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怜伸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眼睛里有眼泪氤氲,可是她强迫自己不去哭,因为她怕自己哭了,会让他更加难过:“我本来不想提起的……可是我想你看在那孩子的份上,心存一点仁慈,不要再杀戮了……如果我们两个变得仁慈,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她愿意跟他有第二个孩子?
就好像是坠落冰窟万年俱灭之后,却又忽然被所爱之人雪中送炭。
北玥流云的脸色从惨白中恢复过来,心口的滞闷也舒缓了一些。他猛然握住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想再说些什么,凤倾怜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说了……不许再说什么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心领神会:“好,不提。以后我们两个有的是机会好好地说!”
他再也不会藏着掖着装矜持了,他以后一定对她推心置腹,坦诚相待。
虽然他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没的,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她的伤疤。
当然也是他的痛。
暂且不提!
北玥流云转身看向君无垢。
君无垢的剑也随着北玥流云的动作从他的背心移动到了他的前胸心口的位置。
君无垢眼底都是决绝的杀戮的意志。
鬼戎连着西域,一旦鬼戎被攻下,西域便危险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
所以他一定会帮鬼戎抵御今日的战事。
而今日能解鬼戎之困的唯一方式便是“斩首”。
别无他法!
凤倾怜紧张的嘴唇已经颤抖起来:“师父,不要!”
忽然,一道尖利的女声从城墙传来,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和鬼戎公主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城墙上大声嘶喊:“君无垢!你要小心啊!”
竟然是逃走又归来的真正的鬼戎九公主。
北玥流云凤眸紧紧收缩,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城墙上的凤倾怜,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戴着面纱的这个……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胸口一痛,君无垢的利剑已经戳入他的胸膛。
凤倾怜刚才也因为鬼戎公主的呼喊而夺去了心神,可是噗的一声,一柄利剑灌入北玥流云的胸膛,他胸口的血瞬间飚了出来,洒了她一脸。
浓重的血腥中,北玥流云眉心闪过一抹痛色,然后身躯便不受控制地朝着水麒麟身下跌去。
他跌下之前,伸手一把抓住凤倾怜脸上的红纱巾,扯开,露出她那张酷似阿九却又不是阿九的脸。
这不是阿九,竟然是那个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魃族!
她一直藏在他的幻世镜中,原来,她并不简单。
凤倾怜见北玥流云被戳中心口,又惊又痛,管不得被他扯下面纱,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抓住我的手……”
她想解释,可是这短短的时间,怎么解释的清楚?
她不想他坠落,便拉住他。
北玥流云苦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原来只是美人计……
“别叫我小天!”
这个名字隐藏着他一段极为甜蜜的往事。
如此私密的称呼,除了她,没人有资格这么叫。
刚才的一切都是这有心机的鬼戎间谍给的虚情假意。
而他的爱人,从来就没有对他回心转意过……
刚才他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梦,如今梦醒了,只剩下一片凄凉。
他苦笑了一声,忽然撸开女人拉他胳膊的手,便坠入无底的杀戮战场中……
胸口被利剑贯穿,胸口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沫。他跌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
他为赤唐将士们感到不值。
他们跟了一个感情用事的将军。
他害的他们客死异乡,曝尸荒野。
他对不起他们!
已经重伤快死,北玥流云还是有些不甘心,手指关节蜷起,紧紧地攥着尚未脱手的七爪金龙刀,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割破,变得血肉模糊。
血流的汹涌,带走他所有的力气,他很快便人事不省。
无数的鬼戎士兵围拢过来,想要探敌军统帅——银雪郡王是否已经夭亡。
凤倾怜恨不得随着他一起跳下去,可是忽然一队骑兵从远处滚滚而来。
是段夜凰!他带着人将北玥流云从战场上如潮的敌军手中抢了回去。
可是主帅被“斩首”,赤唐军就算再勇猛也避免不了军心溃散的窘境。
段夜凰喝道:“撤军!后撤三十里!”
如潮的赤唐银甲军开始仓皇撤退。
这一次远征,赤唐军攻城一夜,却没有坚持到太阳升起,便因为主帅被“斩杀”而军心涣散,不得不溃逃撤军了……
这是赤唐银雪郡王征战二十余载中唯一的败绩!
