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济杂货铺这两年入不敷出,因此这个掌柜也就是店家本人。
他手里是有永济杂货铺的地契的。
看着桌面上千两的银票,那店家闻言都惊呆了,“这位小姐,你家人真要买我的店面儿?要不我和他们详谈一下吧?”
这姑娘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虽说穿衣打扮俱是不俗,但也不排除偷了爹娘银钱来瞎胡闹的。
不找家中长辈来详谈,他始终觉得心里不安。
宋窈微微一笑,“不必找家中长辈。这是我自己的银钱,你这店面自然也是过户给我个人的。”
见店家还有几分犹豫,宋窈干脆道,“我见过亲近钱的,可没见过有做上门买卖还不要的人。”
那店家一抬手,数过银票后,质疑着:“敢问姑娘,是不是不小心少拿了五百两银子?”
宋窈笑了声,“你出价八千两,我给价七千五,这中间的五百,自然是我要砍的价儿。”
这杂货铺本就不是明码标价的东西,得是什么家庭条件,斥巨资买铺子不砍价的?
“这……”店家皱着眉,很是不满道:“小姐,实不相瞒,三年前,我这铺子别人给万两银钱我都不卖,你这一下子少了五百两……”
“时移世易,哪有一成不变的价格。”
宋窈抬手把玩着腰间的香囊,“我这个价砍得并不过分。实际上,永济和祥云斗起来,民怕官身,你这个铺子可没什么人敢接手。若不肯卖给我,怕是只能四千两卖给祥云杂货铺了。”
店家被戳中心思,尴尬地低着头,宋窈说的没错,三日前,祥云杂货铺的掌柜的就一副施舍的态度,给他四千两让他滚出铺子。
敢在丞相夫人手里头抢铺子,“不知姑娘府上长辈可是在朝中为官?”
他虽痛恨祥云堂而皇之的抢客源打压他,却也知道,和他们斗,只能是以卵击石,于是变着法的询问宋窈的来历,若是也有靠山,他也乐的坐山观虎斗。
宋窈道:“我父亲非官身。与芸芸众生一样,都是普通人罢了。不知店家考虑好没有,若是没问题,咱们趁着天色尚早便去过户吧。”
父亲非官身,那祖父呢?叔叔伯伯呢?
看着手里这七千五百两银票,店家心里复杂。
原本他都以为,他或许要收下对方施舍的四千两银子灰溜溜的回老家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下拍板道:“姑娘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取地契来。”
因着店家自己也知道铺子难卖,这地契一直被他放在家里。
足足过了一炷香后,店家才匆匆赶来,对着宋窈招手,“姑娘,咱们这就去过户吧。”
店家自己骑着马,宋窈则坐在马车里,一路走到衙门,说明来意,折腾了一个时辰后,这才将房子和地契全部转压给宋窈。
等出了衙门,摸着兜里的银两,店家望着蓝白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感慨道:“此去一别,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踏入长安城了。”
顿了下,又看向宋窈道:“对了,还没问过姑娘,不知您盘下我的铺子,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
若是做成衣和吃食呢,附近有个八宝斋屹立不倒,若是做杂货铺呢,还有个祥云虎视眈眈,若是开赌坊,贵人们去的都是九方来财。
店家思来想去,总觉得宋窈是个一头热血乱买店面的败家孩子。
宋.熊孩子.窈,“胭脂水粉,香薰药膏。”
她倒也不藏着掖着,毕竟这事早晚都是有人要知道的。
“啊?”
那店家有几分诧异。倒不是看不起吧,就是觉得这女子的营生其实也挺难做的。胭脂水粉随处可见,贵人们更是紧跟皇室妃子们所用的,托人从燕国采购一价千金的香薰药膏。
宋窈做这个营生,怕是要血本无归。
他担忧地皱了皱眉。
“嗳,那不是宋窈吗?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不远处。
香车宝马中,月如玉打开车帘,一脸诧异地看向站在府衙门外的宋窈和店家,摇着身后少女的手道,“你堂妹是不是与这男人私\通?”
