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结巴—— by林缠棉
林缠棉  发于:2023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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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张昱树是在一个盛夏的烧烤摊上。
男人穿着背心短裤,身形高大,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手里拿着一把铁签站在炉子前。
凌晨两点半,段之愿陪他回家。
“我的脚,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等张昱树拿着薄荷味牙膏蹲在她脚下时,看见的是她提起裙摆指着大腿,怯生生告诉他:“还,还有这里……”
高中时,段之愿和张昱树是云泥之别。
好学生与差生从未有过交集。
直到有一天放学路上,段之愿撞上两伙人打架。
报警时,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下一秒,手机被人抢走。
张昱树对着电话慵懒开口:“这里是十七中后巷,有个小结巴,马上就要被打哭了。”
电话挂断的同时,他欺身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张昱树性烈如火,标准的问题少年。
学校里一直流传他曾欺负女同学退学搬家。
其中原因一直惹人非议。
忽然有一天,段之愿被他堵在幽深的巷口。
少年笑得肆意不羁,段之愿吓得直哆嗦,鼻涕一把泪一把:“再这样,我,我要告老师的……”
自那天起,张昱树发誓,这辈子都不让小结巴流眼泪。
他真舍不得。
校园到都市。
校园【痞子vs乖乖女】
都市【糙汉vs软妹】
ps.长大了才在一起,不早恋,文案上面打架和欺负女同学都是误会,校园时期的女主有心里障碍,内向且怂包,长大就不会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轻松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之愿,张昱树(昱yu) ┃ 配角:下本写——《醉在你眼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一直爱你,你一定知晓。
立意:耳听为虚,不要以貌取人、盲目判断是非。

段之愿回来燃城很久了。
刚刚贴心给她换床单的阿姨,现在已经举着灯牌到楼下,逢人就吆喝着问:“住店吗?”
这里是火车站最吵的地方。
段之愿跪坐在床上,打开窗户探出头。
布满市井烟火的红尘,入目便是密集楼宇之间的霓虹广告牌。
视线落在一个牵着气球跑的小男孩身上,仅仅几秒钟后,再度回归那个男人身上。
看他用白毛巾迅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再将手里一把烤串翻了个面。
肩膀线条硬朗,手臂肌肉明显。
搁在床上的电话在这时响起。
身体和手臂已经朝着声音够去,视线是最后离开的。
路遥给她打的电话。
拿到手机后,她又回来趴在窗台上。
“你那边怎么有点吵?”路遥问她。
“我过来火车站宾馆住了。”
“我以为你会住酒店。”
楼下的男人从身旁摞着老高的餐盘上拿下一个,熟练扯了个塑料袋套上,将烤好的牛肉放在上面。
段之愿眨了下眼睛:“这里看他的位置最好。”
住进来那天,阿姨给她推荐很多房间,她却指着最角落里那间房:“我要这个。”
阿姨犹豫了一下,说:“那个房间的淋浴坏了还没修好,你最好不要洗澡,可以用水池洗洗脸和脚没关系的。”
段之愿点头应允。
缘由不需要挑明,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利所图。
手机里播放了一首节奏轻快的歌。
音量调至最低格扔在床上,段之愿歪着脑袋看他离开长长的烤炉进了饭店。
再出来时毛巾变白了,猜想他是回去换了条冰毛巾。
他抖了颗烟出来,不知道在和人说什么,眼睛眯了眯,神情微冷。
从宽大的短裤里拿出手机放在耳边,没一会儿冲那人扬了扬下巴。
不到一分钟,刚刚他走出来的门里涌出七八个人。
光着膀子穿着背心,各个身上带着纹身。
为首的那个摇头晃脑走到某一桌前,一脚踢翻了桌子。
楼下顿时一阵骚动,离得远的抻着脖子朝那边看。
唯一镇定自若的,还是倚在门边那个男人。
嘴里咬着烟,用凉毛巾擦手,眼神懒懒地垂着。
偶尔瞥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早已褪去当初的桀骜不驯。
但骨子里的唯我独尊却依旧保留着,只不过现在的处理方式,不是他亲自上了。
警察很快过来,红蓝斑驳的光影闯进段之愿的瞳孔。
不到五分钟,空荡荡的警车满载而归。
烧烤店继续营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段之愿瞧了眼时间。
她饿了。
下了楼,大妈正挽着一对小情侣吹嘘自己的房间,还把姑娘夸得害羞捂住嘴。
看见她了,一拍手:“看看这位客人就知道我家好不好了,这么干净好看的小姑娘一眼就相中我家了。”
小情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身及膝连衣裙,水墨色与黑夜相融,白皙的皮肤在灯下透着光。
阿姨手里的灯牌变换成红色时,她就像是娇艳的玫瑰,紫色便是晨间的风铃,神秘又风雅。
段之愿礼貌地笑,顺着开口:“挺好的。”
空气中带着闷热,街边的野蔷薇耷拉着脑袋,等一场大雨解救自己。
每路过一家店铺都能听见不一样的歌曲,相同点都是节奏劲爆的DJ.
