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倒吸一口冷气:“怕是要我们打开车门,那鬼上了车,我们才能听到它的声音。”
即使仍然不相信司机师傅的话,同行几个学生还是被他说得噤声。
余清韵四人下车以后,余清韵按照着草地上被踩踏出来的小路走进村子里。
盘山路可以开到的地方,虽说是穷乡僻壤,但也不算是什么深渊的山区深处。
刘思华那群人要去的才是山区深处。
余清韵的爷爷奶奶就住在一栋居民楼的一个套房里。
余清韵走到熟悉的居民楼,看到了在楼旁边大树下乘凉的爷爷奶奶。
熙光透过枝叶的缝隙之中,在他们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两老慈祥和蔼,满脸皱纹,眼睛里透露着温和。
看到他们如此安逸,余清韵安心。
“小余回来了。”爷爷站起来打招呼。
“小余,快进屋,奶奶给你做了一顿好吃的。”奶奶招呼余清韵。
他们两个老人呆在这大半辈子了,从没想过能有一天出去,余清韵是他们唯一的挂念,只要余清韵过的好,他们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了。
余清韵和他们说过,自己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接他们出去的。
看到余清韵身后背着巨大包袱的三人,爷爷一愣,说:“小余,你身后这是……?”
余清韵笑着说:“这是朋友,到时候会有其中一个人送你们去到新房子里的,我最近比较忙,可能不能亲自送你们去新房子住了。”
爷爷有些生气地说:“你又要跑去哪里?之前你也跑出去。”
奶奶见爷爷都这么说了,苦口婆心地说:“小余啊,要不你就陪我们去一趟新家吧,我们也很想你,想要多一点时间相处,都久不看见你了。”
余清韵也很想抽出时间陪着爷爷奶奶,但是眼下的她必须要尽快去收集完风霁月的肢体,这个时间可能会持续一年,两年,甚至几年。
余清韵都做好了开学就去大学报道休学的准备。
风霁月一定会在近期去往深山,余清韵必须要抢占先机。
“我保证,保证这次办完事以后就去找你们,陪你们一段时间,好吗?我真的有急事。”
爷爷说:“你有什么急事都不和我们说,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
爷爷又看了一眼余清韵身后的三人,顾忌着外人,两老叹气。
余清韵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事情和他们说出来明显就不可靠,而且感觉也很荒谬,她只能沉默。
树下的两位老人从摇椅中起身,带余清韵四人上楼。
这一片区域都是一栋栋的居民楼,大约有五楼,余清韵一路过来也看到有人在这里生活,只是爷爷奶奶住的居民楼位置是最偏僻的,
余清韵和爷爷奶奶的家原来不在这里的,只是政府在这里修建了一栋栋居民楼,这几年又打算打通这里与外面的路,扶贫。爷爷奶奶就被分到了这里。
对于余清韵来说,这里还是老样子,但不知为何又有点陌生。
这栋居民楼很新,余清韵的鼻间却总能问到一些奇怪的味道。
潮湿的,不刺鼻的,让人晕腻的,奇怪味道。
已进入居民楼,楼道内的光就很暗沉,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在白天。
奶奶跟着爷爷上楼,说:“奇了怪了,怎么觉得今天这房子太黑了呢。”
这栋楼的朝向有问题,可是余清韵发现自己以前完全没觉得有问题。
如果房子的风水自古就有坐北朝南一说,那么这栋居民楼就是坐南朝北。
爷爷奶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余清韵更想尽快带他们出去了。
顺便还要和有关部门反应一下这栋居民楼的问题。
爷爷奶奶的家在二楼,爷爷拿出钥匙,仔细眯了眯眼,确认是这一把,然后cha进锁孔,转动。
爷爷奶奶已经这么老了。
余清韵一行人跟着爷爷奶奶进了屋子。
屋子摆设仍然是老人的那一套风格,硬木家具沙发,盖着红布作防尘罩的电视,钟放在墙上转动着指针。
余清韵带着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聊天,让周力三人去做饭,被制成的皮纸人是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和常人无异,但是没有像活物一样的思想,就是傀儡而已。
