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娘子(种田文)—— by长安墨色
长安墨色  发于:2023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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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哥。”安宁放下剪子把手放在沈泽秋的掌心里,“我心里是甜的。”
沈泽秋揉着安宁的手腕,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嗯,我也是。”
“你每天拿着尺子剪子裁剪衣裳,手腕累着了,晚上我拧几块热毛巾,你敷一敷。”
安宁点点头,恬静柔和的眉眼在烛光下带着一层光晕,沈泽秋有些看呆了,安宁真好看。
这时候何慧芳已经把鱼汤做好了,在后院喊了声,叫他们吃饭。
安宁把沈泽秋拉起来,嘴里说道,“走吧,泽秋哥,咱去吃饭。”
“好。”沈泽秋应声,走到拐角的时候,伸手搂住了安宁的腰。
安宁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干啥呀,泽秋哥。”
沈泽秋靠了过来,低头认真的看着她,“我想亲亲你。”
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时要同自己说,原来是这个,安宁脸皮发热,面红耳赤的嗔了句,“怎么没正经了呢。”
沈泽秋不放手,他就是想亲亲安宁,这个拐角是个视线死角,没人能看见。
安宁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睛,忽然踮脚在沈泽秋的脸上亲了亲,脸上红霞更添一层,“行不行?去吃饭好不好。”
“好。”沈泽秋笑起来。
灶房里何慧芳用抹布擦干净手,然后把身上的围裙摘下,一家人围在小桌旁坐下,桌上的鱼汤袅袅蒸腾着水汽,一股又香又鲜的味道飘满整个厨房,光闻一口就馋的人流口水。
灶上还煨着晚上洗漱用的热水,木材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
沈泽秋一碗碗盛着鱼汤,把第一碗推给何慧芳,“娘,你先喝,今天让你受惊吓了。”
安宁把烛花剪了剪,灶房里瞬间亮堂了不少,眼看着除夕将近,这是他们仨一块过的第一个除夕,也该做身新衣裳。
“娘,你明儿看看有啥喜欢的料子,我们一人做身新衣吧。”她喝一口鱼汤后说道。
“是哩,娘,你好几年没做冬衣了,安宁的衣裳也都穿旧了。”沈泽秋搭腔说道。
何慧芳看着他俩,心里暖呼呼的,一个个都是孝顺孩子。她眼眶一热,不免又想到了今天那老和尚的话,要是安宁真的是福星,他们把安宁的福气给耗光了,那以后一家人岂不是要走下坡路。
不行!何慧芳暗下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万一真被老和尚说中了呢?
“泽秋,安宁啊。”何慧芳放下汤勺,郑重的看着他俩,“明一早咱们去镇外的香山寺一趟。”
接着把傍晚那番遭遇细致的说了一遭。
沈泽秋吃了块嫩豆腐,蹙起眉道,“娘,您啥时候信这了?”
接着又喝了口鱼汤,“我明日一早还要去杨府告诉她们货进回来了,没时间……”
话没说完,被何慧芳瞪了眼,“我心里不安,香山寺不远,我们早去早回,耽误不了多久。”
沈泽秋的心思到底不如安宁细腻,还要再说什么,被安宁不动声色扯了扯袖子。
“泽秋哥,求个心安,我们明天就去一回吧。”安宁说道。
这天夜里睡觉前,安宁坐在梳妆台前边梳着发梢边和沈泽秋解释。
“今天娘一直心神不宁,去寺里一趟能让娘心里踏实就好。”
“明早雇辆车,早些出发,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久的。”
沈泽秋在后头铺着床,后知后觉的明白过味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还是娘子心思聪慧。”
安宁少有的瞪了他一眼,“明儿还要早起呢,你才从县里回来,不累吗?”
“累什么?”沈泽秋祥装听不懂,从身后揽住安宁的腰,把下巴轻轻嗑在她的颈窝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安宁的耳后,染出一片粉红。
“沈,泽,秋,哎呀——”
第二日一早,才到卯时初,天空还是一片漆黑,一家子就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安宁困的眼皮都睁不开,捂着嘴直打呵欠,沈泽秋先起了床,拧了块热毛巾走过来。
“娘子辛苦了,为夫帮你擦脸……你多睡会儿。”
安宁被逗笑了,半坐起来,里衣有些松垮,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脖子,浓密的乌发垂下来,衬得脸愈发小巧怜人。她接过沈泽秋手中的毛巾,笑着下了床。
“泽秋哥,你从哪学来这些文绉绉的词?”
