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歌一阵恶寒,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咬了咬牙,转头去看楚无恨,楚无恨唇瓣微抿,还是一开始的那个表情,但她视线下移,看到他的手紧紧攥着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卢破军,当年你是拿了谁的钱去杀我娘?伯阳侯,还是柳氏?”
他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镇定,谢霜歌心生敬佩之余又有点心疼。
卢破军笑着用粗粝的大拇指抹了下唇角的血,“想不起来了,楚大人若是能给口饭吃,我说不定就能想起来。”
“你别得寸进尺!”辛行抬起腿就给了他一下,狠声道:“锦衣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多的是,你不想好死就试试看。”
卢破军被踹的往前一扑,扭头恶狠狠的剜了辛行一眼,辛行冷哼,不以为意。
“你要是说了,我就给你个全尸,不说,现在就死吧。”
楚无恨边说边拈起了刚才被他当做暗器的糕点,卢破军身上还隐隐作痛,看到那残缺的糕点,立刻忌惮的往后缩了缩。
“我说,我说就是了。”
卢破军皮笑肉不笑的说:“当年确实是柳氏先找上我的,但之后拿钱的,是伯阳侯。”
谢霜歌原本抱着的那一点侥幸彻底破灭。
竟然真的是伯阳侯,虎毒尚且不食子,伯阳侯简直畜生不如!
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心潮翻涌,这次她都不敢去看楚无恨的脸。
屋内安静了片刻,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谢霜歌抿紧了唇。
楚无恨却没有她想的那么难受,或许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或许长达二十年的折磨让他早就认清了现实,他此刻竟然是四个人里最冷静的。
“柳氏和你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和南疆是什么关系?”楚无恨语气没有波澜的问。
提到这个卢破军狐疑的看着他:“你懂南疆语?”
楚无恨没有回答,不过这副样子显然就是默认了。
“难怪当初在龙虎寨你时机把握的那么好,原来是一早就听懂了我们的计划,是我小瞧你了。”卢破军扯了扯唇。
“龙虎寨原本叫猛虎寨,是你的势力,为什么后来又听了二当家的话,让他来监视你?”楚无恨看似是在问他,然而没等他回答,楚无恨就自己接话道:“因为他背后的人,你认识,或者说,你原本就是那人的手下。”
卢破军戏谑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这些事除了他和二当家之外,其余的几个当家的都不知道,但这件事,二当家不可能说的,他绝不会背叛主子,所以……
这些都是楚无恨猜的?
他看着楚无恨的目光不由得忌惮起来。
太可怕了,蛛丝马迹串联起来他就能猜个七七八八,在这种人面前撒谎,根本瞒不过去吧?
见他不说话,谢霜歌拍了拍桌子,“哑巴了?”
卢破军回神,定定的看着楚无恨:“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你急着找死?”楚无恨反问,“我成全你,辛行——”
“好嘞。”辛行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抓卢破军,卢破军连忙躲开,“不,我没有,我说就是了!”
他可不是二当家那不怕死的。
这一点楚无恨也清楚,他只是绑住了卢破军的手,除此之外他可以在柴房里自由活动,他若是有骨气,想寻死,完全可以一头撞死在墙上,可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可想而知,他还是惜命的。
这是楚无恨坐在这儿审他的底气。
楚无恨给辛行一个眼神,辛行悻悻的松开手,警告卢破军:“老实点。”
卢破军坐在地上,把自己折腾的奄奄一息,此时实在是没力气作妖了。
他倒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我和二当家确实是一个主子。”
谢霜歌不解,“既然是一个主子,那你之前在伯阳,后面怎么跑到幽城做山匪的?这两地隔着崇山峻岭,远着呢。”
卢破军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公主和楚无恨的关系非同一般,她问楚无恨也没反应,于是他老老实实回答:“出了点意外,中间我和主子断了联系,后面二当家他们来了,我们才重新联系上。”
“断了联系?”谢霜歌半信半疑的打量他:“那你为什么跑去幽城?”
卢破军瞟了楚无恨一眼。
楚无恨眉梢轻扬,“因为你追杀我娘失败了?”
