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恨,你有什么办法吗?”谢霜歌念叨了一阵,还是觉得不靠谱,万一舅舅看中这五成的把握,死马当活马医了呢?
其实她不开口,楚无恨也想让陛下拒绝的,毕竟在场所有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谢霜歌的情况,她的病不是针灸就能治的。
所以他必须阻止这些人瞎折腾。
但——既然谢霜歌主动开口求他了,那他是不是能为自己谋点好处?
楚无恨算盘打得飞快,悄悄退到角落里,手指在玉佩上一下下的写字。
谢霜歌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细细的分辨着:“答……应……条……件?”
“你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谢霜歌问。
楚无恨手指在玉佩上点了下,表示赞同。
谢霜歌咬牙,“趁火打劫是吧?”
楚无恨不动了,静静的听着卫九渊和皇帝分析利弊。
谢霜歌见皇帝神色动摇,知道不能再等下去,立刻举手道:“行行行,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但先说好,不能太过分,不然我宁可让他扎我。”
楚无恨眼底泛起笑意,怎么才叫过分?
谢霜歌见他没动作,小声催促:“快点快点。”
楚无恨不再犹豫,清了下嗓子,上前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还需问过太后的意见再做定夺。”
皇帝一愣,对啊,太后那边还不知道。
他欲言又止,对上楚无恨似有深意的视线顿了下。
随即看向卫九渊和卢神医,起身拂袖道:“你们先退下,这件事朕和太后再想想。”
“是。”
“儿臣告退。”
“草民告退。”
卫九渊带着卢神医离开,皇帝又屏退左右,迟疑着问:“你有话要同朕说?”
楚无恨颔首,见人走远了,他一撩袍摆跪下来沉声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昨夜做梦,梦到了嘉宁公主。”
皇帝:“啊?”
谢霜歌:“啥?”
楚无恨面色镇定,情真意切的顺嘴胡扯:“嘉宁公主对微臣说,并非是她不愿醒来,只是她魂魄虚弱,尚在休养之中,等一切安好,魂魄便会归体,自然醒来,让微臣告诉陛下和太后莫要担心,她并无大碍。”
皇帝茫然片刻,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无恨叩首道:“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听他发此毒誓,想着他不是随便的性子,皇帝又信了几分,但还是觉得此事太过荒谬。
楚无恨见他沉吟不语,又加了一剂猛药。
“陛下还记得在行宫时,微臣曾经奉旨去请浮云大师吗?”
皇帝颔首:“朕自然记得,你怎么又说到他了?难不成这事还与浮云大师有关?”
谢霜歌也想知道,当时她就听他们俩打哑谜了。
“有!”楚无恨斩钉截铁的说:“虽然浮云大师不肯出山,但他当时曾与微臣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嘉宁公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无须担心,但微臣当时觉得这是他的托词,便没有与陛下说。微臣有罪!”
“他当真说过这些话?”
皇帝皱眉,来回缓慢的踱步。
“千真万确,微臣不敢对陛下撒谎。”
楚无恨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看着皇帝。
皇帝与他对视片刻,心头的疑虑渐渐消散,楚无恨是他一手提拔的,他的性子自己最清楚,宁可不说话也不说假话,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心的提他做锦衣卫指挥使。
他如此信誓旦旦……难道嘉宁真的给他托梦了?
可为什么这么巧?难道是嘉宁提前预知了今天会发生的事?若是真的,确实也说得通。
如此一想,皇帝竟然把自己说服了。
他看着楚无恨的眼神逐渐凝重起来,“嘉宁还说了什么?她有说为什么托梦给你吗?既然你知道了,为何现在才说?”
谢霜歌:“……”
舅舅,你清醒一点!
算了,还是别清醒了,她不想扎针。
“楚无恨,你最好编的好一点!”
