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结巴—— by林缠棉
林缠棉  发于:2023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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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脸上是一副不羁的模样,看上去望而生畏,不比李飞善良多少。
谁也不知道,这些他都提前和李飞商量过。
李飞告诉他只能吓唬吓唬,不能真动手,张昱树同意了。
钱震他们早已有目标,就是第一排的温野。
温野这个人平时就爱跟在齐子明屁股后面狐假虎威,偏偏齐子明看不上他,时不时就骂他几句,别管多脏,他依然扬起脸笑着接骂。
钱震生的高大威猛,再加上有张昱树的余威加持。
拳头刚举起来,温野就哀嚎一声:“别打,别打,不是我偷的!”
“那是谁偷的?”钱震问他。
温野滞住了,缩着脖子窝在座位里,张了张嘴又抿起嘴唇。
学校里象征着威严的老师就在面前,他哪敢再隐瞒啊。
于是,在钱震扯着他的衣领,再次扬起拳头时,温野闭着眼睛先一步高喝道:“是齐子明!”
下一秒,后排座椅被掀翻。
剧烈的响动吓得班上同学一震,齐子明瞪着眼睛骂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人手机了?”
温野什么也顾不得了。
此前他其实想要跟张昱树搞好关系,奈何两人不是一个班的,而且张昱树这人脾气阴晴不定,发起疯来比齐子明还要凶狠。
他试过接触几次,张昱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现在,有明显的气势摆在这里,温野这颗墙头草自然要朝着大树的方向倒。
钱震的手还没松开他的衣领,他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说:“老师,我听见齐子明和方锐说在办公室捡到个手机,还还还,是个女生用的粉色手机,他们打算放假就去二手手机市场卖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班丢的,这我真不知道……”
“方锐!”李飞凌厉的视线投过去:“是不是?”
方锐低着头:“……是。”
话毕,李飞一拍桌子,瞪着眼睛高声喝道:“拿出来!”
话自然是对齐子明说的。
威严的气势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甩个巴掌到他脸上,齐子明抿了抿唇,手缓缓伸进书包里。
众目睽睽之下,他叹了口气,红着脸从书包最底层拿出一个粉色手机。
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悠闲:“老师,我,这是我们捡的……”
“敢做不敢认啊。”张昱树悠悠道:“在李老师办公桌上捡的?”
四目相对,齐子明咬咬牙,腮边凸起。
对上张昱树的目光没几秒钟,又率先避开眼神。
张昱树没穿校服,穿了件发亮的黑色外套,眉眼间的戾气毫不遮掩,贴着头皮的寸头彰显出他毫不友善的气焰。
李飞手里拿着手机,掂了掂,随手指了一个同学告诉他:“去六班,把段之愿叫过来认认。”
是段之愿的。
张昱树一眼认出来了。
当下最流行的直板手机,粉嫩的颜色是贴纸,上面还勾画着爱心图案。
手指轻碰键盘,屏幕上出现一个他不认识的卡通人物。
没一会儿,段之愿就过来了。
认领了自己的手机后,李飞告诉她:“我知道你们老师不收手机,但你给我记住以后只要在学校里,没有批准必须关机。”
段之愿咬着嘴唇听训话,声音软软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张昱树面色一暗。
都怪他,不然这小可怜也不至于被训这么多回。
李飞挥挥手,正要让她回去,张昱树突然插了一句嘴:“齐子明不道个歉?”