爷爷奶奶担忧地说:“这怎么行呢?哪有让客人来做饭的道理?小余你不能使唤人家这么做。”
周力几人连忙说:“不是的爷爷奶奶,我们是厨师,这次陪着余清韵过来也是想给您二老做些好吃的,让你们尝尝我们的手艺。二位就不用那么客气了,陪着余清韵说话吧。”
客人都这么积极地说了,爷爷奶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爷爷看着面前已经长大不少的余清韵,感叹着女大十八变,现在的孙女看起来,周身的感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更像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都有钱接他们出去住了。
这个时候的两老只是以为余清韵租了个套房子接他们出去,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市区内富人别墅区的独栋别墅。
爷爷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但是你也大了,知道坐人应该诚实守信,做个好人,不要做昧良心的事。”
余清韵说:“知道了爷爷。”
爷爷奶奶又扯着她聊了以前的事,之后周力等人做好了饭菜,上桌吃饭。
周力等人的手艺没法说,余清韵也有在让他们看视频学做菜,饭桌上,爷爷说:“小余啊,我好歹也是跟楼里那群人一起搬来这里的,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友们。”
“现在我准备就要离开了,想找找他们说说话,就当道别了。你陪着我去吧。”
爷爷都这么开口了,余清韵不好带着周力等人一起去,她说:“那我朋友先去外面玩,我陪着你和奶奶去看邻居们吧。”
余清韵让爷爷奶奶在家等着,周力几人把他们的包裹放在余清韵家里,余清韵送送周力几人。
一出门,余清韵就把周力几人变回皮纸人的模样,收在背包里,又在门外等了几分钟,这才打开家门。
奶奶笑得开心,眼睛都看不见,急着想要给老友们看看自己的孙女。
余清韵关于爷爷奶奶老友们的记忆根本就没有,她只记得以前住的地方有许多老人和爷爷奶奶唠嗑,但是留守老人比较多,余清韵已经大致记不得那些人的模样和称呼了。
这栋居民楼有五楼,每一层楼有五套房,爷爷带着余清韵来到隔壁一个家门前。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的声音:“谁啊?”
爷爷说:“是我!老余。”
过了好久,那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看到爷爷奶奶,说:“余老爷子,你怎么来了?来和我爸喝酒来了?”
中年男子的眼睛是肿眼泡,那双眼睛看着爷爷奶奶,又看了一眼余清韵。
“这是……?”
爷爷奶奶轻车熟路地进门:“这是我孙女,她要接我们出去住了,走之前来看看你爸。”
爷爷说:“对了,你爸呢?”
“我爸在房里休息呢,估摸着也快醒了,我去看看。”中年男子笑着给爷爷奶奶和余清韵倒了杯水,然后过去找人。
爷爷说:“小余你不用急,我和老钱说几句话就走。”
余清韵点头,观察着四周。
客厅挺大的,还很宽敞,角落里的阴影黑很多,感觉跟光线照到的地方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开始跳动。
准确的来说,她从跟着爷爷奶奶进入这栋楼以后就有在跳。
余清韵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心情有些激动,所以没太在意。
但现在看来,显然又碰上事了。
奇怪的霉味,会动的死人,朝向相反的居民楼,他们一定是进错居民楼,进入了鬼楼。
中年男子的肿眼泡在余清韵看来根本不是肿眼泡,那是还没来得及伪装的,水泡肿了的眼睛。
那双眼呆滞木愣,只有爷爷奶奶看不出。
刚才一个照面余清韵就已经想让爷爷奶奶走了,但是脑子里转了好几个理由,根本说不通。
现在很棘手,如果只有余清韵一个人还好,但是身边还带着两位老人,必须要照顾他们的心脏和情绪。
“老余!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左边传来,余清韵看过去,爷爷已经起身和那位名叫老钱的老友拥抱。
