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将他的影子放大折射到桌面。
能看见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寸头,此?时?却在攥着笔对一道题皱眉头。
段之愿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在护手霜上。
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给他了,省得他又想出这样的方式折腾她。
张昱树做到最后一题时?,突然被难住。
他印象中段之愿好像没有讲过这个类型,咬着笔帽冥思苦想了十几分?钟,才稍微有点头绪。
答上以后把本子扔到她正看的书上:“检查吧。”
说完,伸手拿起护手霜,拧开盖子好像只等着她愿赌服输。
段之愿一共给他出了三道题,前两道都?做对了。
直到第三题,她在白纸黑字上重重打了个叉:“错了。”
“这题你根本就没给讲。”张昱树皱眉:“你这叫什么来着,超纲了!”
“我给你讲了。”她神色严肃又认真,琥珀色的双眼眨了两下帮他回忆:“那时候你没听,你在,玩手机。”
“那不?就?跟没讲一样。”张昱树看着她,也同样认真和她理论:“你明明知道我没听,还自说自话,这不?是糊弄我吗,那这么说来这道题就不算。”
说完,他兀自把护手霜挤出来。
白色长条似是融化在他手背上的奶酪,又伸到她面前:“你给我抹匀。”
这人可真是蛮不讲理。
又不?是她不?叫他听课的,那天明明都说了有不会的要问,他说自己?都?会了。
“快点。”张昱树蛮不讲理:“你别耍赖皮,好学生也说话不?算话?”
无奈,段之愿红着脸认命。
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有些不?知所措。
指腹沾了一点护手霜,冰冰凉凉。
轻轻在他手背上画着圆圈,只用指尖碰他的手背,慢慢将白色面积扩大。
瞧她细白的食指在自己手背上晃荡,张昱树终于露出得逞的笑意?。
她的手怎么就?那么白,白到青色血管都能看见。
手指又瘦又长,指尖带着淡淡的粉色,指甲也修剪的整齐又好看。
指腹划过他的手背,又麻又痒。
张昱树觉得这些天的脑细胞总算是没白费。
临阵磨枪那几本书也派上了用场。
学习对他来说很无趣,有趣是之后的奖励。
有了奖励,无趣也变得兴致勃勃。
护手霜铺满他整个手背,半天也没有抹匀,他问她:“老子手上有病毒啊?”
段之愿没回答,抿了抿唇,一根手指默默变成两根手指。
张昱树无比享受这个午后,此?时?此?刻,怕是段之愿跟他要他的心头血,他都会毫不犹豫剜出来一碗给她。
“那天怎么回事?”
当?手背上的护手霜渐渐融进他的皮肤时?,张昱树开口:“你为什么不坐老贺的车过来?”
段之愿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犹豫时?,又听张昱树开口:“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钱震和李怀,到时?候治你个隐瞒罪,老子把你推讲台上抱着你亲。”
“……”
段之愿现在很想将护手霜扔到他身上,不?,扔到他嘴上。
她垂下眼,说了事情的经过。
所有的都?说了,唯独隐瞒了王老师在办公室里跟她说过的话。
因为?害怕他发火。
幸好段之愿隐瞒了没说,因为?张昱树只听到李飞收了她的手机,就?已经开始骂人了。
“老子把他车砸了!”
段之愿合上护手霜,摇摇头:“我没事,你不?要生气。”
“段之愿。”张昱树皱眉看她:“你就不会说是我强迫你的吗?你不?会把所有的错事都?往我头上推吗?”
可事实上,并不全都是张昱树的错呀。
为?她补习这件事,也是段之愿自己提出来的。
回信息,也没有人强迫她,是她自己忘记关机。
“你也太笨了吧,这不?是实话吗,说实话不?会?”
段之愿垂下眼:“对不起呀……”
妈的,没见过比她更软的妹了。
又正又软,简直乖死了。
可偏偏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撩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真让他连说句重话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张昱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拿到鼻间重重闻了两下,点头:“的确跟你一个味,都?这么甜。”
越说越过分?,段之愿慌忙收拾自己东西,轻轻开口:“我,我得回家了。”
“我送你。”张昱树站起身,赶在她开口之前:“不?准拒绝,不然我也给你涂一次护手霜。”
张昱树打了个车,直接把人送到家门口。
临走时?,还不?忘来一句:“不飞个吻啊?”