他没打算善罢甘休。
小可怜是因为回了他的信息才被纪律老师抓到,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骂,还跑了两圈作为惩罚,最后手机居然还丢了。
都说老天只欺负倒霉的人。
这不就找上她了。
但上天无眼,没看见她身边还有个他。
小结巴只有他才能欺负。
别人要是敢逾越,就得付出代价。
“道歉。”张昱树看着齐子明,眼底簇着团火,目光灼灼。
齐子明皱眉,瞧了眼段之愿。
这一眼看的段之愿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连连摆手:“不用,我,我……”
“你什么你?”张昱树睨了她一眼,突然暴怒:“不道歉,我卸他腿。”
段之愿后退一步,憋回了想说的话。
这人胆子好大,老师还在这里呢,居然敢说这么重的话。
她其实真的不需要道歉,不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手机找回来就好。
她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不希望期末家长会上,各科老师总结的恶劣学生名单里有她。
可张昱树真的好凶,说出来的话像是真的要做出一样。
她实在不敢吭声,一只手还下意识捏着他的袖口,丝毫没意识到现在和他站得有多近。
张昱树又重复一遍,音色微扬,不容置疑:“道歉。”
齐子明双拳紧握,动了动唇:“对不起。”
“你跟女同学道歉!”李飞都看不过去这傻子了,踹了他一脚:“看着人家!”
齐子明又偏过头看向段之愿,抿了抿唇:“对不起。”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一双眼睛毫无悔意,似有一双锋利泛着寒光的钩子,在段之愿看来是仅次于张昱树的惊悚。
“没,没事……”段之愿错开他的眼神,又摇了摇张昱树的衣服:“回去吧。”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
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又光泽,一道白色月牙印在上面。
他牵过这双手。
那次在巷子里,把人往家里带时。
柔软似没有骨头,恍然间张昱树又忆起她掌心的温度。
舒服死了。
张昱树没绷住,嘴角上扬。
舔了舔嘴角,露出一副痞笑,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王老师的声音,紧随其后的还有十三班班主任。
为了不耽误剩下的同学自习,大家来到办公室。
两位班主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等张昱树重复了一遍后,十三班班主任一脚踢在齐子明身上:“明天把你妈给我叫过来!”
他滑稽地踉跄几步,没站稳脚摔倒,脸直接摔进花盆里的样子,惹得张昱树笑出了声。
他抬眼,刚好对上段之愿回头,小心翼翼的眼神被他捕捉到。
没浪费这零点几秒,张昱树努起嘴,隔空做出亲她的动作。
成功看见段之愿迅速转头,耳朵尖红似枫叶,他咧开嘴笑得无声又浪荡。
又教育了几句后,十三班班主任带着齐子明离开,李飞也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段之愿和张昱树。
安静了一会儿,王老师对张昱树说:“我已经跟你妈打过电话了,她说你根本就没告诉她来学校,给我解释一下。”
之前去总校,张昱树违反规定买糖葫芦。
王老师已经通知要见家长,不曾想张昱树根本就没提这件事。
他没否认,轻点了下点头:“哦,我忘了。”
问题学生的行为处事就是给人添堵的,王老师早就明白这一道理。
不想跟他再浪费唇舌,直接告诉他:“我知道你家里发生了变故,也知道你父亲现在在病床上。”
话到此处,一直未做声的段之愿抬眼,再次看向张昱树。
提到他爸爸的同时,张昱树脸上悠哉的笑容已然消失不在。
他目光微沉,薄唇轻抿,一双墨黑色的瞳仁微微下垂。
虽没有开口,但身上的攻击性丝毫没有减退半分。
“你是学生,学生的职责是学习,一切要以学习为重。”王老师继续说:“我已经跟你母亲谈过了,明天下午她会过来。”
张昱树没吭声,似是左耳右耳冒,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王老师脸上流露出鄙夷,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他迈着大步离开,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从段之愿身边经过时,衣袖划过她的手背,段之愿眉心一跳。
王老师对待段之愿的态度向来都是独一份的好。
这么个只知道学习,从来不捣乱的乖乖女,换做哪个老师能不爱。
可今天,她看着她的眼神与往日全然不同。
段之愿没穿外套,放学后的办公室里素净还带着一丝微凉。
她攥了攥拳头,安静站在一边。
“段之愿。”王老师严肃开口:“你才这么小的年纪,应该知道现在什么对你来说才是重中之重吧?”
