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 by摧山白
摧山白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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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快要入秋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一过了乞巧,夏天就开始收尾了。
她在中堂吃过早饭,牵着自己的马出了将军府。
昨夜顾钦认认真真想了一夜,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他,她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替人开脱,比如这个时代的忠君思想本来就是刻入骨髓的,李长安让他做事,他做了也是理所应当。
仅仅这样一个理由就说服了顾钦,她想通这一点后,一大清早就骑着马出门去丞相府了。
刚下过雨的清晨还有阵阵风声,顾钦骑马等在丞相府门口,但是等候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
怎么回事?这人今日不去上早朝了?
她思忖一瞬,决定下马敲门问问。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老伯,看见顾钦吃了一惊,道:“将军这个时候还不去上朝?我家公子早就走了。”
老伯不清楚顾钦的具体职位,也不明白顾钦究竟用不用上朝,见面开口就是这样一句。
顾钦道:“打扰了。”
她重新跨上马背,驾喝一声朝着宫门口奔去,不过觉得希望渺茫,她在苏府门前等了那么久,人肯定早就进宫去了。
可是等顾钦走到宫门口,却见一辆马车被二十几人团团围住,吵着闹着要个说法。
“鸿浮院本就是你们朝廷设的!现在没了,你们朝廷自然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讨要个说法了?今天不给我们赔偿全额的银子,你就别想走!”
“弟兄们!看样子这是个大官!他的马车可比今早过去的那辆大多了!都给我盯紧了他!别让他跑了!”
这些人都是读过书的,清楚朝廷命官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轻易碰的,便拿坐在车外的苏丁开刀,苏丁的小身板被一人强行拽下来,一把便扔在地上踹了一脚。
他吓得面如土色,却又叫不出声来,只能大张着嘴看着这些人。
马车里的人慌乱地掀开帘子,他行动不便,近乎是爬着出来的,修长如玉的手指攀在车轴上,急道:“你们别伤他!他只是个孩子!”
见他终于肯出来,临近一个大嗓门的眼神一动,一眼便看清车内的情形。
“我他娘说他怎么窝在里面不出来呢!这是个瘸子!”那人讥诮的眼神扫过苏玉澈的面容,“瘸子也能当官?我们再不济,也不会比一个瘸子差!”
“什么?一个瘸子?瘸子也能坐这样豪华的马车吗?”
“你们看他长得那副样子,别是......”那人一边说着,狞笑一声大手去抓苏玉澈的头发,想将人扯出来好好给大家伙看看。
连边都没碰到,一把长刀突然横在他眼前,差点削了他的手指。
“皇城司在此,你们谁敢造次?”顾钦转过刀柄,用刀背一把就把那人打了回去,打得那人痛叫一声。
“侵扰朝廷命官,按率□□十日。”
她双目沉沉,阴郁地扫了众人一眼,威压的气势让周围噤声一片。
苏玉澈在此时抬眸,望见她漠然又浸寒的双目,让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变得好似坚冰一般。
很快那双眼睛朝他看了过来,乍时如春风化雨,绽开一抹温和。
“没事罢?”
胸口好像被塞了一只小鹿,怦怦作乱,颤得他眼睛都飞快眨了两下,然后别开眼去,抓在车轴上的手指却徒然收紧了。
“...她好像是个女的啊。”
“皇城司的什么人?女人能在皇城司当差?”
“哈哈!女人也配...哇!”
最后口出狂言的一人惨叫一声,吐出一滩血来,随后半截舌头就从他嘴里掉了出来。
顾钦收回刀刃,云淡风轻,“言辱朝廷命官者,割舌。”
闹事的人都惊掉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齐后退了好几步,看着顾钦的眼神充满惧色,好似在看着一个煞神。
被割去舌头的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位置在马车的斜后方,苏玉澈没看到,压根不知道顾钦干了什么,正要垂目探出身子去看。
一只手在此时遮住他的双眼,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没什么好看的。”顾钦道,而后她睨向周围众人,“还不滚?当真要随我去吃牢饭?”