段之愿急匆匆地跑了,连头都?没敢回。
张昱树笑得张扬肆意?,撸了一把袖子,属于她的小皮筋还在他手腕上。
现在,是他的了。
手臂随便一晃,护手霜的香味袭来。
他摇摇头,明明是一样的味道。
怎么好像在她身上的更好闻。
第二?天的课间操,广播通知高三学生一起下楼。
林落芷郁闷拿起练习册拍在桌上,抱怨道:“烦得要死,一会儿说高三可以不?用跑操,一会儿又让下楼,真的烦!”
段之愿安慰她:“就当是休息一下,一直看书也很累的。”
可等他们所有人排好队后,看见的确是张牙舞爪的李飞。
他拿着麦克风站在领操台上,浑厚的嗓音游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是谁把我的车胎扎了??!”
许是这话太出人预料,同学们沉默一阵,倏地笑出了声。
李飞怒吼:“笑什么?”
说完,指着前排一个男生:“是不是你干的?”
段之愿站在队伍里,浑身一紧。
她记得昨天张昱树好像说过这句话。
她抿了抿唇,悄悄回头。
赫然被张昱树捕捉到了视线,朝她挑了下眉。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人实在是没有正经时?候,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是承认了,还是就?单纯的想欺负她一下。
“我郑重告诉你们,再没有人承认,我就?去调监控,到时?候我会报警,那个人要负刑事责任,要坐牢,要被记录档案,我要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听到这,段之愿心脏都要跳出来。
突然林落芷在背后,小声跟她说:“李飞是不是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啊,他停车那地方的摄像头去年?就?坏了。”
“是吗?”段之愿细声问她:“坏了吗?”
“嗯,早就?坏了,所以那个位置不收费。”
握着拳头的手松了一下,段之愿目光自然下垂,盯着地上的一片枯叶看。
课间操一共25分钟的时间,全都?是李飞在台上咆哮。
最后撂下一句:“我在办公室等着你来给我自首!”
说完才全体?解散。
中?午,段之愿午饭都?没有吃,在二楼缓台找到张昱树。
一群人吊儿郎当靠在墙边,张昱树坐在窗台上,背后靠着玻璃。
手里拿着个包裹了青色玉米叶的烤玉米,吃了一口冲她扬着下巴,语气悠闲又懒散:“呦,这妹妹好看,处个对象吗?”
她只是看到张昱树离开的方向,就?顺着找到这里。
没想到刚一转弯就?暴露在这么一大群人面前,压迫感陡然袭来。
她轻声细语,开口:“你,你过来。”
“我?”张昱树用玉米指着自己?,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着,双腿前后晃荡:“该不会是要跟我表白吧?”
其他人也哄笑出声。
段之愿的脸发烫,抿着唇转身就?走。
身后脚步声也快速接近,她肩膀一沉,是张昱树把手臂搭在上面,把她往怀里搂:“想我了?”
少年?的气息和体温瞬间将她包裹。
“你别这样。”段之愿缩着肩膀离开他的怀抱。
离开缓台有一段距离了,段之愿回头仍能看见刚刚那些探着脑袋向他们这边看。
张昱树也跟着她的视线回头,喊了句:“别他妈看了!”
待那几个脑袋缩回去后,他把手里的玉米对折掰开,没吃过的那部分给她:“尝尝?”
“我不吃。”段之愿好奇,问她:“你在哪里,弄的玉米呀?”
“钱震拿来的,他们几个去后操场烤的。”
后操场是学校荒废的操场,只等开春时?重新翻修,打算修建个新食堂。
已经拉了围栏不?让人进,他们几个居然还敢去烤玉米。
段之愿点头:“哦。”
又问:“李老师的车……是不?是你?”
“不是我。”他答得快又笃定,就?好像已经预判到她会问他。
段之愿垂下眼,眼睫眨了眨,一双眼睛里似是镶了水晶,闪闪发亮:“真的?”