穿过车水马龙的街边,段之愿一步一步走近刚刚目光所及的地方。
她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有人过来问:“吃什么美女?”
又说:“外面太吵还闹腾,要不你到屋里吃?”
段之愿点头,随着他进了屋。
空调瞬间驱赶了热度,店里有套餐,段之愿两只手按着膝盖阻挡空调风。
随便选了个牛羊肉的,而后又告诉他:“我还要一个面包,不加鸡蛋多放糖,一份锡纸土豆片,烤之前就帮我淋上醋,鸡蛋羹不要葱花只放酱油。”
“饭量这么大吗,我家的串可不小。”
“我吃得了。”她说。
霖子一一记下:“好嘞,人太多了美女,你得等一会儿啊。”
出门就抬了抬眼眉,拿着东西放到餐盘里,悠哉道:“树哥,屋里有个美女。”
张昱树手里忙活着,眼都没抬一下:“有多美?”
“仙女儿!”霖子还加了个儿化音,笑说:“你俩挺配,吃土豆片都是先淋醋。”
张昱树笑了:“老子是仙男。”
霖子利落打了两个鸡蛋,一边搅一边说:“哥你要是仙男我就是玉皇大帝。”
“草。”张昱树笑骂他:“玉皇大帝假的,我是你爹真的。”
说完,他抓起一把葱花,刚要洒进去,霖子拦下,说:“仙女儿不吃葱花。”
张昱树的手顿了一下,放下葱花。
临走前,霖子又嘱咐他:“面包不要蛋液多放糖啊!”
话音刚落,张昱树已经先他一步离开。
扔在烤炉上滋滋冒油的牛肉东倒西歪,霖子滞了一下赶紧过去撒料,同时还垫着脚尖朝屋里看。
上餐的确很慢,但有样东西很快。
霖子给她拿了个毛毯,挠挠脑袋:“那个……冷不?”
段之愿正在和路遥聊天,闻言抬起眼。
没有半丝惊讶,淡然伸手接过盖到腿上:“谢谢了,我膝盖受不了空调风。”
霖子僵硬点了点头,出门时被人拉住,悄声问:“那美女是谁啊?”
“不知道。”霖子瞧了眼张昱树,弯腰捶了捶腿:“树哥让我给她拿个毯子,咱屋的还不行,我特意跑夜市买了个新的,累死我了。”
“树哥的妞?”