二十几人吓得一哄而散,顾钦收回腰刀,眼神示意了眼宫门口的侍卫,那两个侍卫因为收了王家的银子,对此坐视不理,没想到会被顾钦撞见,心虚得纷纷低下头,去处理那个被割舌的人了。
周围清净下来,顾钦瞥了眼苏玉澈,道:“你就这么任他们堵着?你的人呢?”
她收回方才的柔和,声音也泛着冷意。
苏玉澈抿了下唇,开口道:“墨阁侍卫...不能轻易现于人前。”
“......”顾钦心里闷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那你要是被他们欺负了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你要是也像苏丁一般被他们拽下马车怎么办?”
她的眼神徒然凶戾起来,看得苏玉澈不觉后退了些许,他迟疑着解释:“不会让他们碰到我,万不得已之时,会有人出手。”
顾钦抬眸望了望周围,果然见树上一人也正看着这边,看样子方才若非顾钦出手,她就会出手制止了。
“原道是我多此一举。”顾钦冷着脸嘀咕一声,更生气了。
但是她是个憋不出话的,中意之人就在眼前,方才还被那些杂碎揪着他的痛处说笑,顾钦凶了两句就又舍不得了。
她弯身下马,把他撑在车轴上的手指拨开,搭在自己小臂上。
“坐好。”她道,这次声线又平静下来,明显没了方才的怒气。
苏玉澈一颗心被她搅得七荤八素,这会儿就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
“将军...也上车来罢。”他道。
“什么?”顾钦有些不明,她又不用进宫上朝。
“我今日想...告假了,我不去上朝了。”苏玉澈轻声道,他慢慢将手指收拢起来,依依不舍从顾钦小臂上移开,不自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清润的双目中染着不知所措的羞涩,瞧一眼都足够叫人心动。
他这样说......应该够明显了罢?
然而顾钦却不解风情。
她毫不犹豫跳下马车要离去了。
“将军不送送我吗?”苏玉澈一时情急地开口。
可他探出车外,却见顾钦只是去旁侧将苏丁给抱了回来,再走来时琥珀色的眸中噙着一丝带有深意的笑。
“我自然...是要送送的。”

第35章
马车缓缓行进着, 两个人一同坐在马车之中,顾钦还好,反倒是苏玉澈紧张得快连呼吸都要忘了。
他方才是不是太失态了, 顾钦心里一定是在笑话他。
此时顾钦只需稍稍侧目一看, 就能发现苏玉澈流转着目光无所适从的模样, 不过她眼下满心都是方才的事, 正色道:“今日之事有古怪,这些人怎么就恰好堵到了你?宫门那两个守卫竟也无动于衷,他们是左卫司掌管的人,不过我也能收拾得了他们。”
“只是底下得着吩咐做事的人,处置他们并不会如何。”苏玉澈看了眼苏丁,“那些人也是被人煽动而已。”
“一句被人煽动便能免罪吗?”顾钦不满地拧起眉,“你在朝为官这么久,不至于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
“别说了。”苏玉澈浅声道, “是我疏忽。”
他低垂着眉眼的样子好似认错,看得顾钦稀奇又不忍。
这么个人摆在眼前, 对着他哪里发得出脾气来?
“我不是怪你。”顾钦微叹,缓和了神色,和颜悦色地跟人说话,“我只是想说,这些人来为难你, 分明事出蹊跷, 背后十有八九是王家的人,连带那两个侍卫, 定然也是收了王家的钱。”
苏玉澈摇了摇头,“这些人与王家本就有怨, 定然不是王家自己出面挑拨的,今早天不亮宫里递消息急召我入宫时,我就该想到的。”
他当时听见李长安有急事找他,心中分明觉得蹊跷,但那个时候他本就满心沉郁,毫无心力再想别的。
整个肃京还湿哒哒的,空气中漫着股水汽,苏玉澈因着双腿的缘故在这种阴湿天气本就分外不适,再加上昨夜一夜未睡好,早晨又起得早了,马车走了一会儿,他就听不见顾钦说话了。
脑袋不受控制地轻点着,眼皮也愈发沉重起来。
“怎么还睡着了。”顾钦轻喃一声,这人素来在马车里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这般不设防的模样倒是罕见。
顾钦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托住他沉了又沉的脑袋,此刻仔细看着,她才发现苏玉澈眼下淤色,一看就是不曾休息好。
他这副软性子,恐怕又是在为朝政烦心。
顾钦深吸了口气,凑上前坐在与苏玉澈相隔不足一寸的地方,第二次他的脑袋再沉下来时就自然而然枕在了顾钦肩上。
紧跟着肩膀一沉,身后的人好像终于寻到一个可靠的支点,心无旁骛地睡了过去。
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偌大的马车渐渐走停,驻在苏府门口。
顾钦看着苏丁,轻轻比了个嘘声的姿势,苏丁望见她身后沉睡的苏玉澈有些诧异,捂着嘴自己跳下了马车去吩咐府上的人准备热汤了。
闲等无趣,好在马车上有几卷书册,顾钦随手翻开一卷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起来,直至将近午时,才听见肩上的人轻轻咕哝一声,一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
这真是这两日苏玉澈睡得最舒心惬意的一回了,他方睁眼时尚在迷蒙,看见自己枕着的好似不是他的枕头,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还在马车里坐着,猛然直起身子。
肩膀上的重量一轻,顾钦没有回头,低声道:“醒了?”