“学习。”段之愿轻声答。
“没错,学习才是最重要的。”王老师正面对着她,无框镜片反射出头顶白炽灯的光。
像是一幅魔镜。
“你学习好,以后的前途就会光明,眼界也会随之升高。以后你会和上流人士打交道,你会穿着整洁的职业装游走在心仪的职场上,未来你的生活里,不会有懒散、无赖、粗鄙的人——”
说到这,王老师刻意停顿一下,意味深长地问:“段之愿,你能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她明白了。
下一秒,段之愿就觉得全身血液涌上头顶,慌忙摆手,一开口,声音都颤抖:“我,我没有……”
“你能明白吗?”王老师不想听解释,只想要结果。
“明白。”段之愿点头。
“那好,这一次老师信你。”
王老师的语气也轻松了些,空气中令人惴惴不安的分子在消散。
松了口气,又说:“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增进友谊可以,但除了友情以外决不能产生其他情绪。”
停顿了一下,又告诉她:“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晚点我也会联系你家长商量一下。”

靠墙的倒数第二桌也空着,上面横着摆了一张试卷。
段之愿踮起脚看过去,试卷上画了一把尖刀。
仔细检查好门锁后,她也离开学校。
还是那个熟悉的巷口,段之愿浅浅望了一眼,加速离开。
最后一班公交车上零星载了几个乘客,在这个时间就是金钱的年代和城市,各人有个人的哀愁。
公交车静谧,每个人都带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思维,目光呆滞盯着某一处。
段之愿扎在里面,听着公交车每报一次站名就要带的广告,她似是午夜幽深海岸里无数灯塔上的一束光,又似是漫天繁星中距离月亮最远的一颗。
她不起眼,却也是努力活着,并试图照亮每一处黑暗。
回到家,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
她喊了一句姥姥,姥姥告诉她饭菜马上就好,让她先去洗手。
段之愿没有洗手,回到房间从书架深处拿出一个玻璃相框。
几本字典将相框挡得严严实实,无数个寂寥的日子里,她偶尔会想念照片里的人。
彩色照片,男人有着一头黑发,穿着蓝白条纹的半截袖倚在围栏边。
他怀里抱着个两岁不到的女孩,身后是湖泊与荷叶。
段之愿的手指覆上男人的脸,两行泪就从眼眶中滑下。
她轻轻呢喃:“爸爸……”
情绪没能释放多久,因为听见碗筷摆上桌的声音。
段之愿调整好情绪,刚走出去就接到秦静雅的电话。
一边摘着土豆丝里的葱花,一边听妈妈说。
“愿愿,你的手机是同学帮你找回来的?”
“是。”
“那有没有谢谢人家呀?”
段之愿微怔:“没有。”
她忘记了。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她在劝架,老师突然过来了。
还没来得及谢他,他就走了。
本以为会在校门口,楼梯间或是在巷口遇见他。
可是,都没有。
“都停药这么久了,要敢于说话,尝试一下。”
“我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
握着电话的两个人都在等对方说些什么。
到底还是秦静雅先开口,问她:“愿愿,你没有早恋吧?”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段之愿的心还是用力跳动了一下。
“我没有。”
“那就好。”秦静雅舒了口气,又说:“谈恋爱来得及,以后你到大学去谈,妈妈不会干涉你的,但现在不可以……唉算了,说这些干什么,我的女儿有多乖我还不了解吗。”
秦静雅给了她足够的信任,这种信任颇为孤注一掷。
陡然另段之愿想起之前在办公室,王老师审视的眼神。
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段之愿言之凿凿:“我不会早恋,放心吧妈妈。”
母女两个又聊了聊最近的生活。
挂断电话前,秦静雅最后说了一句:“也别谢了。”
姥姥笑呵呵问她:“学校里有男孩子跟你关系近了?”
