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坐在主座上的君晏缓缓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抚宽袖上的褶皱,清冷低沉的嗓音也随之而来:“看来,你忘了孤的规矩!”
君晏开口的瞬间,宋窈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后退一步,掐指一算今天不太适合抢气运,试图原路返回。
只是,刚一后退,就听见脚边传来盆栽被撞翻的声音。
“谁!?”屋内传来一道警惕的吼声。
宋窈:“……”
是她,老倒霉蛋了。
第45章 狼人宋窈
宋窈叹了口气,觉得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她逃,他们追,彼此插翅难飞的桥段也没必要了。
干脆摊平,从屋外走了进去。
君晏这人刚审到一半,结果就看见宋窈拎着个小布包走了进来。
布包里不知道装的什么,来的时候鼓鼓的,都要回了也没能瘪下去。
宋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味,味道似乎和她在祖母院子里闻到的檀香有异曲同工之妙。
视线下移,这次总算是看清楚了中年男人的情况。
上衣敞开露出白花花的r体,身上的鞭伤不少,一看就是遭到过毒打的。
君晏此时正坐在椅子前,原本优雅沏茶的动作在见宋窈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时,一闪而过的慌乱,掀起桌布扔到了男人的身上。
屋内的气氛很紧张。
宋窈像察觉不到似的,直接坐在君晏对面的椅子上,“殿下,您从临城回来啦!”
她倒是自来熟的很。
君晏闻言,冷淡掀开眼帘打量着坐在眼前的宋窈。
小姑娘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收腰长裙,遮着面纱只留一双灵动杏眼,隐约可见纤细白皙的天鹅颈,此刻抬眸清软唤他时,漂亮又乖巧:
“臣女刚是碰巧路过,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臣女光明正大的听见,真是对不起哦!”
她是被中年男人的惨叫吸引来的,君晏对此心知肚明。
毕竟他不但让人鞭打了男人,且挑断了他的筋脉,让他如死狗一般瘫软在地,大口呕血。
这样的画面,任凭谁看了,大抵都要觉得他心狠手辣,何况宋窈这样娇滴滴的女子。
君晏以为,他早就已经能习惯所有人冷嘲热讽的视线,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却是不想这个爱慕他的小姑娘觉得他铁石心肠。
烦躁,压抑,想要狼狈逃开的窘迫与焦躁,所有情绪都被无限放大,让他无措地攥住指尖,心口阵阵发闷。
——她该是第一个看清楚他温润皮囊下黑色的心脏。
说不准,已经开始后悔,爱慕上他这样的人。
君晏沉默着,隔着他不远的位置放着一个香炉,袅袅云烟从香炉不断散出。
宋窈觉得失去气运的自己好像是个卑微舔狗。
见君晏面无表情,都不理睬她,她深吸一口气,很努力的展示自己之前的无心之举,顺便吹捧他一番,
“殿下刚刚训斥这人的样子真是杀伐果决英明神武,臣女无心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想来只有殿下这样的真龙后裔,才能有这样出类拔萃的气质吧!”
她好一番吹捧,君晏抬了抬眉眼,终于肯搭理她两句,“哪怕孤要让这人当场五马分尸,你也觉得孤英明神武?”
他说着话,注意着宋窈脸上的表情,有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不想放过。
她表面乖巧,可若是心里还觉得他手段狠辣呢?
君晏于是嗤笑着补了一句,“金羽卫遭人伏击,差点在岐山全军覆没,就是因为他暗中勾结他人,残害同僚。”
那瘫在地上的男人也注意到了宋窈,见到宋窈和君晏说话,两人的交情似乎很不一般,他眸光一闪,就要求救,旁边的马公公默默掏出银针,发出容嬷嬷冷笑,吓得他直接声带撕裂。
“为什么非要当场五马分尸?”宋窈的语气淡淡的,有种不敢苟同的意味在其中。
君晏眉心一颤,桃花眼阴翳深沉。
小姑娘口口声声说着爱慕他,还娇娇气气的唤他太子殿下,刚刚还夸他杀伐果决呢,瞧瞧,现在又不认同他的想法,真是个小骗子!
“那你是要孤放了他?”
