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日常—— by笑月亮
笑月亮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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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梨:“你记住,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今天的事也要保密啦,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真死,你真死了,那我麻烦可就大了,往后有人会给你送解药的。至于你什么时候变成正常人,看我什么时候高兴就什么时候不让你当废人了。”
“对了,若是长安都知道风流倜傥的郑大郎不再是个正常男人,那一定很好笑吧。”桑梨捂嘴窃笑。
西瓜噗呲一笑,“罪有应得!”
葡萄躲起来捂住脸。
自食恶果的郑郢悲痛欲绝,生不如死。
桑梨让西瓜把其他人都解绑,桑梨对他们道:“你们也一样,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是是,姑奶奶。”垂首的纨绔们现在怕极了桑梨这个女魔头,彻底被威慑住。
是的,桑梨也对他们下了药,是“毒药”。
“不用我说了吧,若是今夜的事叫人知道,那你们捏在我手里的小命可就......”
桑梨张合的五指徒然打开,“啪!”
四个纨绔身体紧绷,心里一紧,颤抖着不断点头。
桑梨微笑:“把你们的好朋友带走吧。”
四个纨绔哆哆嗦嗦穿好衣,大气不敢喘一下,把郑郢挖出来,一刻工夫都不敢耽搁,麻溜带走。
西瓜:“娘子,瞧他们那副鬼样子,真是大快人心,娘子这下开心了吗?”
桑梨收敛气息,变成原来人美心善的桑梨,语气轻快:“心情不错。”
西瓜:“他们以后肯定不会再来烦娘子了。”
葡萄:“嗯嗯。”
桑梨沉吟:“不过,保不准以后还会出现像郑郢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所以我该找个好郎君了。”
桑梨不喜欢麻烦,她就喜欢每天快快乐乐地活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享受美好。
西瓜:“娘子心属的郎君是什么样的?”
葡萄默默哭了。
桑梨思量道:“配得上我的。”
西瓜:“奴婢觉得全长安最厉害的郎君才配得上娘子。”
桑梨莞尔,葡萄颔首。
她们似乎忘记了,全长安最厉害最耀眼的郎君貌似就是英国公府的百里羲。
“婵儿,该走了。”桑梨叫睡大觉的魏蝉。
魏蝉睁开眼,正准备跳下来,蓦地感觉一道模模糊糊的气息。
下一刻,有一道声音响起。
魏蝉收缩四肢,将自个隐在暗处。
“桑娘子。”
桑梨等人望去。
满头杏树下,只见百里羲从阴影处走出来。
桑梨:“?”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桑梨先发制人。
百里羲扬眉:“出来走走,不巧碰到你了,倒是你,你怎会在这?”
桑梨只问:“有这么巧吗?”
百里羲:“随你信不信。”
确实如此,百里羲教训完郑郢,便欲意回房,随后又想了想,遂下楼到后院走走。
这一路走来,百里羲到了僻静的杏园。
接着意外发现桑梨等人,这证明他没看错。
百里羲没有现身,静静观察。
桑梨将信将疑,转而审视百里羲:“你都看到了?”
百里羲装傻:“啊?什么?我什么没看到。”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桑娘子。”百里羲唇畔衔笑,“不好意思,我都看到了,桑娘子在、做、坏、事。”
想起适才窥伺的画面以及偷听的对话,百里羲点漆般的瞳眸微动。
怎么说,一直以来都是桑梨在和他针锋相对,可有朝一日,百里羲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桑梨去针对别人。
这心境不一样,有点玄妙,心情难以名状。
同时,这一幕也再次说明桑梨不是个善茬,符合她的性子。
桑梨:“怎么,你有意见?”
她心里则在腹诽,怎地每次干坏事都被百里羲撞见?这是什么孽缘啊。
讨厌鬼。
桑梨眼透嫌弃。
百里羲收入眼底,语夹讽意:“我哪敢啊。”
“算你识趣。”想起什么,桑梨凶巴巴道:“不许说出去,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百里羲慢条斯理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桑梨:“就凭我说的。”
“桑娘子,我白日才救过你,这么快你就忘恩负义,反过来还威胁我的性命来了?”
白日的事一晃而过,桑梨眼神忽地闪躲:“这是两码事。”
百里羲似是凉凉一呵。
桑梨转移话题:“我听他们说,你还揍了郑郢,莫非你是因为郑郢说了那些对我不利的话,所以才出手的?”