段之愿点头,又说:“我拒绝过了。”
她不止拒绝过一次。
她对他每一次的接触和靠近都保持拒绝状态。
只是,她不敢不听他的。
例如车上的座位,例如被胁迫吃完一碗泡面。
但她心里是拒绝的,她心里一直在拒绝他。
她一点也不喜欢那样的人。
弯月斜斜吊在天上,寒风把枯木摧折出凌乱的倒影。
段之愿伏在书桌前写题。
手机震动两下,她的手也随之滞住。
一个字才写完一半,她就迟疑着拿起手机。
张昱树:【你今天是不是没跟哥说谢谢?】
她指尖一顿,刚按了两下键盘又滞住。
索性关了手机,塞进枕头里。
就当做没看见。
等风终于将弯月拽进云层,段之愿躺在床上摸出手机。
属于他的头像闪耀着,头像是个她不了解的漫画,脸上有一道疤,能察觉到有多急切。
段之愿垂着眼,点击删除好友。
第二天的依旧是乌云蔽日,公交车驶过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停在了十七中学站点。
一切就好像是心灵感知。
段之愿早已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张昱树没穿校服,还是昨天的黑色外套,脖颈处有白色羊绒。
书包斜斜挎在肩膀上,踏着脚下的积雪一步一步走向她。
预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段之愿也预料到他会过来扯她的手,提前做好准备,缩着手臂,背到身后不让他碰。
有行人侧目看他们,张昱树也不在意,问她:“干嘛删我?得罪你了?”
“没。”她抿了抿唇:“删了,很多人。”
“然后。”少年沉着嗓子,目露凶色比这冰天雪地的温度还要低。
“删了不重要的人。”
她怕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见了他敢这样说话。
又或者是她聪明,摸准了他不会把她怎么样,就开始肆无忌惮。
“你再说一遍。”张昱树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后退,迫使她抬脸看着他阴郁至极的表情:“谁不重要?”
“我,我已经说过了。”
说话间又白雾蒙上她的脸,雾霭蒸发的同时也钻进她的眼眶。
透露的瞳仁就变得水润,让人不忍苛责。
段之愿趁着他失神之际,拨开他的手臂,一路跑向学校。
张昱树在她五分钟后进来教室,进来后就径直走向她的位置。
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专门买给她的早餐。
一份水煎包,一碗瘦肉粥,一杯甜牛奶。
早餐是热的,段之愿想拒绝,可张昱树没给他机会,放下转身就出了门。
林落芷在身后拍了拍她,问:“怎么回事呀?他怎么给你买早餐?”
段之愿脸色有些难看,把这些统统放到林落芷桌上:“你吃吧,我就不吃了。”
“不好吧,他给你买的耶。”林落芷还有些犹豫,因为害怕张昱树知道早餐被她吃了,会来找她麻烦。
“没,没关系,吃吧。”她说。
反正他放下早餐就走了。
午休时间,王老师过来宣布学校要举办比赛的事情。
她按照同学们擅长的,分别替大家报了名。
给段之愿报的是作文比赛。
下午,段之愿正在摘抄好文,林落芷用笔帽戳了下她的后背,说数学课没听懂,要她给她讲题。
正讲着,林落芷突然拍了拍她的手:“你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班级门口是胡佳正在和季阳说着什么。
季阳脸上有明显的不耐烦,但依旧保持礼貌听她说完。
没一会儿,段之愿见他又摇头要离开,而后胡佳则展开双臂,声音大了些,传到她们这边。
胡佳说:“我不让你走,你要是敢走我就告诉张昱树,就是因为你告密老师才知道他们俩关系不正常!”
听到这,段之愿握着笔的手一紧。
而后林落芷用力摇了摇她的手臂:“什么意思啊,张昱树和谁关系不正常??”
“不清楚。”段之愿垂眸,继续写下一个步骤:“你看这里,你懂不懂?”