败的可笑!
雪麒麟和水麒麟嘶吼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它们的主人施加了命令,追着赤唐军撤离的方向追去。
凤倾怜呆滞地跪坐在水麒麟的身上,如果不是君无垢掐住她的腰,飞身将她带下水麒麟,她恐怕要被水麒麟给带到赤唐逃兵那边去。
那么她一定会被愤怒的赤唐军乱刀砍死!
凤倾怜愤怒地挣扎:“师父!别拉我!让我跟水麒麟去吧……”
水麒麟会把她带到北玥流云身边。
就算她来不及解释一切,被乱刀砍死,她也认了!
他现在生死未卜,赤唐军又在溃逃,一定是他最难的时候。
她要跟着他,陪着他,慢慢地解释清楚这一切。
她好后悔啊,一直憋着一股子气不去解释真相,以至于临到最后,他竟然以为她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看透了他的心,只为将他斩杀,便用了美人计蛊惑他,害了他的蛇蝎骗子。
他一定恨死她了!
可是水麒麟很快就消失了,她恐怕再也追不上溃逃的赤唐大军了。
凤倾怜坐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眼睛通红着望着城墙的方向。
鬼戎公主此刻依旧站在城墙上,脸上挂满了担忧。
鬼戎公主本来已经逃了,可是路上听说仗打起来了,她担心君无垢便跑了回来。
她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君无垢在哪,便站在城墙上大声喊起君无垢的名字来
她大概没想到她这一嗓子,败了赤唐三十万大军。
凤倾怜疯了一样冲向城墙,上了城楼,抓住鬼戎公主的衣领子,便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逃就逃了,为何却在关键时候出现,而且嚎了一嗓子?!
她不该出现的!
真的不该出现!
君无垢喝道:“放手。”
鬼戎九公主方才已经听出那个突然冲上来的女人是谁,心底有些惊惶,但是更多的则是惊怒。
捂着脸后退一步,立刻喝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抓了!捆起来!”
“我看看谁敢动她!”君无垢喝道。
鬼戎公主有些气恼:“君无垢,你忘了你答应九幽屠苏什么了么?要搜集那些神奴烙印之人……”
君无垢喝道:“没听到本君说什么?”
所有的昆仑奴瞬间不敢再出手,鬼戎公主也噶了声。
而君无垢伸出手将凤倾怜从人群中拉出,便扬长而去。
身后,鬼戎公主的声音嘶声力竭:“君无垢!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整个鬼戎的事情!”
凤倾怜跟君无垢下了城墙,便对君无垢行了一礼:“师父,就此别过吧。”
“你要去找他?”
凤倾怜点点头:“我回来就是为了他。我怎么能放弃他?”
她得找他说清楚。
不管北玥流云输还是鬼戎输,都不是她喜闻乐见的结果。
她管不得他那榆木脑袋认不认得出她,只想跟他说清楚。
“好。”君无垢道:“你去意已决,师父不会阻止你。”
对君无垢的态度,凤倾怜有些意外。这一次回来,师父对她的态度变得那么的温和顺遂。
他似乎再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了。
许久不见,他的气质变了。从以往的成熟沉沉变得清癯超拔,淡然极了,也多了一丝神性。
她走了几步,回头,正看到君无垢那幽深宛如梦境的双眸,似妖的瞳孔,身姿却宛如徜徉人间的仙人。
“师父……”她欲言又止。
君无垢微笑:“有话说?”
凤倾怜用力地点点头:“师父,我承接了一部分鬼戎公主的记忆。这世上没有比她更爱你的女人了……你其实可以尝试着接受她……”
君无垢苦笑:“就因为她为我自戕殉情过?因为今天她担心我的安全,跑回来找了我?”