谢霜歌小声警告楚无恨。
楚无恨借着衣袖遮掩,安抚的捏了下玉佩,随即开口:“陛下也知道,微臣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以不敢随便说出来,恐污圣听,但卢神医出现,微臣才觉得哪里不对劲,联想昨夜的梦,微臣想,这可能就是嘉宁公主托梦的含义。”
皇帝剑眉微蹙,若有所思。
楚无恨再接再厉道:“嘉宁公主怕是另有安排,若是随便动了她的身体,微臣怕会产生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所以不吐不快,请陛下明鉴。”
他一套一套的把皇帝忽悠的够呛,一听可能有不可估量的后果,他心头一紧,“若是魂魄出窍无法苏醒,也并非没有可能……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何她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谢霜歌面色复杂的看着皇帝,忽然觉得他在自己心里伟岸的形象“轰”的一声崩的稀碎。
与此同时,楚无恨阴险狡诈的形象愈发根深蒂固。
谢霜歌叹息一声,掩面道:“舅舅,我对不起你啊~”
楚无恨努力憋笑,也叹了口气,语气悲戚道:“嘉宁公主也是孝顺,知道陛下辛苦,太后身体不好,怕打扰你们,所以给微臣托了梦,是以微臣不能辜负公主所望,务必要阻止卢神医。”
皇帝顿住脚步,动容道:“是啊,嘉宁是个孝顺孩子。”
谢霜歌越发羞愧,直接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够了,楚无恨别说了。”
楚无恨挑了下眉,听话的闭上了嘴。
沉默片刻,皇帝终于是妥协了,“朕就信你这次,暂且让卢神医在金都住下,若是嘉宁过了九月还没醒,就让卢神医一试。”
“谢陛下!”
楚无恨行礼退出去。
谢霜歌松了口气,又有点懊恼,“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要是没醒还得挨扎,怎么感觉躲不过呢?”
楚无恨走到僻静处低声道:“那公主就努努力。”
他想到什么,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纹,若有所思道:“再给公主吸点阳气,会不会有效果?”
谢霜歌呆愣片刻,脸色绯红咬牙道:“你给我闭嘴!吸什么吸?我说了是血雾,血雾!”
楚无恨含笑挑眉:“哦?”
随即他稍稍正色问:“如果真的有效果,要不要试一下?”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片薄薄的刀刃抵在了自己的指腹上。
谢霜歌连忙拒绝:“不要!”
她拒绝的太果断干脆,楚无恨愣了一下:“为何?”
“不为什么,我又不是妖精,吸你的血干什么?上次我没说清楚,其实玉佩是可以吸收日月精华变成白雾储存的,我吸收白雾也可以让魂魄凝实,不需要你的血。”
谢霜歌比划了一下,“吸收白雾效果可能没血雾那么好,但慢慢来也是一样的,我不需要你的血。”
“原来如此。”
楚无恨把薄刃收回去,若无其事的往回走:“既如此公主就好好修炼吧,臣等着公主回来。”
谢霜歌小声嘀咕,“等我做什么……”
“对了,你说的条件是什么?”
楚无恨脚步一顿,含笑问:“公主很急?”
谢霜歌:“???”
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说不说?不说就算了,过期不候。”
谢霜歌傲娇的哼了一声。
楚无恨沉吟片刻说:“你之前不是给沈含誉绣了个荷包?能给臣绣一个吗?”
他其实之前想的不是这个,但思来想去,他还是最在乎这个。
可不提还好,一提谢霜歌就炸毛了。
“你还有脸说?荷包呢?你收哪儿去了?”
谢霜歌站起来叉腰道:“回去立刻给我烧掉!不许留着!”
楚无恨果断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行,那是我的荷包!”谢霜歌不服。
“可现在荷包在臣手里,就是臣的,而且这是公主的心血,臣舍不得。”
楚无恨说的一本正经,谢霜歌又被说的不好意思了。
“可是……我已经不喜欢沈含誉了,这个东西留着多膈应啊。”
“哦?不喜欢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都这么算计我了,我还喜欢他?我是多贱啊?我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好吧?他算个什么东西啊?他骗我坑我欺负我,我还得捧着他?”谢霜歌小嘴叭叭的贼利索。
楚无恨听着她这些话,脑中自动浮现出她气得跳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手指抵在唇边,“公主英明。”
“少拍马屁糊弄我,回去就把荷包扔了,听到没?”谢霜歌已经不是那个轻易会被岔开话题的小傻子了。
楚无恨挑了下眉,“不。”
“你——”谢霜歌气到语塞。
楚无恨慢悠悠道:“公主若是给臣绣荷包,臣就不戴那个了,公主若是不肯,臣也就只能委屈一下,捡别人剩下的。”
谢霜歌:“???”
