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邪神—— by域煊
域煊  发于:2023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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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要怎么瞒住官府那边的人……”
“要我说,过几天赶紧找个借口回乡下避一避风头。这几天季府恐怕不太平了!我可不想跟着老爷夫人一起送死!”
“说的有道理。”
“别说了,官府那几个人刚刚离开大厅。咱们抓紧机会赶紧运走,待会处理一下这几个箱子。”
“这周府的表小姐也真是晦气。非要给季少爷设套,来个真假新娘。现在好了,三个人连马一起沉了。”
余清韵和莫立鹤就静静地缩在原来躲藏的箱子里,听着外面几个邪祟的交谈声。
外面几位仆人的交谈声参杂着脚步声,脚步声在他们这几个箱子周围徘徊,却迟迟没有停下脚步,就像是在故意说给谁听一样。
时间倒转回仆人快要进入屋内时。
余清韵和莫立鹤直接顾不上这两个尸变的新郎新娘,一人抱着铜镜,手握匕首。一人拿着圆盘。双双闪身进入箱子里,快速把箱子板往上一盖。莫立鹤还担心箱子会被这两个死尸攻击,把好几张余清韵看不懂,但是每一个都长得不一样的符箓贴在箱子内壁。
余清韵猜测这些符箓有些是加固箱子的,有些是不让箱子板被掀开的。
两人进入箱子的几秒后,木门被打开的“咿呀呀呀”声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个仆人的交谈声。
但是被余清韵和莫立鹤晾在外面的尸变的新郎新娘不知为何没了声响,仿佛消失了一般。
缩在箱子里的余清韵和莫立鹤对此并没有太多的关心和疑虑,这两个死尸可能被赶来的仆人给收拾了,也可能有一点神志,同样躲进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箱子里。总之两个死尸的消失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现下他们最担心的还是箱子外面几个仆人交谈声中透露出的信息。
新郎和新娘的死居然是被季府的老爷和夫人沉塘而死的,而且这件事跟周府上那位妄图替换真新娘的表小姐有一定的关系。
被运来的箱子有四个。
一个是新郎的尸体,一个是新娘的尸体,一个是迎亲队伍里白马的尸体。
那么最后这一个箱子,也就是他们所藏身的箱子,原先会是谁的尸体?是那位表小姐的尸体吗?如果是的话,莫立鹤带着她躲进箱子里时根本不可能没看到那位表小姐的尸体。
黑暗的箱子里,余清韵凭着身旁的呼吸声判断着莫立鹤在自己的哪一侧。
她的指尖微动,脸部朝着莫立鹤的方向侧去。
黑暗中的莫立鹤只传出一点点的呼吸声,此外在没别的多余动作和声响,这让余清韵一时半会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也在和自己一样思考着这些问题?
余清韵嘴唇翁动,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余清韵很想问莫立鹤,他在带着自己躲进箱子里的时候有没有在箱子里看到什么东西,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她发出声音。
余清韵只能先把所有遇到过的人和事在自己的脑中梳理一遍,尽可能的让自己摸清楚现在的情况。
四个大箱子,对应着四具尸体。
前面三具尸体已经很明显了,那么余清韵就先盲猜第四具尸体是那位表小姐。
这四具尸体都被沉了湖,并且三具全都发生了尸变。
从莫立鹤在她醒来以后的那些言辞来看,基本能够推断出他在带着昏迷的自己躲进这个箱子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箱子里奇怪的东西,可能箱子从他刚打开的时候就是空的。
被沉塘的表小姐尸体不翼而飞。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表小姐也尸变,并且早就已经从这个大箱子里逃了出来。
问题再继续往回倒转,全方位思考。
四具尸体均发生了尸变,很明显,季府的风水有问题。
被沉塘的四具尸体被季府的老爷和夫人命人打捞上来,季府的老爷和夫人知道会尸变?那么他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坚决要把一个状元郎偷偷沉湖的?他们就不怕皇上吗?
余清韵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到脑中像是被一个东西砸中,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的任务其实是找到红轿,跟晴空几人汇合,然后跳入湖中恢复记忆,和晴空几人逃出去不是吗?为什么又要去探究那些已经发生过的陈年往事?
