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娘子(种田文)—— by长安墨色
长安墨色  发于:2023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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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劲儿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屋里突然传来“哇”的一声爆哭,把刘大爷唬的心肝乱跳。
刘春华捏着幺儿的成绩单子,上面的字儿她一个不认得,可徐夫子的话却说得明明白白。
“幺儿这回考试,是全私塾最末一名。”徐夫子说话时不苟言笑,又有股子为师为长的威严,目光炯炯,严肃的叫刘春华心里头发虚。
她看看幺儿,幺儿只顾着低头扣手指头。
“徐夫子,幺儿这次考试不是得甲等了?”她纳闷的问了一嘴。
徐夫子喝了口茶,嗯了声,“是有门课考了甲等,是跑步第一名。”
“啥?学堂里还教人跑步咧?!”刘春华惊讶的瞪大眼睛,不禁有些着急,她花钱把幺儿送到私塾里是读书认字是将来考功名做官的,在这学啥跑步,这不是瞎耽误工夫!
“咳咳,咳咳咳。”徐夫子用拳抵在嘴前,咳嗽了几声,“县里的教谕说,今年会试好多学子都晕倒在考场上,皆因考生体弱气虚,受不起筋骨之劳苦,所以,本私塾特设置体课一门,早晚学生们都会在院子里跑十圈,强身健体,幺儿便是这门课的甲等。”
“……那其他哩?”刘春华问。
徐夫子掀起眼皮看了幺儿一眼,“礼仪为启蒙之本,言行举止皆要沉着文雅,知礼守节,幺儿是丁等末。”
“读书习字要求写字公正,书本字句熟读且能背诵,幺儿也是丁等末。”
刘春华脸色一白,有些抹不开面儿,心里的高兴劲儿一下就被浇熄了,她憋着口闷气没处发泄,忍不住拍幺儿一巴掌,手刚扬起来还没落,幺儿就“哇”一声哭得震天响。
“你哭啥呀?还有脸哭!”刘春华真是恨铁不成钢,平日里舍不得真打,可今儿气懵了,真下了手,幺儿哭得更大声。
一边哭还一边打着哭嗝,眼睛像兔子一样红,刘春华心一酸,又舍不得了,“别哭了,娘等会给你买糖吃。”
徐夫子叹了口气,幺儿三天两头和同窗闹矛盾打架,动不动就这样嚎哭,看来也是有缘故的,哭了,就有糖吃,在家中是这样,可外人才不会管你哭得惨不惨。
哎,慈母多败儿,徐夫子叹息道。
他上次就是瞧刘春华求的可怜,才破例收下幺儿,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幺儿还真不是块读书的料子,若说认几个字,会算账,写写对联,去村里的私塾读一两年便是了,他这儿的都是将来立志考功名的学子。
每年开春,清源县的清风书院还会来挑人,清风书院学生多,夫子也多,学生以成绩优劣分了好几个等级,每年都能考出几个秀才,偶尔还有过了乡试的,前十来年甚至有考上进士的,如今已经在外地做了官。
以幺儿的天分,根本不可能被清风书院的夫子看重选走,他就算在自己这读一二十年,又有何用处。
刘春华一手拿着幺儿的包袱,一手牵着他,脸色就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难看。
\"王刘氏,过了年幺儿不必送来,你们家本不富裕,挣钱不易该花在刀刃上,幺儿这孩子说不定有别的天分。“徐夫子单独对她说道。
这本是一番推心置腹的心里话,在刘春华耳朵里变了味道。
啥?这是嫌弃他家穷?
“徐夫子。”刘春华有些着急了,“束脩俺可是按时交,从没有拖欠过!”