“二选一,公主觉得臣戴哪一个好?”
谢霜歌恶狠狠的咬着手指,含糊道:“我觉得打你一顿最好。”
楚无恨便又笑了起来。
沉默许久,谢霜歌想起楚无恨的执拗性子,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妥协了,答应帮楚无恨绣荷包。
然而她没发现,楚无恨还是没答应把之前的荷包烧掉,反而赚了一个。
只能说公主殿下虽然脑子灵光了一些,但还是不如活了二十年的楚无恨心机深沉。
卫九渊和卢神医出宫后,对坐在马车里,卢神医担忧的问:“殿下,我怎么瞧着陛下好像不太愿意让我去给嘉宁公主治病?”
卫九渊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姿态优雅从容,淡声道:“意料之中。”
“啊?”卢神医不解的看着他。
“嘉宁是父皇和太后的掌心宝,不可能随便找个人自称神医就让他治的。”卫九渊理了理宽大的袖口说:“所以本宫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
卢神医皱眉,缓了一下问:“那咱们的计划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嘉宁若是一直不醒,还怕没你用武之地吗?”卫九渊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放心吧,迟早的事。”
卢神医还想再说什么,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外面的侍卫喝问:“前方何人?二殿下出行,闲人避让。”
卢神医好奇的掀开车帘看过去,卫九渊也跟着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心里一动,他朗声道:“停下!”
马车停下,他掀开车帘走出去,站在马车上看着对面的轿子,对面的轿子也停了下来,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掀开帘子,露出半张白玉面具。
卫九渊眸色微沉,他拱手道:“原来是安王,好久不见。”
公孙野下轿站定,刚张开嘴就偏过头咳了两声,随后对卫九渊作揖:“二殿下。”
卫九渊关切的问:“安王可是身体不适?”
公孙野微微笑道:“老毛病了,殿下无须担忧,方才不知道马车上的是殿下,冲撞了车架,本王这就让人退开。”
说着他就要招呼轿夫挪开,卫九渊忙道:“不必如此,本宫不急,安王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宫今日寻了一位神医,安王若是有需要,大可来寻本宫。”
他给了公孙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折身进了马车,随后道:“让路。”
“是。”
侍卫和车夫把马车赶到另一侧,公孙野眯了下眸子,回到轿子里,在轿子和马车擦肩而过之际,他掀开窗口的帘子想说些什么,安王从小窗看着他,忽然道:“安王三思三思。”
公孙野脸色一变,轿子却已经走远了。
三思三思,不就是九思?
他是无意之言,还是在暗示什么?
轿子一走,马车也动了起来,徐徐向前,他盯着马车的影子,沉默良久,眼中闪过几分挣扎。
轿子在藏春苑停下,轿夫低声道:“王爷,到了。”
公孙野面色沉沉,下了轿后犹豫再三,还是招来管家道:“去给二皇子送张请帖。”
卫九渊回府后接到请帖,笑了下,让人回帖,约人三日后在品芳茶楼见。
品芳茶楼就是之前卫九思和公孙野见面的地方,公孙野收到这个请帖,彻底确定了心中猜想,沉沉叹息一声。
三日后,他如约而至,小二推开茶楼雅间的门,里面跪坐在蒲团上的人徐徐回眸,冲他一笑:“安王果然来了。”
小二识趣退下,把门给他们关上。
雅间内安静下来,公孙野慢慢掀起珠帘,珠帘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倒是和屋内清新的茶香相配。
公孙野来到卫九渊对面,卫九渊拢袖替他斟茶,随后一抬手道:“坐。”
“二殿下找本王所为何事?”公孙野在他对面坐下,若无其事的问。
卫九渊一身白袍银带,银蓝色暗纹随着动作微微流动,看起来内敛贵气,衬得他越发英俊不凡。
他含笑看着公孙野,轻声道:“此处没有第三人,安王不必如此戒备,有些话本宫就直说了。”
“九思被禁足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卫九渊说完便直直的盯着公孙野,果然在他另外半张脸上看到了点惊惶的神色。
他垂眸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品着。
公孙野桌下的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
卫九渊轻笑一声,放下茶盏,神色逐渐冷淡下来,“本宫以为九思眼光不会太差,能让她担下一切罪名的,定是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竟是个缩头乌龟。”
公孙野垂眸,面色阴沉,却没开口。
“本宫原本想着,九思虽然担下了这一切,但其实心里还是相信你能坚定选择她的,所以才如此义无反顾,可没想到……唉。”他叹息一声,起身道:“终归是痴心错付。”
公孙野额角青筋隐隐凸起。
卫九渊施施然往外走:“本宫这就去劝劝她,趁早换人,找个能照顾她的嫁了算了,我大燕品行端正家世清白的子弟不知凡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眼看着他要走到门边了,公孙野忽然站起来道:“慢着!”