沈泽秋眉毛一弯,“戏文里都这样唱。”
“我咋没听过嘞,肯定不是啥正经戏。”安宁道。
说着她推开房门,一股凌冽的寒风夹杂刺骨的凉意一股脑涌入房中。
可真冷,安宁打了个寒颤。
何慧芳起的稍微早些,已经把粥热好了,吃完了早饭,沈泽秋去早市上寻了辆马车,天色依旧一片漆黑,车前还挂着灯笼照路。
车夫十分健谈,一边驭马一边问,“你们也是去香山寺进香的吧?哎呦,那寺庙灵验呢,每过年,就有不少人去进香拜佛,祈求来年顺顺利利,听说,越早去越灵验!”
马车行驶在清晨空旷的街巷之间,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驶出了镇子,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寺庙门前。
这时候天才稍微有些蒙蒙亮,寺庙门口有小和尚正在清扫落叶。
一阵寒风飘过,院子里的树上又落下一片枯叶,把小和尚才扫干净的那片地给弄脏了,于是小和尚拿着竹扫把,又回过头继续清扫。
“小师傅,你这样扫可啥时候是个头哇。”何慧芳说道,“扫了又落,落了又扫的。”
“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弯了弯腰,他满脸稚气不过十四五岁,说起话来却一本正经,很是老成,“施主只是见我扫落叶,这是眼前物,而我却在修行,这是我心所见。”
“……”何慧芳咽了咽口水,这寺庙里的和尚一个个说话都听不明白。
“小师傅,你认得慧能和尚吗?”何慧芳问道。
小和尚点了点头,把竹扫把靠在树上,“认得,那是我师父,请随我到师父的禅房中来。”
“师父已经在等你们了。”
何慧芳忙招呼沈泽秋和安宁跟上,一边跟着小和尚走一边问,“你师父知道我们要来?”
小和尚顿住脚步,回身双手合十对何慧芳点点头,面无表情但语气和顺,“我师父有神通,一早便算到你们回来,而且是一行三人,阿弥陀佛,施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没了。”何慧芳越发对这位叫慧能的和尚好奇。
路过几间正殿的时候,安宁看着殿中的佛像和罗汉,还有小和尚们敲着木鱼诵经的声音,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大冬天的寒风肆虐,她却汗湿了衣裳,连掌心都沁出一层细汗。
经过了几间正殿,到了院西的禅房门口,她才松了口气,狠吸了几口气,对旁边的沈泽秋小声道,“我刚才好害怕。”
沈泽秋抹着掌心里的冷汗,也有同感,“我刚才也一阵害怕,心砰砰跳个不停,出了一身汗。”
他俩可是夜半三惊有人叩门都不怕的。
沈泽秋蹙起眉,“咱俩前世莫不是一对妖精,不然怎么看见佛祖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泽秋哥,别瞎说呀,你才是妖精呢。”安宁有些嗔怪的瞪他一眼。
禅房里,昨日那个叫做慧能的老和尚正在打坐,旁边一个更老的和尚颤颤巍巍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声音低缓沙哑。
“慧能啊,大日如来,药师如来的塑身都露出里面的泥胎了,文殊菩萨身上的彩绘也脱色了……”
慧能睁开眼睛,起身拂了拂僧袍,“师傅,弟子知道了,您放心,我能把修缮寺庙所需的银子化来。”
老和尚欣慰的点点头,慢慢的从后门出去了,嘴里念叨着。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待会人到了,诳语能少打就少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等老和尚出去了,慧能把禅房的门推开,正好看见自己的徒儿把沈泽秋一家带过来,他面露微笑,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三位施主,请进,无需多言,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今日便为你们卜上一卦。”
安宁和沈泽秋刚刚平复下的心绪,在见到老和尚后又变得不舒服。
不过,既然到了,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往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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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能把何慧芳引入禅房中, 坐在蒲团上,然后拿起了小案上的签桶,请何慧芳抽一只。
“呼呼。”何慧芳深吸了两口气, 闭着眼睛紧张的从桶中抽出一根,双手递给慧能。
“啧啧, 嗯。”慧能接过签举在手中看, 沉吟片刻后道, “这是根中签。”
何慧芳紧张的望着慧能,“这是不好的意思?”