两个毫无分量的字惊得苏玉澈险些咬到自己的唇瓣,他快速打量了下车内,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枕着的东西不是别的,那是顾钦的肩膀......
他雪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清润的眸中噙着难以掩盖的窘迫,道:“到...到了吗?”
偏生刚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令他更加无地自容。
“嗯。”顾钦应他,“厨子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我抱你下去?”
苏玉澈又下意识绞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对顾钦这一问是该答应还是拒绝,这样的感觉...未免也太亲密了。
“还是,你想继续待在马车里?”顾钦侧过身来看他一眼,那表情分明十分正经,可苏玉澈就是从中看出几分戏谑的笑意。
他更不好意思了。
“回去罢。”苏玉澈轻声道,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好在顾钦耳力很好。
她这便下了马车,去后面取了轮椅推来,却发现上面因为这斜风细雨弄得有些湿了。
苏玉澈好好待在马车里等着顾钦动作,过了一会儿她却又钻进马车来,用搜寻的目光在马车里探寻了一遍。
“将军找什么?”他道。
“椅子上面湿了一片。”顾钦直勾勾看着他,表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抱你回房?”
“这!这不妥的。”苏玉澈又害羞起来,他也是个男人,怎么能成日被一个小姑娘抱来抱去的,从门外到屋里那要走好一段路程呢,他这府中又不是无人,怎么能这样。
“我再找找。”顾钦也不勉强他,退着身子就出去了。
苏玉澈看着她的模样,又开始觉得自己有些麻烦,分明他才是被照顾的那个,还要要求来要求去的,这样真是不好。
“那就...按将军说的来罢。”
顾钦都准备把自己外衣脱下来给擦一擦了,又听见车内的人来了这么一句。
她动了动耳朵,迫不及待钻进车里去。
“真的吗?”她问。
“嗯。”苏玉澈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垂下身子正想往外挪一些距离,然而得了准允的顾钦比他还要快,前脚踩在车轴上就把人给接了出来。
她将人稳稳当当抱在怀里,足尖点地快步越入门中往屋内走。
顾钦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路上避开了下人,二人一路走来倒是一个人都没撞上。
即便如此,苏玉澈还是窘迫极了,他羞得连手指尖都透着粉色。
顷刻间到了屋内,顾钦把人往床榻上一放,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苏玉澈一怔,抬手附在顾钦手背上,眸中噙着抗拒。
“把朝服给你换下,有些湿了。”顾钦捻了捻他的外衣,“这还没入秋,怎么就穿这么厚了?”
苏玉澈这才将手撤了回来,只是没应顾钦的话。
“我自己脱衣服。”他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做得慢条斯理又井井有序,看得顾钦喉头发痒。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顾钦用力蹭了把自己的唇瓣,破天荒移开视线,要是再看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失态之举。
他的常服就叠放在手边,除去朝服后便自如穿上了,又恢复自己正襟危坐的模样,苏丁已经把轮椅拾掇干净,眼下是在室内,顾钦自然而然又抱着他坐到轮椅上。
第一次来丞相府吃饭时,顾钦曾抱怨过他中午竟连主食都不吃,自那之后但凡是她在苏府吃饭,苏玉澈都会让人给她单独备一碗蒸好的粟米。
今日不但顾钦有,苏玉澈面前也有一碗。
她忍不住道:“苏相终于肯听我的好好吃饭了。”
苏玉澈夹了粟米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嚼咽下去,轻声道:“将军以后...可以叫我元希。”
顾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元希,是我的字。”他解释了一遍,又补充,“别人不知道,只可在私下这样叫。”
“元希......”顾钦认真地念了一遍,“那你以后也可直呼我名字!我这人生得简单,没有什么字不字的!”
