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顾钦的房间,被安排得与那皇子的书房甚近,走上不到一刻就到了。
白日里他们只需好好在殿内休息沐洗,到了晚上自然有宴饮安排。
苏玉澈听着外面的虫鸣声,心中忽然一阵烦躁。
以他敏锐的直觉来看,那个皇子亮十有八九是属意顾钦了。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办?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
两个时辰后,南暻欢迎大燕使臣的晚宴如期举行,南暻国君是个年过四十的儒雅中年男子,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度,身边围着两名美艳的南暻妃子。
顾钦一直在宫殿前等着苏玉澈过来,她换了身较为随意的穿着,在看到一身织金乌衣的苏玉澈后先是一愣,接着就被他吸走了心魂。
从她第一次见到苏玉澈的时候,他都穿得非常素淡,大部分时候穿的都是朝服,即便他不需要衣服来衬托他,但骤然更换的穿衣风格还是让顾钦眼前一亮,半晌移不开目光。
他雪色的颈子埋在衣领中,整个人看上去矜贵又俊美。
等到人都走到自己跟前了,顾钦才想起说话:“怎么...怎么换了身衣服?”
苏玉澈平静道:“毕竟是两国欢宴,若穿着太过素淡便失了礼数。”
想想也是,顾钦接过他的轮椅,推着人一并走入大殿。
没过一会儿,宴会正式开始,南暻国君还不知他们真正的来意,以为只是寻常的邦交,让皇子亮向他们敬酒。
皇子亮便拿起酒盏,率先看向坐席中的顾钦,他今夜特地换了身最衬他风姿的华服,两个姬妾都被他迷得团团转,一连说了好多句赞美之语,他自认今夜是他最好看的一夜。
然而,他目光稍移,落到顾钦身侧的苏玉澈身上时,脸上完美无瑕的笑容突然垮了垮。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大燕会有长相如此出众的男人?他只需坐在那儿,好像就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要命的是,苏玉澈还掀眸,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
皇子亮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中十分莫名,勉强撑出方才摆弄了许久的笑容出来,对着顾钦道:“这第一杯酒,我想先敬顾将军。”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脸色都微微有变,无论从情从理,皇子亮这第一杯酒都该敬大燕公主。
然而很快,皇子亮便道:“要多谢顾将军一路的护送,才能让公主平安抵达我的国都。”
一句话说完,众人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职责所在,我大燕的兵马,自然要护我大燕的公主,大皇子不必客气。”顾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皇子亮却是笑看着她,用了个十分优雅的姿势饮下了这杯酒。
顾钦眉心微皱,她怎么觉得这个大皇子哪里有些做作?难道南暻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她不免侧目看了眼善若公主,也不知道到时候公主能不能习惯。
然而此时善若也正在看她,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顾钦却莫名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几分不怀好意的笑。
这笑弄得顾钦十分莫名,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苏玉澈道:“我今晚看上去很奇怪吗?”
苏玉澈瞥她一眼,“将军很好,为何这样说话?”