凤倾怜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君无垢微微一笑:“我试一下吧。”
凤倾怜低声道:“师父,对不起。”
这一辈子我无法爱你。
她话音未落,人便走入漫天的黄沙中。
北境昼夜温差极大。
漆黑的夜里,凌冽的寒风催刮着赤唐军银白色王幡。
赤唐军紧急撤退回了边境的一处驿站。
这是北玥流云十年前第一次来到边境,母后怕他小小年纪在边境吃苦,授意驻军统领为他这个皇子专门修建的驿站。
不过他并不想跟将士们隔开,便没有住,反而住进了糙汉子们的军营。
北玥流云脸色惨白地躺在榻上,眉心因为痛苦而紧紧皱起,三四个随军郎中按着他的肩膀,为他拔胸口的剑。这剑刃有倒刺,已经陷入肉里。
一声近乎凄厉的闷吼后,那剑随着一簇血线拔出,北玥流云疼晕过去。
士兵们捧着装满血水的盆子一趟一趟往外面送。
段夜凰站在帐子外,脸色沉冷。
“殿下在担心银雪郡王?”穆朝云穿着侍从武官的铠甲站在他旁边,问道:“他不是半人半妖么?为何还能留那么多血,为何还能像是普通人一样受伤?为何还能有性命危险?”
段夜凰道:“流云废掉管狐之法的时候,便废掉了他母亲给他的七百年狐族妖力。他除了身体里藏着维持生命的狐丹,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穆朝云叹息一声:“那可惜了。据我得到的消息。朝廷那边有动作了…
…此战既败,银雪郡王总得受罚。三日前,皇帝已经命晁家的大公子率军抵达边境线。殿下今夜好好劝劝银雪郡王吧,自裁或者交出兵符,总得选一样!”
赤唐军撤军的时候,缺少粮草几乎饿疯了的他们一路袭击了好几个村镇,劫掠过后,一片狼藉。
原来声称文明大国的赤唐人被逼急了,也会像是鬼戎军一样土匪一般抢掠。
但是好在赤唐军终于撤回了边境线,不过边境的赤唐大营已经换了帅。
朝廷派来20万晁家军,将银雪郡王的王军阻在了横河河岸。
赤唐军北境大营内,这是要内讧了。
银雪郡王军身后有鬼戎追兵,河对岸却被自家军队阻挡,银雪郡王被迫扎营在驿站,鬼戎不夜城之战后残余的15万军队始终无法渡河。
凤倾怜明白,北玥流云战败之后,赤唐皇帝便派人开始清算了。他的敌人蠢蠢欲动,要借着这次机会将他彻底拉下王座。
凤倾怜悄悄摸到驿站,她有各种方式混进去。她选择了最稳妥最能接近北玥流云的方式。她打晕了一个随军郎中,换上郎中的衣服,便混进了驿站。
满堂的血腥味,而北玥流云正惨白着脸,横躺在榻上,手指因为伤痛紧紧地攥着床下被褥,按得指节发白。
凤倾怜叹息一声,伸手想要触碰他苍白的脸颊,然而指尖还未落在他的脸颊,男人左手戴着的坚硬铁钩便勾住了她的手腕,北玥流云眯开眸,敏锐的目光让他的狭长凤眸显得越发深黑。
男人明明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此刻浑身却蒸腾起强烈的威势。
“是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凤倾怜愣了一下。
下一刻,眼泪不争气的,争先恐后的,刷的流了下来。
这奇怪的反应倒是让北玥流云愣了一下。
凤倾怜一边哽咽一边说:“我是来帮你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更加诧异。
可是……明明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又让他激动的想法。
她……到底是谁?
就是这个想法让他紧紧盯着她,迟迟无法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就这么僵持的一会儿子,外面忽然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的披着铠甲的男子领着一群将领走进来。正是太子舅舅晁措将军家的大公子晁霖。
北玥流云知道这一次战败定然要被父皇清算。
没想到皇帝派了晁家的人来。怕是清算的彻彻底底太子党才能罢休。
段夜凰也随后走进来,脸色无比的焦虑。
“郡王可安好?”晁霖皮笑肉不笑地问。
北玥流云冷笑:“还没死。”
晁霖道:“皇上得知战败之事,震怒,特命末将带来了圣旨。”
北玥流云一直捏着凤倾怜的手,目光却锐利而轻嘲地睇着晁霖。
晁霖展开手中的黄色卷轴,道:“银雪郡王身负重伤,行动不变,就在榻上好生躺着罢!其他人都跪下!”