“这是我孙女。”爷爷介绍。
余清韵跟着站起来,观察着老钱,说:“钱爷爷好。”
这位老钱面容凹陷,一双眼睛向下耷拉着,说:“好好,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中年男子去厨房准备一些水果。
“不用准备,”爷爷制止,“我就是来和你们说上几句话,就告别啦。”
老钱说:“那怎么行,必须要在我这里呆一下!你这一走,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爷爷听了也是叹了口气。
老钱看了一眼余清韵,这让余清韵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老钱说:“让小余去厨房帮个忙吧,我们几个老人就在这里聊一下。”
余清韵不动,她不能离开爷爷奶奶身边,一旦离开,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张口刚想拒绝。
爷爷看着自己的老友,又是感慨,妥协道:“小余,你去厨房帮忙,我们几个人在这里聊一会儿吧。”
余清韵说:“爷爷,我想在这里听你们聊天。”
奶奶说:“老人家的讲古你听着有什么意思。”
奶奶又凑近余清韵耳边,小声说:“老钱有个孙子也在外地读书,和你年龄差不多,你去厨房帮帮钱叔叔。”
余清韵有些无言,自己还不到恨嫁的年龄,说:“我不想去。”
“要你去就赶紧去。”奶奶有些急了。
余清韵见爷爷奶奶这个样子,有些无奈。
她打算进入厨房直接在最短时间内杀了钱叔,然后立刻出来。
她从包里拿出三个皮纸人,放在爷爷奶奶坐的沙发后面,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周力三人可以马上出现保护爷爷奶奶。
那位钱叔叔从厨房里伸出头,说:“帮个忙吧小余。”
这些邪祟到底想干什么?余清韵开始恼火了。
她走进厨房,关上门,一手掐住钱叔叔的脖子,鬼面图纹显现,一手拿着匕首抵住它的天灵盖:“不要试图惹我。”
这只是一个小鬼,余清韵直接把匕首狠狠刺进了它的脑袋里,用力搅了搅,确认它真的死透了。
能让余清韵这么焦急恼怒,是因为它在临死前,整个邪祟不再伪装,呈现出油腻光滑的巨人观,那张融软得像烂肉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你的爷爷奶奶还在外面呢。”
它在威胁余清韵。
余清韵心慌加剧。
这一次的撞邪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巧,掐准了余清韵接爷爷奶奶,掐准了这栋居民楼。
这些邪祟的行动的言语也让余清韵感觉到它们和自己之前所碰见的邪祟有些不一样。
这一次的撞邪就像是有目的一般的冲着余清韵而来。
余清韵解决掉他以后,赶紧打开厨房门。
客厅外的电视已经被打开,屏幕上是无信号显现的花白,头上的大电风扇“咯吱咯吱”地缓慢转动着。
才过了不到几分钟,客厅里的爷爷奶奶,连着那老钱,消失不见。
她站在厨房门口,静默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这次撞邪最棘手的就是不能和爷爷奶奶对着干,而且需要保护老人家。
余清韵已经多次拒绝进入厨房,可还是拗不过爷爷奶奶,她走之前已经把所有的皮纸人放在爷爷奶奶的旁边,一旦有什么意外,皮质人会预先给余清韵发送信息。
到时候也顾不上爷爷奶奶会不会收到冲击,皮纸人会变成人形保护爷爷奶奶。
余清韵已经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了。
她想到过爷爷奶奶会被攻击,或者自己在厨房被攻击,又或者两边都被攻击,但她没想到爷爷奶奶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不能对着爷爷奶奶生气,只能把气撒到这些邪祟身上。
那个软皮沙发上的三个皮纸人也跟着爷爷奶奶消失了。
余清韵仔细感受了一下三个皮纸人目前的状态。
平稳,波澜不惊,没有传递遇到危险的信号,余清韵甚至发现三个皮纸人没有变身。
难道爷爷奶奶没有出事?那他们连带着放在沙发上的皮纸人和那个有问题的老钱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消失的?