顾钦摇了摇头,心思复杂地坐了回去。
第二杯酒皇子亮自然要敬公主,善若公主从容地取下了面纱,当着众人的面将酒一饮而尽。
她还是豆蔻之年,却出落得十分标致,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勾起,对着皇子亮点了点头,接着又对南暻国君一笑。
“我来之前便听皇兄称赞过国君的风姿,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小女子不胜酒力,便借花献佛,也敬国君一杯了。”她说完便将酒饮尽倾倒给南暻国君看,南暻国君见状露出慈善的笑意来。
“好,好,既然是公主敬的酒,本君自当一饮而尽。”
顾钦看着这一幕,不免道:“公主仪态大方,再过几年定然是个不错的女子。”
苏玉澈捻了捻手指,难得地没有应声,只是目光飘然在皇子亮的身上,眼神微凛。
第55章
晚宴上并未出现皇子谨的身影, 虽传闻此人甚少露面,但顾钦没想到这人会连国宴都不出面。
大燕与南暻邦交,将公主嫁给皇子亮, 皇子谨难道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顾钦默了几息未再多想, 只是在宴席开始后突然发觉, 所有人身侧都有一名女侍伺候, 要么添酒要么换菜,唯有她身侧什么都没有。
她一开始想难道因为这些女侍还有别的用途,可一看善若公主身边也围着两名,就有些不明所以了。
总不能是南暻故意针对她?她虽然也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究竟有没有女侍伺候,但她余光总能瞥见苏玉澈身边的女侍,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十足的暧昧来,弄得苏玉澈很不自在。
这人素来不喜旁人碰他,眼下却为了两国邦交生生忍着, 想起他今夜还特地为了这个晚宴换了身她从未见过的衣服, 顾钦心里就一阵吃味。
这人到底还是把朝政凌驾于她之上的,唉。
正在顾钦胡思乱想的时候, 忽有一男子上前,跪在了她的身侧。
顾钦一愣,垂目看去,只见来者生得清秀可人,瞧着也就十七八的年纪, 一双桃花源深邃深情。
他用不大熟练的大燕语说道:“我来服侍将军罢。”
男侍刚说完, 就感觉自己身上落了两道刀子一样的视线,他猛地抬头, 就见大皇子眼神阴鸷地瞪了他一眼,男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大皇子的安排!他还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这位女将军身侧无人侍奉, 为自己的机灵狂喜了一阵。
男侍面色一白,心说此时退下倒也还来得及,可......眼前就是那位被话本写遍的女将军,传闻她最爱怜惜美人的,倘若他今日得逞,被这位女将军带回去做个什么面首的呢?
距离荣华富贵只有一步之遥,他又是柔美的南暻姿色,男侍心中动摇,硬着头皮重新跪好,继续为顾钦布菜。
奇怪的是,他每布弄一次,就觉得那两道刀人的视线更重一分,可他始终只能找到大皇子一个人在盯着他,另一个人究竟是谁却怎么也发觉不了。
三番五次下去,他布菜都心不在焉起来,顾钦见这人十分老实,倒也并未在意。
只是......
她目光再度落在苏玉澈身侧那个女侍身上,又转而看了看自己身侧的男侍,开口道:“你们两个换一下。”
男侍和女侍对视一眼,皆是一愣,互相调换了过来。
女侍暗自恼恨自己还是太收敛了些,这位大燕的苏相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不平易近人,她方才努力了那么半天,却连个眼神都没得到。
而男侍也十分遗憾,自己待了半天连个意思都没表露出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两道令人后颈发凉的视线好像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了。
宴会结束之后,许多人都喝了些酒,被侍奉的女侍扶着回房,至于最后这个女侍要不要留下那就全在自己了。
顾钦离席后,侍奉她的男侍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可惜,真是亏大了,明明方才离她那么近......
苏玉澈也离开了。
他只饮了一杯酒,方才他一直注意着顾钦那边,发现她也只饮了三杯,三杯...应当不会醉罢?
只是夜里他们的房间离得那么远,再见是不方便了。
等回到寝殿,苏玉澈却隐约听到有流水声,他先是一愣,随后见顾钦擦着湿发自如走出,松散地穿着件外衣,道:“水已经好了,正好可以沐洗。”
苏玉澈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顾钦道。
“......没事。”苏玉澈垂目,他怎么就没想过,难道在京城时,将军府和丞相府就近了吗?还不是每夜顾钦都迁就他,主动来寻他?