所有的军人们全部跪下。凤倾怜不敢暴露自己,低垂着怜,不得不在北玥流云的榻前跪下,但是她的手腕一直被北玥流云押着,她用力挣了一下,可是挣脱不开。
第277章 我自有归处
凤倾怜低垂着头,耳边传来晁霖念圣旨的声音,无非是用严厉的语言斥责银雪郡王战败之事。
他说的激动,下面银雪郡王麾下众将领听的也是怒目圆睁,有人已经因为愤怒悄悄握住身侧剑柄。
到了圣旨的最后,晁霖停顿了一下,睨了一眼榻上,只见那银雪郡王脸上无丝毫悔改之意,反而慵懒侧卧,手一直捏着旁边医官的手腕,仿佛皇帝的斥责对他来说,不过过眼烟云,听过既忘。
竟敢如此藐视圣旨?晁霖脸色不悦地垂下眸,再次一字一字念道:“……因此疫全国沸腾,生灵涂炭,民生不安。今剥郡王头衔,降为平民,押解回京。麾下15万军归为中央军!郡王,请把虎符交于末将吧……”
话音未落,穆七他们几个军官便拿出利剑指向晁霖:“敢情你是来夺虎符的啊!殿下十年磨砺之亲兵,断然不会交给晁家!众将士不会听令!”
晁霖被众人拿剑指着,转首看向北玥流云,怒喝:“北玥流云,你要造反不成?!”
大概是觉着北玥流云没什么前途了,晁霖对这个二皇子丝毫不客气。
北玥流云一手撑着凤倾怜的手腕,另外一手捂着胸口艰难地从榻上坐起来,冷笑着睇着晁霖:“这圣旨大概出自晁妃和晁措之手吧。父皇如此重用晁家,竟是不怕外戚专权!”
晁霖自从公布了圣旨,便趾高气扬:“赤唐立国千年来,我晁氏一族乃是赤唐勋贵之族,与你这个半人半妖的孽种没有……”
忽然,他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瞳孔猛然睁大,胸口竟然多了一把短刀。
段夜凰在他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便悄无声息靠近他,将一把短刀递到他的背心。
晁霖就这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后袭击之人,便一命呜呼。
看到晁霖死了,跟随他来的几个军官脸色大变,立刻要冲出驿站,却被穆七他们几个一箭一个结果了。
凤倾怜闭上眼,又睁开,只看到满堂的鲜血。血腥味在风中迅速灌满了整个驿站。
北玥流云脸色倒是平静,只是有些嗔怪:“阿辰,你们太过草率!”
“流云!跟我回南疆吧!”锦辰也就是段夜凰把短刀从晁霖身上抽出,在衣襟上擦了擦血迹,眉目狠厉地道:“你父皇如此逼你!咱们反了他!”
北玥流云却摇摇头:“那毕竟是我父皇!”
眼下是父皇被晁妃蛊惑,猜忌于他,要趁着他战败惩治他。但是母后其实还活着,如果母后哪天活着的消息被父皇知道了,父皇看在母后的情分上,终有一天会想起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
他反了谁,都不可能对自己父皇出手!
今日,他已经被剥夺了王衔,还被剥夺了兵权,甚至杀了颁布谕旨的来使,必然回不去京城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朝着段夜凰一掷。
段夜凰敏捷地接住,脸色尽是不解。
“这是北境军的虎符。你拿着这个虎符可以调集15万北境军,还有,牟定领导的郡王府暗卫营也从此归你调遣。他们都是我的亲兵,如果归于朝廷,恐怕会被我连累,被太子党屠戮殆尽。所以,我将他们全部托付给你。你将这些将士带回南疆,为他们分配土地,让他们开垦土地自给自足也好,为你镇守十万大山的魔族通道也好,全都随你调遣……这是我能想到的保住他们的最好方法。”
“那么你呢?”段夜凰手指紧紧地握着虎符,抬眸问。
北玥流云睇了一眼旁边一直不说话却一直默默地望着他的女人,眼底生出一丝温柔:“我自有归处。”
第278章 再也不要分离
把现场的尸体收拾干净后,段夜凰换了一身铠甲,准备带着15万银雪郡王旗下将士回南疆。
如果再不走,等朝廷反应过来,派来追兵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掀开帘帐走进屋,却见北玥流云虽然胸口依旧血迹斑斑,但是体力恢复的很快,此刻已经从床上站起。
而一个女子正搀扶着他,为他披上大氅。
很明显,那个医官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凤倾怜。
他们两个……竟然相认了。
段夜凰踏入帐篷,步伐变得极为缓慢,目光艰涩地一直盯着那垂着眼帘的女人,可是凤倾怜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装作没认出她的样子,只是问北玥流云:“都准备好了么?你真的决定去东北雪域寻找皇后?”