百里羲拧一下眉,否认:“怎么可能,我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罢了,谁让他在背后说我坏话。”
“那就好。”桑梨放心了,解释道,“你可别误会,我问你不是因为我在自作多情,我只是担心你是对我有好感才这样的。”
百里羲脸有点沉,扯唇:“桑娘子,你的魅力可没这么大。”
桑梨干脆利落点头:“嗯嗯,我知道,百里世子看不上我。”
虽是如此,可不知为何,百里羲的心情却不怎么好,连带着都不想还桑梨步摇了。
末了,百里羲还是好心走过来了,他靠得桑梨很近。
桑梨后退一步,狐疑道:“你干嘛?”
西瓜和葡萄把桑梨护住。
“百里世子,你要做什么?”西瓜道。
百里羲看她一副比他如蛇蝎的模样,面色黑了点。
有必要这样吗?他腹诽。
“你落下的东西。”百里羲冷冷道,没什么好脸色,十分不耐地拿出步摇将其递给桑梨。
桑梨收了,吃惊道:“哦,我的步摇,你捡到了?”
西瓜和葡萄没有解除戒备。
“是一个小男孩捡到的。”
“替我谢谢他,也谢谢你了,看不出来,你还蛮好心的。”桑梨把步摇收起来。
百里羲神色和缓,抬起下巴,像是轻哼了一下。
余光瞄到土坑,百里羲嘴角微翘,踟蹰片刻,没忍住好奇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距离不近,加上附近传来的闹声,百里羲听声比较模糊,目睹全程,但全程期间的对话听得断断续续。
桑梨心情不错,大大方方道:“一颗没毒的毒药,一颗男人变太监的药。”
静谧了一息后。
先是浅浅的笑容漾出,如串串珠玉落地,旋即少年开怀大笑,俊美面庞湛湛生辉,眼闪星光。
百里羲抚掌,差点笑岔气:“桑娘子,真有你的。”
这句属实是真夸奖。
得到对头的肯定,桑梨颇为受用,佯装谦虚:“还行吧,一般啦。”
气氛罕见的和谐。
不过,这和谐还带几分美好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百里羲说:“你真可怕。”
桑梨的手段着实厉害。
当然,郑郢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这是他自找的。
桑梨垮了脸:“你也想试试吗?断子绝孙,我这还有呢。”

百里羲退后,笑容冻结:“你疯了?”
桑梨登时神清气爽:“你才疯了,不要算了,我可是好心。”
百里羲:“......”谢谢,但我不需要。
“郑郢我解决了,接下来你是没办法看我笑话了。”
百里羲惋惜道:“哦。”
桑梨见状,欲意提一嘴前几日百里羲出糗的事,但想到百里羲到底是自个救命恩人,此事翻篇。
她良心还好着呢。
“你到这来做什么?寻欢作乐?还是......”桑梨不动声色打量百里羲。
“寂寞了?”桑梨啧啧几声,笑容打趣又缺德,“看不出来啊,百里世子还挺——”
百里羲抽了下眉梢,及时打断桑梨接下来闹心的话:“我同人来此......吃酒听曲。”
他怎不知接下来桑梨挖苦的话?笑话,他百里羲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怎会寻花问柳,花天酒地?
想到此处,百里羲抬起下颌。
片刻后,等等,不是,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百里羲懊恼一下。
“哦。”桑梨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百里羲见此,有点烦,他想继续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解释。
于是,他拢眉不语。
两人保持沉默半晌。
桑梨道:“差点忘了,银子给你弟了,这人情还了啊,你现在生龙活虎,看来是真没受伤。”
送药瞧着是多此一举。
百里羲意外:“桑娘子是好心发大水了?还会关系我受没受伤?”
桑梨:“这不是应该的吗?百里世子,做人要懂感恩,知恩图报,我桑梨就是这样的好娘子,你们说是不是?”
西瓜:“对,我家娘子人美心善,有情有义。”
葡萄细声:“嗯。”
百里羲突然语塞。
百里羲岔开话题,欲找回场子:“那你怎会出现在这?”
桑梨翻白眼,瘪嘴道:“这不明摆着的,来收拾郑郢啊,不然我干嘛不睡觉跑这来?”
百里羲:“......也是。”还不如不问,一句废话。
“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来教坊,不担心被人瞧去说闲话吗?”