“也不完全是,”卢破军说到一半,颓丧的看着楚无恨,“楚大人,不给东西吃,好歹给我口水喝,我要嗓子都要起火了。”
他的声音确实嘶哑的厉害,楚无恨冲辛行抬抬下巴,辛行转身进内室拎了茶壶倒了一杯水给他。
卢破军双手接过,狼吞虎咽的喝了起来,眼睛都直冒光。
谢霜歌神情复杂的看着,不知道还以为他喝的是什么琼浆玉露。
卢破军喝完,清了清嗓子,冲辛行道:“再来。”
辛行又倒了一杯,卢破军咕噜噜喝完,想要第三杯的时候,楚无恨抬手,“说完再喝。”
辛行拎着茶壶退后,卢破军无法,只得继续,“我不知道主子是怎么和柳氏勾搭上的,那个时候我因为面容有损,不能跟在主子身边,只做一些跑腿的琐事,有一天晚上,主子从外面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点了我和其他几个兄弟入内密谈……”
第153章 他和柳氏有一腿
卢破军当时和其他三人跟在公子身边做跑腿的侍从,但他们其实武功都很不错,是公子请师父调教的。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主子平时都是和心腹议事,哪里会叫我们?”卢破军扯了扯唇,“直到主子开口我才明白,他是打算把我们留在大燕了。”
楚无恨和谢霜歌对视一眼。
谢霜歌眉头紧蹙,“留在哪儿?柳氏身边?你主子和柳氏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柳氏也是南疆人?”
卢破军摇摇头:“柳氏不是南疆人,她是地地道道的大燕人。”
“那怎么会和你主子搅合在一起?她不是和伯阳侯青梅竹马吗?”
谢霜歌感觉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多秘密和心眼啊?
楚无恨之前心里就隐隐有了个猜测,但因为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细查,没想到在卢破军这儿撕开了口子。
他身子微微前倾,“你主子和柳氏,有过一段?”
他说的隐晦,毕竟谢霜歌在,他不想说那些难听的字眼。
卢破军眼珠子一转,哂笑道:“应该是了,二十年前的柳氏长得还是挺俊的,当然,比起你娘还是差了点。”
楚无恨眯起眸子,“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柳氏的?”
卢破军回忆了一下,“我之后也旁敲侧击的问过伺候柳氏的人,她那个时候刚到金都没多久,听说是来投靠表兄的,手里还有婚约,结果婚约作废,表兄另娶美人,她无依无靠,至于怎么和主子勾搭上的,我不清楚,当时我远远的看过柳氏一眼,在主子跟前言笑晏晏的,约莫对主子也动了心。”
谢霜歌恶心了一下,端起茶盏喝口花茶压压惊。
“当时柳氏有身孕吗?”楚无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忽然开口。
“唔——”花茶刚入口,谢霜歌差点喷出来,好在这么多年做公主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发挥了作用,她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美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看向楚无恨。
什么意思?
楚无恨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怀疑柳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伯阳侯的?!
楚无恨眸光幽深的看着她,谢霜歌心重重一跳,她咕噜一下把茶咽了下去,脑中灵光闪过,她忽然意识到,柳氏确实是怀着身孕进的伯阳侯府,若是她只和伯阳侯有过,那孩子不用怀疑,可她和卢破军的主子也有过一段,这……还真不好说了。
她不想把人往龌龊了想,但伯阳侯和柳氏这种显然不能称之为人了。
她捂着自己的嘴转头看向卢破军,卢破军也回过味儿来了,倏地一笑,“哈,你是怀疑那位世子不是伯阳侯的种?”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啧,还真不好说,毕竟柳氏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极有可能和我主子春风一度后怀了身孕,我主子离开没带她,她未婚先孕,传出去怕被浸猪笼,所以她又勾搭上了伯阳侯。”
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卢破军大笑起来,“如果那个孩子真是我主子的种,那可太好了。”
谢霜歌脸色一沉,“少在那顺嘴胡诌,继续说。”
卢破军也不恼,知道了这个事后,他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所以你并不清楚?”楚无恨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卢破军咧嘴笑道:“我一个随从,主子搞的女人肚子大了,也不会和我说,又不是我搞的,我怎么会知道?”