余清韵抿了抿嘴唇。
她走偏了。
自己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该怎么避开外面的仆人,逃出这个屋子。
徘徊在箱子外面的脚步声全部骤停,余清韵深吸一口气。
外面的那几个仆人现在准备干什么?它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藏在箱子里的她和莫立鹤?然后现在就蹲守在箱子口处,盯着箱子紧密结合的箱子板,“盯”着里面的他们?
两人呼吸出的气流在这个小小的箱子空间内流转,密闭空间内的气体流通速度并不快,气温快速上升。
两人都开始呼吸急促,开始高度警戒。
余清韵握紧了匕首,勉强抬头注意着上方的箱子板,好能让自己在第一时间抓住打开箱子的仆人在哪一个位置。
莫立鹤的圆盘则是不断发出亮光,映照出他若隐若现的下颚线。
苍白色的嘴唇紧紧抿着,两处的脖颈和下半张脸时时刻刻紧绷着。
两个人都做好了箱子要被打开的准备。
“咯噔”
感受到周围空间的震动,两个人在瞬间动了动,随后保持静止姿势不变。
失重感和周身的摇晃感。
他们两个人所处的箱子被外面的仆人拎了起来。
仆人把箱子再次抬起,转移位置。
它们又要把这些箱子弄到哪里去?
余清韵觉得自己寻找红轿的任务越来越难了。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嘈杂混乱,并不像余清韵之前坐红轿时,那队迎亲队伍的脚步声那般整齐。
期间再没有仆人交谈声。
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余清韵和莫立鹤感受着失重感,注意着箱子的移动和转向,听着那些脚步声,以此来判断这段路的大约方位和路程。
大约过了有一段时间,余清韵和莫立鹤所在的箱子被放了下来。
“你说我们就放在大厅这里吗?不会有其他人见了就过来打开吗?”
“不会,老爷和夫人早就吩咐过其他人,今晚绝对不能出了自己的屋子。”
“那,那我们走了吗?”
“当然,不走你想留在这里见见那位过来除尸的术士吗?”
“不不不,咱们还是快走吧。”
听完这几句话,脚步声响起,随后越来越小声,直至再也听不见。
余清韵和莫立鹤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打开箱子。
谁也保不准那些话只是仆人说出来炸他们的话。说不定那几个仆人就在外面等着他们自己开箱子了。
外面仍然没有什么声音,一切都静悄悄。
一道轻盈的脚步声相响起。
不紧不慢,缓步而行。
余清韵瞳孔一缩,后悔自己和莫立鹤刚才过于谨慎,没有立刻出箱子离开。
这道脚步声听着就能想象到主人自身的从容不迫和君子翩然。
余清韵就算化成灰也能听得出这道脚步声的主人是风霁月。
白面皮影小人不是拦住他了吗?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那几个仆人所说的除尸术士难道就是风霁月?他在这个故事里的身份不是周府的教书先生吗?
风霁月。
风霁月。
风霁月。
又是周府的教书先生,又是季府请来的术士。
身份居多,他在其中扮演着角色,下着很大的一盘棋。
这对新人的惨剧是否也是他在其中一手促成的?
涉及到风霁月,余清韵开始忍不住发散思维多想,但是手上的匕首被攥的更加地紧了。
莫立鹤也同样紧张,但是没有余清韵那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箱子外面的术士会是风霁月。
他只是单纯地紧张自己和余清韵会被外面的邪祟发现。
箱子外的脚步声在余清韵和莫立鹤身边停下来。
余清韵心跳如鼓。
“咯噔”
余清韵和莫立鹤听到自己头顶上箱子板扣子被打开的声响。
箱子板被缓慢打开,这个沉过湖底的老箱子发出低沉拉长的声音,外面的光线慢慢透进到箱子里。
余清韵已经准备直接上了,可是身旁的莫立鹤却比任何的时候都要快。
他站起身来和打开箱子的人撞上,手下圆盘浮空发出亮光,符箓文字不断在手下显出。
莫立鹤身上凭空出现宛如透明蛛网的裂缝。
他先前布置过的好几层人身结界就在这一秒的碰面里被巨大强烈的怨气冲撞粉碎。
“跑!”