这一问,彻底燃起了宋锦瑟的好奇心。
一袭红衣的少女娇俏,隔着帘子远远望去,宋府的马车已经开走,而那男人也向着和宋窈相反的方向开过。
“窈窈往日虽大胆给叶少爷写情诗,但应该不会这么出格吧……”
宋锦瑟已经好几次在宋窈手里吃亏了,嘴上说着意味不明的话,私下里却派人去打听道:“进府衙里问问,就说家中长辈担心宋窈刚刚做了什么。”
“要我说都没必要问,她这个贱骨头肯定……啊——!”
月如玉的话还未说完,车轮碾过石子,一个颠簸,她手里滚烫的茶水没拿稳,径直泼到了自己的身上。
“好疼好疼!”
已入盛夏,闺女们衣衫浅薄,月如玉被烫的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又“咚——”的一声撞到头顶的木梁子,头晕眼花地跌倒在地。
“如玉,你没事吧!”
宋锦瑟被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人,“你近日怎么回事?不是摔跤就是磕头……”
月如玉也觉得晦气,捂着脑袋哭唧唧道,“我怎么知道!许是我家最近流连不利!我爹娘也总是磕了碰了。”
“竟这么奇怪?”
宋锦瑟心里一惊,她出生那天,天降异象,灵隐寺主持云游到燕国,特地赶回来为她母亲接生。
她曾听院子里的嬷嬷说过,主持说她天生凤命,凡是靠近她的人,都会因为她被好运眷顾。
可看着月如玉这样子……莫不是两人几日没玩在一起,她才出事?
亦或者,宋锦瑟蹙眉道:
“我怎么觉得你家这情况,像是你兄长拿了宋窈护身符后才有的……当然了,如玉,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你说得对!”月如玉顾不得疼痛,一把拉住宋锦瑟的手道:“肯定是宋窈那个贱\人与我不合,这才故意施了什么厌胜之法害我!我要将此事告诉我爹!”
车子缓缓行驶到程府门前。
宋锦瑟和月如玉两人下了马车。
程府门口的小厮见是宋锦瑟,赶忙上来迎人道:“是宋小姐吧?您怎么来了程府也不提前说上一声?”
宋锦瑟幼时总跟着母亲来程府探望马宁,府里的这些下人都是记得她的,连忙把人请了进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马姨的怪病好了,我来见见她,顺便想让马姨帮我也买些润肤膏。”
她说着话,总是下意识去摸脸上被厚重脂粉盖住的红痘。
百合急急忙忙地跑进马夫人的厢房,为难道:“夫人,宋府的五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马夫人狠狠一拧眉。
宋锦瑟幼时,马夫人便不太喜欢她。
可想到宋窈是宋锦瑟的堂妹,只好起身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这孩子有何事求我。罢了,看在窈窈和渺意的面子上,我便去帮帮她。”
百合想了下,没忍住,“奴婢听说,宋府的五姑娘和六小姐水火不容。若是贸然对五小姐这么好,会不会惹怒宋窈小姐?”
马夫人摇头,“她们那么小的姑娘,最多就是口舌之争,哪里用水火相容这样的词形容?”
百合无法,只好将她听见的几件事情说了出来。
马宁越听脸色越沉,“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马宁沉思片刻,开口道:“百合,取我笔墨来。”
“夫人这是?”
“我要给渺意写信,让她尽快回苏府一趟。”
宋窈回府后,便把打理杂货铺的事情交给了来俊生去办。
宋窈起先用他,是手底下没人。
直到后面发现半夏这表哥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他说话办事却有一套,便逐渐用起对方。
“小姐,这杂货铺的东西店家都搬走了,木椅什么的,也都变卖了,铺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就一点,”来俊生看向宋窈道:“那铺子里有五六个伙计,我见过,都是肯干吃苦的,不知小姐日后开店铺,可要把他们留下?”