楚无恨眸光一厉,卢破军讪讪的闭上了嘴。
“你主子离开之时把你们留给了柳氏,你们是怎么和柳氏联系的,当时柳氏入了侯府吗?”
“当时柳氏已经入侯府了,差不多半个月了,平时我们都不联系,主子给我们留了一笔钱,足够我们做些小本买卖养活自己,但我们都不是那块料,就随便找了个铺子当伙计,她有事想找我们就传信到之前主子住过的地方,不过她攀上了伯阳侯,巴不得我们都变成哑巴,根本不会主动联系我们。”
卢破军不屑的笑笑。
谢霜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默默的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根据灵犀的口供,杜夫人离府后不久,柳氏就被接回来了,当时柳氏就有了身孕,而且那位“主子”还没离开,也就是说,柳氏入侯府那人是知道的,往更深处想,很可能柳氏再勾搭伯阳侯,也是那位的意思。
那个孩子——也就是沈含誉,十有八九便是那来历不明的“主子”之子。
而且他的年纪,应该是和楚无恨差不了几个月。
一阵冷意包裹住了谢霜歌,她的手指忍不住发抖。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张大网,这个弥天大谎,竟然瞒了二十年!
而伯阳侯,机关算尽,为了所谓“真爱”杀妻弃子,到头来竟然为他人做嫁衣!
她忍不住咬手指,下一刻手上一热,她的手指被人握住了。
谢霜歌一怔,转头看去,楚无恨换了个姿势,握着她的手放在了中间的矮桌上。
她心里一热,紧接着又泛上了酸涩,她低下头,紧紧的握住楚无恨的手。
卢破军说完一抬头,就看到这样一幕,嘴角的笑顿时就僵住了。
“过了几个月,她忽然找上了你,要你替她去杀人,并许诺给你一笔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楚无恨沉声道:“你主子离开前留下话,让你们保护柳氏,听她的吩咐,所以你答应下来。”
“我——”
卢破军想说话,可楚无恨没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说:“但你主子已经离开很久了,一直没联系你们,你怀疑自己被放弃了,想着做完这最后一事,就换个地方生活。”
卢破军耸然一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你——”
“你”了半天他也没憋出后面的话。
但他惊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见他如此,谢霜歌就知道楚无恨说中了,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楚无恨,真的很聪明。
卢破军嘴唇颤抖了半晌,苦笑一声,“你太可怕了。”
“没错,我答应了柳氏去杀人,但我要她放我自由,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但我在见到你娘的时候,动摇了。”卢破军抬眸意味不明的盯着楚无恨。
第154章 楚无恨身世真相
“你——”谢霜歌听不得他说这种话,更见不得他看楚无恨的眼神,当即就想拍案而起。
可她的手还在楚无恨手里,楚无恨拉着她,让她没法起身。
她气鼓鼓的转头看楚无恨,楚无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公主稍安勿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谢霜歌深呼吸,勉强把暴虐的情绪压下去了。
她恶狠狠的瞪卢破军一眼,没再与他浪费口舌。
卢破军听出了楚无恨话里的威胁,讪讪的笑了下,“楚大人和公主倒也不必如此,我虽然不是东西,但还不至于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柳氏找到我,让我去杀当时的伯阳侯夫人杜氏,我犹豫过,毕竟杜氏的身份贵重,背后站着镇国公府,万一露出马脚,我就活不下去了。”
卢破军提起往事,眸光散漫。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答应她?”辛行听得难受,忍不住问。
卢破军嗤笑一声,垂下眼帘,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更凶悍一些,“我欠主子一条命,当初要不是主子救了我,我早就死在旁人的刀下,哪里能活到现在?所以,我答应了柳氏的要求,算是报恩。”
楚无恨手指微微一顿,点在扶手上,冷声道:“她怎么把你介绍给伯阳侯的?”