只这一个照面,莫立鹤甚至连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就感受到了浓重熟悉的怨气。
他的内脏遭受到攻击,一大口血猛地喷出来,整个内脏抽痛,所有器官似乎都在不停抽动。
颤抖着手,莫立鹤把圆盘扔给余清韵,口中念咒,出手凌空画符。
余清韵没有跟莫立鹤过多含糊,她是最能明白风霁月恐怖之处的人。
余清韵跨出箱子坎,头也不回地朝着厅堂的大门跑出去,身后不断传来不知名的爆破声和莫立鹤控制不住的痛苦闷哼。
“跑什么?”
余清韵没跑几步就听到青年声音响起。
清透,磁性,却不低沉厚重。
这真是一个很润的好嗓子。
好到余清韵一听到他的声音,胸口就止不住的痛。
不过她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余清韵已经感觉不到自己那些属于人的懦弱情绪了。
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子头也不回,衣袂飘扬,裙角纷飞,像只蝴蝶一样扑腾着自己的翅膀。
风霁月就快要接近这个弱小的,脆弱的,美丽的蝴蝶了。
身后传来一点引力使得风霁月止住了脚步,脸上笑容不变,嘴角弧度依旧上扬。
他停下了追逐蝴蝶的脚步,转身低头看向地上匍匐着的莫立鹤。
长身玉立的青年笑容里平白多了几分残忍冷漠。
鲜红的血布满了莫立鹤全身。
这一次,火红的喜袍也遮不住莫立鹤流出的血了。
这些红染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和手。
黑色短发垂下,粘连着地面,划出点点黏腻的血块。
莫立鹤的一只手已经被自己的身子压在身下,另一只手则是在地板上画着符箓。
右手下的符箓沾了莫立鹤的血,发着微光。
正是他画出的最后符箓阻止了风霁月的脚步。
“生命真是一个最为奇妙的东西,”风霁月轻轻扬眉,“你居然还没死。”
莫立鹤呢?
其实他的意识已经趋近于模糊了。
后面风霁月又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莫立鹤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伴随着躯干的疼痛,内脏的抽搐,莫立鹤感受到自己的肢体在被扭动,发出酸痛的咯吱声。
刚才,他画下了那张符箓,成功拦住了风霁月一瞬。
可是要拦住这个浑身怨气冲天的大邪祟何其的困难?短短四秒,仅仅四秒,莫立鹤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刚才的符箓既成,拦住了风霁月一瞬,莫立鹤感觉胸口一闷,喉头一腥,直接被反噬地又吐了一大口血。
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只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仰头,看向余清韵逃离的方向,看到那最后一点火红的一角掠过木门,消失不见。
余清韵成功逃走了。
莫立鹤已经没有那个余力去判断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他只是浑身都痛,有些累了,眼皮子变得沉重许多。
他要死了吗?
耳边仍然是风霁月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还有自己某些身体部位上的剧烈疼痛。
莫立鹤感觉这个过程好漫长。
这么漫长,是不是临死之际,好给将死之人留出充足的时间来回顾自己这一生?
莫立鹤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师父,想到了邪祟,想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想到了许多人,但是眼前却一个人也没有出现。
自己的眼前仍然是季府厅堂上高高大大,威武气派的红木雕花门。
死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莫立鹤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并不怕死,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其实已经过得很有价值了。
但是他也会认为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像一朵凋零的枯花一样变得死气沉沉,最后落入尘土,变为尘埃。
这难道不可怕吗?
死是有关于生命的事,所以死是值得慎重去看待的。
莫立鹤已经有点累了。
他瞳孔开始有涣散的迹象。
在最后一刻,他终于看到了一个人。
火红色的,跃动的,模糊不清的,朝着他奔来。
是余清韵。
莫立鹤真的没想到,自己临死之际幻想出来的人居然会是余清韵。
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幻想里?