大燕没有给女子取字的习惯,天下女子大都没有,苏玉澈做了多年孤臣,在朝中鲜有交好,所以他从未跟人提过自己的字。
但他现在觉得,顾钦对他如此,他理应给顾钦一些特例。
可又不知道能给她什么特例,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是他的特例了,他不喜欢与人亲近、更不喜欢有人碰他,但是从一开始,顾钦就都做过了。
现在更是做成了习惯,几乎每日都要对他抱一回。
苏玉澈知道顾钦只是想帮他,但是这样亲近的姿势和紧密的距离,又是孤男寡女一起,怎么可能会不生出别的心思来?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了,分明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有些讨厌顾钦的。
讨厌她不由分说就抱上来,讨厌她总是蛮横地挤进他自己的生活里,但是这些举动从没让苏玉澈觉得她冒犯。
她注视过来的眼神永远干净明澈,她抱他时双手也永远规矩,她从不多问打听他的隐私,唯一一次就是问他的腿是怎么伤的,伤了多久。
然后她带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器具来了苏府,说要治好他的双腿。
其实这双腿能不能真的治好,苏玉澈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期待了,比起这个,他好像更加期待在每个落日黄昏,他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训练,而每当他使不上力快要掉下去的时候,总能有一双手稳稳托住他,温热的气息就拂在他耳畔,对他说:“今天做得很好了,明天肯定能比今天再坚持得久一点!”
不知不觉之间,他都已经和顾钦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欠了她那么多人情。
乞巧节那晚,顾钦透露出一点想见他的意思时,苏玉澈再迟钝,他都能想明白顾钦是什么意思了,何况他本来就是敏感的人,就算别人不说,他自己都会多想。
但这份感情,他没有余力去回应,顾钦迟早都会对他失望的,人的情爱总会在愈发亲近中消磨,但苏玉澈不是。
他怕自己会掉下去,坠下高台,而那个时候没有人再托着他了。
“也不知道这雨断断续续会下多久。”顾钦望着窗外飘飞的斜线,忽然道,“倒是个训练暗卫的好天气。”

一个时辰后, 墨阁侍卫无一例外,都站在了丞相府一片空地上听候顾钦发落。
他们中有男有女,皆知顾钦有多令人叹服的身手, 尚且不知自己要被顾钦如何训练, 一个个心中紧张又期待。
“哈哈!被派去将军府的那几个没这福气咯!”有人低语。
下午的天气阴沉沉的, 随时都要飘起雨来的样子, 地上泅着数个水洼,苏玉澈就坐在廊下,腿上盖了条柔软的毯子看着他们,墨阁侍卫们分分为三个小队,十二人一组,一组一组进行训练。
“规则很简单。”顾钦指了指案台,上面插着一炷香,“在香燃尽之前, 能从我手中抢走三枚铜钱便可。”
“每人三枚吗?”有人问。
“你们出任务大都是团体去做, 所以就一起上吧。”顾钦说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三枚铜钱分别用细线穿好别在自己腰间。
随着她一声令下, 第一组的墨阁侍卫便如黑鸦腾起,立下杀招朝顾钦袭来,苏玉澈看得心里一紧,手指紧攥住自己身上的毯子。
他还以为这些人...多少会放点水,可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要顾钦性命去的, 他一下子全神贯注, 担心真的有人会伤到顾钦,可顾钦完全游刃有余。
她好像能轻易看清每一个人的杀招和动作, 再一一闪避开,从他们露出的破绽中脱身重围, 立即与这些人拉开了距离。
她腰上的三枚铜钱还稳稳挂在腰上,方才那几次的交手,都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苏玉澈本该高兴的,心里却逐渐忧郁起来。
顾钦跟他说,她所在的地方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在她那个世界生存,难道是需要这样的身手才能活得下来吗?她往前这十余年,活得竟如此辛苦吗?