“她骗伯阳侯说我救过她的命,说我本事很高,伯阳侯就见了我……”
伯阳侯和柳氏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柳氏时不时的吹一些枕边风,没有直说,但都是对未来的担忧,伯阳侯对她的愧疚和对杜氏的厌恶与日俱增。
柳氏看时机到了,便找来卢破军,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近日路过金都,所以想请他来一聚。
三人约在金都的一家酒楼见面,伯阳侯看见卢破军就动了心思,席间试探了几次,便把人带回了侯府,让府中侍卫与他过了几招。
卢破军是有真本事的,伯阳侯见他轻松赢过侍卫,便把人带去书房,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儿,卢破军皮笑肉不笑道:“我以为这些名门望族最是讲究声誉,讲究假惺惺的仁慈,没想到伯阳侯这么狠,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放过,我还以为杜氏给他戴了绿帽,所以他才痛下杀手,没想到……”
他玩味的勾了勾唇,“原来是因为挡了他和爱妾的路,说起来,我还挺可怜杜氏的,好好一个高门女,下嫁就算了,结果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你住口!说事就说事,别扯东扯西。”
谢霜歌听他一个劲的扯杜氏,端起茶盏威胁道:“你再废话一句,本宫就把这东西砸在你的脑袋上!我看是你的脑袋结实,还是本宫的茶盏结实!”
卢破军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是。”
楚无恨眸光沉入了深渊,一点光都看不到,声音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伯阳侯给了你多少银子?”
谢霜歌也紧紧的盯着卢破军。
卢破军举起自己手腕绑在一起的手,比了个“三”。
“三百两白银?”谢霜歌低声问。
卢破军嗤笑,大声道:“三百两黄金!”
“黄金?”谢霜歌愕然:“他哪来这么多钱?”
卢破军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拿钱,管他哪来的。”
楚无恨却是狠狠的捏住了圈椅的扶手,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嫁妆。”
谢霜歌一怔,神情大变,没忍住骂了句:“畜生!”
当年镇国公府嫁女,十里红妆的场面让人艳羡,大燕对嫁妆的规格没有规定,只要家里拿得出来,多少都行,所以每到贵女出嫁的时候,金都百姓都会津津乐道好一阵,这个时候就能看出谁家是真的富,谁家是空架子。
镇国公府底蕴深厚,老夫人的私库还有不少,她把自己的嫁妆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大女儿,一半给了杜氏,杜氏出嫁的时候,大姐又添了很多。
外人看个热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楚无恨也是之前派人去查才知道,除了那些名贵摆件,当天抬过去的黄金就足有二百两,除此之外还有五间赚钱的铺子,良田不计其数。
这么一凑,三百两黄金还不是轻轻松松。
谢霜歌气的呼吸困难,抓起桌上的茶盏就想往地上扔,但想想又舍不得。
“他……他怎么敢啊?他拿自己夫人的钱,买凶杀自己的夫人?”
谢霜歌怒极反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种畜生怎么配在朝为官?”
她握紧楚无恨的手,咬牙切齿道:“等我回头告诉舅舅,摘了他的乌纱,废了他的爵位,拖到午门斩首示众!”
她是真的快气疯了,她虽然自幼父母双亡,但好歹她的父母真心相爱,死也要死在一起,可伯阳侯这算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楚无恨这个时候也没法劝谢霜歌冷静了。
他垂下眼帘谁也没看,整个人压抑到了极点。
握着谢霜歌的手都在颤抖。
卢破军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颇觉痛快,反正他是阶下囚,能看到别人和自己一起他痛苦,再爽不过了。
他想想觉得贱该犯还是得犯,笑着说:“我拿到钱觉得值了,当天就带着几个兄弟去了伯阳,以防万一,我们还雇了几个杀手,装成山匪,打听了好久,确定了杜氏的行迹,知道她在哪儿过,提早在那儿埋伏,还真的被我们蹲到了。”
“当时她就带了十个侍卫,但武功明显不够看,对付一般的山匪可以,对付我就差远了,我一刀砍翻俩,马受惊乱跑,其他人就逼着驾车的人把马车往山崖上赶,杀人总会留下痕迹,若是掉下悬崖摔死,轻易不会被人发现,眼看着计划要成了,我扯开马车帘,看到了你娘——”
卢破军目露怀念之色,“你娘真美啊,比柳氏美多了,虽然大着肚子,依然光彩照人,我当时就想,伯阳侯是不是瞎啊?不过我不好这口,不然当时说什么都会把她留下,可惜了……我当时想给她一刀让她痛快点死,没想到忽然跳出个玄衣剑士,脸烧的面目全非,武功倒是高的离谱。”
“我与他过了几招,发现不是对手,还差点被他一剑封喉,我就赶紧撤了,后来那两人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在附近的镇上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关于你娘的任何消息,反倒是听到伯阳城里沈家的讣闻,说是侯夫人死了,我就把消息送回了金都,拿着钱隐姓埋名离开。”
“说起来,你娘没死吗?不会改嫁给那个侠士了吧?啧啧啧,可惜——唔!”