林落芷的注意力早已被转移:“等会儿再讲,再听听。”
季阳很明显慌乱,和胡佳的距离近了些。
两个人再说什么也是小声说着,林落芷离得远,什么也听不见。
八卦没了,她这才恹恹垂下眼。
刚刚还一张白纸,现在已经被段之愿写了小半篇。
林落芷看着她工整写出的公式摇摇头:“是啊,你只对学习感兴趣。”
静默一瞬。
“你,好好看看。”段之愿把写好的答案推过去:“像刚刚我说的,从答案推步骤,有不会的,再叫我。”
“好的谢谢好学生!”说完,林落芷拿起牛奶给她:“你真的不喝一口吗?还是热的呢。”
牛奶在塑料杯里晃荡,随着她心脏的频率一起。
段之愿别过眼:“不喝。”
作文比赛一共四个题目,要求参赛学生在下个星期前上交一篇不少于850字的作文。
选好自己擅长的题目后,段之愿拿着杯子去接热水。
班级里的饮水机制热功能坏了,这段时间有想喝热水的同学会去办公室打。
段之愿刚走进办公室就见王老师身边坐着一个女人。
她垂下眼,按下饮水机开关。
刚好听见女人开口:“那就麻烦您了,张昱树从小就是那个脾气,我和他爸怎么管教也不听。”
王老师笑说:“在学校我自然会制止他不好的行为,但也希望平时在家里你也能严加管教,不然再复读一年的,还是他。”
“他因为我再婚已经生了很久的气,经常不回家,我打给他爸爸,他爸爸身体不好也管不了他,老师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吗?”
热水自杯口溢出,等段之愿反应过来时,已被滚烫的开水烫到手指。
杯子落在地上,她低呼一声。
有老师路过,问了句没事吧,段之愿摇摇头,说了声对不起赶紧那拖布把水擦干净。
王老师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问她:“没烫到吧孩子?”
“没,没有。”段之愿看了眼王老师,又快速扫过张昱树妈妈,而后捡起杯子离开。
刚走出来就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等她捂着脑门抬起头,赫然看见张昱树嘴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
她换了个方向,又被张昱树横跨一步挡住:“去哪?”
她再换一个方向,还是如此。
这个人可真是无赖。
在老师办公室门前,她妈妈就在办公室里,他还敢这样子。
段之愿皱眉:“你让我过去。”
“我给你的早餐为什么给别人吃?”
他居然看见了。
段之愿心里有微微的轰然声,咬着嘴唇:“我,我吃不完。”
“你吃了吗你就吃不完?”他瞪着眼睛,忽然问她:“段之愿,我没得罪你吧,昨晚你说不让我打架,我也没打人啊,你怎么就生气了?”
“好歹也是我想办法帮你找回了手机,二话不说就删人,你玩我呢?”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原因。
段之愿垂眸,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大,因为瘦所以指骨凸出,段之愿记得他用一只手就能拿起篮球。
虎口处有一道细细的疤,她突然想起什么。
抬眼瞧他的下巴,下巴上那条似月牙的疤痕还是如此明显。
这道疤正面看是看不出来的。
唯有接近他,并且比他矮一些才能看见。
更为他本就懒散的气质增添了一丝痞气。
“看什么呢?”张昱树勾了勾唇,突然弯下腰凑近她:“发现老子的帅了吧?喜欢吗?”
段之愿别过眼,说:“我得回去。”
“老子不让你走你能走?”
从他领口处的凌乱,可以看出他是临时被叫到办公室的。
这个人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到门口了还这么无赖。
“段之愿,你把我的早餐给别人吃,这事怎么算?”
段之愿都要急哭了,不能再让老师看见她和他走的近。
周围有路过的学生,每一个人经过时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段之愿无奈,只得跟他解释:“你给我,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我给你的,就是你的啊?”
他眉心一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轻佻地咬了咬牙,朝身后经过的人凶巴巴喊了句:“看什么!”
那人立马贴着墙快速离开,头也没敢抬。
没人了,张昱树嘴角噙着浪荡的笑:“那我把我自己给你。”
说着就要过来抱她。
段之愿根本没料到他胆子能如此大。
如果心跳有声音,大概整个楼层都能听见她的频率。
眼看着张昱树快速接近,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将人推开。
这还不够,她脸上挂着羞愤的红晕,一脚踢在张昱树的膝盖上,脸上挂着羞愤的红。
这一脚不疼,最起码张昱树没感觉到疼。
把一个乖乖女气得伸手打人,他觉得好玩又可爱。
他垂眸盯着膝盖上那半个浅浅的鞋印,眼睛里带着亮光。
“你那点小脾气,都用在我身上了,窝里横是吧?”