在百里羲印象里,桑梨十分注意自己在外形象。
桑梨凝眄他,振振有词:“谁说教坊只能让你们男子来,我们女子怎地不能来了?我也是来听歌赏舞的。”
她说的不无道理。
百里羲莫名有一种被教育的感觉。
他这话问的很糟糕,桑梨都敢教训郑郢,怎地还会注意其他?
桑梨不知百里羲在想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
桑梨兀自忖度后说道:“既然你是来吃酒听曲的,那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桑梨不喜欢欠人情,我请你吃酒,就当还你救命之恩了,百里世子,你也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
“我请客!”桑梨大方道,脸上写满“我有钱”三个大字。
看架势,桑梨定是要在今日把人情还掉。
其实说实话,当时坠马,照桑梨还算可以的功夫底子,即便百里羲不救她,她应该也能安全落地,就是衣裙会弄脏。
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桑梨脑子一卡壳,便忘了自己还有身手这件事,失去应变能力,毕竟从前的桑梨一直顺风顺水,哪里遇上什么险事。
恰好百里羲来了,便出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百里羲还没表态,桑梨就自顾自把魏蝉叫下来,牵着魏蝉的手,简单介绍魏蝉后便招呼百里羲走。
百里羲无奈跟上步伐。
鬼使神差的,百里羲就带着桑梨一行人到了他所在的雅间。
期间,紧张兮兮的魏蝉还险些摔一跤。
百里羲目光留意了一下,桑梨的好朋友魏蝉,以前没见过。
和桑梨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到了雅间前,琴音已停。
桑梨理直气壮驱使百里羲:“开门呀。”
百里羲跟鬼上身似的打开门。
西瓜和葡萄候在外面。
雅间烛火通明,醇厚酒香弥漫,夹杂清冽熏香。
桑梨带着魏蝉亦步亦趋进来,绕开珠帘进到内间,顺势打量房间,这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是正在调琴的太子和吃酒吃肉的五皇子。
桑梨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百里羲和太子以及五皇子关系甚笃。
百里羲来这,估摸着是太子和五皇子肯定也在。
桑梨不免想起除夕宴时的丑事,她没忍住摸了摸鼻子,她有一点点尴尬。
可是来都来了,退缩可不是桑梨的行事作风,况且还是自己提要去百里羲那头的,她在这可没定雅间。
桑梨硬着头皮进来,好死不死和望过来的太子对上视线。
桑梨:“......”
太子:“......?”
某个画面飞过。
太子难以自容,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桑梨,便瞄百里羲一眼:怎么回事?
百里羲一摊手,耸耸肩,什么也不管,径自坐下,姿态闲散,超脱世外。
在外走了走,他都累了。
雅间沉静得可怕。
好在尴尬之际,桑梨率先吱声。
桑梨矜持淡笑,浑身散发出亲和的气息,清了清嗓子:“桑梨见过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魏蝉一半身影藏在桑梨背后,盲着眼瞳虚虚行礼。
桑梨:“途遇百里世子,他邀请我吃酒,盛情难却,我便带着朋友过来。”
可这谁信?百里羲怎会邀请桑梨啊,这不离谱吗?其中定有猫腻。
桑梨:“却不想此处还有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叨扰了两位殿下,还望海涵。”
桑梨同太子、五皇子都打过照面,只是都不熟,没讲过几次话。
太子目光躲开桑梨,侧首道:“咳咳,原来是桑娘子,无碍,既然来了,便入座吧。”
桑梨:“多谢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五皇子稀奇且吃惊,瞟百里世子一眼。
百里羲听到桑梨的话,静静无语一阵,实在佩服桑梨这脸。
他微不可察掠过桑梨,瞧她这温柔娇弱的模样,没什么情绪地笑笑,蓦地脑海闪过适才在杏园桑梨的模样。
五皇子打量懒懒散散的百里羲,又看向神采奕奕的桑梨,哈哈大笑:“有趣,都说桑娘子和百里世子交恶,不成想今儿你们二位还能和平相处,甚至坐下吃酒。”
桑梨:“五皇子殿下可听过一句,没有永远的敌人,何况我和百里世子也不算敌人,顶多是有点小摩擦的......邻居。”
五皇子:“好,桑娘子,幸会了。”
五皇子对桑梨印象不错。
桑梨保持合适的微笑。
百里羲不语。
忽地,五皇子疑惑道:“咦,你身后这位娘子是?”