卫九渊头也不回的问:“怎么?”
公孙野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问:“九思如何了?”
卫九渊唇角勾起,语气却有些沉重,“不太好。”
公孙野的心顿时提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听不懂吗?此时追问这些作甚?”卫九渊转过身,佯装生气的质问。
公孙野唇瓣抿的发白,面露愧色,“本王……”
他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再三冲着卫九渊作揖道:“我有我的顾虑,请二殿下谅解,但我对九思是真心的,所以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她究竟怎么样了?”
他连自称都改了,态度一下子谦卑下来。
卫九渊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叹息道:“罢了,谁让九思认定了你,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忍心棒打鸳鸯。”
两人重新落座,卫九渊也不再隐瞒,坦白道:“之前你与九思就是在这里会面吧?不知被谁看到了,捅到了父皇面前,父皇知道后就把九思叫了过去,两个人密谈了半个时辰,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九思出来后,父皇就下了旨让她闭门思过。”
公孙野怔怔的看着他,“九思出来的时候可有受伤?神色如何?”
“我听说当时九思是笑着出来的,没有受伤,父皇从来不打女儿的,这点你大可放心,后来我想去探望九思,却被告知父皇不允许,就只能让人借着送东西的由头传递消息。”
卫九渊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展开递给公孙野:“你看吧。”
公孙野垂眸接过,上面果然是卫九思的字迹,他们不能经常见面,书信传情的时候更多,此时见到熟悉的娟秀字迹,他眼眶微红。
“公孙哥哥,我在宫中一切都好,我们的事父皇已经知道了,有点突然,但也在预料之中,我和他挑明了,此生非你不可,爱恨不怨,父皇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苛待我,你不必担心,等我。”
公孙野呼吸蓦地一重,手指紧紧的捏着纸条,止不住的颤抖。
“是我,是我没用,连累她跟着我受罪,是我无能……”
公孙野捂住自己的脸,羞愧难当。
卫九渊眸光冷淡,深以为然,确实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思及此,他想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嘉宁,眉宇间闪过几分郁色。
公孙野收拾好情绪,把纸条折好收进自己的怀中,随即注视着卫九渊,“多谢二殿下送信,这个恩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与我说,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
卫九渊等的就是这句话,但他不能说,他摇摇头,低声道:“九思是我的妹妹,我帮你,是希望她开心,你若是让她不开心,我不会放过你。”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他审视的看着公孙野:“你不会打算一辈子都躲在九思身后吧?”
公孙野肃然道:“自然不会,我已经往周国送信了,让父皇派人来提亲,算算时间,信多半到周国皇都了。”
“想必贵国陛下不会拒绝,我也可以放心了。”
卫九渊端起茶盏对公孙野道:“以茶代酒,提前祝你心愿达成。”
公孙野端起茶盏与他轻轻碰了一下:“借你吉言。”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无恨出宫之时,见辛止站在马车边,神色有异,眼皮一跳。
他走过去,辛止看着他欲言又止,楚无恨抬手道:“立刻回府。”
“是。”
匆匆赶回楚府,下了马车后辛止就跟上了楚无恨,低声道:“主子,辛影回来了,此时正在西偏房。”
“怎么忽然回来了?”楚无恨脚步一转,直奔西偏房而去。
谢霜歌想了一下,这个辛影之前好像提过,是什么疾影楼的人?