妈的,这模样往谁面前一站,谁能风轻云淡啊?
张昱树借着吞玉米的动作吞了下口水,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你不怕老师调监控?”
“那监控早就?坏——”话音还没落张昱树突然收声。
再看段之愿,果然一脸严肃样。
在她面前还真就容易被蛊惑心智,什么话都?能被她套出来。
张昱树认命点头:“是我。”
段之愿纤细的两条眉蹙起,表情立刻变了:“明明就是我的错,是我忘记把手机关机了,老师罚我骂我都是正常的,你怎么——”
“正常什么?”张昱树有些急躁,因为?她的话。
“他在同学面前羞辱你还不?够啊?上次也是他罚你跑步,总校那次当?着大家的面羞辱你,还把你手机弄丢了,这不?都?是他吗,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呢?”
“因为是我的错。”段之愿心里虽然难过,可毕竟是她犯错在先,要不?是不?犯错,那些惩罚怎么也降不?到她身上,她抬眸瞧了张昱树一眼:“老?师,管理学生,不?是正常的吗……”
这要是换成钱震,张昱树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可偏偏是这么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他无奈啃了两口玉米,把剩下的丢进垃圾桶里,抹了下嘴唇,问她:“那你什么意思啊?”
语气不?算友好,带着脾气,听得段之愿心发抖。
她盯着地砖上的花纹,小小声:“我会找老师承认错误。”
“草!”他骂了一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行行,我去认错。”
“又不?是你砸的你认什么错?代夫认错啊?”
“你——”段之愿瞪他:“别乱说话。”
“好,我自己?去自首。”张昱树放下手,顺便摸了下她的脑袋:“你这大义灭亲的心里得改一改,不然我以后可真遭罪。”
说完,不?等她回答,张昱树双手插在口袋里离开。
刚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段之愿。”
“你,你喜欢五颜六色,香的东西吗?”
段之愿不解:“什么?”
“就说你喜不喜欢?”他又不耐烦了。
“喜欢吧。”
她一直都挺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无论是衣服还是文具,至于香,当?然喜欢呀,谁会不?喜欢香味呢。
张昱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行。”
转身离开。
下午第一节 课的铃声响起,他还没有回来。
段之愿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发慌。
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老?师宣布下课后,段之愿想去李飞办公室瞧瞧,突然听见靠窗一排同学讲话:“你看,那不?是张昱树吗?”
话音刚落,好几个都凑过去。
“还真是,他怎么跑上了?”
“他是逃课了吗,就为了去操场跑圈?”
段之愿听了也走过去。
目光扫视一圈,一眼就?看见那个穿着黑色半截袖,奔跑在风中?的少年?。
他的外衣扔在篮球架底下,旁边是李怀和钱震他们好几个人坐在那,视线落在张昱树身上。
钱震问李怀:“你说树哥怎么就承认了?”
“因为小结巴呗。”李怀说。
段之愿前脚把人叫走,后脚张昱树就?跟李飞承认了自己的行为?,被罚来操场跑二?十圈,不?跑完不?许走。
钱震目光呆呆地看着张昱树,撇撇嘴:“这小结巴真是个祸水啊,能把树哥逼的主动认错。”
话一说完,他捂着嘴,用力打了自己一下。
“树哥上次说了,不让我叫她小结巴。”
说完,又回头打了李怀一下:“你也不许叫。”
李怀:“……”
张昱树跑了八圈后,已是满头大汗。
接过李怀递来的水,气喘吁吁:“草他妈的,左右也是而二?十圈,早知道老子临走前把他挡风玻璃也砸了!”
