“可以,那你想走到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好准备我需要的东西。”向导说。
余清韵为了安全一点,斟酌着开口:“我们需要尽可能的降低风险。”
“你们这里天黑得很晚,晚上八九点才会天黑。我们暂时先开着你的车子一路前行,如果天黑了,就地扎营。中途出事需要弃车,那就弃车。等平安回来以后我会支付你的损失。”
“你还没说要去多久呢。”桑格达说。
“因为我还没有确定要多久才能找到,”余清韵想了想,“这样吧。你先带个半个月够的干粮。”
桑格达说好。
桑格达看了看两只趴在笼子里的巨型藏獒,想起了什么,说:“我能带上我的狗吗?”
他莫名觉得自己的两只藏獒对余清韵三人够不成什么威胁。
余清韵对此欣然同意:“当然,或许它们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能帮我们一把。”
害怕和兴奋不断在脑海里交织着。
理智告诉她,雪原上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是很危险,甚至于自己也有概率会被野兽袭击。
冲动却告诉她,这个主题绝妙,而且西藏,雪原,消失的藏獒,野兽。
谁的心里没有对西藏的向往呢?
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即使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这片高原,她仍然选择留了下来。
刚刚被桑格达大叔吼回了房间,她没有半点恼怒,脑子里那股兴奋劲让她忍不住打给了还在底下县城医院里的吴燕。
手机屏幕那头的吴燕明显脸色好了不少,虽然还有些憔悴,但是眼底下的那圈青乌淡化了不少,精气神回来了。
她应该是半躺在病床上的,后背还靠着抱枕,医院的白炽灯将她秀美苍白的脸照亮。
吴燕的皮肤一直白透细腻,即使最近来到了西藏,紫外线强烈,她黑了一点,也比正常人都要白一些。
此时是深夜,黎雪义的视频通话被接通,看到吴燕脸庞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这个时间上的不妥。
“抱歉燕子,我忘记你这个点还在睡觉了。还困吗?如果还想继续睡那就先不说了。”黎雪义有些愧疚这么晚打扰人家,而且人家还是秒接视频通话的。
“没事,”吴燕笑着说,“身子有些不舒服,白天的时候已经睡够了,所以现在睡不着,接到了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