他嘴里不干不净,还想刺激楚无恨,谢霜歌终于忍无可忍,挣开楚无恨的手,起身快步来到卢破军身前,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卢破军被踹的向后仰倒。
他阴鸷的瞪着谢霜歌,谢霜歌犹不解气,劈手夺过辛行手里的茶壶,壶嘴对准卢破军的脸就浇了下去。
“嘴这么脏,别污了本宫的地儿。”谢霜歌气红了眼,恶狠狠的瞪着他。
楚无恨长睫微颤,桌上的手慢慢握起。
第155章 怀恕,公主主动的吻
“咳咳咳咳——”卢破军被呛得睁不开眼,眼鼻口中全是水,让他窒息。
他挣扎着想起身,辛行一脚踩住他的心口,让他没法躲,听了他这些话,谁心里不是憋了一股火?
眼下公主想教训他,辛行非常乐意帮忙。
谢霜歌手下半点没留情,一壶水全倒了下去,等到没有了,她还晃了晃,把最后几滴也洒在了卢破军的脸上,“狗东西,杜夫人是你能觊觎的?若是再敢用那种恶心的语气说话,本宫就让人拔了你的舌头!反正你现在也没用了。”
卢破军动作一滞,吐了两口水,没敢吱声。
谢霜歌把茶壶还给辛行,转身的时候有些迟疑,她小心翼翼的转回去,想看看楚无恨的神情,结果正好撞进了他深沉的眸子里。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见楚无恨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谢霜歌:“!”
楚无恨要哭了?
她当即慌了神,折身回去,站在楚无恨面前,她伸手又缩回来,“楚无恨……你……我……哎呀。”
她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让人伤心的事可太多了。
即使之前已经知道了楚无恨的身世,但那个时候只知道个大概,没有现在这么详细,当时她还没那么深的感触,可此时听卢破军说完,她只想提刀冲到伯阳侯府,砍死那对狗男女!
可看着楚无恨这个模样,她又迈不开腿,甚至移不开眼。
“楚无恨……”
她喃喃的唤了一声,楚无恨慢慢的抬起头看她,积蓄已久的眼泪无声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起来她是真的扛不住啊!
“……算了,你想哭就哭吧,反正这里没有外人。”
谢霜歌拿着自己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替他擦眼泪,末了还补充一句,“地上躺着的不算人,不用管。”
卢破军:“……”
楚无恨本来没想哭的,可是他控制不住,他想起自己素未蒙面的母亲,想起她坎坷的一生,就觉得不值,替她不值。
遭遇了这些,她为什么会给他取名叫“无恨”呢?
她该恨的,她该恨的!
他看着谢霜歌心疼的眼神,扯了扯唇想说什么,可一开口,先溢出了一声哽咽,便死死的咬紧了牙关。
谢霜歌心顿时一紧,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俯下身抱住楚无恨说,“哭吧,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的。”
辛行看着看着仰起了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还不忘抬脚把卢破军翻了个个,让他冲着门那边。
卢破军:“……”
娘的,他不是东西,你们也没好哪儿去!