忽然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辛止小声道:“辛影是带伤回来的,撑着一口气回到了府中,现下已经昏迷了。”
“什么?!”
楚无恨一惊,脚步顿住,辛影是疾影楼副楼主,是他的暗卫首领之一,武功与自己不相上下,得是什么样的高手能重伤她?
想到什么,他问辛止:“辛无到哪儿了?”
辛止道:“辛路说最迟一天她就该进城了。”
“好,先找其他人来给她看看。”
“是!”
谢霜歌见他们神情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辛影之前是去查什么了?”
第61章 公主是对臣有什么误解?
楚无恨听到了谢霜歌的声音,抬眸看了辛止一眼,辛止不解:“怎么了主子?”
“无事,走吧。”
“是。”
辛止去找人给辛影处理伤口,楚无恨站在西偏房外等着。
他刚才确定了一件事,谢霜歌说话,只有他能听到,其他人不行。
这一点特殊让他莫名高兴。
这样他就可以随时随地掌握谢霜歌的动向,但其他人无法窥视。
他也不用靠碰触玉佩来与谢霜歌交流了。该说不说,他的血还是有点用的。
等周围没人了,他才低声回答谢霜歌的问题:“之前我让疾影楼的人去盯着那些刺客了。”
“嗯?”谢霜歌不解:“锦衣卫不是在追查了吗?怎么还要疾影楼出动?对了,疾影楼是什么势力?”
问完她觉得不妥,自己和楚无恨的关系微妙,说好没那么好,说不好也没那么不好,事涉楚无恨的秘密,她不该随便乱问的。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的话收回来的时候,楚无恨先开了口,“锦衣卫确实在查,但涉及到江湖,还是疾影楼更方便些。”
谢霜歌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啊。”
楚无恨负手而立,盯着西偏房的眸光幽深,“疾影楼是我自己的势力,辛影是副楼主,专门替我打理疾影楼。她武功十分高强,与我难分伯仲,带伤回来,怕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谢霜歌诧异:“你武功这么高?”
楚无恨:“?”
你是不是说错了?不该说是“她武功这么高”吗?
他哭笑不得:“公主对臣是有什么误解?”
谢霜歌摊手,无辜道:“因为疾影楼副楼主听起来就很神秘,像个高手,楚无恨嘛……就——一般般喽。”
仗着楚无恨看不见,她脸上的小表情简直傲娇极了。
楚无恨忽然反应过来,她是在故意气自己呢。
“有机会公主与臣切磋一下就知道了。”楚无恨如是说。
谢霜歌没有退却,反而跃跃欲试,“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等我出去了,咱俩好、好、切、磋!”
两人说话的功夫,辛止匆匆从西偏房里跑出来,一擦额头上的汗喜道:“主子,辛影醒了!”
楚无恨立刻收敛神色快步入内。
屋内窗户紧闭,浓郁的药味久久不散,又苦又涩,隐隐夹杂着几分血腥气,十分难闻。
楚无恨皱眉看了眼床边正在给辛影包扎伤口的暗卫,暗卫解释道:“副楼主现在不宜见风。”
楚无恨颔首,没有靠近,就站在外间,隔着一层纱帘问:“辛影,你感觉如何?”
辛影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雪,不见半点血色,嘴唇干燥起皮,一动就裂开了小口,血珠立刻涌出来。
她满不在乎的舔了去,嗓音沙哑道:“回主子,属下一切都好,暂时死不了。”
听着她的声音谢霜歌愣了一下:“女子?”
楚无恨颔首:“怎么会受伤?”