徐夫子被激的干咳几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你们回去吧。”他摆了摆手,心里暗下了决心,不管来年刘春华如何哀求,也不会收下幺儿入院读书。
从私塾中出来,幺儿跟在刘春华屁股后面不停东张西望,外头可真热闹,好多的人啊,他天天被逼着在书院里读书习字,半个月才能出来一回,可憋的疯了。
“娘,俺想吃那个。”幺儿站在一个卖糖块的小摊子前,咬着手指头馋的直流口水。那小摊上有红的麦芽糖块,白的冰糖,各种颜色的水果糖,还有混了核桃仁和花生脆的酥糖,香味馥郁,可吸引人了。
刘春华问了问价格,我的妈耶,她一咋舌,“你咋卖的这么贵?”
“这位大婶儿,这可是年关啦,再说,我家的糖用的都是好料子。”摊主笑眯眯的说,末了对站在摊子前流口水的幺儿说道,“娃,你喜欢吃就让你娘帮你买,来,我给颗花生糖你尝尝。”
说完拿起一粒裹了糖衣的酥炸花生给幺儿,幺儿嚼得满口生香,更走不动道了。
“娘,不管,我要买糖吃。”
“你刚才说哩,要给我买的,不许赖账,夫子说了,赖账言而无信,以后没有人喜欢的!”
刘春华气的头皮发麻,一天到晚想着吃,都考了两个丁等末了,还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她正要发作,旁边来了辆马车,车在摊子前停下,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咱们买些糖块,拿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
何慧芳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和瞪着眼要发火的刘春华对上眼睛。
今日是腊月二十三,早上安宁给女工们结清楚工钱,客人们也拿完了衣裳,沈泽秋剪下几条红棉布条拴在货架,门锁,还有剪刀上,寓意吉祥顺意,来年红火。
接着一家人便启程回沈家村了。
何慧芳已经提前买好了过年的年货,对联红福,炮仗香烛,豆腐果子还有红糖桂圆等零食。路过糖摊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糖块忘了买。
往年家里的糖是自家做的麦芽糖,今年仨人都忙,也就没时间做,正好现在下车补上些。
谁料一下车就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冤家,何慧芳撇了下嘴,假装没瞧见刘春华,对那个小贩道,“你这儿的糖块哪几种好吃?我一样称个一斤。”
小摊主笑眯眯的掰下几小块芝麻糖、花生糖、核桃酥给何慧芳尝,“这几种又香又甜,你尝尝。”
接着又挑了两粒水果糖给何慧芳,“这种小孩爱吃。”
何慧芳急着回村收拾院子,赶时间呢,所以一把将所有糖块塞到嘴里,砸吧几下品了品滋味儿,对摊主点点头,“滋味是不错,这些芝麻糖啥的一样一斤,水果糖给我几样口味混在一块儿,要三斤。”
接着想了想,“不成,三是单数,要四斤好哩。”
摊主忙不迭的点头,用油纸把糖块包起来称。
刘春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啥?何慧芳莫不是昏了头,一下要了六七斤的糖块,花了八百多文钱,要知道一般的村里人,顶天也就称个半斤一斤的装点下门面,让孩子们过年时尝个味罢了。
还有,凭啥刚才摊主给幺儿尝味道就只给最便宜的糖衣花生,给何慧芳尝就是好几种,她不服气,本不打算在这儿买糖,也硬着头皮指着芝麻糖说。
“我要这个,要一斤!”
不就是糖嘛,她家里照样吃得起。这下幺儿高兴的合不拢嘴,刘春华可狠狠肉痛了一下。
何慧芳买完糖,坐上马车走了,看着马车咕噜噜远去,幺儿不禁想到回家路上的几十里路,还有呼呼刮着的寒风,他一边大口嚼着芝麻糖,一边扯刘春华的衣裳,“娘,咱也坐车。”
幺儿和刘春华不愧是母子,连想法都如出一辙,慧芳婶他们能坐马车回去,自己家也能坐!
刘春华低头一看,才买的糖就被幺儿吃空了一角,她赶紧从他手中把装糖的油纸包抢下来,两条眉毛一竖,“忘记你们徐夫子说的啦?要身体好,以后考试才不会晕倒在考场上,你懂不?”