皮纸人并不能给余清韵传递准确的位置,余清韵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皮纸人还在这栋居民楼里。
她需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爷爷奶奶。
余清韵走上前,把一直播放着花白画面,“滋滋”作响的扰人电视机给关掉,走进房间区域。
这个家有三个房间,余清韵先随意打开其中一间房,房门没上锁,扭开了。
余清韵没有贸然推开门走进去,而是只开了一条门缝,然后站在外面静待几秒钟。
门内可能会有邪祟等待余清韵开门自投罗网。
余清韵把门板突然推开,门板撞上墙壁,房间里空无一人。
余清韵进入房间的厕所,厕所洗手池和地板很干,没有使用过的湿漉漉痕迹,偶然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室内摆设。
余清韵缓缓转身,正式面对着镜子里的她,两两相对,镜子里的她似乎眼神吊诡,微弯,眼尾上扬。余清韵心头的不舒服又开始上涌。
余清韵那晚还在自己家,夜间闯进爸爸妈妈房间的时候就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诡异了,但一直没出什么事,所以不去细想。
既然这里没有人,余清韵就打算离开厕所。
她刚转头要走,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嗤笑。
这声嗤笑清透,淫邪,小声到在厕所里都不会回荡起来的地步。
余清韵握紧了匕首,看向自己的右侧,那道笑声的来源,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动作,位置和余清韵一模一样,就连眼皮也是一样的弧度,眼珠子转动的角度也相同。
但总感觉她的眼底深处含着无尽的戏谑。
余清韵眯了眯眼,走进镜子,她也朝着余清韵走去。
镜子里的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怪异多余的动作,神态也和自己一模一样,一切似乎都是自己吓自己,就连刚才的诡笑都像是幻听一样。
但余清韵就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不一样的东西。
余清韵突然用匕首刺向她的脸庞,镜子破碎的声音突然响起,整张脸裂起蛛网般的裂痕。
她的整张脸全都碎掉,像是缝合到一起的脸再次被打烂,那双眼睛跑到了额头上,头跑到了空中,与脖子割裂开来。
又来了,这熟悉的脖子和头切割的镜像,和那晚她爬窗时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相似。
就像是在预示着不详的征兆。
余清韵用匕首将这些碎掉的镜子碎片一个又一个的慢慢挑开,掉落在洗手池里,直到整个镜子里自己整张脸部都看不见,只剩下一个身子。
她低头,洗手池上堆叠的不规整镜子碎片又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镜子里的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回应她的是余清韵毫不停留离开厕所发出的关门声。
余清韵又打开了衣柜,里面只有衣服,没有活人和邪祟。
余清韵接着打开剩下两个房间的门,厕所和衣柜。
没有爷爷奶奶,没有爷爷奶奶,什么都没有。
他们没有遇到危险,皮纸人也跟着他们消失,没有任何危险预警。
难道他们被老钱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也说不通啊,她呆在厨房里帮忙,就算爷爷奶奶要离开,也会叫上她一起。
爷爷奶奶会去哪里?
余清韵走出老钱家,特意没有关上老钱家的门,跑了几步路来到自己家门。
她没有随身拿家门钥匙,余清韵试探性的敲了敲自家的门。
里面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声。
“扣扣扣”
余清韵再次敲了敲,然后把头一侧,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一片死寂。
余清韵重新回到了老钱的家,有些了然的看了看这个空无一人的客厅。
有没有一种可能,爷爷奶奶包括留在沙发上的皮纸人从未离开过这里?
余清韵大步走向厨房,关上厨房的门,狭窄厨房里邪祟瘫倒在地,头被搅烂的尸体早已消失不见。
余清韵再次打开厨房门,听到了客厅外面爷爷奶奶和老钱的闲聊声,她探出头,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爷爷奶奶。
两老笑着和老钱聊的正欢,老钱坐的位置正好背对余清韵,只能看到它佝偻的身子,花白而乱糟糟的头发。
那个早被余清韵一匕首给利落解决的钱叔叔则是正在把刚切好的西瓜片放在桌子上。
居然又给复活了?还是说她刚才杀死的是假的邪祟?