“谁知道了。”
撒了两层砂糖的面包在霖子手里转了转,他犹豫着开口:“哥,仙女儿说不要蛋液。”
“爱吃不吃。”张昱树又扔了一把羊肉上去。
餐盘送到段之愿面前,霖子没敢说什么,放下就走了。
反倒是段之愿又叫住他:“两瓶啤酒,冰的。”
这话传到张昱树耳中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他再次扔下铁签,眉眼间爬上一层戾气。
再也做不到像刚刚看打架一样神态自若,头顶一盏围绕蚊蝇的灯泡下,是他阴鸷的脸。
这让霖子扔在嘴里花生米都忘记咀嚼。
“树哥……”
张昱树扯下搭在肩头的毛巾,掀开门帘就来到段之愿桌前。
面包和鸡蛋羹一口未动,点的牛羊肉也仅仅吃了两串,反倒是那瓶啤酒,这么一会儿就剩个底了。
她面颊绯红,艰难咽下一口酒。
不紧不慢拿起羊肉时被男人一把扣住手臂。
掌心炙热,扣在她的肌肤上能感觉手指粗粝,手臂肌肉坚硬似铁。
肌肤颜色也成鲜明的对比。
似是咖啡与淡奶油。
段之愿这才抬眼。
两两对视,终究还是她先移开目光。
轻声说:“你给弄错了。”
她不爱吃鸡蛋,更是不爱吃烟熏火燎的烧烤。
啤酒也很多年没碰过了,还要靠着肉串的咸滋味才能勉强咽下。
这一口张昱树没让她吃,现在喉咙发苦,看着他时又开始酸涩发胀。
就当是啤酒搞的鬼吧。
不是也是。
张昱树用脚勾来个椅子坐在她对面,那盒锡纸土豆就摆在他眼前。
烤之前就淋上几滴醋,味道才更好,曾经是他的最爱。
现在也是。
面前这一桌,都是曾经带她吃过的。
也是这么个盛夏夜,哄她喝了一杯酒,就被他套出全部心里话。
“酒量见长。”他说。
“有点困了。”段之愿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瞧了眼外面。
十二点的烧烤店依旧辉煌,吹牛扯皮吵闹的比比皆是。
推杯换盏间的交情,全在酒里了。
“你好忙的。”
“嗯,所以没空伺候你。”张昱树眉目清冷,望着她的眼神淡淡的,像是在看陌生人:“我这不收酒鬼,你要是喝多了,我让你横着出去。”
烧烤店里不要酒鬼,怕是世界第一人。
段之愿信了。
“我知道。”她抿了抿唇,又喝了一口,苦味让五官都扭在一起:“昨天就有一个横着出去的。”
她在旅店楼上看见的。
勾肩搭背进去,四个小时以后鞋都没了,由人抬着出来扔到出租车上。
“知道就好。”
张昱树起身离开,剩下的一瓶啤酒被他顺便带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段之愿当然不会走,她就坐在那里,也没有人赶她走。
路遥电话里问她:【他能不能报复你啊?】
段之愿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回复:【我只怕他连报复我都不稀罕。】
凌晨两点,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
关了音响耳朵还有些不习惯,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有服务生开始扫地,聊着今天太累明天休息要好好睡一觉。
段之愿放下手机,裹着毛毯倚在墙边。
终于等到张昱树端着烤炉进来,她才站起身。
“我,我给你结账。”
“扫这。”张昱树指了指吧台,声音平淡。
“我手机,没电了。”
“出来吃饭不带现金?”他语气里的不悦毫不遮掩,声音快又鄙夷:“充电宝二十。”
一边说,一边褪去穿了一天的背心。
男人精壮的胸膛展露在眼前,整齐的腹肌和他刚毅的面庞相称。
他越过她走进吧台,手背擦过她的裙摆。
段之愿心中一颤。
眼瞧着他换上新T恤,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离开。
段之愿垂下眼。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讨厌她了。
她没付钱就离开,有人刚要制止,就被霖子用眼神拦住,由着她走出大门。
两点的街道一片寂静,偶尔有举牌逢人就问住不住宿,见了张昱树却没开口。
他们都认识他,也知道他的饭店隔三差五就有警车光顾。
只是奇怪地瞧着身后一直不急不缓跟着他的姑娘,人都走远了,才移开目光。
前面的路犹如巨兽的口,又黑又寂静,再往里走连路灯都没有,只等着被黑暗吞噬融为一体。
段之愿攥着斜挎在身上的包,小跑两步,跟他拉近了些距离。
张昱树来的地方更像是个工厂,大门日夜敞开,外面一条滚动播放的LED灯:【刷车十五元】
他的房间就工厂最里面。
男人背对着她拿出钥匙,终于开口:“你跟我做什么?”