桑梨牢握魏蝉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我闺中密友,魏太师长孙女,魏蝉,今儿同我一道出行游玩,她有点怕生,请两位殿下多多担待。”
五皇子:“原来是魏太师的孙女。”
不善言辞的魏蝉象征性点点头,也不敢多看太子和五皇子一眼。
闻言,太子不免抬头,注视方才被他忽视的魏蝉。
魏太师是太子的老师,老师的孙女,他自然要注意注意,何况以前魏太师也有提过他的孙女,太子多少知晓魏太师一家的情况。
据说这位魏娘子多年眼盲,常年不出家门,没多少见过其真面目,极为神秘,有人说魏娘子大概是生得貌丑无盐,没脸见人,也有人说魏蝉是因为眼疾,故而深入简出。
今日终于揭开魏蝉的神秘面纱,太子没想到桑梨竟然和魏蝉是好友。
太子暂时舍弃尴尬,轻声道:“魏娘子不必拘礼,请坐。”
太子的声线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温润如玉石,特别好听。
魏蝉没忍住抬头,太子和魏蝉的视线就这么碰撞在一起。
屋外夜风缭绕,笙歌曼舞,妙语连绵,传进雅间,勾出一丝丝暧昧。
灯火明亮,香雾袅袅。
魏蝉相貌艳丽,灼若芙蕖,眉眼娇怯含羞,肤色白得不像话,一双无光无神的眼睛宛若黯淡而美丽的琉璃。
太子坐姿端正,清隽优雅,君子如珩,搭在琴尾的手又长又白。
不到一下,魏蝉仓促别眼,像是忘了自己患有眼疾的事,低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也偏头,有几分不自然道:“嗯......桑、嗯,魏娘子,无妨。”
太子心道,这姑娘怎地长得这么好看?思及魏蝉眼疾,太子顿生万千疼惜怜爱。
太子平静无波的心脏怦怦乱跳,如同激起千丈高的浪花。
从前太子认为桑梨是这长安城最打眼的娘子,但从今日起,太子不再这般认为。
太子企图再看,介于先前同桑梨的事,他及时克制自己这一股没由来的念想。
太子感觉自己脸烫,脑子也热得无法思考。
魏蝉垂眼,心想,她一个没忍住,缠在桑梨身后,心怀忐忑,又偷偷摸摸觑几眼太子。
太子,真好看。
起初魏蝉尚且不情不愿来这,不过现在不同了。
魏蝉捂住自己胸口,睫毛颤个不停,她轻轻舒一口气。
太子浑然不知,等魏蝉低眼时,他强行稳住不正常的呼吸和心跳,悄咪咪睐魏蝉几眼。
二人的你来我往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五皇子继续吃酒。
桑梨把矛头刺到百里羲身上,“百里世子,你瞒我瞒得好苦,要是知道里面还有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我岂会这般失礼?”
百里羲:“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桑梨温柔笑着,眼里暗藏责怪,怪隐瞒真相的哑巴百里羲。
百里羲:“......”
桑梨:“太子殿下,你给评评理。”
太子慢慢回神,掩饰性咳嗽一声,温声道:“两位娘子先坐,本宫新谱了首曲子,两位可愿听听?”
桑梨:“当然了,我最喜欢听曲了。”
百里羲眼神古怪。
桑梨不客气地回瞪回去。
百里羲收回目光。
太子不着痕迹斜眼魏蝉,下意识调整坐姿。
魏蝉同桑梨坐下。
桑梨说要请客,自然会请,百里羲不表示,她便自顾自招呼人送酒菜来,让百里羲尽兴。
五皇子得了福,看着眼前美酒,眼都直了,对桑梨好感再度增加。
他大口吃肉,大口吃酒,好不快哉,自成一方自在逍遥天地。
太子弹琴,桑梨和魏蝉听着,桑梨听了犯困,魏蝉虽说音律也不通,却在用心听。
但纵她怎么听,都不会晓得太子弹错好几个音了。
一曲毕,桑梨称赞太子,太子有点羞愧,眼睛时而落在一声不吭的魏蝉身上。
太子、桑梨以及五皇子聊着话。
太子知道魏蝉眼盲,加上魏蝉始终垂首,也不开口,太子找不到合适话题同魏蝉讲话,便和桑梨攀谈。
五皇子偶尔插嘴。
久而久之,太子、五皇子同桑梨熟络不少。
因着气氛,桑梨小酌几口清酒,白皙脸蛋冒出酡红。
百里羲全程没讲几句话,他们似乎都把百里羲给忘却了。
过了一会儿,五皇子出去如厕。
百里羲看着交谈甚欢的桑梨和太子,忍不住多想。
莫非桑梨喜欢太子这般类型的?