顾钦足尖点地,飞身跃上墙头,身后那十二名墨阁侍卫也紧随其后追赶,明明就近在眼前,可一伸手去抓,顾钦又会恰到好处地与他们甩开距离,众人只看着顾钦灵巧地在丞相府中进进出出、上上下下,可能抓到她的一个都没有。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到了,第一组的成员别说三枚,一枚铜钱都没抢到。
“你们速度不够,经验也不够。”顾钦道,“当敌人的实力远超个人时,最佳的方法应该是尽快制定协作方针,而不是被我带着到处跑,你们太被动了,实在是差劲。”
这十二人受此批评,个个都面如土色,觉得丢尽了脸面。
第二组的十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已经开始低声商量对策了,被第一组的人瞧见皱了皱眉,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后面的组岂不是永远比前面的要占便宜?他们多少都看出经验来了。
恰巧第二组中有两人使用的武器是飞钩,他们很快商量出对策来,虎视眈眈盯着顾钦。
然而第二回 ,顾钦就站在原地动也未动,怀有飞钩的用不上,还被顾钦吊着打,最后一炷香过去,整个第二组几乎都挨了顿不轻的打,还一枚铜钱都没摸到。
第一组的人见状心态顿时平和不少。
这样一来,第三组的人便开始胆战心惊,这轮到他们,是追逐战还是博弈?还是说又有什么别的法子?
“过来。”顾钦看着他们道。
说句话的功夫,天上又下起大雨,瓢泼之势很快弄湿了院中所有人的衣裳。
顾钦扫了眼在场这三十多名墨阁侍卫,道:“若有身子不适者,不论男女,可暂且退出。”
早不退晚不退,偏偏这个时候让退,男卫们都没什么反应,还以为是顾钦突然大发慈悲,可素来心思细腻的女卫们瞬间明白了顾钦的用意。
她这是顾及着有姐妹来了身子,不便宜。
放话之后,有两位女子退下,均感激地看了顾钦一眼。
女人来月事这事儿,可大可小,但的确是不能见寒凉的,伤身子,还容易落下病根。
这二人皆是一组的人,三组的人还满着,看着顾钦心里直发憷。
香台被摆在廊下,苏玉澈命人去准备好热汤浴。
三组人员很快缠斗上去,这次仍是追逐战,只是顾钦游走的范围不大,而是穿插在连廊中,借用连廊复杂的结构躲藏,带着一群人从这头追逐到那头,每次眼看都要抓到了,又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空隙溜走。
正焦灼时,顾钦耳中听到一丝不大的轻哼,她下意识往苏玉澈的方向看去,只见他脸色发白,十分难受的样子,掌心正覆在自己膝上轻轻揉捏着。
顾钦瞬间反应过来如此阴湿的天气,他的腿怕是受不住。顾钦停下了脚步,一息功夫周身被三组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组人员正全神贯注准备迎战,谁也不知道顾钦会用什么法子脱身重围,恐怕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可顾钦伸手一扯,将三枚铜钱从腰侧扯了下来,随意就抛给了其中一人,然后拨开人群走了。
三组人员集体发蒙,这是...他们赢了?这就赢了?
然而很快他们就看到,顾钦走入廊下,扶住主人的轮椅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腿疼吗?回去我给你看看。”
三组:“......”
围观群众齐齐被喂了嘴狗粮。
“你们说,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将军在主人房里宿过几回,但是晚上挺安静的,不太清楚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
“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俩人好像不是很搭...唉也不能说是不搭,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把他俩的角色对调一下看,就舒服多了。”
“噢原来如此......”