“宋六小姐!”君晏话罢,马公公就把仇视的目光落在了宋窈身上。
自古为帝王者,当断情绝爱,杀伐果决,他就觉得自家殿下做的没毛病,宋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怕打怕杀也就算了,干什么要说出来影响他们殿下的判断!
想着,他就再也忍不住手痒的冲动,“咱家劝您公平公正一点,否则咱家生气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打的!”
别以为他只会欺善怕硬!
宋窈一看他们喊打喊杀的样子,更不赞同了,“这里是黑市,人来人往的,还有女人和孩子,大家看见他被分尸了多不好,殿下,你这样做事情,实在太没有分寸感了。”
君晏微微皱眉:“嗯?”
马公公:“嗯嗯???”
宋窈:“拖远点再分。”
众人:“……”
大意了,你真是比狠人还多一点。
“好。”
那趴在地上瘫软如狗的男人,本以为遇到了菩萨,眼睛都亮了,哪曾想,宋窈跟魔鬼似的,不说人话,霎时间,脸色苍白。
他惊慌失措地磕头,“姑娘!求您放过我!求您放过我啊!”
声音之凄惨,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阴森野鬼。
宋窈想要偏头去看的瞬间,君晏抬手,挡住了她的视线,“四大,把人拖去暗堂。”
“是,主子!”
中年男人哀求的声音被护卫四大捏住下颚制止,转眼就消失在厢房的门外。
人被拖走之后,君晏这才让马公公给宋窈也沏了一杯茶,开口道:“孤还以为,你要责怪孤不够良善。”
宋窈接过茶杯,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在臣女心里,殿下一直都是个好人!”
君晏笑了一声,并不相信宋窈发出来的好人卡。
他侧颜冷峻,跳过这个话题。
“时辰不早了,六小姐用晚膳了吗?”
宋窈摇摇头,这时,一个穿着紫衫的男人带着小厮,端着几个瓷碗走了进来,在看见宋窈的时候,愣了一下,“六小姐也在?”
宋窈诧异的看着走进来的男人,知晓对方是认识自己的。
季司槐对宋窈的观感不错,“我祖父给我的方子,说是新研究出来的药膳,有安神补血的效果,搭配这熏香,再好不过,赶早不如赶巧,六小姐和殿下一起尝尝?”
“药膳?”宋窈闻言,脸上浮现一抹兴趣,“大雍朝,会做药膳的可不多。”
君晏很难从看见宋窈这样的情绪,“你似乎很熟悉药膳?”
药膳就是将药物作为食物,又将食物赋以药用,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一种医学与烹饪结合的产物。
宋窈了解,还得益于她师傅喜欢研究这样色香味俱全的东西,“只是看见过这方面的书,并不算有多了解。毕竟药膳最做的最好的是大燕,很多方子,都不曾流传出来。”
顿了顿,“不过大雍也有不少懂医的世家,耗费数年心血研究出了些方子,就是对药材用量和火候掌握的不是那么精准。”
季司槐点头道:“不错,药膳最初的起源确实是在七国中的上等国大燕,后逐渐在大雍兴起,陛下为了延年益寿,还曾出银两买过大燕的药膳方子呢!”
君晏起身拿起瓷碗,替宋窈盛了一碗汤,“你先尝尝。”
旁边的马公公见自家殿下主动给别人盛汤,差点被吓得一蹦三尺高。
他们金枝玉叶的殿下,什么时候为了个女人屈尊盛过汤!
这要是让外面那些人看见了,可不得惊的下巴都掉了!
宋窈没注意到马公公的表情,当下摘下面纱,尝了一口,眼眸一亮,“这药膳确实不错,汤汁浓稠,清淡适中,火候也掌握的极好,将每一味药材都融入汤中,又确保了鲫鱼软而不柴,可见小公子功夫了得。”
好话谁不爱听,季司槐笑道:“我三岁就随祖父学习研究药膳,能吃到我做的药膳,算你有福气。”
宋窈吃人嘴短,想了下,忍不住开口道:“不过,这药膳里若是能再放一味川芎那就更好了。”
君晏不懂医术,自然也不懂药膳,对于宋窈所说的川芎了解不多,不过季司槐身边的小厮倒是懂一些,听见宋窈这么一说,眉头下意识皱在一起。
刚刚这位姑娘说大雍朝会做药膳的人不多时,他就不怎么高兴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会儿又来质疑他们季家老爷子做的药膳,就更不愿意听了。
要知道,这大雍,季家对药膳的把握可是无人能及,尽管这姑娘坐在太子身边,可这言行举止,也太过于鸡蛋里瞎挑骨头了吧?