他望着顾钦,轻声道:“我让苏丁去睡了。”
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分明还暗含着别的意思,顾钦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丢开手里的帕子,走上前掌住他的轮椅,道:“好,那我来帮元希沐洗。”
南暻温泉众多,皇宫一般都是直用温泉水来泡澡,顾钦带着苏玉澈来到后面,水色氤氲,在深秋时节最是相宜。
何况南暻要比肃京暖和很多,这里的人都还在穿夏衣呢。
苏玉澈闭上眼睛,轻声唤:“顾钦。”
顾钦会意,她弯下身,替他去解开腰带,乌色的柔滑衣料擦过她的指尖,让人有种在触碰肌肤的错觉。
接下来顺理成章,他的乌色华衣被剥去,中衣也被掀起,露出下.面莹白如玉的肌肤来,整个人的神情顺从无比。
而后顾钦抱起他,一同浸入热水中。
温泉水有些深,快要没过肩膀,但是水温是正好的舒服,顾钦拿着干净的帕子替他擦着身上。
自从客栈那晚后,苏玉澈好像已经默许了她碰他身上的任何地方,就算有时顾钦有意将力道重了几分,他也只是抿着唇并不说话,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她细细为他擦洗着,心跳却并不安稳,可无论她是如何为其所动,这人却总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清冷模样。
然而也并非真正不为所动,顾钦眸色微暗,触之后便知这人只是惯常敛着心思不轻易表露出来而已。
......
他看着顾钦把手洗净,声音沙哑道:“我想上去了。”
“好。”顾钦便将他捞出来,用一张巨大的单子裹住他的身子,擦干他身上的水迹,抱着人到床上去。
热水令他的肌肤都蒙上一层薄粉,直到回到了寝殿,那些薄粉也不曾离开他的指尖。
他真是太漂亮了。
顾钦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姿色过甚的伴侣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总是被动不动就撩拨得神魂颠倒,可对方却浑然不觉。
这样一来,她要忍耐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上来。”苏玉澈说着挪了挪身子,让出一片空处。
他自己还被裹在那张雪白的单子里,这样一动便散乱开来,泄出一片莹玉。
顾钦只觉得喉头发紧。
苏玉澈看着她那副如虎狼般难耐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
方才顾钦都帮过他了,他好像也不该视而不见......
苏玉澈拢紧手心,声音轻到几乎要听不见了,道:“可以。”
顾钦这下连脑子都开始沸腾起来了,她急切地吻住他,一手掌在他的腰侧,颇有些爱不释手。
热切的吻轻碰着他,落在他那双看似清明又温敛的眼睛上,而苏玉澈只是将手搭在她的两肩,配合着她的摆弄。
顾钦意犹未尽,虽然把能亲的地方都亲了一遍,但还是在最关键的一步上停了手。
苏玉澈睁开眼,微微迷蒙好似有一层水雾,像是在问她怎么停了。
顾钦抿了下唇,继而亲吻在他唇边,“至少...不能这样草率。我知道你在意这个的,不是吗?”
苏玉澈深吸了口气,他的确是害怕的,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方式,会不会疼、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总之一切未知的可能都让苏玉澈战栗。
他并非不信任顾钦,如果顾钦强要,他不会拒绝,可顾钦偏偏愿意迁就他,他就会忍不住向自己想要逃避的方向滑去。
“睡吧。”顾钦声音轻轻,像是低哄,“你今夜能让我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之前,她可没有哪里都亲过了。
苏玉澈耳根红透,点着头又将脸埋入枕头里。
两人正要歇下,连灯都熄了,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钦率先听见,快速从床上坐起,按住苏玉澈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苏玉澈点了点头,在顾钦离开之后也开始穿起了衣服。
走出殿外,顾钦看见马德全带着几个人过来,神情古怪。
“怎么了?”顾钦道。
马德全犹疑了一番,看了眼身后几个小兵,忍不住道:“那个...将军啊,我......我今晚见您殿内一直没有亮灯,心中担忧就进去看了看,然后发现......呃......”
“发现什么?”
“发现...南暻大皇子在您床上睡着了。”马德全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顾钦眉心一跳,下意识看了眼身后,见苏玉澈并未跟来,她马上道:“我知道了,你让他们过去接人罢,就说我在与苏相议事。”
“是、是。”马德全领命下去了。
顾钦尚有些摸不清头脑,这个皇子亮究竟在搞什么?找错地方了不成?
她想着自己怎么也该过去看看,便进屋对苏玉澈道:“我回趟住处,一会儿再来寻你。”
苏玉澈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已深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都这个时候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钦走后,他正想和衣睡下,然而廊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显然不是他的手下,不甚规矩地大喊着:“苏相!不好了!不好了啊!公主她......公主她现在在南暻国君的榻上呢!”