面前的女人的臂弯里没有怀抱铜镜,手上也没有圆盘,只有一把黑不溜秋的匕首。
余清韵的胳膊一抬,同时握着匕首,峰尖朝向风霁月,速度之快,空气中隐隐传来破空之声,足以能见到主人的心有多急切。
风霁月只是轻飘飘侧了一个身子就躲开了余清韵的攻击。
余清韵见他正中自己下怀,侧身拉开了点距离,然后就把一只贴在自己手腕上的白色物品向风霁月扔去。
是原先的白色皮影小人。
白色皮影小人成功困住了风霁月,但不能困太久。
余清韵担心动作粗鲁造成二次伤害,只好小心扶起莫立鹤的身子,朝着厅堂大门正对着的方向跑去。
莫立鹤看到余清韵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后就完全陷入昏迷,没有机会看到余清韵扔出白面皮影小人的模样。
不然的话,莫立鹤一定会问她到底是怎么和白面皮影小人汇合的,这么快就返回来救他。
一般厅堂就是在府上的中前方,所以季府的出口就会在厅堂前面。
余清韵带着莫立鹤一路跑,很快跑到了门口,终于看到了久违的红轿和负责抬轿的四人。
这四人分别是周力,思源,周逢和周式。
周力手上还是拿着余清韵交给他的铜镜。
来不及问晴空的动向,余清韵把莫立鹤放到轿子里,接过周力的铜镜,自己也钻进了红轿里。
没有时间寒暄,见面之后全程没有多余交流。坐定后,失重感袭来,但是这一次的安全感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余清韵坐在柔软坐垫上,手摸了摸手腕上的圆盘。
她嫌拿着圆盘不方便,就把圆盘缠在了自己手腕上的绷带里。
现在成功上轿,接下来就是回到周府,去跳湖了。
余清韵计划着下一步,突然又感觉到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人一直盯着她。
她是疑惑了一下,随后身体微微僵硬,意识到了什么,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头慢慢扭过来,看向红轿内壁上的一朵朵大红牡丹。
这些牡丹上的所有人脸都全部看着余清韵,发笑。

外面是周力四人并不整齐,却又充满人气的脚步声。
红轿里的门帘和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余清韵的身子也在跟着这队并不专业的抬轿四人摇动。
外面的四人都在抓紧每分每秒,兢兢业业地抬着轿子。
里面的余清韵抱着铜镜和匕首,面对着内壁上牡丹线条诡异组成的一张张挤压着的鬼脸。
这些鬼脸比上一次余清韵在轿中时更加的放肆了。
上次余清韵只能感觉到它们似乎在窥伺着自己,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和动作。
而这一次,余清韵发现这些鬼脸开始伺机而动了。
鬼脸随时有可能攻击她。
余清韵一边注意着轿子内壁上一个个鬼脸的动静,一边思量自己的身体状态,还有如何提醒外面还在前行的周力四人。
她的后背被破体,心脏被挖出,肋骨断裂几根,伤势很严重。自己恢复力惊人,再次醒来的时候胸口仍然隐隐作痛,血却已经止住,至少能够正常行动。
只不过先前的一系列行动再次让伤口崩出了血。
并不能够任意行动闪躲的狭小红轿子,四面八方数不清的鬼脸。
余清韵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鬼脸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她需要依靠外面的周力四人。
鬼脸们还在缓慢的变化着,余清韵贴近红轿内壁的后背已经偶尔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刺痛。
她整个人往前坐了坐,确保自己浑身上下没有触碰到红轿内壁这些鬼脸。
她试探性地拿出匕首,想要撩开旁边遮蔽外面光景的红帘。
匕首刚一伸过去,整个脑子就像被炸开一般,头皮发麻,整个身子止不住的竖起寒毛。
这是直觉在预警。
余清韵把快要接触到窗帘的匕首收回。
撩开窗帘是因为余清韵想要提醒外面抬轿四人,很显然,这行不通,她一旦撩开窗帘就会有不知名的危险。