“走路回家,强身健体!坐车,哼,那是病秧子走不动道才坐咧。”
“嗬,瘟鸡!”
沈泽秋他们的马车才刚刚进村,就有眼尖的人看见了。
有人眯着眼睛往土路的尽头张望,“哟,来了辆马车哩,不知道谁回村了。”
边上有人搭了句嘴,“还能有谁,肯定是泽秋家呗,直打他们去了镇上,哪次回来不是坐的马车!”
吴凤英正带着禾宝,还有禾宝两岁的弟弟糖宝在旁边玩,两兄弟抱在一块打架,她一边把他俩扯开一边嘀咕了一句,“嗬,装神气。”
话音刚落,她儿媳妇就走了过来,吴凤英脖子一缩,生怕刚才的话儿被儿媳妇给听见,要是她学舌告诉桂生,自己又要挨儿子说,急忙把爬在地上的糖宝抱起来,一边拍娃身上的灰边说。
“哎呦,咋在地上爬来爬去,你狗生的呀?“
才说完,她儿媳妇就走到了面前,刚好把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更新吖

她婆婆这说的是个啥?哪有做奶奶的骂自家孙子是狗生的, 这不是故意打她的脸嘛。
桂生媳妇儿张小柳一把抱过糖宝,然后腾出一只手牵着禾宝,语气有些冲, “娘,你刚才那话啥意思, 故意说给我听的?”
吴凤英后知后觉的瘪了下嘴, 天地良心哎, 她是平日里这样说话惯了,根本没细思里头的含义,这下好哩, 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小柳, 我随口一说, 你咋还往心里去了。“吴凤英有心解释,但又拿着做婆婆的架子, 听上去像在责怪张小柳多心。
张小柳头都没回,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她刚嫁过来那年, 桂生还没去县城做工, 吴凤英的长辈排场可没少摆, 她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不成, 她得要桂生给自己做主, 她婆婆就是个顺杆爬的主儿,惯会得寸进尺的, 今日对她阴阳怪气的要是没人管,明天就会指着她的鼻子直接骂。
吴凤英追在张小柳屁股后头走远了。
旁边瞧热闹的人交换着眼神,会心一笑。
“吴凤英咋这么怕她儿媳妇?看着在外头挺横的一人,倒被儿媳妇收拾的服服帖帖。”
“她哪里是怕儿媳妇, 这是怕儿子嘞!”
“不过小柳也是厉害,把桂生拿捏的死死的,桂生听她的话,吴凤英才不敢轻贱她。”
再说沈泽秋他们,终于到了家门口,仨人心情都很好,天公也做美,一路上不刮风不下雪,车顺顺当当走过柏树林,到了家门前。
“多谢哩。”何慧芳把车钱给车夫,一边笑着说吉祥话,“祝您来年往事顺遂,身体康健哈。”
“谢谢您吉言啦。”
这车夫与他们相熟,是镇上的人,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了,他收好车钱,婉拒了何慧芳留他吃晚饭的邀请,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趁天还光明,尽早回镇上去,咱们新年见,大家都吉祥顺利!”