而且,今日的太子的举止有些奇怪,难道他亦喜欢桑梨这般的?
百里羲蓦然记起太子曾夸赞过桑梨面貌。
念及此,百里羲心里一闷,烦躁地闭上眼,无意识短促哂笑,很轻。
眼界处什么都看不到,唯有聚拢的光团侵入薄薄眼皮照进来。
然而没什么用,百里羲睁开眼,目视桑梨和太子之间无人插足的气氛,吃口酒。
冰冷酒液入喉,没浇灭他心中无名火,百里羲起身,绕开屏风,去小隔间吹吹夜风。
凉爽爽的风迎面吹拂,百里羲好受一点了。
彼时,太子有些乏了,手酸,稍微换好姿势,缓缓靠在几案上,一举一动无可挑剔。
桑梨跟魏蝉咬耳朵,起身去隔间,步履略显摇摆不定。
“百里世子,酒吃够了没?”
百里羲没反应,张扬跃动的身影印在地板上。
酒意上头,桑梨视野略朦胧,她慢慢靠近百里羲。
“怎么,还不满意?说吧,你还想怎么样?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百里羲还是默不作声。
见此,桑梨脾气上来,踩着虚浮的步子逼近百里羲,百里羲这才转过头。
入目便是桑梨熏着浓郁酒意的面容,脸颊很红,漫出热意,杏眼雾蒙蒙,似含水烟,迷离动人,唇瓣泛出莹润水光,跟涂抹了红艳艳的胭脂膏似的。
再配上她这一身桃红衣裙,眼下的桑梨犹似被淅沥春雨浇灌过的妖精,让人挪不开眼。
少了平日与他针锋相对的讽意,多了几分小姑娘家的柔情蛊惑。
百里羲眼尾微微上挑,眸光不明,他从未见过桑梨这副模样。
心中思绪繁杂,百里羲思索纠结许久,没控制住,低声道:“你......喜欢太子殿下?”
话落,百里羲立马后悔了,好在此时桑梨脑子迟钝,没听到。
百里羲神色略僵,透出隐隐约约的懊恼之色,他镇定下来,转移话题,用正常音色道:“桑娘子,你吃了多少酒?”
桑梨低头掰手指,半晌抬首道:“就贪了四杯。”
百里羲气息一顿,喉咙干渴,语调似笑似讥:“看来你酒量不太好嘛。”
桑梨甩甩脑袋,抻直细长颈子,仰头道:“我酒量好着呢,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还想要什么啊?”桑梨审视面前这个高瘦肩宽的少年,逼近。
少女呵气如兰,甜腻腻的声线如同浸在水里,过了半晌才被捞上来。
致使闻者心痒难耐。
风过无痕,鹅梨香糅杂淡淡酒香卷来。
百里羲心一跳,什么都忘了,他撑不住这样的桑梨,倍感无措,节节后退,直至退无可退,被堵到墙壁上。
“百里世子,你还想要什么?”酒劲上来,桑梨的声音逐渐含糊不清,像个执拗的恶霸步步把百里娇花逼入绝境。
“喂,桑梨,你醉了,你站住不要动,别再过来了,你要是再敢过来一下,你就死定了。”百里羲慌了。
桑梨脑子疼,本能眨眼,“嗯?”
