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非扶  发于:2023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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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指一边的椅子,卫九思怯怯道:“多谢父皇。”
她刚沾到椅子边,就听皇帝道:“你们都下去。”
“是。”
宫女太监们散去,殿内安静下来,卫九思越发紧张。
父皇要说什么?难道发现了她和公孙野的事?

第54章 能听到她的声音了?
卫九思坐立不安之际,皇帝终于看不下去,直接道:“朕听说你和周国的安王走的很近?”
此言犹如晴空霹雳,当头就劈在了卫九思身上,刚沾到椅子边又立刻弹了起来,她茫然震惊的看着皇帝,大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哭笑不得,又不得不绷起脸,严肃道:“有人看到你与公孙野前后脚进了一家茶楼,一个雅间,你们在里面聊了些什么?”
卫九思一个激灵,忙提着裙摆跪了下来,“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只是与他喝了几杯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哦?孤男寡女一起喝茶?九思,是宫里的规矩学的太少了吗?”
皇帝稍稍前倾身子,卫九思的脸就垮了下来,“儿臣……”
她本身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此时被皇帝一句句质问,早就慌了神,嘴唇颤动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的眼神逐渐失望,他靠回椅背上,摩挲着扶手,沉声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本想说勾搭的,但一来不好听,二来他要是真的说了,卫九思肯定泪洒当场。
他不想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卫九思沉默片刻,想起自己和公孙野在雅间里说过的话,忽然坚定起来,先是直起身子,随后双手叠在一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儿臣与公孙野两情相悦多时,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父皇,但父皇既然发现了,儿臣也不敢再隐瞒,三年前上元佳节,儿臣与嘉宁溜出宫去看花灯,不小心被人冲散,当时有人打翻了花灯,火差点烧到儿臣,是公孙野顶着火救了儿臣,儿臣毫发无损,他却伤了手,养了好些日子。”
“三年前?!”皇帝震惊。
他本以为卫九思这个性子和人私定终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三年!
该怎么说,是他小瞧了这个女儿吗?
这般隐忍的性子,简直太适合进锦衣卫做个细作了。
卫九思抖了抖,刚凝聚起来的勇气又被他一声吼散了,她小声道:“是,儿臣与公孙野相识相知三年,儿臣愿嫁与他为妻,求父皇成全……”
“你——”皇帝气的站起来走了两圈,瞪眼问:“三年,你可真行,你们……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他问的委婉,卫九思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羞涩的摇摇头:“公孙野说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矩。”
皇帝闻言总算是有了点安慰,他停下来看着卫九思,神情复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卫九思抬起眸子,眼圈微红,声音微微颤抖,却还是不肯退缩:“儿臣知道,儿臣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儿臣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反正儿臣早晚是要嫁人的,为什么不可以是公孙野?”
皇帝气笑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就非要公孙野?”
他抬手指着卫九思质问:“我大燕男儿不好吗?能文能武,适龄子弟一抓一大把,嫁给他们委屈了你不成?你为何非要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质子?”
卫九思执拗道:“可他们都不是公孙野啊。”
皇帝:“……”
“公孙野是质子,按理说他这个年纪早就该被接回周国了,可你看周国的人可有此意?若是他不能回周国,难道要一辈子在大燕做质子?你觉得他会甘心?”
皇帝声音不自觉的大了点,回荡在御书房里,震得卫九思心肝乱颤。
“你是我大燕大公主,是朕的掌上明珠,朕从未在衣食住行上亏待于你,就是为了培养你的公主气度,不是为了让你委屈自己去下嫁一个身不由己的男人!将来他在周国地位尴尬,连带着你也被人耻笑,那个时候你还会甘心吗?”
“这些,你都想过吗?”
皇帝句句发自肺腑,掷地有声。
卫九思顿了顿,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服,等皇帝缓了缓又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父皇,儿臣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就答应儿臣吧!”
“儿臣愿痴心付一人,纵被无情弃,亦不悔。”
老皇帝一震,瞪着眼睛看着她,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声音低下来,透出几分疲惫,“你真的不后悔?”