李怀说:“你直接把我俩一起供出来多?好,就?不?用跑这么多?圈了。”
李飞让张昱树把同党交代出来,张昱树咬死了是他一个人干的。
说什么也没把别人供出来,气得李飞脱口而出二?十圈,说必须让张昱树长记性?,下次不?敢再犯。
大半瓶水进了他的肚,张昱树体?力恢复不?少。
又跑了两圈后,他猛地抬头。
一眼看见窗户里那个又乖又漂亮的姑娘。
他想跟她来个飞吻,可楼上还有其他同学。
这姑娘脸皮薄,又是好学生。
被人知道她又该哭鼻子,结结巴巴说她委屈了。
张昱树钻了个空子, 跑跑停停,累了就和钱震他们打打趣, 扯会儿皮,歇好?了再跑。
反正李飞没说不能歇着。
钱震给他?出主意:“哥,要不你就别?跑了呗,再过两个小时跟飞哥说跑完了。”
张昱树听了,嗤笑一声。
将裤腿往上一提,他脚腕上绑着个东西。
“计步器卧槽!”钱震把屏幕掰过来,又说:“树哥,你晃两下脚试试。”
“没用。”张昱树说:“老子早他?妈试过了, 这东西走路都不计数, 非得跑起来才算。”
他?说完抬腿做出跑步姿势晃了两下, 计步器纹丝不动?。
“草!那你卸下来——卧槽卸不下来?”钱震用力扯了两下,抬头看张昱树。
“锁死的。”张昱树晃了晃脑袋,精壮的手臂抖了两下:“没事,跑得起, 你们回去吧。”
说完,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 又沿着操场跑起来。
这节课是自习,班级里静悄悄的。
唯独钱震和李怀两个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上周刚换了座位, 钱震和段之愿的位置离得近了些。
两人说话声音时大时小, 段之愿传到前排的信息量很少, 但段之愿听到一句:“树哥身上有伤,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垂下眼, 手里的笔握得紧了些。
偷偷回头去看他们两个, 见他?俩都皱着眉,。
段之愿抿了抿唇, 刚要起身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一惊,回头却是季阳站在她桌前。
“怎,怎么?了?”
季阳的视线也落在后排那两个人身上,浅淡的一眼而?后又看向段之愿。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语气告诉她:“如果你想摆脱他?,这时候就不要心软。”
像是一阵寒流准确刺向她的心脏,段之愿滞了滞,问他?:“你……什么?意思呢?”
季阳微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蹲下来手臂撑在她桌上,尽量保持微笑,嘴唇不动?告诉她:“我帮你摆脱他。”
此前,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季阳突然摸了她的头,换做以前她会生气。
而?现?在……她知道他是做给钱震李怀看的,因为他?们一定会告诉张昱树。
段之愿坐在第一排,季阳把自己椅子拖过来,与她面对面。
动?静不小,引得好?几个人都抬头,季阳刚一坐下,身后就传来钱震的声音:“班长,聊什么?呢,怎么还坐在对面了?”
话里话外透露着威胁警告的语气,段之愿木然看着季阳,脊背绷紧。
季阳不紧不慢抬了下眼:“想坐哪就坐哪。”
“你他妈……”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动?静。
应是被李怀劝住了。
没一会儿,巨大的关门声响起,段之愿吓得缩了下肩膀。
再回过头,后面的位置空了。
他?们俩出去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胡佳身上,胡佳眼底似是装了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恨不得将她缠绕至死。
横竖也是一死。
段之愿闭了闭眼,豁出去了。
她坦然拿出作业本,和季阳一起对答案。
什么?都控制的很好?,照着本子念也不会结巴,只有轻微颤抖的笔尖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
季阳的手轻轻覆在上面:“别怕。”
像是被电到一样,段之愿缩回手。
她没能掩盖住眼底的嫌弃和不适,这些统统被季阳捕捉到。
季阳张了张嘴,轻叹一口?气,又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那种人耽误,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绝不能喜欢上他?,我们,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张昱树跑到第13圈时听说这个消息。
身上熊熊燃烧的力量好像瞬间殆尽,化?成?灰风一吹就变成?了烟。
真给他?脸了。
张昱树骂了一句就要去找季阳算账。
被李怀拦住:“树哥,你别?冲动?啊。”
钱震则推了李怀一把:“你他妈是哪边的,这还不揍他?,留着他?过年?”
“不是揍不揍他的事。”李怀说:“树哥,你好?好?想想,你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事带来的后果。”
钱震:“这他妈有什么承不承受的,大不了就找家长呗,草!这口?气咽不下去啊,季阳明明知道树哥喜欢段之愿,还他?妈敢来这一出,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他?妈揍了!”