“小余,”奶奶看到余清韵,“怎么在厨房里这么久还没出来。”
钱叔叔也跟着他们回头看向余清韵,笑容里说不出的恶意。
余清韵把绷带重新缠在手上,放在腰间,走出来,坐在奶奶身边,手摸向奶奶后面的沙发上,摸到了三个嫩滑细腻的皮纸人,她将皮纸人收起来。
余清韵说:“刚才在里面洗了手。”
奶奶说:“你这孩子。”
之后他们又和老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
“老钱啊,我还记得你前阵子和我说还要再比比象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记得了。”
“我们后来也比过了,我还是赢了你的。”
“这我可不认,你好几次可都悔棋了。”
“希望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下一盘棋,下一次我可不会悔棋了。”
“好。”
余清韵坐在爷爷奶奶身边,吃着西瓜,静默不语。
这个西瓜她能感受得到是正常的西瓜,爷爷奶奶吃下去也不会有事。
甘甜,汁水充足,消暑解热。
之后他们终于说完了话,余清韵跟着爷爷奶奶离开了老钱的家。
老钱还没来得及关门,余清韵看着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爷爷奶奶,她把三个皮纸人扔在爷爷奶奶脚下的一个角落阴影处,让周力三人守着爷爷奶奶。
余清韵对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落在钱爷爷家了。”
她顺着老钱家还没关上的门进入,然后一把把老钱家的门关上,没过一两钟就出来了,只是手上和脸上都有水渍。
她刚从老钱家出来,就看到爷爷奶奶已经折返回来,一直守在门外,脸色焦急。
爷爷说:“你落下了什么?”
奶奶说:“怎么不等我们应一下,你就急着进去呢,真是的,我们可以陪着你进去啊。”
余清韵感觉他们的反应有点奇怪,但还是应下老人的话,她跟着老人继续走,然后顺便捡起地上三个皮纸人。
虽然说她刚才在厨房杀死过那个邪祟,邪祟又莫名其妙的复活了,但是这也可能是因为她通过厨房进入到了虚幻的空间里,那么她杀死的邪祟也是虚幻的。
这样想着,余清韵还是决定折返回去杀死老钱和钱叔叔。
这两个邪祟都不是什么厉害的邪祟,相反,怨气小得可怜,余清韵解决掉它们之后,为了不被爷爷奶奶看出来,又去洗了洗脸颊和手臂。
余清韵看着这天色还没晚,前方的两位老人携手慢走,走上前跟在他们身边,说:“我们可以走了吗,爷爷奶奶。”
“急什么呢,我们还有好几个老友呢。”
“是啊,别急,慢慢来。”
余清韵感到一阵无奈:“可是再去看望一个的话,天就快黑了。”
“你这不懂事的孩子,爷爷这些年的老友原本可是有十几个几十个呢,可都是下棋认识的,”爷爷说,“可惜啊,他们慢慢地都走了,就剩这么几个了。”
“就剩这么几个了,你说说,我不得好好去道个别吗?”
奶奶说:“我和你爷爷一样,都希望再去看看我的老姐妹,好好道个别。”
余清韵看着两个老人已经不再乌黑油亮的头发,不再炯炯有神的眼神,身子佝偻,行动迟缓。
她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爷爷奶奶真的要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余清韵从来没有想象过爷爷奶奶老去的画面,因为她不敢去想。
这一刻的她,好像有点能理解风霁月的想法了。
她好希望自己的爷爷奶奶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余清韵的喉头有些发痒,不知哪来的灰尘被风吹来,吹进了她的眼里,视线一片模糊。
这灰尘好烦。
余清韵揉了揉眼睛。
“走吧爷爷奶奶,”余清韵摸了摸自己的匕首,“我陪你们去看看老友,和它们道个别。”
“现在去看看我的一个老姐妹,”奶奶笑着握住余清韵的手,不断地摩擦着,“估计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了。”
“也可以,我没问题。”余清韵说。
奶奶之所以选择去看她的老姐妹是因为这个老姐妹的家就在老钱家过三间房就到了。
说话间,奶奶带着人已经停在门口前。
奶奶上前敲门,马上就有一个老头来开门。
这个老头带着一个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我是来看看舒华的。”奶奶说。
老头扶了扶眼睛,仔细瞧了瞧爷爷,又瞧了瞧奶奶,最后看向余清韵。
这双混浊的眼珠和余清韵对上,余清韵感觉到它看自己的眼神和爷爷奶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舒华,最近不舒服,躺在床上咳嗽。”老头让爷爷奶奶三人进来。
“我说怎么最近不见她下楼去和我们唠嗑了,”奶奶带着人进去,“我去舒华房里看看她,说几句话我就走了。”
爷爷思想传统,要避嫌,说:“我就不进去了。”
余清韵顿时有些为难,爷爷在外面呆着,奶奶要进去,她该跟谁?