他张了张嘴,正要为自家老爷说些什么,这时候却忽然被季司槐推到一边,跌倒在地。
季司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挤到宋窈身边,“为何要加川芎,你给展开说说!”
他脸上带着极其明显的求知若渴。
宋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抬手,戳开凑到她眼前放大的俊脸,轻咳一声道:“川芎温燥,可以平衡你药膳里肉桂,雪莲与金银花等性寒的药材。”
“那为何不用人参鹿茸?”这两味药材性温,入汤,药效该更好才是。
“人参鹿茸虽名贵,但用药讲究的是药理融合,再普通的药材,只有搭配得当,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效用,其效果也远胜昂贵药材煎煮出来的药膳。”
宋窈含笑看向对方道:“公子格局太小,患者用药,并不是贵就好,还是得对症下药。”
她这一番不留情的话仿佛当头棒喝,让季司槐不知想到什么,唇瓣颤抖,久久不能回神。
那摔倒在地的小厮见状,误以为季司槐被宋窈气坏了,赶忙爬起来扶好自家公子,因为担心,顾不得场合,怒目看向宋窈,声音尖锐道:“您一个姑娘家,能懂什么用药!”
“您知道你嘴里食用的药膳耗费了我们老爷多少年的心血吗?我们季家可是大雍最出名的药膳世家,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您一样,觉得我们的药膳做的不够好的!”
宋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若是说你药膳做的不够好的是太子殿下,你还会像现在一样觉得他不懂吗?”
被这样一问,那小厮脸色一僵,须臾,才梗着脖子道:“川芎应用不当,可致中毒,许多医术高明的医师都很少使用这个药材,您是真的了解这个药材的药性吗就说我们公子格局太小!”
“大胆!”马公公脸色一沉,斥责对方道:“这里也有你对宋姑娘指手画脚的份儿!”
那小厮没想到马公公会会帮腔,目光划过同样脸色阴沉的太子殿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出格了,跪倒在地道:“是奴才说话直白,顶撞了贵人,还望殿下和姑娘恕罪。”
君晏看向宋窈,见小姑娘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并没有和对方计较的意思,这便抬了抬手,示马公公把人拉下去。
第47章 身娇体软是君晏
就在这时,站在原地神态变化万千的季司槐才堪堪从宋窈一席话回过神来。
“药理融合,对症下药,妙哉!妙哉!”
他一拍大腿,目光炽热的看向宋窈,“我祖父教我,凡用药膳者,皆是世家大族,因此用药都会选取最为昂贵的药材,用以发挥药膳最大的效用,殊不知,普通的药材运用得当,药效也不比这些天材地宝差到哪里!”
“宋姑娘说的没错,是我格局太小,墨守成规!”
他说着,竟对着宋窈作揖,“感谢宋姑娘点醒我,否则我还要走不少弯路!”
那原本对宋窈怒目而嗔的小厮直接看傻眼了。
季司槐是怎样的天之骄子,在药膳的研究上,总有自己的心得,连季老爷子都不怎么服气,竟然会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俯身道谢!
他刚不是在气对方出言不逊吗?
怎么现在又一副大彻大悟,十分兴奋的样子。
小厮不理解,难道小丑只有他自己吗?
宋窈也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样好,愣了一下,然后才摆手道:“不过是一点个人见解,当不得谢字。”
季司槐却摇头道:“这个药膳是我祖父耗费多年心血所研制,他一直和我说,觉得其中少了些什么,可无论是加人参还是鹿茸,味道和效果都不太好,没曾想,六姑娘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这便回去同祖父说说,也省的他为这事夜不能寐!”
话罢,又看向身边的小厮,训道:“你出言不逊,还不跟我下去领罚!”