卫九思一喜,抬头坚定道:“不悔!”
“好、好、好!”皇帝连声说了三个好,一声更比一声重,最后他一摆手:“你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朕的旨意不许出宫门半步,你愿意嫁,朕给你这个机会,若是周国那边愿意,朕就给你们赐婚。”
卫九思喜出望外,感激道:“谢父皇成全!是儿臣不孝让父皇失望了,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皇帝看着她脚步轻快的离开,心里又酸又堵,最后无奈叹息:“女大不中留啊。”
“陛下罚了大公主禁足,贤妃娘娘知道后立刻去问了大公主,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咱们的内人说,贤妃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没有求见陛下。”
辛路小声的向楚无恨汇报宫里的动向。
楚无恨眼底映着跳跃的烛火,像要吞噬那一点光亮般。
“想必大公主是直接和陛下说了,非公孙野不可,陛下无法,罚她禁足是在给自己时间,也是给大公主时间,让她好好冷静冷静想清楚,只要赐婚圣旨不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陛下也算是一番慈父心肠了。”辛路叹息一声。
楚无恨没接话,正准备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嗯……好酸啊……”
这声音沙哑绵软,和平时的清亮骄矜不同,却还是能让人一下子分辨出是谁。
楚无恨身子一僵,猛地抬眸看向辛路。
辛路被他狼似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小声问:“主、主子做什么如此看着属下?”
楚无恨蹙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啊?”辛路茫然:“什么声音?”
这反应……楚无恨眯眸:“一个女子。”
辛路扭头左右看看,神色惊慌起来:“主子你别吓我,这里不就你我二人,哪来的女子?”
看来还是只有自己能听到。
楚无恨陷入沉思,明明之前他要碰到玉佩才能听到公主的声音,这次是怎么回事?

第55章 楚无恨你头是不是让什么夹了
辛路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让楚无恨无法忽视,他抬眸瞥了辛路一眼,淡淡道:“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你下去吧。”
“主子真的听错了?”
辛路问完觉得这话有质问的嫌疑,又斟酌着比划了一下,委婉道:“主子,你最近忙里忙外的,太辛苦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要属下请辛无来给你看看?”
辛无是楚无恨所有暗卫小首领里最神出鬼没的一个,是个年轻的女子,和辛影一样。
她是暗卫里最精通医毒之术的,为人沉默寡言,冷如冰霜,常年在江湖行走,四处寻访名医,很少回到金都。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担心她会不会就直接跑了,哪有做暗卫的不在主子身边四处乱溜达的?
可楚无恨只说:“让她去,有事找她也不迟。”
大家颇有异议,却也没再反对,后来他们发现,辛无虽然行踪不定,但只要疾影楼有事,立刻就会赶回来,这么多年随叫随到,没有半句怨言。
他们这才接受了她。
不过一般也只有楚无恨在受重伤的时候大家才会找她,因为这姑娘不仅冷淡,而且嘴非常毒,一开口就能把人冻死,所以大家没事不会找她触霉头。
楚无恨:“……”
他淡淡的注视着辛路,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辛路讪讪一笑,“啊哈哈……属下就是这么一说,主子你自便,自便。”
说完他脚底抹油就开溜,然而溜到门外,他又不怕死的探进来一个脑袋,梗着脖子视死如归道:“主子,不要讳疾忌医啊!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把辛无叫回来吧!”
楚无恨薄唇轻启,冷冷道:“滚!”