苏玉澈一惊,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第56章
这才是到达南暻的第一日, 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苏玉澈连忙起身夤夜赶往皇宫。
善若公主已然穿戴完毕,矜傲的模样丝毫不见半点慌乱,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苏玉澈便笃定, 这件事多半是善若公主一手策划的。
联想起她之前那般迫切地求着陛下送她来和亲, 苏玉澈暗觉此中定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收到消息的顾钦和皇子亮也姗姗来迟, 两人在路上已然听说了事况,皇子亮的脸色惨白得过于明显。
若无善若公主这一大助力,他与皇子谨的斗争就没有什么优势了。他本以为此事板上钉钉,便没再善若公主身上费多大心力,谁知道有了这么一出......
南暻国君看见这个儿子后下意识躲开了眼,心中暗悔他分明记得在自己床上的是他的宠妃,怎么就变成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究竟是谁在暗中搅浑水,岂非得罪了大燕人!
现今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场了, 顾钦与苏玉澈隔空对望一眼, 已然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顾钦掀眸看向南暻国君,道:“我朝公主名誉绝不能有损, 国君还是尽快给个对策,弥补自己的过错罢。”
她态度强硬,单身覆上自己的腰刀,掷地有声。
“否则若让我朝陛下得知他爱重的妹妹受人这般陷害,绝不会善罢甘休。”
随着顾钦一字一句, 南暻国君面色愈发不好起来, 南暻军力有限,真打起仗来他讨不到什么好处。
南暻这么多年能够生存, 多半都是靠着地理位置足够避世,不值当千里迢迢来征战一回, 而且国中物资虽丰饶,但也只是富余养活南暻的百姓而已。
说白了,这次若非北狄有异动,大燕恐怕都不屑于与他这么个小国邦交,北狄虎狼之心且距离南暻千里之外,根本不足为盟。
这次与大燕的合盟,对南暻国君来说同样十分重要。
他看了眼自己这个儿子正想暗示他几句什么,可皇子亮的脑袋比他低得还厉害,一副心虚极了的样子,南暻国君愣了愣,一时没说上话,只得先请顾钦与苏玉澈等人到殿内去谈了。
“公主可曾有恙?”顾钦询问道。
善若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今夜只需按照我的意思来行事,将军与苏相随声附和便可。”
说罢她昂首挺胸踏进了殿内,顾钦与苏玉澈对视一眼,一时无话。
都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要再不知道善若想干什么,可就说不过去了。
等一行人进了殿内,南暻国君先是请他们坐下,又屏退了闲杂人等,询问道:“不知贵使有何想法?”
“自然要看公主的意思。”顾钦道。
南暻国君扶了扶额,再度看向这个莫名出现在他床上的大燕公主,不得不说她长得确实很漂亮,但是年纪实在太小了。
比他嫁去大燕为妃的那个女儿还小呢。
国君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于这样的还真有些下不去口。
他目光落在这个大燕公主身上,理所当然地以为公主自然想的跟他一样,他这把年纪了,儿子比他样貌风流还身强体壮,做了皇子妃后今后她便是一国之后,多好的一副牌......没有道理她自毁前程啊,做出今夜这场荒唐戏的究竟是谁?
“我大燕,最重女子名节。”善若道。
皇子亮抬头看向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既然今日之事已然酿成,人言可畏,我自当只有嫁与国君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善若公主看向南暻国君,“不知国君意下如何?”
南暻国君面色一白,他看向自己的长子,这可是他为儿子选中的女人,现在却要让他来娶?这这这......
南暻国君道:“这样,让我在亮儿面前如何自处,今后......”
他话没说完,顾钦便打断他道:“国君不必担忧大皇子的事,今夜我的人发现他出现在我的寝殿内,此人品行不端,公主不嫁也是情理之中。”
皇子亮的头更低了,苏玉澈皱眉,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南暻国君大为震撼,他恍然大悟这小子从头到尾屁都不放一个究竟是什么原因了,原来是他失德在先!