那小厮是季家的下人,同样也是陪在他身边多年一起长大的药童,比民间一些赤脚大夫医术高超了不少,却心高气傲,觉得女子不能懂得药膳。
此刻被太子吓得脸色苍白,想也不想就跟在季司槐身后走下去。
等那二人离开后,宋窈便立刻凑近君晏,邀功道:“季家的药膳是为了殿下研制的,臣女今日又帮了殿下一个大忙呢。”
君晏简单粗暴的询问宋窈。
“你想要什么赏赐?”
宋窈胃口极小道:“臣女要的也不多,殿下抱抱臣女就好了。”上次摸手,感觉吸取的气运也就一点,不知道抱抱会不会多一点。
君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要孤干什么?”
宋窈讨好的笑道:“臣女觉得要殿下的钱财倒显得世俗,以臣女和殿下的交情,还是抱抱意思意思就行。”
“……”
她果真对他图谋不轨。
君晏毫不犹豫的拒绝道:“男女授受不亲,孤不可能抱你!”
他能容忍她上次大逆不道与他行那苟且之事已是法外开恩,她居然还敢肖想他的身子,她就不能忍忍自己的欲望吗?
宋窈抓住他的袖子晃呀晃的。
“殿下,拥抱就是表达友好,亲切的意思,您就圆了臣女这个梦想吧~”
编,就接着编吧!
站在一旁的马公公闻言嗤笑一声。
这人呐,就是分不清楚梦想和做梦的区别。
不是他吹,殿下要真能被这个无颜女勾的不顾世俗理法,他就倒立吃屎!
君晏甩开她的爪爪,“不要撒娇!”
宋窈被拒绝,眨巴着杏眼看他,“真的不能抱一下吗?”
君晏扶额:“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问问问的。
有什么好问的。
直接上啊!
把孤按着就抱啊,孤身娇体软,还能有力气推开你不成?!
真是色胆包天又不知变通!
瞧瞧,他说什么来着,他家殿下那必然是坐怀不乱的真君……
“怎么抱?抱多久?什么姿势抱?要脱衣服抱还是穿衣服抱?”
君晏矜贵抬手,装作不经意又勉强的开口。
等着宋窈个蠢东西攻略他,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是太子,许诺了对方,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不过就是个抱抱,这点甜头他还是给得起的。
马公公:“???”
宋窈:“!!!”
惊喜来的太太太突然啦!
宋窈一个咸鱼打挺,用抛下一切的矜持抬手道:“直接抱!抱一下!穿衣服!”
君晏:“???”
“就这?”
君晏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宋窈。
说小姑娘色胆包天吧,正经时候花样又少。
反倒显的他的善解人意染上了几分饥渴难耐的味儿。
宋窈:“……”
什么叫就这?
难道她的要求还不够无理吗?
还是说,君晏飘了,竟然对她也有非分之想了?!
宋窈心里一梗,吓得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就看见君晏抬手,把她抱到怀里,低沉沙哑的声音随之传来。
“孤这次是看在你帮了孤和季家的份上,才答应你无理的要求。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语气之肯定,仿佛真的没有下次。
宋窈放下心来,她就说嘛,太子殿下不可能会欲\\求不满。
是她把太子想的太禽兽了!
宋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我的心好脏!
君晏没有得到她的回应,猜她是对他欲\求不满,便又问道:“你可有听见孤的话?”
宋窈听不见,只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气运流进心口,让她通身舒畅。
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上两次是在巧合的状态下,两个人不经意有了肢体的接触。
但这一次,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身上那股强大的侵略性,像是领地意识极强的凶兽,无意识的发散开,细细密密的将她包裹住,然后从四肢百骸钻进去,汇入她的五脏六腑。
宋窈爽的头脑发麻,浑身颤抖。
当然了,她发誓,她真的不想自己像个痴汉一样吸来吸去,但实在是君晏太香了,像个行走的提供气运的唐僧肉一样。
让她该死地,无法自拔地攥着对方的衣襟,浑身无力,小声哼唧着吸来吸去。
君晏三分薄凉,三分冷酷,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见状差点破功。
恨不得拿上本《女德》甩在宋窈面前让她学学什么叫矜持,这样抱着他吸的样子,成何体统!
君晏来不及重塑冷酷,耳根愤怒的红了,“宋窈,你不要仗着孤纵容你,你就恃宠而骄!”