“哎,好嘞——”
辛路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不过他倒是提醒楚无恨了,辛无医术高明,说不定真的能把谢霜歌的病治好,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病。
于是他忽然扬声道:“滚回来——”
辛路刚下台阶,听到这一声又连忙颠颠进来了:“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楚无恨抿抿唇,“去给辛无传信,让她回来一趟。”
辛路眼睛一亮,“这就对了嘛,属下这就去办。”
楚无恨:“……”
罢了,懒得和他解释。
等辛路一走,楚无恨立刻垂眸看向了垂落在腰间的玉佩,他屏息细听。
谢霜歌再次恢复意识,就觉得浑身哪哪都酸,像被扔进醋缸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轻轻一动就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吃力的睁开眼,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东西,立刻警惕的环顾一圈,血雾全部消失,玉佩里一片清明,远处漂浮着点白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她身上的酸痛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血雾消失了,那只有一个可能——被她吸收了。
谢霜歌担忧的坐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没有伤口,没什么问题,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毁容,头发也在,没有变秃。”
楚无恨:“……”
他狐疑的摩挲着手指,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听起来她好像劫后余生一般?
谢霜歌不知道自己的说的话都被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跳了两下,除了还有点腿软,什么异样都没有。
“这血雾有什么用啊?难不成能让我出去?”
她迟疑片刻,试着走到窗口,伸手摸过去,还是从窗口穿过。
“不能出去?那为什么会被我吸收?”
谢霜歌百思不得其解。
楚无恨听着若有所思,血雾?吸收?出去?
“等等,那个血是楚无恨的血,他的血怎么会被吸收进玉佩里?”
“难道他的血对玉佩来说比较特殊?”
谢霜歌喃喃自语,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个头绪。
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太多,简直把她前面十八年的生活都颠覆了,她总是处在飘飘然不知所谓的不真实状态。
不知不觉间,她养成了发呆的习惯。
她不说话,楚无恨便也沉默下来,他在整理刚才谢霜歌透露出来的信息。
他的血沾到玉佩上,被玉佩吸收了,然后化作血雾,又进入了公主的身体里?
他眸色一沉,他的血进入了公主的身体……
这个认知让他无故心跳加速。
沉寂在身体里的欲望瞬间被唤醒,顺着四肢百骸疯狂涌动,鼓噪着要冲破禁锢。
楚无恨桌面上的手慢慢攥起,青筋毕露。
这一刻浮云大师的话又回荡在他耳边,他忽然觉得,这个没头发的或许真的有两把刷子。
他和公主上辈子可能真的有缘未尽,所以这辈子才会再次纠缠在一起,所以他的玉佩可以收纳她的魂魄,就连他的血对她来说都是特殊的?
楚无恨缓慢的闭了下眼,随即手慢慢的抚上了玉佩。
“公主。”
谢霜歌一个激灵,茫然的四处看看,楚无恨叫她干嘛?
她透过窗子往外一看,这不是楚无恨的书房吗?她还以为这家伙又去翻墙对她动手动脚了。
楚无恨没听到她回应,轻笑一声,把玉佩解下来握在手中,声音温沉,“臣知道你能听到。”
谢霜歌:“????”
她瞪大眼睛,就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俊脸,正戏谑的看着她,视线对上的刹那,谢霜歌忍不住绷紧了身子,像遇到危险的刺猬。
这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她没吭声,她怀疑楚无恨在诈她。
楚无恨也不在意,装作沉思的模样把她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唔,臣的血能透进玉佩里,还能变成血雾?”
谢霜歌:“!”
楚无恨:“还能被你吸收?”
谢霜歌:“!!”
楚无恨:“你想出来?”
谢霜歌:“!!!”
“你真的都听到了?”
她太过震惊,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楚无恨唇边的笑意越发深。
“嗯,听到了。”
楚无恨轻轻点头,“还很高兴。”
“高兴?”谢霜歌纠结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不礼貌的真诚发问:“你是不是头让什么夹了?”

第56章 你就不怕我是个索命厉鬼?