说完调转了马车身子,甩着马鞭子回程了。
这时候院门嘎吱一声细响,毛毛听见了动静,从里面拉开了院门,眼睛一亮,高兴的喊道,“小伯娘,泽秋哥,安宁嫂,你们回来啦。”
说完把两扇院门都推开,帮着他们把东西往堂屋里面搬。
何慧芳原还想早些回来,家里房前屋后,鸡舍鸭舍肯定都乱糟糟的,定要花大功夫收拾一遭,等进了屋一看,那心放下不少,对毛毛这孩子的喜欢又添一层。
鸡舍鸭舍看得出是勤轻扫过的,角落垫着的稻草都还挺干净,院子里落叶都扫成了一堆,雪融化成水后在院子里留下几个小泥坑也被毛毛拿稻草垫上了。
毛毛从灶房中拿出几个瓷碗,取出冬篮给他们倒温水喝,就算坐马车从镇上回来也要一个多时辰,口渴是一定的。
“这二十来天鸡一共下了快三十个鸡蛋,都抹了一层油,放在灶房里呢。“
“杂物房的屋顶破了个洞,有些漏雨……要修一修。”
“有一两日天气晴朗,我把被子又抱出去晒过一回。\'
沈泽秋他们坐着喝水,毛毛乖巧的坐在一边说着家里的情况,很认真也很有条理。
何慧芳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带回来的包袱里掏出些糖块儿,花生桂圆啥的塞到毛毛的衣兜里,“毛毛你做的真好。”
“伯娘先去做饭,咱进晚上吃鸡蛋面,等吃了饭,咱们再一块儿收拾一下,贴对联,福字,挂红灯笼。“
“好。”毛毛脆生生的应了。
灶房很久没开火了,何慧芳先拜了拜灶王爷,然后才起锅烧热水,毛毛在旁边帮忙烧火,在面条就快起锅的时候,他跑出院门,说要去和沈家大嫂说一声,今晚不过去吃饭了。
到的时候沈家大嫂唐菊萍正在做菜,他们家人丁多,吃饭时足足十来张嘴,每回吃饭,粥都要熬上两大锅,她知道何慧芳他们今下午回来了,料想毛毛今晚会在那头吃,也没啥意外的,点了点头,“去吧。”
这时候沈泽石的媳妇王桂香有些不是个滋味了,她把剥了一半的蒜米放下,捂着嘴干呕几声,“哎呦,有些反胃想吐。”
她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现在还常有孕吐的反应,坐在她身边一块忙着择菜扒蒜打下手的沈泽玉媳妇儿梅小鲜见了,忙说道,“那你快去房里歇歇,记得喝几口温水,等饭做好了,我叫你。”
王桂香点了点头,扶着腰慢慢回了自己屋。
灶房里的唐菊萍忍不住叹了口气,“咱家就属她最金贵。”
梅小鲜把择干净的小葱放在水盆里涮着,回头宽慰唐菊萍,“她大着肚子嘛,也能理解。”
另一边王桂香回到屋子里,刚好沈泽石也在,她伸出胳膊,”我手疼,你给我揉揉手。“
沈泽石忙走过来,“你咋了?”
王桂香有些委屈,用手比划一个大圆,“我刚才剥了好大一碗蒜,手指甲都抠得发痛。”
“我晚点就去和娘说,你月份大了,让她少给你派活儿。”沈泽石一边说边给王桂香揉着手指头。
“那你要好生说,别叫大嫂二嫂知道了,娘这样偏爱我,我怕她们会不高兴,我不想惹得家里不安宁。“王桂香叹了口气。
沈泽石连连点头,“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躺了一会儿,王桂香用胳膊肘推了推沈泽石,压低声音说,“你觉没觉得,毛毛这孩子,心思有些深?”
“这话咋说?”沈家三房这些个兄弟感情很好,沈泽石也很爱护毛毛这个又隔了一代的堂兄弟,那娃聪明懂事,和心思深沉怎么能扯上关系呢?