百里羲被盯得耳热,心跳紊乱,故作义正言辞道:“你、你离我远点。”
觉得还不够,百里羲冷下脸,压低声音,生硬道:“我说过不必言谢,我不求——”回报。
最后二字被吞没——
桑梨本就不胜酒力,脑子又昏昏的,身姿不稳,结果还不慎绊到百里羲的脚,一个踉跄,便往百里羲身上倒去。
百里羲反应灵敏,欲意躲避,但不知为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眨眼的工夫,桑梨跌进百里羲的怀抱中。
她柔软水润的唇瓣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百里羲好看分明的下颌尖。

曲调声、羌笛声、捧笑声、嬉闹声、铃铛声等等声色轰然消弭。
春夜寂静, 唯余缠绵月色与炫丽灯火。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唯有春心悸动的始音。
百里羲只感觉下巴处传来过电般的麻意,條地冒出丝丝缕缕的痒感,伴随经络血液流入身体各处。
百里羲眼眸张大, 浑身僵硬,茫然得面红耳赤, 他下意识推开软绵绵的桑梨。
因着他的举动, 桑梨唇片磨蹭过百里羲下巴尖, 遗留点点水润酒液,温温凉凉, 是夹杂了女子体温的冰凉酒液的温度。
百里羲抿唇线平直, 下颚绷得死死的, 后背拧出薄汗。
桑梨被推,往后退去。
幸好百里羲有分寸, 力道不重,不然结果肯定是桑梨摔倒。
然百里羲还未喘息, 起了反骨的桑梨便再度扑过来,她双手揪住百里羲的小臂, 头抵在他胸膛处, 将身子重心全靠在百里羲身上了。
桑梨再度对百里羲“投怀送抱”!
少年人的胸膛格外宽阔, 令人安心, 桑梨嗅到独属于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她不由自主靠近, 眯着眼眸。
“怎么办,百里羲, 我头疼, 胸还闷,恶心。”桑梨难受道。
此时此刻, 桑梨也顾不上什么了,本能依偎附近最熟悉的人。
身体不适,桑梨已然忘记先前目的,也没在意她的檀唇碰过百里羲的下巴。
桑梨高估了自己,她怎么都没想到这酒这般烈!
她并非没沾过酒,只是每次都只喝一点,喝一点就会脸红,但意识清醒。
可是!今儿只是多喝了点,谁想成就难受成这样。
偏生意识尚且保留清醒,故而体内的不适分外难捱。
闻言,原本还想推开桑梨的百里羲沉默了,半空中的手不自在地垂下,陷入两难之境。
百里羲出神。
现在的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适才画面,下巴的触感经久不散,诸般情绪混杂在他胸口。
羞赧和恼意最多。
百里羲浸染出冷锐的眉眼悄然爬上一抹属于少年的青涩。
桑梨脑袋重,脸像烤在火炉上,气若游丝:“你能不能扶我到椅子上,我好不舒服。”
百里羲犹豫片刻:“好吧。”
“你自己先起开点,我扶你便是。”被桑梨挨着,百里羲无法冷静。
桑梨胸口恶心感涌上来,艰难道:“嗯。”
等了一会儿,桑梨没动作。
“你自己起来。”百里羲重复道。
“嗯。”桑梨声音极低,都没有说话的欲.望,无动于衷。
百里羲深吸一口气,“......那我冒犯了。”
言罢,百里羲按住桑梨的肩膀,拉开与自己的距离。
“你先站好。”百里羲稍微提高声量,立马收回自己的手,方才桑梨的肩膀如同烫手山芋,让他从容不起来。
桑梨静立,正当百里羲的手历经纠结过来扶她时,桑梨又栽上来。
幸而百里羲用手撑住了桑梨削瘦秀美的肩膀。
有一绺属于姑娘家的青丝散散遮盖在百里羲的手背上,微风吹来,发丝轻动,手背兴起细细绵绵的痒意,似蚂蚁来回攀爬。
百里羲静默。
“你怎么又来了?桑梨,我劝你清醒点,我、我还是良家男子!”百里羲失了神,不由别扭。
心情杂乱的他在内心骂了句发泄似的粗话。
桑梨周身气息呈包围之势将孤立无援、清清白白的百里羲箍住。
桑梨照旧靠着。
百里羲见不管用,有气无力道:“你别碰我。”
前面的话桑梨听不太清,后面的“别碰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桑梨无疑恼了。
可她没法子,呼吸又热又浊,她提起一口气,嗓音含混:“你以为我想啊?我不想站着,我难受,拜托世子你快点,别磨叽了。”
若非百里羲撑着她,桑梨真的是难受得要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贪杯,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百里羲还有闲情嘲笑桑梨。
桑梨头重,歇息着不答。
“你别靠我这么近,男女有别!”百里羲强调,话语如牙齿缝隙里挤出来的,他是坚决不想和桑梨有过多肢体接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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