“非也,非也。”慧能摇了摇头, “此乃转机, 抽的是中签, 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佛渡有缘人, 施主,这是你的造化啊。”
何慧芳蹙眉, 这又说的是个啥, 老这般文绉绉, 她听不明白!
安宁和沈泽秋站在门边, 没有往屋里走, 慧能眯一眯眼睛, 看见他二人被汗濡湿的发梢,不禁心思一动, 以为他们是太过于紧张。
“二位施主,请走过来些。”慧能的眼睛里露出慈爱的目光,就像老农民看着地里茁壮成长的庄稼,渔夫望着鱼网里活蹦狂跳的鲜鱼, 慈爱下满是丰收的喜悦。
沈泽秋和安宁只好往前走了几步。
慧能轻轻点了点头,“这位男施主面上还残留这一抹隐约的凶煞之气,想必刚刚死里逃生,从一场危机中脱身吧。”
沈泽秋点点头。
然后慧能又对安宁说,“这位女施主,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贫僧要帮你卜卦。”
安宁只好一一道来。一开始慧能面上还是一派霁月清风,捋着白胡子满脸轻松怡然,等他把安宁的八字写下来,掐指算了几下后,忽然脸色一变,抓起案上的粗茶喝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一不小心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何慧芳被唬了一跳,“大师,你慢点喝呀。”
慧能摆了摆手,神情古怪的打量着安宁和沈泽秋,接着站起身,脸上挤出微笑,“无妨,无妨。”
“贫僧有几个开过光的辟邪符,施主们拿回去放在枕头下即可破解,善哉善哉。”说罢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了。
禅房里留下沈泽秋他们仨人面面相觑,这?
后院里那个老和尚一看慧能出来了,急忙叫住他,问道,“好徒儿啊,施主们一共捐了多少香火钱,要在佛前供奉几盏海灯啊?”
慧能摇了摇头,神神秘秘的说,“师傅,今日来的人似是不简单,福运高照,若要诓骗他们,恐怕会厄运缠身,自损福荫。”
“依徒弟我看,应是前世有因,今生来解。”
老和尚眯了眯眼睛面露疑惑,低头掐指算了算,“可我算出来,今日会有香客捐一大笔香火钱啊?”
慧能也奇怪的摇了摇头,去取了三枚辟邪符给何慧芳。
摸着黄色的符纸,何慧芳心了安了,眉头也舒展开了,尤其是这回大师根本就不问她要香火钱,可见以前遇到的都是骗子,眼前这位是真大师。
“多谢多谢。”何慧芳笑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这下她可算是放心哩。
走出了香山寺,沈泽秋和安宁也松了口气。这时候天色才刚刚放亮,来寺庙上香的香客也多了起来。
何慧芳心定了,人的精气神也上来了,坐着马车回桃花镇的时候,话明显比来时多了不少。
“咱们今年也帮毛毛做身衣裳吧,这娃儿也怪可怜的。”
安宁笑着点头,“成,娘您说了算。”
路上透过车帘的缝隙,沈泽秋在路边眼尖的看见了个熟悉面孔。
“那不是隔壁宋掌柜?”
何慧芳打从心眼里厌恶他,从鼻腔里哼哼一声,“难道他也去烧香拜佛?”
“佛祖才不保佑这样的恶人嘞。”
马车咕噜咕噜的驶回镇上,沈泽秋要去杨府,先下了马车。
回到铺子门前,庆嫂正好来交做好的衣裳。安宁把铺门打开,接过庆嫂递过来的包袱,又翻开记录尺码的本子,检查着尺码是否对了。庆嫂斜倚着柜台,小声说,“你们回来晚了,没瞧见刚才的好戏。”
何慧芳立刻搭腔,“啥?什么好戏?”
庆嫂下巴往旁边点了点,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今天一大早,隔壁那家又吵翻天哩。”
“宋掌柜吵不赢扭头就走了,他们还真是没个消停!”