王桂香用手指戳了戳沈泽石的脸,有些无奈,“你呀,人太好了,看啥都觉得好。”
“你看毛毛,一来咱们家,就把娘哄得服服帖帖。“
“明明在咱家吃,却成天和泽秋他们亲近,现在他们日子过的红火,毛毛估计想巴结人家得些好处吧。”
“今晚都不来帮忙做饭了,直接在泽秋他们那吃呢。”
“他这一步一步的,感觉都在心里头打着算盘。”
沈泽石听了眉头紧锁,王桂香见状急忙说,“泽石,这些话我也就和你说说,古话说嘛,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就随便猜一猜。”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沈泽石摇摇头,“我知道,我没生气。”
但王桂香这番话还是让他觉得心里发寒,要是乖巧懂事都是毛毛装出来的,那这娃儿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哩。
“伯娘,你多吃些,我人小,吃小份的就好了。”
盛面条的时候毛毛蹲在一边,咽着口水说道。纯面条都是用白面做的,大部分庄稼人都是粗粮配精面吃,毛毛以前和他爹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叮当响,一年到头也吃不着一回白面条,沈家大房人口多,吃饭也是细粮粗粮混着吃。
所以,今天晚上这顿面条,算是毛毛记忆中少有的好吃食了,但他还是强忍着馋虫,说自己只要小碗的。
“放心吧,今晚的面,管够。”何慧芳眼眶不禁有些发热,看到毛毛这幅年少老成的模样,不知咋了,就想起沈泽秋这个年纪,似乎也是这么个品性。
何慧芳夹了满满一碗面,还在上头盖了个刚煎出来还油汪汪散发着香味儿的煎鸡蛋,再舀几勺油爆过的酸菜,然后递给毛毛。
“吃吧,别和伯娘客气。”
吃过了饭,何慧芳还要领着毛毛去沈家大房一遭呢,这不到年关了嘛,旧账该在旧年结,毛毛一天十文的工钱,该算好给沈家大伯拿着才是哩。
天完全黑透了,何慧芳提着一盏灯,带着毛毛往村南边去。这时候刘春华才刚背着幺儿到家门口,幺儿那鼻子特别尖,沈泽秋家飘荡的面条味已经很淡了,还是叫他嗅了出来,趴在刘春华的背上嚷嚷,“娘,面条的香味哩。”
“……闭上你的嘴。”走了夜路,半路上幺儿喊走不动了,刘春华只好把他背上往家走,现在累了个半死,心情不大好,狼狈的模样又被何慧芳给撞见了,更没有好气。
“哼。”何慧芳没理会她,懒得理睬,她牵着毛毛的手,直直往前走了。
王汉田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刘春华头发衣服上都是冰水,幺儿趴在她背上也冻得瑟瑟发抖,不禁恼怒的瞪大眼睛。
“你不是一早就出发了吗?咋这时候才回来,”
“看看,幺儿都冻成啥样了。”
刘春华一听,就和煤油桶遇见了火,一点就炸。
“成天就知道冲我嚷嚷,就看见天黑,你也不知道去路上接一接我们娘俩,光会动嘴皮子。”
何慧芳和毛毛往沈家大伯家去的时候,大伯家也刚吃完了晚饭,梅小鲜和唐菊萍还有沈泽钢的媳妇儿周冬兰在灶房里洗碗,堂屋里头,沈泽石正在和他爹沈有福说话。
“爹,眼看桂香就要生了,我们那一间房根本不够住的,我们商量着,是不是要在我们那屋后头,再建一间屋,好给小的住。”
沈有福眯着眼睛抽旱烟,吐出烟雾后连连咳嗽几声,“泽石啊,你这话儿有理,可家里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建房的钱,,再等两年吧。”
沈泽石蹙着眉头,家的的条件他心里清楚,三兄弟娶妻把家底掏的差不多了。可是,他咬了咬牙,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说,开不了那个口,但一想只是借用一下毛毛的钱,又不是不还,心里的那个坎就过了。
“咱家不是还有好几百文钱……再说……”
沈有福瞪大了眼睛,“你说啥?”