既然窗帘不行,那就门帘好了。
余清韵抬脚想要弄开门帘。
同样,也是一伸过去,整个人就开始哆嗦。
内壁上的鬼脸因为她这些动作而有些骚动。
内壁上的鬼脸浮动,一张张的,都想往前挤,前面的鬼脸又被后面的鬼脸开始挤到后面。
上挑冷笑的眉眼,充满了阴冷和贪婪,仿佛余清韵就是那个肉饽饽。
门帘也不行。
看来想要通知外面抬轿的四个人是不可能了。
外面仍然是除了脚步声以外,再没别的声音了。
莫立鹤断后拦住风霁月的时候,余清韵也早听到箱子外面仆人们的谈话内容。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厅堂,离季府门口和红轿已经极为接近了。
余清韵出了箱子就直接开跑。
她有想过莫立鹤可能会死亡。她一定不能被抓住,不然莫立鹤的死就没有意义。
谁知跑到半路就看到赶过来的白面皮影小人。
鉴于白面皮影小人之前能和风霁月纠缠牵制,余清韵拿过白面皮影小人就原路返回赶回厅堂。
后来,白面皮影小人成功缠住风霁月,她成功救回奄奄一息的莫立鹤。
只是莫立鹤伤势过于严重,又没有她这样恐怖的恢复力,要是再不赶紧逃离这里出去救治,恐怕还是难逃一死。
内壁上的鬼脸们似乎呼之欲出,但迟迟没有动静,只能变化着姿势,各个都盯着余清韵。
余清韵见到它们似乎不能攻击自己,有些疑惑。
旁边的莫立鹤低垂着身子靠在红轿内壁边上,坐着软垫,无力支撑着身子,低垂着脑袋,只能看到那些粘连着血块的一根根发丝。
鬼脸们对莫立鹤丝毫没有兴趣,而是看着余清韵的位置。
她看着内壁上一双双眼睛,顺着它们视线转移,发现这些鬼脸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怀中的铜镜。
对了,新娘带镜进轿就是为了祛除轿子中的邪垢。
铜镜的边框是一大块金黄色的铜制成的,微黄的镜面,照得人和场景模糊不清。
即使是一面照射景物不尽人意的镜子,外观上看,做工也是极为得细致。
铜镜的镜面已经微微碎裂。
也许是因为镜面的些许磨损,才让轿子里的鬼脸们摆脱了一点束缚,得以在内壁上活动。
因为摸清了鬼脸不能攻击的原因,余清韵这才放下心。
她把铜镜靠在旁边的轿子内壁上,镜面对准内壁。
内壁上的鬼脸疯狂转动,都想要远离铜镜所处的那块地方。
鬼脸实在够多,不管怎么移动,随处都有鬼脸。
铜镜照到的那处地方发出刺耳的焦灼声。
“噗呲噗呲”
鬼脸疯狂涌动,整个轿子里发出声响和摇动。
余清韵身下的轿子有一瞬间停止移动。
外面的周力四人终于发现了轿子里的不对劲。
但是轿子只停下了几秒,很快继续移动。
抬轿的四人没有出声询问余清韵,也没有停下轿子进来查看状况。
原因很简单。
出了府,在外面抬轿,不能发出人声,不然会被四周窗户上的邪祟发现。
上次他们人手足够,算是杀了一波,成功挺过去,这次他们只有五人。
至于轿子里的异动。
周力四人对余清韵很放心。
要是真的有危险,余清韵拼了命也会跑出轿子的。
外面的人仍然抬着轿子移动,里面的余清韵冷静地无视轿子内壁上疯狂活动的鬼脸,板过莫立鹤的身子,查看伤势。
莫立鹤的伤多是因为怨气入体破坏了器官内脏,内部出血,肌肤表层伸出血液,整个人看上去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
他的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口子,那是他摔在地上时弄出来的伤,左手只是擦破了点皮,但是右手的几根指头肉都掉的差不多了,已经能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右手的手指扭曲,让人看的就发痛。
右手是莫立鹤画符箓时主用的手。
余清韵带着白面皮影小人折返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风霁月顶着那张清雅出尘的脸,一脚踩在莫立鹤右手。
风霁月真的狠,莫立鹤要是再不得到及时救治,这只手算是废了。
余清韵用手想要撕下自己干净的内裙裙摆来给莫立鹤包扎。