何慧芳一边用抹布擦着柜台边摇了摇头,“好嘛,一天到晚吵架,铺子也不用开,生意也不用做哩。”
“还开啥铺子啊。”庆嫂啧啧两声,“宋掌柜扭头一走,云嫂就带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提着几个包袱,雇了辆马车走啦。”
“听说她娘家是滨沅镇的,家底子还不错,估摸着是回娘家去咯。”
过了会安宁把新一套衣裳裁剪好,交给庆嫂拿走了,沈泽秋也从杨府回来了。
“泽秋哥。”安宁对他招了招手,“咱们仨今就把料子定下来,量好尺码定好款式,过年了,才好有新衣裳穿。”
沈泽秋的衣裳不是黑便是蓝,剩下的就是灰色,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颜色,安宁便想着换个稍微鲜活些的,她指了指一块橄榄棕的面料道,“那块怎么样?\"
何慧芳扫了几眼,又上手摸了摸,点头,“料子也紧实。”
“行,就这块吧。”沈泽秋点了点头,反正是要安宁和何慧芳喜欢就成,款式颜色对他来说,根本没差。
安宁取了软尺,正准备给沈泽秋量尺寸,宋掌柜提溜着一个黄纸包着的烧鸡回来了。
望着门前挂的铜锁,宋掌柜愣了愣,随后慌张的掏出钥匙把门给打开,往内院里奔去,进卧房一看,柜门都大开着,里头的衣裳还有一些日用之物都不见了。
他心里一惊,急忙跑到街面上,踮着脚往街口看。
有人看不下去了,低声和他说,“宋掌柜,今天一大早,见到你家夫人带着孩子,雇了辆车去清水口做船走了。”
这话如兜头一盆凉水,把宋掌柜浇了个透心凉。
她真的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宋掌柜低头看着手里的烧鸡,狠狠往地上一掷,然后无力的蹲下。
唉,急什么呀!和她说过年后分红就到了,怎么就是不信!
宋掌柜一咬牙,行,你回你的娘家去吧,我要是去接你我就不姓宋。
他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站起来踹了大门一脚,而后重新锁起大门。
不行,他要去香山寺找那个什么慧能大师算账!说好了他能做法保佑家宅和睦平安,怎么刚捐完香火钱老婆就领着孩子回了娘家?
他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哦耶,今天三更啦,明天外出,只能一更QAQ

第48章
宋掌柜黑着脸, 飞快的往花街外走去,心里头蒸腾的怒火都快把他气晕过去,今年还真邪了门了, 万事都不顺,想着年前去香山寺在佛前烧几柱香, 祈求来年事事顺心, 又被个老和尚诓去二十两香火钱!
哼, 就算为了出心头这口恶气,他也要把那故弄玄虚的秃驴揪出来。
路边上的街坊邻居都望着宋掌柜的背影,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宋掌柜现在去清水口坐船追, 应该还能追的上吧?”
“谁知道哟, 反正听说他把家里的钱全都给霍霍没了, 云嫂就算不走,也活不下去不是?
“唉, 我咋听说宋掌柜是把钱投到船队去哩!”
“没错,前些日子在茶楼里喝茶, 他可是逢人就说, 过了新年他家就发达了, 要买一所大院子, 请好几个仆人在家帮工呢!“
何慧芳一边扫地边听着他们议论, 扯起嘴角啧啧几声, 幸好自家没往商船队里投钱,瞧, 这宋掌柜就是个教训,分红还没见着影子,先把自己的家给折腾散了。
香山寺里,慧能拨弄着手里的念珠, 身背一个小包袱,一边念着经边往山下去。
他的徒弟小和尚送他到了山脚,“师傅,您为何不等过了年再去化缘修佛?”