沈泽石讪讪的,还没开口继续说,院子外头何慧芳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大哥,大嫂,我是慧芳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介绍一下沈家的人吖
父辈:三兄弟(福禄寿)沈有福、沈有禄、沈有寿
大房沈有福:三子二女,儿子分别是沈泽玉(妻梅小鲜)、沈泽钢(妻周冬兰)、沈泽石(妻王桂香)
看见后缀是石头金属一类的,就是大房的啦
二房沈有禄:三子一女,分别是沈泽文、沈泽武、沈泽平
后缀是文武平这种词汇的,就是二房的啦,只有沈泽平没成亲
三房就是主角沈泽秋一家子

话音刚落,唐菊萍就笑着把院门拉开了, 把他们迎进来。
“大哥呢?我找他把俺家给毛毛的工钱结清楚。”何慧芳一进门就直奔主题,把正事儿先给办了, 再和唐菊萍话家常。
“堂屋里头呢。”唐菊萍正和梅小鲜蒸一个老南瓜, 到时候南瓜碾成泥, 一半炸上次安宁做过的南瓜饼,一半和面粉揉成一团,做些南瓜馒头, 所以唐菊萍用手指了指堂屋方向后, 转身便朝灶房走去。
“哎, 大嫂。”何慧芳赶紧叫住了她,“你一块进去吧, 也好做个见证。”
何慧芳就是这么个人,再亲的人一旦涉及钱财银两, 她就格外较真, 亲兄弟明算账,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泽玉, 泽钢还有泽石也一块儿叫过来。”
唐菊萍深深望了何慧芳一眼, 无奈的叹了句, “你呀你,我们还能贪一个娃的钱嘛。“
“大嫂,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样做大家心里都有数,亮堂,不好吗?”何慧芳说道。
“好。”唐菊萍去把儿子们都叫了来, 再用温水洗了把手,一块去了堂屋。
大家站的站,坐的坐,一块听何慧芳理账目,“一共是五百多文钱,毛毛做事牢靠又尽心,我给凑个整,一共六百文钱。”
说完她从衣袖里抓出个小布袋子,从里头拿出六吊铜钱,整齐的码在桌上,然后瞅了瞅沈泽玉,“泽玉呀,你拿纸笔过来,咱们写个字据。”
紧接着她又圆了句场,“我这人就这么个秉性,千万别怪罪。”
沈泽玉点了点头,“哪能呢,这样做是应该的。”说完转身去找纸笔了。
找到后何慧芳让沈泽玉写好时间、钱数,然后自己还有毛毛,以及帮忙保管的沈有福一块儿按下手印。何慧芳心安了,脸上笑意融融,把字据收了起来,“这不就妥了嘛。”
沈有福敲着烟灰,咳嗽几声后把铜钱收了起来,一边收一边说,“你说的做的,都在理哩,放心吧。”
话刚说完,站在角落的沈泽石和他媳妇王桂香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沈泽石更是觉得脸面发烧,不敢看何慧芳更不敢看毛毛,顺着堂屋后门悄悄走出去,直接回屋了。
何慧芳把正事儿给处理好,便去灶房里头,一边帮忙烧柴禾,边和唐菊萍梅小鲜等人聊闲天。
“大嫂,今年我家攒了不少鸡蛋,咱们今年过年,多做些蛋角好哩。”她说道。
按照清源县这边的风俗,家里父母在,兄弟们不管分没分家,都会凑在一块儿吃年饭,但沈家祖辈去世这么多年了,三房还是习惯聚在大哥家吃年夜饭。
往年何慧芳和沈泽秋日子过得清苦,吃年饭的时候拿不出什么好菜,基本都是蹭吃蹭喝,今年日子红火起来,何慧芳决定多拿些东西吃食出来,铁公鸡也拔一回毛嘛。
“行呀。\"唐菊萍也点头,“等过了小年,你过来一块帮忙做年菜吧,今年我们家好好操办一回。”
聊了会儿天,沈泽秋也冒黑到了,手里还拿着以前做货郎时用的扁担还有箩筐。
“今年的日子是真过得美了。\"唐菊萍拿着抹布擦手上的水渍,边擦边笑,“肉都要用担子挑了。“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笑得两眼弯弯。
另一边梅小鲜已经把挂在灶火上一直熏着,属于沈泽秋他们家的腊肉腊肠给取下来,放在沈泽秋的箩筐里。唐菊萍去把昨日才杀好,抹了层盐保鲜的新鲜猪肉抱出来,“今年天寒,这肉能多放几天,埋在雪堆里,到元宵前都不会坏。”
“这可太好了。”何慧芳望着两个箩筐里满满的肉,心里那个美呀,眼角都有些湿润了,今年过年不愁锅中无肉了。
回到家里,安宁把带回来的东西都安置好了,桌上放着装衣裳的包袱,何慧芳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记性,毛毛过来,试一试新衣裳合身不。”