如此一来,国君彻底没话说了,长子指望不上,次子又不知踪迹,总不能临时拉出来让大燕公主嫁,若是大燕公主不满意,那又是一次得罪。
顾钦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就代我朝陛下多谢国君了,还望国君尽快修书一封拟定此事,我也好飞鸽传书告知我朝陛下,尊贵的公主要嫁与国君为后一事。”
为为为、为后?
按照礼制身份是该如此,哪儿能让大燕公主为妃呢?
可...可他上个月刚答应自己的爱妃让她做国后啊!
南暻国君眼神明灭了两息,最后认命道:“好说...好说......”
当即便在逼迫之下,当面写了国书交给顾钦,再由顾钦发往肃京。
一切谈妥之后,皇子亮面如土色,此事归根结底对南暻国君并无损失,还多了一个大燕公主的正妻,唯一只是在脸面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众人再次散去后,已经差不多快天亮了,顾钦伸了个懒腰与苏玉澈一同离开,低声道:“不知道李长安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
苏玉澈想了想,道:“对陛下来说,无论公主嫁给谁,对他而言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想来他大约不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顿了顿,“我当真想知道善若公主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顾钦道,这位公主的戒心很重,她甚少与别人说话,就连这夜的这出戏都是自己一手策划的,顾钦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的。
此夜过去,大燕使臣们待在南暻暂时无事可做,须得等得李长安看过信后再传信回来,便被南暻作为贵客款待。
然而皇子亮不知一夕之间想通了什么,对顾钦的纠缠和追求愈发猛烈起来。
第57章
几日空闲, 顾钦决定和苏玉澈一同去外面转转,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各种海货铺子,有买卖生鲜的, 也有各种酒楼和饭点。
“要不要一起尝尝?”顾钦指着一家人很多的铺子道。
苏玉澈往里看了看, 摇摇头, 指了对面的一家。
顾钦一看, 对面那家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顾钦顿了顿,“元希啊,吃饭这种事,还是要去人多的地方,不然人家为什么人多呢?”
苏玉澈却道:“我觉得此人既然敢开店,一定有他的道理。”
顾钦欲言又止,心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就是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于是她折中道:“这样吧, 我们去酒楼的雅间,这样又不会有人挤到你, 也不会冒很大风险。”
苏玉澈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选了一家临海的酒楼,付过银子后被带上三楼雅间,在等待的闲暇期间听见一阵惊呼,落目看去原来是有渔民钓了一条巨大的海鱼上来。
这条海鱼生龙活虎,挣扎得相当厉害, 一尾巴就甩倒了两三个男人, 众多渔民一起来帮忙摁住才制服了此鱼。
渔夫拔出长刀,对准鱼腹割了下去, 割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陈旧的竹简。
那渔夫打开后看过,惊讶地叫了一声, 紧接着叫来了其他人看,码头上涌动的人一时只多不少。
顾钦心中觉得奇怪,等上菜的小二来了之后,她问道:“这些人在看什么?”
小二笑道:“出了件奇事!那小子打捞的大鱼肚子里藏着一个竹简,上面刻着凤凰图腾!”