没成想,谢霜歌这句话问完,楚无恨笑的更加开怀,“公主如此活泼,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
秘密被人发现的尴尬和惊恐在楚无恨的笑声中消弭于无形,仿佛她现在还是正常人,他们只是在面对面开玩笑,并不是阴阳两隔。
这种感觉让谢霜歌放松下来,她抿抿唇,轻声道:“别笑了。”
楚无恨听话的颔首:“嗯,不笑了。”
说完他就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玉佩,明知道从他的角度来说是看不见自己的,但谢霜歌还是产生了一种他正在凝视她的错觉。
她有点别扭,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偏过头,小声问:“你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楚无恨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温柔下来。
谢霜歌盘膝在玉佩里坐好,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我现在算是鬼魂了,你就一点都不怕?万一我要害你,吸你阳气寿命之类的……”
楚无恨没忍住又笑了,“吸……臣的阳气吗?也不是不行。”
谢霜歌:“……”
你的阳气是正经阳气吗?
她咬咬牙:“我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无恨无辜反问:“臣说的也很正经啊,公主想到哪儿去了?”
“我……”谢霜歌语塞。
楚无恨温柔的拂过玉佩每个角落,郑重道:“臣与公主早已合了八字,虽还未有夫妻之实,但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已经有了夫妻之名,夫妻本一体,若臣的阳气分给公主能让你恢复,臣万死不辞。”
谢霜歌心底一软,仿佛有什么东西挤进来了,堵得她心满满涨涨的。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我无冤无仇,我没吸你阳气,你玉佩里有白色的雾气,我可以吸收,吸收后魂魄会凝实很多,有机会出去。”
谢霜歌没瞒着他,这是他的玉佩,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
“这块玉佩是什么来历?以前有过什么异常吗?”
楚无恨眯了下眸子,边思索边道:“没有,以前这玉佩并无异常,来历……是镇国公府代代相传的,留给每一代的女儿和儿媳妇,之前在臣母亲的手里,以后——可能就归公主了。”
前面谢霜歌还听得很认真,听到后面顿觉无语。
这家伙的嘴真的很欠。
谢霜歌装聋,“我之前猜测可能是在十五的时候我可以短暂的出去,现在还没得到证实,原本想着你可能知道什么,结果你也不知道,那就只能等了。”
楚无恨挑了下眉:“十五……好,臣记下了。”
“对了,公主是不是一直能听到臣说话?能看到臣吗?”
“能啊,你第一次去看我的时候,我就被你的玉佩吸进来了,你们说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可以透过一面类似窗户的东西看到外面的情况,甚至你——”
谢霜歌差点说漏嘴,连忙住口。
楚无恨从她的反应中猜到了什么,佯装不知的问:“甚至什么?对了,臣沐浴的时候,公主岂不是都看——”
“闭嘴!”
谢霜歌忙打断他,急急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她也没想出来自己现在这个德行能把楚无恨怎么样,只能含恨咬牙,最后憋出一句没什么杀伤力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无恨掩唇笑了起来,笑的肩膀都跟着抖。
谢霜歌:“……”
狗男人你在得意什么?你等我出去的,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就你这态度还想娶公主,打你的光棍去吧!
她气的原地转了个圈,留给楚无恨一个愤怒的背影。
然而楚无恨看不到。
“公主?”
楚无恨试探着唤了一声,谢霜歌不回答。
“臣错了。”
谢霜歌不吱声。
“臣真的知错了。”
谢霜歌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楚无恨抿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露出了点笑声。
谢霜歌幽幽的哼了一声,然后彻底没动静了,任凭楚无恨怎么装乖认罪讨好都没用。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当然,是谢霜歌单方面的不欢,楚无恨高兴的很,出门的时候看见那只绿毛小畜生还开恩似的摸了他两下。
“公主万福!公主万福!”
不知道是不是迫于淫威,常言乖乖的冲着楚无恨叫了两声。
楚无恨更高兴了,“这小东西确实聪明,这句话学的又快又好。”
谢霜歌耳朵微红,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计上心来,楚无恨又对常言道:“再教你一句,岁岁嘉宁。”
谢霜歌一愣,就听楚无恨声音温柔低沉的连起来重复一遍,那八个字仿佛沾染了唇齿的温度,暧昧灼人,“公主万福,岁岁嘉宁。”
她的耳朵一下子就烧红了,这会儿倒是会说人话了。
常言歪头看了看楚无恨,黑亮的小眼睛眨呀眨,“岁……岁……”
“岁岁嘉宁。”
楚无恨耐心的又教了一遍。
“岁岁——”常言吃力的学着。
楚无恨弹了下笼子,“好好练。”
从回廊上走过来的辛路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他是不是该去催一催,让疾影楼的人动作快点?