“嗯?”宋窈恍惚抬眸。
他鼻息间萦绕着少女身上沁出的细腻花香,仿佛只要他俯身稍稍咬上一口,无论是哪一处,都能尝到甜腻的清香。
这样的认知让他“轰——”一声头脑发胀,恼羞成怒道:“你放开孤!”
“您,您说的挺好。”
宋窈喉咙里不自觉发出细棉的低喘声,靠着最后的理智,终于从磕了药似的状态里缓过神来,目光落在君晏禁锢在她腰间的那双手。
君晏:“……”
君晏薄凉的唇轻轻抿成一条直线,缓缓松手。
没了男人的支持,余留的爽感让宋窈软着身子后退了两步,面容绯红,眼尾发热,纤细的睫毛如蝶翼般颤了两下。
像是朵娇艳欲滴的芙蓉花,任君采劼。
“……抱完了,出去吧。”君晏收拾好被宋窈攥的皱皱巴巴的衣襟,别开脸,又恢复成的清隽高冷的模样。
宋窈晃了晃脑袋,眸光逐渐清明。
此刻她的肤色已经不再似熬了几个通宵的暗沉。
对上厢房里的铜镜,宋窈发现她脸上皮肤的摸起来也滑嫩了不少,而原本看上去营养不良分叉的发丝,竟然乌黑如,绸缎一般披在肩头。
上一次,她让君晏摸她手的时候,皮肤和发丝的变化并不如今天这样明显,宋窈觉得,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越是亲密的接触,她得到的气运就越多,美貌回来的就越快。
“咦?”站在旁边非礼勿视的马公公余光扫见宋窈。
揉了揉眼睛,发现原本长相普通的宋六小姐,脸还是那张脸,但人却忽然好看了几分。
他心里猛的一沉。
这宋六小姐,该不会是画本子里吸男人精气修炼的女鬼吧?!
正想着,下一刻,竟见宋窈一个激动,拉住君晏的衣袖,踮起脚,凑到他们家主子耳边。
鼻尖松雪的龙涎香肆意,宋窈满心欢喜,小声道:“殿下,您真是个大宝藏!”
小姑娘站在红烛绰绰的光影下眉眼弯弯,有风顺着窗沿卷起梨花瓣落在她鬓间,当真芙蓉姿色。
酒楼下,四周路过之人行色匆匆,不经意一瞥,竟有男子对着那张半露的侧颜看痴了,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不远的木树枝上,引起一片兵荒马乱。
嘈杂的喧闹里,一辆华贵雍容的马车驶过。
车上挂着的夜明珠照耀下,能依稀看见一个“叶”字。
风卷珠帘,坐在马车里的青年,不过十四五的岁数,模样清隽秀丽,笑起时温润如玉,让人徒生好感。
他一身紫色的貂绒大袄,借着两颗斗大的夜明珠,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侍候的小厮急急忙忙从车外掀帘而入,“世子,奴打听清楚了,那慧智大师是骗子,徒有虚名还还害死过人,已经被官差抓走了,宋姑娘弟弟得的怪病,咱们还得另请高明才是。”
青年合上书。
打开马帘看向窗外。
夜色渐浓,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从酒楼蹦蹦跳跳地跑出,白纱蒙面的少女只余一双漆黑杏眼,哼着吴侬软语的小调,让人止不住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在黑市的灯火下,显得极美。
他一个晃神,直到人消失在酒楼拐角,这才收回视线。
小厮注意到主子的视线,感慨道:“刚刚那姑娘虽是带着面纱,也能瞧出是个美人,若宋六小姐能有其一半姿色和气质,夫人也不会为了这桩婚事气的卧床不起。”
他的未婚妻是宋府的六小姐,宋窈。
从两人被订婚起,他听见有传闻说这个姑娘有多丑陋粗鄙,大字不识,不懂诗词。
他原以为宋老爷子捧在掌心的孙女再如何也不会像传言说的那般不堪,直到她步入青竹书院二人见面的那一刻。
长相普通的让人乏味的姑娘,每每用着不甚严谨的词汇给他写信,全是爱慕敬仰的思慕之语,总是搅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喜欢的是容貌上等,富有才情的女子,宋窈这般蠢货,别说比不上他的暖床丫鬟,就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小厮见他脸色不好,立刻改口道:“不过世子也不必烦心,只要退了这门亲事,再等个一两年,夫人就会为您求取宋五小姐,虽然都是嫡女,但五小姐和她可是天地之别!不但爹娘出身尊贵,日后的嫁妆也不会少,定能成为世子爷的助力。”
青年的脸色这才好转些许,对着小厮吩咐道:“今日无事,去宋府拜访一番。”
宋窈回到宋府的时候,等在门外的半夏就快步迎上去道:“六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有要事要宣布,让家里的人都去她院里呢!”