短暂的寂静。
段之愿:“我的脚,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几秒后,头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泡。
张昱树转过身,看见女人紧紧攥着背包带,露在外面的脚趾蜷了蜷,脚背上有几个红色斑点。
门吱呀一声打开,黑咕隆咚一片。
张昱树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管牙膏。
尾部卷起,快用完了。
他挤了一点在食指指尖上,蹲在她脚下。
白色牙膏就覆盖住蚊子包。
当他的指尖划过脚背,段之愿抬了抬脚趾。
“痒……”
男人没理会,又看向另一只脚。
他的手法称不上细腻,倒是有些不耐烦。
刚要站起身,却看见她及膝的裙摆动了动。
张昱树的目光也跟着向上游移。
雪白一片上挂着一粒樱桃红。
她提起裙摆指着大腿上的红点,怯生生告诉他:“还,还有这里……”
沉默让空气变得稀薄,段之愿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张昱树手里那管牙膏尾部轻轻碰在她脚腕上,沿着小腿的弧度慢慢向上滑。
勾到裙摆边缘时,才抬眼瞧她。
按着膝盖缓缓起身。
下一秒,攥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带进房间。
门一关,她被抵在墙上,人抵在她身上。
钢筋一样硬的手臂按在她锁骨上,手机被他从包里翻出来,随手一按。
这一瞬间,她看见他的眼神。
凶猛中带着炙灼,凛冽的气息覆盖住她全部感官。
咬着牙,喑哑的声音她耳边响起。
“我看你是真痒了。”

那一年冬天,整个天际被云层掩盖,细碎的雪花坠落人间。
六点三十分,段之愿抵达教室,在门口跺了跺脚。
刚放下书包,后桌林落芷就拍了她一下:“周五放学是不是你最后一个离开的?”
段之愿点头。
每周五班级大扫除,留下一组同学。
段之愿负责最后倒掉垃圾桶,锁门离开班级。
“胡佳说她落在书桌里的MP4不见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答。
在那个3G网刚刚盛行的时代,MP4算是高中生里的奢侈品了。
“胡佳刚刚还问你来没来,估计一会儿回来要找你。”
林落芷说完就低下头奋笔疾书补作业。
段之愿咬了咬嘴唇。
知道林落芷在提醒她,也知道她是班级里唯一一个敢提醒她的人。
黑板上有课代表摘抄练习册上的题,段之愿刚写了一半,一道阴影将她笼罩。
胡佳回来了。
“周五晚上最后一个走的?”
段之愿点头。
“我MP4呢?”她问。
“不知道。”她无措地抬着头,一根自动铅笔被她攥在手心。
‘啪’的一声响,胡佳一拍桌子,指着她的脑袋:“你他妈穷疯了吧,我的东西也敢偷!”
“不不,不是我……”
她一着急说话就会结巴,从小生病落下的毛病。
“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胡佳两条眉毛蹙起,双手环在胸前:“你是最后一个走的,我问了,我们组的座位也是你打扫的,扫地的时候看不见我的MP4?不可能吧,舌头不好使,眼睛总能看见吧!”
段之愿咬着下嘴唇,能感觉到四周有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根本就没看见什么MP4。
“脸红了?”胡佳说她:“心虚了?”
她踢了一脚她的椅子,声音扬起:“赶紧给我拿出来!”
班级的同学们早就不约而同看过来。
大家都知道胡佳的脾气,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有人扯了扯胡佳的衣服,小声说:“老师来了。”
胡佳皱眉,赶在老师进教室之前警告她:“段之愿,你给我等着。”

第一节 课之前,段之愿的早自习题没有写完,下课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王老师问她原因,段之愿缓缓说出早上发生的事。
“确定班级门锁好了吗?”