顾钦推着苏玉澈回了房,苏丁准备好了热汤浴,但那是苏玉澈吩咐给顾钦准备的。
顾钦道:“我抱你去泡一泡罢,许是会好受一些。”
苏玉澈看了眼她被雨水浸湿的外衣,道:“将军先去罢。”
顾钦默然一瞬,脱下外袍丢在一侧,穿着几乎干爽的中衣抱起苏玉澈就往汤池房中走。
越走,她就觉得越熟悉,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一幕。
“我来过你的浴室吗?”顾钦轻声道,“总觉得很眼熟,但我的确是没来过的啊。”
苏玉澈闻言飞速地垂下眼帘没有应声。
他以为顾钦放下他就会出去了,然而她又蹲身下来为他脱去外衣,只留下单薄的中衣便抱着他淌进了浴池中。
“我自己来......”苏玉澈道,试图拨开顾钦的手。
“不让我看吗?”顾钦问他。
分明是很好拒绝的,可不知为何,苏玉澈莫名就不想再拒了,他撤开了手,默许顾钦也一起淌了进来。
水温正好,热烫着,坐进来的瞬间苏玉澈便觉得自己双腿好受了一些。
顾钦将手放在他膝上,替他轻缓揉捏着。
她冷俏的眉目被蒸腾的水汽化开,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在触碰着什么珍宝,苏玉澈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移开了视线。
有的时候他会恍惚,他与顾钦的相处中,他总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很多时候他对顾钦的性别会模糊起来,只觉得顾钦就是顾钦。
但眼下她只穿着中衣与他浸在一起,女子特有的玲珑身段便足够提醒他,顾钦是女子,受照顾的分明是她才对......
他局限在自己小小的偏见里,愈发觉得自己亏欠了顾钦良多。
“有没有舒服一些?”顾钦问他。
“嗯。”苏玉澈应着,他谪仙的眉目此刻愈发清晰起来,唇瓣也透着自然的薄红,无处不在勾着顾钦的心弦。
顾钦自己呼吸都乱了,还强作镇定问他:“每次下雨都疼得厉害吗?”
“只是这回厉害。”苏玉澈觉得顾钦靠得有些太近了,他只能让自己坐直一些,尽量往后靠。
顾钦察觉出他后退的动作,也坐正了身子,压下自己心头的躁郁,认认真真替人揉腿了。
“你双腿一直不活动,血液循环不好,平时应该多让人给你揉揉的。”顾钦道。
苏玉澈知道这个道理,可他素来不喜欢别人碰他,这些都是自己动手。
“以后我给你揉腿罢,正好等你做完康复训练,可以一起。”
顾钦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件事,言语间也没给苏玉澈商量的余地。
他就是不喜欢顾钦这样,分明是要越进他的领地来,却丝毫都不过问他的意思。
她来时是这样,走的时候也会是这样吗?会不会一句话都不问他,就斩断了他们之间那点联系。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汤池,疼痛似乎是缓解了,顾钦又把人从池子里抱出来送到踏上去,拿了条柔软的帕子给人擦着身上的水渍,她擦得细致,将苏玉澈外露在外的双足都好好擦干净了。
之后又递给他新的寝衣。
“把衣服换好,我转过身不看你。”她说着便坐在一张案前不动了。
苏玉澈迟疑了一瞬,快速换起身上的衣服来,虽说他心中笃定顾钦既然这样说了,那是决计不会转身的,可他换衣服的时候还是心口怦怦跳,一双眼睛的视线止不住往顾钦那边看。
身后传来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听上去换衣服的人很急,顾钦禁不住无声笑笑,等人换好了唤她。
“好了。”苏玉澈道,“将军的衣服也湿了,我柜子里右下那个格子放着的是不曾穿过的,将军也换上罢。”
即便顾钦告诉他了他可以直呼她的名字,然而苏玉澈似乎丝毫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顾钦没有揪着这处不放,依言找出一件雪白干爽的衣服,她背对着苏玉澈,尚且站在右手边的角落,于是毫无负担地脱了身上被浸湿的中衣丢在地上。
可是苏玉澈还在看着她,他见状慌乱地别开眼去,脑中又想起上回顾钦借他这里洗澡,她也是这样全然不顾地就站在院子里提水往自己身上浇。
虽然那个时候院子里根本没有人,可哪个女孩子会像她这样。
等顾钦换好了衣服,身上那股黏腻潮湿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挺了挺脊背,熟稔地挨着苏玉澈坐下。
苏玉澈坐在床上,她坐在人脚边的榻上,伸手去卷人的裤腿。
“干什么?”苏玉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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