北玥流云点头:“是,找到我母后,我会把他她接到青丘。从此,我大概会在青丘隐居了。”
段夜凰知道拦不住北玥流云。他这是已经生出退隐之意了。
或许因为找到了心爱的女人,所以这江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和手下将领一一嘱咐告别后,北玥流云牵着凤倾怜的手,骑上雪麒麟,带着穆七等几个随从,头也不回地离开驿站。
段也凰握紧了身侧的小药瓶,这是他为凤倾怜炼制的蛊毒解药。
可是还没来得及给她。
他看得出凤倾怜不太想让北玥流云知道她中蛊的事情。他便帮她瞒着。
他以后每个月都会秘密派人去青丘送药给她。
这是他和她之间的秘密。
一想到她虽然心不属于他,但是却跟他之间有着秘密,他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还不算那么糟糕。
凤倾怜其实并没有跟北玥流云交代一切。
他也并不问她。
他明明知道她是谁了,可是却不拆穿她,也不跟她对质。
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了。
而她竟然就这么跟北玥流云走了。
从北境到东北雪域相隔千里,他们只带着几个常随和一头雪麒麟。
路上空气骤然冷却下来,北玥流云买了一辆马车。于是凤倾怜便有机会坐进马车里。
其实,虽然已经跟他走了好几天了,可是凤倾怜还如坠梦里。
他这是放弃一切决定跟她隐居了么?
可是为什么他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用冷漠的侧脸对着她?
凤倾怜决定自己主动交代,坦白从宽:“小天,其实你已经认出我了,对么?那天在战场上,我的出现不是鬼戎使的美人计,而是真真正正的我。我换了一个样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北玥流云终于侧过脸看她,似乎如释重负一般:“阿九,你终于愿意跟我坦白了!”
自从发现她是谁,他便一直等她坦白从宽。
原来幻世境提醒的没有错,这个经常出现在镜面中的女人就是凤倾怜,是她的阿九。
只是他性格太谨慎,所以一直不敢确认这件事。
直到她闯入他的病榻,满脸的悔恨和眼泪,他才敢真的确认这件事……
其实,这世上最相信灵魂转移的人就是他。
锦辰当年是这样复活的,锦沫是这样复活的。
阿九一定也会这样回来。
望着他那复杂的眸子,凤倾怜便坐过去,手握住他的手,头也枕在他肩头上:“是不是很不真实?我们竟然可以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没有猜忌地,坦坦荡荡地在一起……”
北玥流云叹息一声,缓缓地搂住她的肩膀,下巴蹭着她的头发,俊逸的脸上浮现出的神色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糖,却难以置信,不知道如何去呵护这块难得的甜蜜……
“小天,答应我,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么?”凤倾怜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想要听他的心跳声。
白雪皑皑的山峦遮天蔽日,大雪遮盖住昆仑之巅的穹顶。
山势苍苍茫茫,大风卷起一堆雪,远远传来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嘶吼,绵长幽绝,翱翔九天。
凤倾怜听得出,那是——龙!
振聋发聩的龙吟惊得两人座下的雪麒麟嘶吼人立起来。北玥流云紧抱住妻子,将她搂在怀里,避免她从马上跌下去。
穆七几个已经从马上下来,在北玥流云和凤倾怜身边围成一个保护圈,脸上都是戒备。
“殿下,我们跋涉万里,终于到了慕云世家的山下,可是我们已经在山道上行了半日,可是他们并不迎接,似乎对我们不是很友好。那龙吟莫不是他们家养的看家龙在驱逐我们?”