慧能呵呵一笑,颌下白胡子抖了几抖,“为师不得不走。”
再不走,到手的香火钱岂不又要吐出去?他可算到了,今早来祈求家宅平安的掌柜,家里头还有得折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都是他自己种的因,临时抱佛脚一点用都没有。
“师傅慢走,徒儿会想您的。”一直一本正经的小和尚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慧能伸出手摸了摸他光不溜秋的头,慈爱的笑了笑。
“好好听师祖的话,师傅不在的这些天,做功课不许偷懒,不准偷偷下山去玩,更不准偷偷捉弄师兄们……”
刚刚都快哭出声来的小和尚愣了愣,突然就不想哭了。
他双手合十对慧能鞠了个躬。
“师傅,时间不早了,您尽快出发吧,再不走,方才那位施主就要追来了。”
慧能干咳几声,原来他这乖徒儿什么都知道。
“走了——”
杨筱玥和她的表姐一听说沈泽秋去县城把锦缎买了回来,下午就套上车过来了。
今日已是腊月十五,离小年腊月二十四只有九天,生意人多小年前一日关门,要到正月初七以后才陆续开店营业,她们想要在新年穿新衣,现在就得让安宁加急帮她们裁剪缝制了。
“彦珍表姐,你和姨妈吵架了吗?”杨筱玥问道。
许彦珍随手拨弄着车帘上的流苏,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难怪姨妈拿了好几匹衣料来,你看都不想看。”杨筱玥握着许彦珍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有些娇,“彦珍表姐,是什么事情呀?你可以和我说嘛,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杨筱玥的性子随她母亲,洒脱又开朗,鬼主意还特别多,家里的兄弟姊妹中,属她最机灵聪慧。许彦珍轻叹了口气,“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杨筱玥歪头望着她,一双明媚的杏仁眼一眨又一眨。
许彦珍今年十五,比杨筱玥大一岁,家里已经在帮她说亲了。原本和隔壁的一位姓张的人家中的长子青梅竹马,互相有意,可许父却想把许彦珍嫁给县衙里新来的主簿。
父亲的原话是,“商人再有钱,地位也比不得读书人高,那新来的主簿大人是举人,有功名在身,年方二十五,未来能成为县丞甚至县令也未可知,你还有何不知足?你嫁过去,家里会给你很多嫁妆,你也不会吃苦受累。”
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呀。
许彦珍低头不语,马车驶的快,很快就到了布坊门前。
“杨小姐,许小姐,你们来了呀。”安宁正送走一位客人,见到了她们下马车,浅笑着迎了上去。
“进来看看吧,这次有好几种花色,有鲜艳活泼的,也有素净些的。”
说着把她们迎进了铺子中,沈泽秋坐在柜台后对她二人轻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做着盘扣。过了会他用手背碰了碰安宁喝水的杯盏,温度有些低了,拿起水壶往里加了些热水。
许彦珍有些心不在焉,刚好把这一幕看在眼中。
“彦珍表姐,我们做那块樱桃色的织锦吧?我们俩做一样的,一块穿出去一定和双胞胎姐妹一样。“
杨筱玥有些雀跃。
许彦珍望着单纯又开心的杨筱玥,不禁从心里生出几分艳羡,明明只相差一岁,她们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好,我也觉得那樱桃红的好看。”许彦珍点头。
在回家的路上,许彦珍的眼前不禁又浮现起安宁与沈泽秋相处的画面,安宁娘子接待客人,沈掌柜就默默做盘扣,还记得帮她的茶杯中添温水,这些细节透出二人满满的默契,还有互相扶持的爱意。
许彦珍面色一白,她与张陵甫自幼竹马青梅,若能结为夫妻,也能这般琴瑟和鸣,可父亲却非说官贵商贱,要把她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主簿。
“筱玥,我遇到大麻烦了……”
许彦珍本有些认命的心思,但她一想到今后几年几十年,直至死去都要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就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她不想就此认命。
“你说。”杨筱玥把头靠了过来。
眼瞅着除夕要到,铺子里的订单积压了不少,光靠庆嫂和慧婶子她们几个人根本做不过来,沈泽秋和安宁只好加了工钱,这才多招到几位工人帮忙。
晚上安宁算了一笔账,到了腊月二十,新接的单子就要排到年后去交货了。
沈泽秋帮安宁捏着肩膀,感慨的说,“这一年过下来我感觉像在做梦。”
以前不敢奢想的日子竟然都到了。
安宁笑着掐了掐沈泽秋的脸,“痛吗?”