钱震心里的火窜得老高,烧到了眉毛却见张昱树冷静下来了。
一双狠戾的眼睛眨了眨,胸口?上下起伏着。
几秒过后,随手捡起花坛边的石块,朝计步器猛地一砸。
锁变得不堪一击,计步器掉落在地上。
小腿擦破了点皮也不碍事,张昱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坐在那里,手臂搭在膝盖上,额头上的汗珠落下,眸中?残存的火气逐渐变小。
看了李怀一眼,而?后手背碰了下钱震的胸膛:“算了。”
钱震满脸问号:“什么意思啊你们?”
张昱树缓步走回篮球架,拿起一瓶水仰头灌进去。
而?后又拧开一瓶,直直朝着脑袋上浇。
下坠的夕阳残影铺在他身上,少年甩了甩脑袋,水珠落在地上慢慢蒸发。
李怀捡起计步器,拍了两下晃了晃,扬声道:“树哥,只?要用力晃晃这东西就跳了。”
说完,他?和钱震开始轮流晃胳膊。
张昱树就坐在篮球架下。
身上的汗水和热量随着夕阳落下后,寒流悄然来袭。
刚才还紧紧贴在他背后的半截袖,现?在已?经被风吹得胀起。
他?却依然不知道冷似的,盯着残阳最后一抹金黄色的影子。
直到杨树下再也不见暗影,对面居民楼里亮起灯火,他?才缓缓起身。
外套搭在肩膀上,神色淡淡的:“走吧。”
那边钱震胳膊都要甩飞了,掏出手机按计算器:“还差一千多下了,李怀你加把劲。”
把计步器扔给李怀,他?捂着手臂跟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树哥,你没事吧?”
虽然张昱树神色平淡,但跟在他?身边依旧能感觉到周围气压降低。
他整个人好像就处在暴怒边缘,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火起来。
钱震相信,以张昱树的脾气,他?敢把季阳从五楼丢下去。
平稳的水面只?是表象,再往里探才知波涛汹涌。
张昱树压下所有浪涛,垂眸沉声道:“没事。”
“那……”钱震试探着说:“你之前吩咐那事……?”
“接着弄。”他说。
李怀上前一步:“树哥,那季阳怎么?办?”
“先放着。”
先放着,等?他?做完那件事,要是段之愿再敢离他近,再出手也不迟。
没等?到她亲口?承认,他?宁愿相信一切都是误会。
总得给听话懂事的好学生一个机会。
免得到时候惹得她哭鼻子,埋怨他?欺负人,他?还觉得是自己混蛋。
张昱树回到班级时,这节晚自习已经下课了。
段之愿的位置是空的,季阳则站在讲台上擦黑板。
回来时刚好和他的目光碰撞上。
张昱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季阳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同样不甘示弱地看过去,直至回到自己的位置,背对着人坐下,这才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轻轻舒了口气。
这一次对视,季阳从张昱树眼中发现?了无数危险的潜在因素。
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的不安,松开手,手心里全都是汗。
今天同样也是老贺的生日。
放了学,张昱树他们几个直接打车过去。
当出租车行驶过后巷时,段之愿和季阳的身影从张昱树眼前略过。
少女背着书包,接过季阳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
当季阳抬起手时,张昱树的视线里已?经不见他们的踪影。
那只?手,分明是要落到她头上。
霓虹也闯不进来的暗影处,张昱树的拳头紧紧握着,好?像关节下一秒就会冲破皮肤表层。
钱震坐在副驾驶,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张昱树一句也没听见,只?觉得吵闹。
踢了一脚副驾驶的车座,钱震这才安静下来。
老贺比他?们都要年长,身边的朋友自然也都比他们大几岁。
几个人约好?了去KTV,偌大的包厢里已经座无虚席。