顾钦与苏玉澈对视一眼,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小二走了,顾钦道:“丹书鱼腹,咱们这位善若公主不简单呐。”
“如若计算不错,今日陛下的回信就该到了。”
南暻信奉海神,今日的景象被很多人传开,都说南暻如有神助,送来了一位天佑的皇后,等顾钦和苏玉澈前往南暻皇宫后,果然见南暻国君已经在准备拟立后诏书了。
对于统治者来说,此举不但能传扬他的威信,还能保证民心顺从,一举多得的好处,国君自然要乘这个东风。
很快立后诏书颁发下去,得知消息的南暻百姓欢欣鼓舞,皇宫也在准备迎娶国后。
见到善若公主后,她正在试大婚的礼服,南暻以海为尊,最华贵的礼服是蓝白色的,善若肤色白皙,见之宛如海上的精灵。
见到顾钦后,她连日来谨慎严肃的面容上终于多出几分笑意:“能如此顺利成事,要多亏将军协助了。”
顾钦对她并不熟悉,但私以为她只身而来相隔千里的地方,就算故土的人对她不好,那终归也是故土,还是和别地不一样的。
想了想,顾钦道:“公主放心,大燕永远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善若嗤之以鼻,“我只盼在我活着的年岁里,大燕的铁蹄不要踏足南暻才好。”
旁的,她并不奢求,也不屑奢求。
顾钦道:“这一点请公主放心,只要我顾钦掌权一日,便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说完这话,善若才认真地看向她,站在廊外的女子身形修长英挺,她分明是女子,是和她一样的女子,却又好像有些陌生。
善若走近两步,站在顾钦眼前看她,她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女将军的容貌,不禁伸出手来,柔荑触碰到她的脸颊。
顾钦也看着她。
即便一路过来这位小公主总是冷言冷语,但顾钦并不讨厌她,只是有些惋惜。
她正是施展抱负的年纪,却要被囚在一方宫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熬到头。
无论如何,顾钦都希望自己能帮到她一些,在她的身上,何尝不是映着着天下千千万万女子的缩影。
“你长得果然很好看。”善若轻声道,“我第一次感受到竟然有人的长相能将性别模糊起来,你分明是女子,却有不输任何男儿的英冽。”
她说着,又道:“怪不得楚楚会喜欢你。”
顾钦一愣,善若认得蒋楚楚?
善若自顾着道:“楚楚经常入宫,与我便渐渐熟悉,我小时候没有饭吃,宫人们欺负我,那些不长眼的阉狗也敢作弄我,只有楚楚对我好,给我带她的点心吃,给我带她的衣服穿。她在我眼中是与世间女子不同的,她活得肆意快活,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我一直很羡慕她。”
“你才十五岁。”顾钦道,“脱离了那个皇宫,你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在南暻无人知晓你是不受宠的公主。”
“连自己的亲人都靠不住,我还能靠着这些外邦人吗?”善若轻笑一声,“女人呐,终究还是要靠自己,顾钦,我不想做皇后,我要做南暻的太后!我要未来的皇帝,也对我恭恭敬敬,就像大燕的太后一样,她对李长安那么不好,李长安不也只能对她恭恭顺顺,直到她死?”
顾钦默然,她没有见过太后,不过从苏玉澈口中得知,太后对李长安确实不怎么样。
“嗯,公主说得对。”顾钦道,“只是不知道南暻国君什么时候死。”
善若被她的说辞惊讶了一瞬,旋即笑了出来。
“你真是很不一样。”善若道,“也许正是因为你不一样,你才会站在朝堂上,和那些男人们一起。”
“不是这样。”顾钦道,“我不一样,是只是因为我和他们拥有了同样的权力而已,若天下每一个女子都能如男人那样自由出入学堂、受家人爱重扶持、受世人平等对待,那她们皆会不一样。”
善若愣了愣,“是吗......是啊......”
沉默了一会儿,善若又道:“李长安的回信中,有说我什么吗?”
“没有。”顾钦摇了摇头,“算是好事。”
善若颔首,“那好,你退下罢。”
顾钦这便离开了。
苏玉澈正在园子里等她,见她出来,倒也不问善若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只是道:“这些花倒是稀奇,不曾在肃京见到过。”
“回京的时候,可以挖两棵带走。”顾钦道,“只是不知道你园艺如何?”
苏玉澈想了想自己院子里原就是没有什么花草的,沉默着不应声了。
他觉得稀奇,只是因为这里的花草长得很高,他坐在轮椅上,都要长得高过他去。
“回去罢。”顾钦说着推着他往前走,在经过花园中心的时候,却见皇子亮在那儿。
皇子亮像是久候多时,也不说话,只等着顾钦过去。
等近了近,皇子亮道:“我府上今日有人送来一颗巨蚌,还没有吐过珠,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兴趣一同观赏?”
此等奇观,顾钦的确不曾见过,她道:“我们都去?”
皇子亮微愣,立马道:“...当然啊,当然都去。”
然后很快,他就看见那位容姿出色的苏相被顾钦推着出了花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