“此事说来话长……”辛影叹息一声,忽然又倒吸一口凉气,暗卫忙道:“抱歉,手重了些,副楼主稍忍忍,马上就好。”
楚无恨闻言转身在桌边坐下,“不急,你先处理好伤口再说。”
他转头对一边的辛止道:“给她倒杯水。”
“是。”
辛止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辛影道过谢后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喝着,没一会儿就喝完了一杯,“再来点。”
辛止便把整个水壶都拎了过去,“你慢点,别喝那么急,也别喝那么多,小心身体受不了。”
“知道了。”辛影应了一声放缓了速度,端着杯子慢慢抿着,努力忽视着腰间的疼痛。
很快暗卫在她腰上打了个结,起身擦了擦汗,长出一口气,“好了,副楼主记得换药,最近这几天吃东西也注意些,油腻荤腥都不能碰。”
“嗯。”
辛影点点头,暗卫又去给楚无恨复命,楚无恨吩咐道:“让眉容找几个丫鬟来伺候她。”
“是。”
辛影喝了些水,感觉嗓子舒服多了,这才开口:“刺客的事,属下查到了些眉目。”
谢霜歌立刻竖起耳朵,楚无恨眸光微沉:“是南疆人?”
“是。”辛影肯定道:“属下让人一直追查从行宫那边出来的人,行迹诡异的都被记下来派人盯着,果然找到了漏洞,属下沿着这条线又让人去查入城的记录,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怎么说?”楚无恨问。
“行宫在宁城,宁城繁华,来往客商很多,天南海北的都有,所以每天入城的人如果不特意留心,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什么,属下还是派人偷偷溜进官府,查了来往记录对了很久才发现,在皇帝去行宫后短短十日内,有不少从洛南城来的人涌入了宁城。”
“按理说各地人员流动,没什么稀奇的,但……洛南城是边城,宁城在腹地,相距甚远,十日前后来了上百人,实在奇怪。”
辛影嗤笑:“宁城的官员也是吃干饭的,这都没发现。”
楚无恨没说话,垂目思索着。
谢霜歌喃喃道:“洛南城是边城,一墙之隔就是南疆地界,看来这些刺客真的是南疆细作!而且还是有备而来,不然怎么时间掐的那么好?”
思及此,她脑子难得灵光了一回:“有人在给南疆人通风报信!”
她猛地站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是谁?”
她父母都是死在洛南城外,死在南疆人手中,所以从小她最恨的就是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一切,而朝廷那些人,吃着皇室发的俸禄,享受着她父母浴血奋战换来的太平盛世,却暗中勾结贼人,岂有此理?
这是她一辈子的心结。
察觉到她的不安情绪,楚无恨用手包住了玉佩,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熨着它。
谢霜歌察觉周身的温度微微升高,慢慢恢复了镇定。
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也没松开手。
“后来那些人去了哪儿?”
辛影咳了两声,牵扯到伤口,声音虚弱下来,“有一部分回了洛南城,一部分入了金都。”
“什么?”
谢霜歌震惊:“他们想做什么?”
楚无恨神色一凛:“入了金都?然后呢?藏身在何处?”
辛影面露愧色:“属下不知,属下原本易容混进了这群刺客里,跟着他们走了一路,听他们说要来找主子,就打算继续跟上来,然而在路过一处山坳的时候,他们忽然说要查验身份。”
“怎么查?”楚无恨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辛影能坐上疾影楼一把手,靠的不仅是高超的武功,还有她出色的模仿伪装能力。
疾影楼和南疆打交道不少,辛影装起南疆人来可以说是滴水不露,如今却身负重伤,只可能是她暴露了。
那就说明他们另有一套特别的查验身份的方法。
果不其然,辛影沉默片刻后说:“他们身上都有一种隐秘的刺青,寻常时候看不出来,与正常人的皮肤无异,但只要洒上特制的药水,就会显现出一个牡丹花的图案。”
“牡丹?”谢霜歌诧异,“南疆信奉圣女,最推崇的是雪莲花,怎么会刺牡丹?”
楚无恨也问了这个问题,辛影摇摇头说:“属下见那些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便怀疑这可能与他们口中的主子有关,或许那人喜欢牡丹花,这个刺青是他的人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