“锁好了。”
她是个做事细心的人,记得很清楚,锁好门后还推了推,确定推不开才离开。
王老师又说:“待会儿我会找胡佳谈谈,你不要怕,先在这把题写完。”
“好。”
碰巧这时王老师接了个电话,段之愿就站在一边,垫着摞高高的书,继续写题。
直到门口突然传来两下闷响的敲门声。
段之愿抬眼。
一个身高有一米八几的男生靠在门边。
斜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书包懒散挂在一侧肩膀上。
眉眼懒散地垂着,墨色瞳仁漫不经心瞟着办公室里的摆件。
见王老师没反应,他又抬起腿,脚尖碰了碰门,这次声音更大,
直到王老师跟他招手,人才缓缓走进来。
肃静的办公室也没能遮盖他身上那种不羁的气势,这几步走得散漫。
段之愿垂眸,想起他是因为腿受伤,才请了一周假。
他一瘸一拐走近,直至站在了段之愿身边。
比她高了许多,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打在她头顶。
握着笔的手指颤了颤,段之愿缓缓挪到老师的另一侧。
瞧了他一眼,看到少年歪着脑袋目光微沉,脸上带着懒散的笑。
她又快速垂下眼,继续写题。
挂了电话后,王老师带着火气开口:“张昱树,我怎么告诉你的,是不是忘了?”
声音不似刚刚和她讲话那样心平气和,不用抬头就知道王老师肯定板着脸在瞪他。
“老师,我一句话都没说呢。”张昱树话里带着顽劣的笑意,问她:“我又怎么了?”
“头发!”
段之愿又偷偷抬眼。
见张昱树拽了拽刘海,手上还缠着纱布。
勾着嘴角,笑得无畏,说:“我爸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带我去剪头。”
“你昨天干什么来着?”
“我爸回来的也晚。”
“我看你就是伤的轻!”王老师瞪了他一眼,手指比划了个快要贴起来距离,告诉他:“明天就给我把头发剪了,推平了不能超过这么长,不然就来我这,我给你剪。”
张昱树立马敬了个礼:“遵命!”
这一趟算是报道完毕,他懒散拎着书包,一瘸一拐离开。
等段之愿写完了题也回到班级。
因张昱树的回归,课间班里的人也不少,也比平时热闹。
其他班和他玩得好的全都聚集在一起。
段之愿侧着身子经过,能瞧见他支起一条腿放在桌上。
校服裤子挽起,黑色运动鞋上露出缠着纱布的小腿。
“我说不用包了,我爸非不干。”他用两只手比划:“十四针,老子一声没吭,牛逼吧?”
胡佳正拿着小镜子偷偷给自己的眉毛加深,段之愿走过去,小声说:“老师说,让,让你中午吃过饭,去找她。”
胡佳抿了抿唇,抬起眼:“恶人先告状啊,我冤枉你了呗?”
传达好王老师的话就算完成任务,段之愿没解释,原路返回到自己的位置。
中午十二点,胡佳从办公室回来。
路过段之愿的座位时,狠狠撞了下她的桌子。
段之愿正在摘抄作文,这一撞,尖利的笔尖直接戳破笔记本。
她听见胡佳和她的小姐妹在后排说:“老师就是向着学习好的人。”
“学习好就不会偷东西了?她们作案手法也很好啊!”
“就是就是,你看电影里演得那些高超手段的罪犯不都是智商高的人吗。”
“她智商高啊?”胡佳嗤笑一声:“智商高先把结巴治好了吧!”
嬉笑声自后排传出,无一例外落进了段之愿的耳朵里。
攥着钢笔的指尖泛白,她放下笔离开教室。
水房的水比自家水管里流出来的水还要凉,一双手放在上面三秒左右就会麻木。
段之愿弯腰,给自己洗了把脸。
踩着下午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回来,刚一坐下就见钢笔被开膛破肚,笔馕整齐被剪开,蓝黑色钢笔水洇湿在她的摘抄本上。
独特钢笔水的臭气钻进段之愿的鼻腔,她抿了抿唇,先拿出英语书。
英语老师习惯课前听写单词,段之愿刚拉开笔袋就吓得尖叫一声。
“怎么了喊什么?”
说完,老师也看见从她笔袋里爬出的毛毛虫。
班长季阳见状,率先拿起自己的笔将毛毛虫扔进垃圾桶,又把散落在地上的书本统统捡起来。
轻声问她:“你没事吧?”