在穆七看来,看家龙和看家狗一样。
家养的龙哪里比得上野生的龙族?不值得敬畏。
不过这小子倒是敏锐,听得出那龙吟并不友好。
凤倾怜望着山顶起伏的慕云世家的宫殿,心里微微紧张起来。
她和北玥流云把银雪郡王府的军队托付给锦辰(段夜凰)后,便跟随北玥流云来东北雪域寻找皇后。
皇后隐居在她的娘家故乡——东北昆仑山。
东北的雪域家族慕云世家,千年来一直以龙魂使家族自居,常年养着龙。
倾怜以前只是听说过,现在终于可以见一见了。想到这里,她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却更加兴奋了。
冰封的山峦里竟然藏着龙儿一样神出鬼没的龙吗?
想到龙,凤倾怜忽然想到了龙玉,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在找她这个娘亲呢?
听到龙的嘶吼,北玥流云蹙起眉头,那龙吟似乎并不友好。
如果母后在,不至于走了半日,没有一个慕云家族的人来迎接他们。
难道母后……出事了?
他环抱住妻子的细腰,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道:“带着雪麒麟躲起来。”
凤倾怜摇摇头。她不怕!更不想跟他分开,哪怕只分开一刻。
尤其是有可能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她更不可能放他一个人独自过去。
“那好吧……”
话音还未落,忽然半空遮天蔽日,一头硕大的苍色巨龙从山顶盘旋而下,转眼便到了他们的头顶。
巨龙巍峨的身躯和铜铃巨目炯炯有神,宛如一盏苍穹燃起的明灯。
那巨龙并不是家养的龙,反而和龙玉,黑龙,烛龙一样都是神族的龙。
苍龙并不攻击,也不离开,偏偏在他们头顶盘旋,太阳一会儿被遮住,一会儿露出,阳光在几个人身上明明灭灭地跳跃着。
凤倾怜眯起眸,似乎看到龙首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少年,似曾相识。
这个紫衣少年双目紧闭,但是五官却莫名的像是北玥流云。
不,不是像现在的北玥流云,而是特别像北玥流云化身慕云葬天时候的样子。
凤倾怜想起,这个男子她见过,他似乎就是来自九幽之下的那个双目失明的少年。
后来,她知道,他叫九幽屠苏。
北玥流云仰头看着龙首上的少年,神情变得复杂而奇怪。
那少年盯着北玥流云,神情桀骜而同样充满着复杂之色。
半晌,九幽屠苏问道:“你到底是北玥流云还是慕云葬天。”
这是问北玥流云的。
北玥流云转首看了一眼凤倾怜:“我已经被父皇摒弃,再也做不了银雪郡王了,让我以后做回你的管狐慕云葬天,可好?”
凤倾脸望着他,眼底都是柔情:“说什么傻话。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小天。你回来真好。”
她当然想要他做回小天,永远都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天。永远都不
会背叛她的小天。
慕云葬天点点头,转首便对龙首上的少年道:“我自然是慕云葬天。阿九的管狐慕云葬天。”
“既然你是狐族,算不得人族。那么你该把你身边那个有着神奴烙印之人交出来,只有这样,九幽女魃才能重新降世,带领我们魃族和妖族重新夺回本属于我们的大陆。”
他话音一落,凤倾怜便心惊。
他竟然知道她身上有神奴烙印?
联想起在鬼戎的时候,鬼戎九公主一直在找神奴烙印之人,难道九公主寻找神奴烙印之人和这个紫衣少年有关?
他们为何在搜集神奴烙印之人?
第280章 重回
“鄙人虽半人半狐,但也算得是人。你们的事情我并不想参与,但是为人之道,我还是明白的。”
慕云葬天早早看出这个红衣少年是似是妖族,这世间妖族和那九幽的魃族都是信奉女魃和应龙。魃族频繁活动,甚至渗透了鬼戎王庭,定然是为了搜集神奴烙印之人,解开封印在南疆的应龙的封印吧。
想起当年他们偶遇封印着的应龙的情景,他微微皱起眉头。
解开应龙封印需要神奴之血,那应龙闻到阿九身上的血味,发狂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心底生出一丝担忧。
他紧紧握住凤倾怜的手,对九幽屠苏冷笑道:“这是我的妻子,即便她有神奴烙印,也不可能你说交出就交出?更何况,你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