辛行紧跟着转过身去,背对着楚无恨。
楚无恨鼻子一酸,终于还是没绷住。
他颤抖着手缓缓回抱住谢霜歌,然后一点点收紧,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紧密相贴。
谢霜歌感觉自己腰上像是多了一对铁钳,夹得她喘不过气,不过她没有挣扎,就这么任由楚无恨抱着。
楚无恨脸埋在她的肩头,眼泪很快就打湿了那一小块衣裳,温热的眼泪慢慢变凉,谢霜歌的心也跟着阵阵作痛。
他没有哭出声音,纵使在这个时候,他都在克制。
睫毛不堪重负,没拦住,泪珠滚了下来,顺着谢霜歌的下巴滑过,她抬手轻轻抚着楚无恨后脑的头发,轻声道:“楚无恨,杜夫人很了不起。”
“无爱亦无恨,她给你取名无恨,就是想说自己对伯阳侯彻底没有感情了吧?由爱生恨,爱不复存在,恨自然也不在。”
“她也希望你不要一辈子活在怨恨之中,你的命很珍贵,而他们,不值得。”
楚无恨深深的吸了口气,浑身都在细细发抖。
他慢慢的松开了谢霜歌,抬眸看着她,眼里是罕见的迷茫和脆弱,剩下的是漫无边际的恨。
谢霜歌的心被狠狠一刺,她忽然捧住楚无恨的脸,主动吻了上去,唇瓣相贴的瞬间,楚无恨瞪大了眼睛,泪珠溢出,被谢霜歌用大拇指抹去,含糊道:“怀恕。”
楚无恨身子一麻,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等他回过神,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他揽住谢霜歌的腰,仿佛想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谢霜歌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吻上来也是凭一股冲劲,现在贴上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脸都红了。
想起话本上画的东西,她试探着伸出舌尖舔了下楚无恨的唇缝。
楚无恨:“!”
他身子猛地绷紧,揽着她后腰的手都绷出了青筋。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毫无经验只看过话本的公主殿下还真的不知道。
应该,是这样吧?
可以了吧?
谢霜歌觉得该见好就收,然而楚无恨已经在理智崩溃的边缘,他想追上去,想好好的吻一吻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唇。
“咚咚咚——”
“主子,辛无回来了!”
门外传来辛止的敲门声,他还没打算停下,推门直入。
谢霜歌一惊,猛地从意乱情迷的氛围中抽身,一把推开了楚无恨。
楚无恨:“……”
从前至今,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让他觉得这几个属下如此碍眼!
辛行看着推门而入的辛止,颇为怜悯的看他一眼,随后察觉到了背后的杀气,猛地一哆嗦。
完了完了,辛止多高,他得买个多大的棺材能装下他?
自己攒的小金库不知道够不够,那是他留着娶媳妇的,不过要是辛止没了,作为兄弟,这个钱他还是得出。
辛止被他看的一脸懵,“辛行你怎么了?眼睛怎么通红?被风吹的?”他边说边往里走,忽然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吓了一跳,“艹!什么东西?”
他多年习武练出了习惯,下意识的踹了一脚。
卢破军顿时横着滑了出去。
卢破军:“你他娘的瞎了狗眼!”
他咬牙切齿的用眼刀剜着辛止。
辛止:“……”
楚无恨看着这鸡飞狗跳的画面,顿感头疼。
原本的暧昧气息荡然无存,还隐隐有些尴尬。
谢霜歌起身站到一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辛无背着药箱跟在辛止后面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她,随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神情慢慢的微妙起来。
明眸含泪,眼尾绯红,面若桃花,唇瓣润泽。
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色气。
她视线落在楚无恨的脸上,带了几分不赞成的意思。
楚无恨:“?”
第156章 他身上怎么没有牡丹刺青
楚无恨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这几个属下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谢霜歌站的笔直,双手虚虚交握置于身前,面无表情,端的是高贵冷艳。
可方才她还窝在自己的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捧着自己的脸,温声软语,唤他怀恕。
这个表字,还是第一次有人叫。
楚无恨一想就觉得自己有点把持不住。
他抬手按住眉心,闭了闭眼,把不该有的、不合时宜的心思压下去。
谢霜歌不着痕迹的偷瞄他一眼,见他脸色恢复如常,放下心来,温和的问:“你们怎么过来了,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