“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好似和二公子年底的升迁有关系。”
喜春堂内。
宋窈赶到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同样被叫来的宋阮。
花厅内,宋老太太一身锦衣,握着宋锦瑟的手,难得一脸欣慰。
“好孩子,祖母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造化,若不是今日宫里来了人,说你救了北戎的皇子,祖母还被蒙在鼓里!”
当着一家子人的面儿,宋锦瑟腼腆笑道:“祖母,这都是我该做的。”
说真的,祖母态度的转变开始还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前几日,她被宋窈激怒,一时口不择言,在祖母那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导致她接连几日早起去给祖母请安,都被刘嬷嬷借口祖母一心礼佛打发走了。
家里的下人见风使舵,对宋窈殷切了不少,这让她十分不爽,认为宋窈抢走了属于她的尊贵。
没想到,多亏了宋窈的气运,才让她捡到了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傻子的便宜,狠狠风光了一把!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羡予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一年多了,就等着一个机会做出成绩在陛下面前露脸,你帮他解决了北戎留下来的难题,让人觉得宋府的女儿们娴熟能干,是整个宋府姑娘们的恩人!”
要说宋老太太到了这个岁数,她自己的名声啊,威望啊,那都是浮云,最看重的还是家中小辈的发展。
她原本对宋锦瑟已经有了些许失望,准备培养培养宋阮,没曾想……
“再过几日府里移植的兰花就要开了,祖母以给各府递了拜帖,邀请他们前来赏花,届时陛下也会拟旨,派人赐你的县主之位!祖母要让长安城的诸府夫人们都知晓,我们瑟瑟是如何秀外慧中!”
宋锦瑟心中一阵激动。
以往众人尊敬她,皆是因为她父亲身居高位,外祖家更是为大雍子民抛头颅洒热血,数十年如一日的镇守边关。
但从今天起,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天家的一句称赞,是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好名声!
她激动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目光滑过对她含笑的二哥,最后落在了坐在苏迎蓉下方的儿郎身上。
“多谢祖母。只是,孙女还有一事相求。”
宋老太太含笑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宋锦瑟扫了眼宋衍之,目光真诚的看向老太太道:“还望祖母进宫,帮孙女向太后讨一道恩典,让孙女拿县主之位,换取三哥进入青竹书院就读的机会!”
“什么?!”坐在下方的苏迎蓉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话题怎么就落在了自己儿子的头上。
“锦,锦瑟,你真愿意为了你三哥连县主之位都不要了?”
县主之位啊,多尊贵的封号!
而原本低头坐在木椅上的宋衍之也诧异地抬眸。
少年面容清秀,完全继承了他爹的好相貌,不说话时气质清冷,只是脸上依稀可见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小脚印子,倒给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滑稽。
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他出去鬼混搞出来的,苏迎蓉想抽他个不学无术的,却又舍不得。
“为何帮我?”宋衍之握紧了食指,心情复杂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子,也不如你两个兄长本事,你不必要为我放弃县主之位。”
三房和大房的处境天地之别,他什么回报都给不了宋锦瑟。
宋锦瑟若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那就是在浪费时间!
“县主之位再尊贵也不过就是一个称号。”
宋锦瑟一袭白裙,温柔浅笑,更衬得整个人像是不染纤尘的仙子,“我从未觉得三哥比我兄长差在哪里。三哥当年是因为右手受伤才错过考试,男儿当志在四方,我知三哥心中有远大抱负,才不愿看三哥浑浑噩噩一辈子。”
宋衍之闻言,心口一颤。
说真的,他没有想到宋锦瑟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县主之位是何等尊贵,只怕要媲美他孩子王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