他怎么觉得主子病得有点重呢?
楚无恨余光察觉到有人,停下动作,抬眸淡淡的看去。
辛路一个激灵,立刻快步走过来,“主子,有消息。”
楚无恨走了两步离鸟笼远了点,低声问:“什么事?”
辛路压低声音说:“二皇子从江南那边请来了一位神医,刚进城正往二皇子府中去。”
“神医?”楚无恨眯眸:“他倒是积极。”
“若是神医真的能治好嘉宁公主的病,二皇子算是大功一件啊,本来陛下就对二皇子颇为重视,若是真的让他救醒嘉宁公主,不仅是陛下和太后,就连嘉宁公主自己,都要记他的恩情,日后受益无穷,能不积极吗?”辛路鹅毛扇子一扇,有些担心。
楚无恨扯了扯唇,指腹在玉佩上轻轻的点了下,意味深长的说:“嘉宁公主的病,非药石可医,找神医不如找神棍。”
辛路:“啊?”
谢霜歌:“……”
“不用管,走着瞧就是。”楚无恨神色淡淡。

第57章 微臣不敢妄议公主
话虽如此,翌日楚无恨还是按时入宫,跟在皇帝身边,等着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神医”。
早朝刚散没多久,楚无恨站在御书房外,就见小太监匆匆的带着卫九渊赶来。
楚无恨倏地眯了下眼,玉佩里的谢霜歌也仔仔细细的看过去。
卫九渊身边果然跟着一位穿着细绸湖蓝长袍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双鬓斑白,身形瘦削,脊背微微佝偻,瞧着不起眼,但他一抬眸看过来,视线颇为锐利,鹰一般带着几分野性。
谢霜歌柳眉微蹙:“这是神医?瞧着不像救人的,像杀人的。”
楚无恨也有这种感觉,他上前一步,行礼问:“二殿下这是——”
卫九渊微笑道:“嘉宁表妹不是昏迷不醒?本宫着人遍寻天下,总算是请到了这位深居简出的卢神医。”
楚无恨这才把视线落在卢神医身上。
“卢神医,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楚无恨,楚大人。”卫九渊给两人介绍。
“草民卢秋来见过楚大人。”
卢神医收敛了倨傲神情,冲着楚无恨作揖。
楚无恨颔首:“劳烦二殿下稍候片刻,微臣去通禀一声。”
“这是自然。”
卫九渊目送他进去,神色自若。
“陛下,二殿下求见,说是寻到了一位神医。”
楚无恨入内时皇帝正看奏折看的来气,本来没什么好脸色,但听到他说“神医”,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稍霁:“哦?那叫他把人领进来给朕瞧瞧。”
“是。”
楚无恨出去把人带进来,卫九渊和卢神医双双跪下,“儿臣见过父皇。”
“草民卢秋来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上下打量了卢秋来几眼,抬手:“免礼,平身。”
“谢父皇。”
“谢陛下。”
两个人站起来,皇帝看向卫九渊:“你说他是神医?”