余清韵说:“奶奶,舒华奶奶最近不舒服生病了,房间里有病气,传染到你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别进去了,你就在房间外面隔空和你的老姐妹聊天吧。”
奶奶说:“这怎么行,现在不见,以后就见不着了。”
余清韵没辙,对爷爷说:“爷爷,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进去吧,我们陪陪奶奶,一起进去。”
爷爷犹豫了一下,旁边的老头说:“老余,平时见你下棋可没那么犹豫的,我正好也要进屋看看舒华,没人在外面招待你,你也跟着进去吧。”
爷爷说:“走吧走吧。”
余清韵跟着他们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床上有一个大大的白色床罩罩住,整个室内因为房间的朝向和临近傍晚的时间,已经变得昏暗。
那白色的床罩遮住床上的人,看不清床上的人具体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
散发出异样的怪味。
余清韵注意到那个给他们开门的老人也跟着进来,进来以后不知道站在哪个角落里窥伺,她找不见老头,只能感受到那股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余清韵仗着爷爷奶奶老人家眼睛不好,早已经把匕首拿出来,握在手上,匕首上缠着的绷带被解下,缠在手上。
爷爷奶奶一无所知地走近白色床罩上的人,余清韵跟在他们身边注意四周和床上人。
“秀珍,你来了,”床上突然发出一道嘶哑的老人声,像含了痰一样难受,“咳咳咳,没想到你能过来看我。”
奶奶姓李,名秀珍。
奶奶上前,想要撩开床帘的一角,上去握住床上人的手。
余清韵的手拉住奶奶,对奶奶摇了摇头。
床上的人至今没能看见长什么样,就算看见了也不能轻易伸手触碰。
奶奶想要挣开余清韵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余清韵皱着眉头:“奶奶,不能和病人随意接触,我们还是隔着床帘聊天就好了。”
“秀珍,我怕是要不行了,”余清韵感觉床上的人影似乎动了动朝她这边抬起了一点身子,“再跟我最后握握手好吗?”
奶奶想要上前:“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余清韵还是不给奶奶的手伸进去,情急之下,她捂住床帘的口子,碰到了床帘里面想要伸出来的东西。
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床上人的什么部位,隔着网格状的纱网,软肉凸起,冰冷粘腻。
奶奶看着余清韵这个样子,叹了口气:“你不会有事的,我就先不握手了。”
“真的不握手吗?”床上的人幽幽,“我很想念我们从前的时光。”
里面的东西不知道做了什么,余清韵扣住床帘的手感到一阵疼痛。
忽然有什么东西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包裹着她的手一样。
床上的东西撕开床帘一角,已经把手伸了出来。
那双手冰冷,湿软,黏腻的液体站在余清韵的手上,灼烧着她。
余清韵的左手疼痛不已,手上鬼面图纹浮现,发出微光,反手握住那不知名的软肉。
余清韵左手狠狠发力,“咯吱”软肉里的东西似乎断了,那支手缩了回去。
“小余,你那里是有什么东西吗?”爷爷好像看见了余清韵手上鬼面图纹发出来的光。
“没。”鬼面图纹消失,余清韵把血肉模糊的左手藏于身后,同时抖着手把右手的绷带解下来,缠在左手上。
床上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估计这一下,左手上的皮全掉了。
奶奶又和床上的人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这一次离开,余清韵走在最后面,走到房门的时候也没见那名老头跟着他们出来。
爷爷说可能是他在房里继续照顾奶奶的老友。
余清韵心想怕不是照顾被她掰断的鬼手。
他们三人自己出了奶奶老友的家,余清韵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随手帮忙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