她的力气很大,却根本撕不下这身精致繁复的嫁衣,无奈之下,改用匕首切割。
匕首切割得很利索,内裙一下子就弄出来一个长布条。
余清韵下意识很熟练地拿起布条给莫立鹤的右手轻柔地包扎好。
他还在昏迷,气若游丝。
除了包扎一些伤势严重的伤口,余清韵就做不了什么了。
希望莫立鹤能再坚持坚持。
余清韵把莫立鹤的身子慢慢挪动,给他弄了个舒服的姿势休息。
轿子最后慢慢停了下来,门帘是被外面的思源主动撩开的。
轿子外面的人弄开了门帘,没有发生其他危险。
余清韵把莫立鹤留在了轿子里面。
她一出来就看到周府的大门。
门口两边各挂着红色的宫灯。
风吹着宫灯下的灯穗流苏。
周围大雾弥漫,五米之外只剩下灰白色的世界,只有这高大阴森的周府门口开着门。
周围只剩下他们六人。
风霁月没有追上来。
余清韵没有废话,朝着他们点头,然后走入周府。
她走了几步路,扭头往后看,看到周力几人仍然站在红轿旁边,静静望着她。
红轿需要人在这里留着接应。
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周力几人留在这里负责挡住可能会赶上来的风霁月。
余清韵已经走了两三米远,隔着时不时飘起的白雾,看着已经有些模糊身形的四人最后一眼。
所有人都在为她断后。
晴空,向丹旎和郑云庭至今不见踪影,应该也是留在了季府断后。
余清韵拿着匕首,手腕上缠着圆盘,怀抱铜镜,不再迟疑,跑入周府。
已进入周府,余清韵就感觉自己似乎脚下的土地有些扭曲,可是定睛一看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周围的气氛变了。
黑色的夜,路上的灯笼都冒着红色的微光,照亮着暗色的,扭曲的植物枝叶。
红色嫁衣的女人跑过一个个房屋,掠过一个个花卉植物。
房屋里纸糊的雕花窗子偶尔能看到冒出的奇怪鬼影,旁边的花卉植物总是会诡异地抖动。
周府静悄悄的,布置也没有季府那般热闹。
周老爷,周夫人和一个个仆人都不见踪影。
余清韵没有在意自己途径的一个个诡异可怖的景象和不正常的动静。
她循着记忆里的位置,跑进了花园,找到了那片湖水。
夜晚的湖面上,大雾渐起,竟然有几分像府外阻挡余清韵几人视线的白雾。
水底下的流动很难控制。
余清韵把护身的笨重铜镜放在了栈桥上,然后直接跳入了湖中。
一进入湖水里,冰冷感覆盖在肌肤之上,渗透入骨髓之中。
余清韵空荡荡的心口更加的痛了。
她在水下睁开眼,入目就是自己心口上红艳艳的血水。
刺痛,钝痛,像是有刀子在慢慢磨着自己心口上的肉,这可比风霁月干脆利落地掏出自己心脏疼多了。
余清韵双臂张开,调整姿势,朝着水底下游去。
就在这时,余清韵的肩膀,手臂被后面的东西扯住了。
她扭头往后看,看到了紫色的肉,绿色的肉,还有各种恶心的东西。
原来周府上的邪祟不是消失了,而是全都上了她的背。
进入水下后,这些邪祟开始有所动作。
背上的力量东扯西扯,余清韵在水下像一个下坠的羽毛,轻飘飘的无依靠。
她闭气不能太久,可是背上的力气分明不想让她成功游到车里。
余清韵在水下几次翻滚,头晕眼花,眼角闪过一个熟悉的黑影。
是之前水下的水鬼。
之前的催命符反而变成了此刻的救命稻草。
不知名身份的水鬼朝着余清韵快速而来,余清韵也伸出手想要抓住水鬼。
水鬼抓住了余清韵,余清韵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水鬼将余清韵快速向下拖拽,水流很急,余清韵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她最后是打开了眼睛的一条缝,看到了跃动的鬼火。
余清韵发现了鬼火,同时,鬼火也发现了余清韵,朝着她的方向快速袭来。
鬼火一靠近,水鬼就要离开,余清韵身上总是扭动的几道力量也在消失。
余清韵伸手,握住了水下那个庞然大物的门把手,猛地一打开,进入车内。
车门被自动关闭。
进入车内的人趴在地上,衣裙垂落像一条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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