安宁特意给毛毛选了深蓝色的棉料,上面是对襟夹棉长袄,下身是束口棉裤,针脚特意缝得很细密,袖口领子,还有前襟特意缝制了两层,这样结实又耐磨。
“……谢谢伯娘,安宁嫂,泽秋哥。”毛毛揪着身上破旧的瞧不出颜色的夹袄,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从小就捡别人的旧衣裳穿,别人家也是老大穿新,老二穿旧,老三缝缝补补又穿一回,给到他的时候早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记忆里,似乎没有穿过这么整洁干净的新衣。
何慧芳把他拉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别愣着了,上身试一试吧。”
“你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所以做大了一寸,等你明年穿,就刚刚好哩。”
毛毛把衣裳套上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乍一看上去,和镇上的小娃娃都没啥区别,眉眼长的匀称,腰板挺得也直,尤其是那双幽黑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有灵气,一瞧就知道是个聪明孩子。
夜渐渐深了,月亮升到了半空中,安宁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娘,咱们歇吧,对联福字啥的,明儿再弄吧。”
何慧芳点了点头,“灶上煨着一大锅热水,咱们烫烫脚再歇。”
一家子刚躺下,对门的幺儿又开始放声大哭,似乎是吵着要吃芝麻糖,刘春华的声音隐约的传进来。
“吃啥啊……还没到过年,就要给你造完了。”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写两百个大字。”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鸡笼中的大母鸡就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家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在鸡舍鸭舍前转来转去,跟着一块儿汪汪叫。
何慧芳已经很久没有从家禽的叫声中醒来,在镇上的时候她想着买几只鸡养,后来也因为太忙耽搁了。
“它们是饿了。”何慧芳掀开被子坐起来,拢了拢头发,见到毛毛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边穿鞋。
“伯娘,我去喂鸡。”他仰着脸说。
“你再睡会儿吧。”何慧芳记得泽秋在他这个年纪时,最贪睡,晚上睡着了八头牛都拉不醒,就算把人抱起来丢江里,恐怕也要水漫过鼻子才有意识。
毛毛摇了摇头,小跑着推开门出去了,“我不困。”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这一日会在家大轻扫,贴窗花啥的。何慧芳想着今年干脆叫毛毛在自家呆着过年算了,多个人多份热闹,唐菊萍一想,这样她还省下毛毛的一份口粮,自然也欢喜。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开始贴对联,对面王汉田搬了张桌子在院子里,刘春华得意的取出红纸和笔墨。
原来徐夫子特意教了学生们写对联,幺儿不懂是啥含义,就照葫芦画瓢的临摹上去,字迹虽然不好看,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也是那么个吉祥的意思,刘春华心里可美了。
尤其是她听到路过的村民们夸赞,更是得意的不行。
“哟,这读书认过字儿的就是不一样,写的真不赖。”
“幺儿,帮大叔也写一对呗?”
刘春华心疼笔墨钱,可架不住被拍马屁的舒服劲,连连点头,“行呀,来幺儿,给你叔写上一副。”
毛毛站在门口帮正往大门上贴福字的沈泽秋递米糊,鼻头红红的,时不时往对面院子里看,“幺儿这么厉害了?”
沈泽秋把福字背面抹上厚厚一层米糊,然后福字朝下贴在门板上,一边抹平上面的皱褶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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