段之愿低着头离开。
“哎!”他喊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不吃早饭,我真打你。”
女孩拔腿就跑。
张昱树眨了眨眼,笑得放浪不羁。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他抬眼看向办公室,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嗤了一声,撇撇嘴慵懒地走进去。
段之愿回了班级就伏在桌前,手臂把自己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直到空间里的最后一丝氧气殆尽,她才猛然抬起头。
手背碰了碰面颊,依旧火热。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放学,段之愿一直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脑发胀。
林落芷要是叫她,她就会从另一侧回过头,视线根本不敢落在张昱树的身上。
放学前的一节课是自习。
她早早就收拾好东西,下课铃声一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
林落芷还想着跟她一起走,一抬头,人都没了。
她下意识看向张昱树的位置,堪堪瞧见一个他从后门离开的背影。
段之愿闷着头走,脚步生风,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
突然被人拍了下左肩,她转头,右手被扯住,拖进小巷。
张昱树不知道按了哪里,巷口处亮起一盏昏黄的灯泡。
灯泡挂在墙上,上方有个烟盒做的支架挡住积雪。
段之愿还要踢他,猝不及防被男生用膝盖挡住。
他双手支在她肩膀两端,不紧不慢抬起一条腿轻易把她固定住,垂下的眼神里带着贪婪。
一阵风拂过,段之愿打了个冷颤。
随即看见他轻笑着开口:“跟我处个对象?”

段之愿带着哭腔:“再这样,我, 我要告老?师的……”
张昱树咬着牙:“老子跟你处个对象,你告什么老?师啊?”
他毫不畏惧,另段之愿陡然记起,他对待王老师也敢肆无忌惮地扯皮。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吗?
眼瞧着那一天的悲剧就要继续上演。
推他推不开?,想踢他又被死死固定着,根本动不了?。
背后抵着坚硬的墙壁,尽管穿得再多已经硌得她蝴蝶骨生疼,冰凉的温度徐徐蔓延进体内。
段之愿鼻子一酸, 喉咙发胀。
倏地哭了出来:“我, 我们还, 还小……”
又?哭了?。
从?前遇见她的眼泪,他只想着多逗一会儿。
现在不了?,他生怕看见她哭。
她的眼睛似是装着一汪清泉,泪珠晶莹剔透, 一串又?一串地流下。
尽管取之不竭, 依旧让张昱树心疼。
他不再压迫着她, 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巷子的另一侧, 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姑娘的抽泣声没停, 用细白的手指抹干净泪水后很快又?会蓄满。
冷风呼啸着吹过来, 这样一直哭脸会痛的。
“要不, 再去我家吃碗面?”这次他是真诚提议, 声音很轻明显在征求她的意?见。
结果段之愿哭得更甚了。
张昱树连连摆手:“好好好, 不吃不吃。”
他无奈斥她:“你哭什么?我到底怎么你了??”
段之愿的抽噎声渐渐变小。
没错,她的转变实在太快, 如果不把这件事跟他讲清楚,他不会善罢甘休,会一直缠着她的。
清了?清嗓子,段之愿带着鼻音说:“我想,考一个好的,大学。”
“不是这个城市的,是大一点的地方?,或者,是国外的。”
平时她的声音纤细轻柔,似是六月傍晚的微风,如今掺杂了?沙哑,更像风卷起的沙砾。
张昱树双手环在胸前,认真听着她的细语。
“我,我要好好学习,备战高考,我不想和你……”
说?到这?,她突然哽了?一下,去观察张昱树的神情。
确定他还没有?生气,才忐忑道:“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雪水似乎停止,街边的车水马龙声也消散在耳畔。
段之愿是张昱树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宝藏。
他想把她妥善保管,又?总是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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