张昱树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拿起一瓶啤酒就往嘴里灌。
喝空了瓶子一扔,抹了把嘴角,又拿起新的一瓶。
整个人看上去沧桑又懒散。
也就是这种又痞又坏状态,获得了一个女人的青睐。
她刚刚结束一首深情的歌,随手把麦克扔到别?人手里,扭着柔软的腰走过来。
“弟弟,心情不好呀?”女人将一侧头发掖到耳后,也拿起一瓶酒,主动?跟他?碰杯,说了句:“姐姐陪你喝。”
张昱树瞥了她一眼,兀自拿着酒瓶仰头灌了几口?。
嘴角留下几滴划过上下涌动的喉结,女人凑得更近。
她的手刚搭上张昱树的大腿,就被他?捏住手腕。
女人精致的脸立马花容失色。
张昱树不松反紧,毫不吝啬视线,轻蔑地打?量。
上挑的眼线,烈焰色红唇,再配上一字肩的内搭,深不见底的事业线。
往这一坐,包厢里的乌烟瘴气顷刻消散,鼻间飘荡的全是她的香水味。
他?弯了弯唇,墨色的双眼微眯,毫无温度:“我对老女人不感兴趣。”
说完,甩开她的手。
女人望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心内剧烈颤动?。
怕是永远也忘不了,刚刚与他?对视那一瞬间他眼底散发出来的戾气。
威胁的意味让她慌乱站起身,带倒了两瓶酒颤颤巍巍离开。
老贺发现?不对劲,走过来坐在张昱树身边,问他:“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事。”张昱树答得坦然。
是在回答他?,也是在安抚自己。
只?要不是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的,只?要她没承认,那就是没事。
在场的都是成?年人了,大家玩着玩着开始拼酒。
扎啤的酒杯摆在那,红白?黄兑到一起。
一颗樱桃扔到里面,瞬间被无数气泡包裹着,下沉再上升。
六秒半的音乐完毕后,一扎啤酒进了张昱树的肚。
他倒举着酒杯扣在头顶,欢呼声中?也宠辱不惊,沉默地开始下一轮比赛。
几轮过后,他明显上头。
虚晃地摇了摇,勉强站稳。
李怀见这样不行,直接把人拦下。
刚一靠近,被张昱树推出去半米远:“谁他妈也别?拦着老子!”
张昱树这人,讲义气是讲义气。
真狠起来,没谁能控制得住他。
就像刚刚他?一进来,尽管是最后来的,但也是最快吸引目光的。
包厢里好?多女人都暗自观察,直到看见他狠戾的表情后才明白?原来这人是个狼狗,一般人近不得。
张昱树彻底醉了,整个人占了半张沙发。
李怀帮他盖上衣服时,突然见他?动?了动?嘴,以为有什么?话要说,他?凑近一听。
张昱树醉了还在呢喃:“你别?喜欢他?……”
把人架出KTV时已经是凌晨了,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夜风驱赶了不少醉意,张昱树双眼微眯,抱着垃圾桶吐了一阵后,渐渐清醒。
“树哥,要是真不解气的话,咱就弄季阳一顿。”
李怀见他这样子也不好受。
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平日里吊儿郎当嘴里浪荡话不少,要是真生气了,什么?都敢干。
“不弄。”张昱树双眼微眯,眸间透露着狠劣,手臂青筋暴出,咬着牙隐忍。
要弄,也得先弄段之愿。
这个弄,可跟弄季阳不一样。
他?想弄她。
早他?妈就想了。
然而?话到嘴边,却是比风还淡的一句:“她没跟我说。”
张昱树又请了几天假,吴真帮他?请的。
本来就是问题学生,临近高考冲刺阶段,王老师巴不得他?不来,免得扰乱了好学生的学习氛围。
张昱树搬了家,这个小破平房却没有退。
吴真问为什么?,他?答:“你的新老公不是有钱吗?”
吴真这一次嫁的的确好?,连张昱树都这样觉得。
杜宇康是个企业的二把手,大多数时间加班,偶尔回来是在半夜。
一到半夜里厨房就丁零当啷的响,是吴真在给他?做饭。
一开始怕吵到张昱树休息,她做什么?都轻手轻脚。
偶然的一天,张昱树忽然告诉她:“我晚上睡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