“痛。”沈泽秋蹙起眉。
安宁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痛就说明你不是在做梦呀。”
沈泽秋摸了摸她的头发,黑如稠墨的瞳中笑意点点。
今日终于下了大雪,院子里已经铺满一寸厚的一层,傍晚的时候沈泽秋把雪扫到了角落,说今晚可以在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何慧芳摇摇头,嫌弃的说,“都成家了,咋还和个孩子似的。”
不过她也没拦着,沈泽秋爱玩就玩去吧,这还是前几年身上的担子太重,连性子都压下来,现在释放释放也好,不过安宁可不能去,她身子弱,受不得寒凉气。
灶房门口挂了盏灯笼,橘色的灯光照在沈泽秋的身上,他脱去最外面的棉袍,拿着一个小铲子挖着院子里的雪。
何慧芳在灶房里准备着晚饭,他们今晚上是暖锅,不过家中没有酒楼里的那种铜锅,何慧芳是用白菜萝卜等蔬菜吊了一锅清汤,待会儿大家坐在灶火边上,一边涮肉、豆腐、青菜吃。
吃这个要配蘸料,现在安宁就捧着一小碗蒜米在扒蒜呢。
不一会儿灶火上熬的汤咕嘟咕嘟冒泡了,何慧芳把锅盖一掀开,一阵蒸汽迫不及待的逸出来,香味满屋。
“泽秋哥,咱先吃饭吧。”安宁把蒜米放下,走到院子里看沈泽秋堆了一半的成品,只见地上有几个大圆球,还啥都瞧不出来。
屋子里何慧芳已经把待会儿要涮的肉片,豆腐块,小青菜一样样洗干净,放在竹篾子上整齐的排好了。
“好嘞。”沈泽秋直起腰,摸着早已经咕咕叫的肚子走到灶房里。
\"今晚咱们喝上一杯吧。“沈泽秋用温水洗着手,”好不容易吃一回暖锅,也该庆祝庆祝。“
何慧芳都不记得家里多久没吃过暖锅了,做这东西费时间废柴禾,还要许多菜来配,以前哪里吃得起。她心里头高兴,把一坛子酸梅酒抱出来,倒了一碗。然后把碗放在热水中泡着,这样不一会儿酒就温好了。
暖锅配酸甜的梅子酒,也是极开胃。
这天晚上,仨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安宁先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了,沈泽秋有精力没处使,干脆到院子里把没有堆完的雪人给弄好了。
一夜无梦,安宁睡了个踏实,清晨推开门望见院子中的场景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原来沈泽秋昨夜做的雪球大大小小,全是雪人的头,身子,还有下半身,一共三个,最高最大的想必是他自己,那个头上有个发髻的是娘,最小的那个便是自己了。
这时候何慧芳也推开了们,揉了揉惺忪睡眼,惊讶道,“嗬哟,这雪人咋这么丑呢,得亏小时候没叫泽秋去学做木工,就这手艺,肯定讨不到饭吃哩。”
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沈泽秋抓了抓头发,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的雪人,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丑。
简单洗漱后,何慧芳去做早饭了,安宁和沈泽秋忙着去开铺门,今日起的稍微有些晚了呢。
等过了会儿他们重新回到院子里时,那几个丑雪人已经大变了样,何慧芳用黑豆给雪人做了眼睛,切片的胡萝卜是圆圆的鼻子,红辣椒是咧开笑的嘴。
沈泽秋站在安宁背后低声说,“我咋觉得这样一装饰,那雪人更丑了哩?”
安宁忍不住了,笑着轻捶一下他,“小心别被娘听见了。”
丑,看久了也就顺眼了。
腊月二十三更快就到了,徐秀才的私塾今天散学,学生们都要各自归家,等过了元宵再来私塾上课。
一大早,刘春华就满面春风的出发了。
路过大榕树下面时,有人问她,“春华呀,去镇上买年货吗?”
刘春华下巴一抬,“年货早就备好哩,俺去镇上接幺儿回来过年,他们读书人辛苦啊,只有过年了才有歇息的时候。”
还有,幺儿捎了口信回来,他这次年前考,得了甲等哩。
她就说嘛,这娃儿是个读书的料子,比其他孩子都聪明!

第49章
刘春华心里那个美呀, 恨不得把全村人都叫出来,听她好好夸赞她家幺儿有多聪明能干!甲乙丙丁,甲等可是排名最靠前的优等生!
因幺儿在徐秀才那读书的束脩还有纸墨书本钱, 家里过得很紧巴,走到渡口的时候刘春华没舍得坐马车, 入了腊月, 连马车钱都加价哩, 要四文钱一个人,她可舍不得。
走到半路上又开始下雪,这些日子雪下了融, 融了下, 把泥巴小路都给泡烂了, 路面上坑坑洼洼,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镇上时, 已经快到晌午了。
“咚咚咚。”刘春华拍打着私塾大门,门开后迫不及待的说道, “我是幺儿他娘, 我来接他回家过年, 听说这回考试他得了甲等, 对不?”
门房刘大爷点了点头, 指了指院里头, “徐夫子和幺儿都在里头,你进去吧。”
刘春华看到刘大爷点了头, 心里更高兴,拍了拍裤腿子上的泥点儿,往屋子里走去。其他学生的家人来得早,现在私塾中就还剩下幺儿一个孩子。刘大爷目送刘春华的背影, 伸手捶着自己有些弯曲的老腰,心想等最后一个学生归了家,他也能尽早回去,准备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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