段之愿回头,恰好对上胡佳的眼睛。
她挑衅着扬了扬下巴,丝毫不遮掩。
只是眉目里的得意还没散去,又生妒意,因为季阳正蹲在地上一支一支捡起她的笔,还帮她仔细检查了课桌。
段之愿摆摆手:“没,没事,我自己来。”
直到放学,她都没敢离开过自己的位置,生怕那些人再动什么手脚。
她已经习惯了,胡佳那一伙人向来都是横冲直撞的。
一开始,她们并不针对她。
直到季阳开始对她好。
胡佳喜欢季阳,班里没人不知道。
同样,季阳讨厌胡佳,班里也没人不知道。
一切不开心就是从这时开始的,她们开始有意无意找她的茬,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先把她从人群里揪出来。
说多错多,无益的同时还会被她们指着鼻子嘲笑。
慢慢的,段之愿已经习惯了。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理会,等她出完气,自然就不会再找她麻烦。
可今天,胡佳显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终于等到放学铃声响起,天色如同洒在她摘抄本上被打翻的墨。
难看又让人心生畏惧。
段之愿收拾好东西刚要走突然被人扯住辫子,她低呼一声回过头。
看见胡佳和她的小团体冷漠的脸。
MP4这件事已经够让胡佳郁结,再加上班主任的教训,如今又瞧见了季阳帮她,叫她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段之愿,敢不敢跟我们到水房来?”
“我要,回家了。”她后退半步。
“你敢动一下试试。”
段之愿一颗心颤抖着,拽着书包带就要往出走,突然被胡佳一把扯回来。
她抬起手,凌厉的风就拂过段之愿的脸:“我说不让你走,你听不见是不是?”
段之愿下意识缩紧脖子闭上眼,没等到巴掌响,等来的是一声沉长拖动桌椅的声音。
噪音尖利,似是在心口划了一刀。
让人下意识蹙起眉头。
整整一个下午,同样没有离开过位置的还有张昱树。
他腿伤了,这一整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
此时正拎着半张口的书包,一瘸一拐走过来。
大家都穿着清一色的淡蓝色校服,气势就呈现在身高和神态上。
细碎的刘海挡住他半只眼睛,皮肤微微发黑,段之愿记得,他进医院的前一天,在烈日炎炎下打了一天篮球。
胡佳回头,对上他的视线,硬是没超过两秒就错开目光。
整个十七中都知道,张昱树是个毒瘤。
班级里除了和他好的那几个,几乎没人敢跟他打交道。
就连胡佳这种校外好几个朋友的人,都向来不敢招惹他。
好像他一行动,所有人都要被迫静止。
连时间都要错开他的戾气,狭窄的过道里愣是给他留了条缝。
他缓缓走过,步伐缓重。
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前方,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吊儿郎当晃着书包,经过段之愿身边时,陡然停滞。
段之愿手臂一沉,她的书包刚被胡佳扯下来,现在刚好和张昱树的书包带勾到一起。
她赶紧弯腰去解,突然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什么丢了?”
又听见胡佳说:“MP4……”
“哦。”张昱树耷拉着眼皮,平淡道:“我知道在哪。”
段之愿迅速抬眼。
这才注意到他下颌有道疤。
看着像是旧疤,不大不小,弯弯的一条和肌肤颜色不同,像个月牙。
张昱树抿着唇,喉结微动,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捉摸不透的意味。
面对胡佳的迷茫,他扬了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明天放学到后巷找我。”
说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走了。
他的书包带自她掌心离开,段之愿慢慢站起身。
等张昱树离开教室,走廊里响起口哨声,隔壁班男生喊了句:“树哥!”
胡佳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有靠山了?”

段之愿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就是后巷。
今天的心情很好,去超市买荧光笔时剩下一块钱,顺手拿了两根糖。
心情好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胡佳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张昱树把MP4还我,我就跟老师说是我误会你了。”
她听出胡佳话里话外的忧虑以及潜台词。
却又因为高高在上习惯了,无法在一众姐妹面前低下头。
这算是她胆怯退步的方式。
把糖含在嘴里往家走,路过后巷时步伐放慢了一些。
确认今天的后巷没有人,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
巷子幽深不见尽头,伴随着野猫起伏不断的声音。
是每一个恐怖片里都少不了的画面,傍晚的后巷显得寂寥又恐怖。
后巷是张昱树他们经常过来的地方,白天乌烟瘴气,晚上阴森怪异。
一阵风吹过段之愿打了个冷颤,攥了攥书包带,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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