卫九渊上前拱手道:“是,儿臣派去的人在江南民间四处寻访,得知这位卢神医颇负盛名,救治了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人,儿臣觉得他是有真本事的,遂带来给父皇一见。”
谢霜歌狐疑的看着卢神医,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皇帝斟酌片刻,想着治不好也不可能治更坏,他要是说不出个四五六,就直接撵人,也没什么损失。
遂他点点头,一摆手:“那就去吧,无恨,你跟着瞧瞧,有什么进展立刻派人来报。”
“微臣遵旨。”
楚无恨转身看向卫九渊和卢神医,“请——”
其实皇帝打从心底也没抱太大期望,不然不会这么草率的就让他们去了,他也是抱了让所谓神医知难而退的心思,要是诊不出什么,也不用回来了,直接收拾收拾哪来的回哪去。
卫九渊和卢神医自然也能从皇帝的态度中猜出一二,但他们还算沉得住气,一路上什么都没说。
到了荣定长公主府后,楚无恨和青禾交代两句,青禾便让人开了门,放他们进去。
青兰与青禾把谢霜歌的床帐放了下来,手腕上铺着丝帕,让卢神医隔着丝帕诊脉。
谢霜歌看着床上的自己,竟然还有点怀念,她双手托着下巴,歪头道:“我的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还真是神奇。”
楚无恨听着她的声音,眉眼微弯,周身气息平和下来。
卫九渊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忍不住看过来。
楚无恨立刻收敛神情,平静的看回去,“二殿下有何吩咐?”
卫九渊没有偷看被抓包的尴尬,微微一笑,姿态从容,“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楚大人对嘉宁的病有何看法?”
楚无恨视线落在床帐上,一触即收,表现得十分规矩。
“微臣不敢妄议公主。”
谢霜歌嗤笑一声:“呵——”
短短一个字,道尽其中心酸。
楚无恨:“……”
他抿了下唇,在卫九渊看来,便以为他是想说却不敢说,笑容更温和了些,“这里没有外人,楚大人不必如此拘谨,说起来,楚大人似乎对伯阳侯世子不满?”
见他有一搭没一搭什么都问,谢霜歌有点隐晦的不满:“二表哥这么闲吗?和沈含誉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提他?他安得什么心?”
楚无恨也不知,所以格外警惕,“微臣与伯阳侯世子并不相熟,何谈不满?不知是哪起子小人在殿下面前嚼舌根?若是殿下知道,最好是交由锦衣卫好好的审问一番,看看他是何居心?”
卫九渊:“……”
他笑意一顿,眯眸看了楚无恨一眼。
这人平时少言寡语的,关键时刻一开口真是能噎死人。
回答的滴水不漏不说,还反将他一军,确实有点本事。
卫九渊露出恍然之色,略显愧疚道:“是本宫着了他们的道了,回去后定不会轻饶,只是锦衣卫是父皇亲卫,还轮不到本宫随便挪用,楚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楚无恨目的达成,见好就收,“是微臣逾矩了。”
谢霜歌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没见血就已经分出了胜负,钦佩不已。
“果然一个两个的都是人精,可怕,属实可怕。”
她摇摇头,默默抱住了弱小无助的自己。
“公主殿下——这病不好治。”
谢霜歌:“?”
卢神医忽然出声,卫九渊和楚无恨齐刷刷看过去。
“哦?神医不能治?”
楚无恨眯起眸子,神色危险。
卢神医起身转过来面对二人,拱手道:“草民愿尽力一试,但若是没有效果,还请殿下与大人勿怪。”
“有几成把握?”
卫九渊有些激动,楚无恨忍不住瞥他一眼。
卢神医沉吟片刻,伸出五根手指,“五成。”
“才五成?”卫九渊皱眉,“要如何治?”
卢神医扭头看了眼床上谢霜歌模模糊糊的轮廓说:“针灸,药浴。”
“啊?针灸?我不要!”
谢霜歌最害怕那些又细又长的针,瞧一眼就浑身难受的仿佛被千万只蚂蚁爬过。
见她抗拒,楚无恨上前一步厉声道:“不可,公主金枝玉叶,怎能随意给人碰?此事须得陛下和太后准允方可。”
卢神医皱皱眉,看向卫九渊。
卫九渊负手而立,略一点头:“可。”
他本也没指望会顺顺利利的。

第58章 公主给臣托梦了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宫之后楚无恨把卢神医的话与皇帝说了,皇帝果然有些犹豫,只有五成的把握,还要针灸药浴,万一折腾到最后嘉宁还是没醒,不划算。
谢霜歌双手合十小声祈祷:“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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