宋窈毫不迟疑地摇头。
她做的是女人的生意,开美容院,不仅要让这贵妇人们来使用妆品,还会在二楼布置专门按摩的房间,这种事情教给女店员来按压当然更好。大雍可没开放到男子来给女人按摩的地步。
因此,不但是那些个伙计不能要,她还要额外找一个本事的女掌柜。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操之过急。
宋窈将自己提前画好的图纸拿出来,“我还准备在铺子里建造一些柜子,木床和梳妆台。不知你在长安城,可有听说过手工活做得好的木匠?”
来俊生一想,拍手道:“小姐别说,我这还真有一个师傅,活儿做的不错,就是不怎么会说话,因此生意不太好。”
“话说的漂亮不如事办的漂亮。今日太晚,明日学堂散学,我跟你去见见他。”
来俊生不懂装潢设计,图纸上的许多东西都是宋窈按照修真界的摆设画出来的,大雍没人见过,让来俊生转述给木匠,怕出了什么纰漏。
因此第二天散学,宋窈便跟着来俊生去找了夏木匠。
夏木匠住在长安城地段魄落的一座小院里,宋窈来的时候,他正在打椅子。
“夏木匠平日就和学徒一起生活。他的活儿做的很细致,椅子上的木刺也磨得很平滑,四个腿平齐,一旦有哪里不满意,他都会重新再做。比其他木匠好许多。”
说着,便走上前叫了夏木匠一声,同他介绍宋窈。
夏木匠点点头,打量了宋窈一眼,也就知道这是个贵人。
就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椅子桌子的,非得自己跑上门来和他说,有点孩子天性。
“我已经画好图纸了,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做出来。”宋窈将手里的图纸展开。
夏木匠和他手底下的学徒对视一眼走上前看。
本是抱着平常心态,可下一刻,两人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这画好生奇怪!”夏木匠的小徒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一眼看过去仿佛把整个店铺的内部构造都直白的展现了出来!”
来俊生也悄悄地瞥了一眼,就算他不懂,也知道,这房子的内部又漂亮又新奇!就是奔着这个构造,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来!
宋窈又拿出了里面一些小家具专门的图纸出来,还细心的标注了她要的大小和尺寸。
看了这几张图,夏木匠狠狠折服。
不得不说,他虽然也会画图,设计一些灵巧的东西,可比起宋窈手里这图,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冒昧问小姐一句,不知这画图的大师是?”
第96章 宋窈:我是孤儿!
不等宋窈回复,来俊生便与有荣焉道,“这等画作,自然是我们小姐才能画出来的!”
其实这设计图是宋窈老早就在脑子里想好的,拿到了店面后,又融合了一下才画出来的。
这种构造在修仙界比比皆是,已经不甚新奇。
但对于夏木匠乃至于全大雍来说,简直太稀奇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哪个铺子有如此稀奇古怪的摆设!
“夏木匠,你先看看,有哪里不懂我们再探讨一下。”
“不必看了!”夏木匠激动道:“来来来,你仔细与我说说,你这画叫什么画?黑糊糊一片可不是墨,到有点像炭笔!莫不是最近那些文人说的什么炭笔画?竟还能运用到这建筑上面!”
“还有,你这四个口是什么意思?这个柜子里的凹陷是什么?咦,这不是桌子吗?为何斜上方还要放一个这样细长的镜子呢?这些个水滴形状的东西里面咋还有画儿?吊在房梁上的是个啥?”
宋窈:“……”
你话真密啊。
宋窈扶额,说好的人狠话不多呢?
可瞅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是真的不理解,宋窈只好叹了口气,足足和对方探讨了大半个时辰。
宋窈其实也算是个门外汉,这里面有不少细节上的问题,她都听从夏木匠的话给改了,至于其它夏木匠点头的,基本都可以动手做起来往铺子里搬了。
因为这是个大单子,宋窈先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和三十两银子购置木材的费用。
这样花下来,她如今手头竟只剩下六十两银子!
宋清礼吃喝嫖赌回府后,看出了她的无助和脆弱,吓得脸色都白了,“你怎么了?窈窈,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爹爹和你一起扛。”
是啊,她还有爹啊!
宋窈反手握住宋清礼的手道:“爹,能借我五十两银子过好日子吗?我不是骗子,骗子会说明天换,我直接不还。”
宋清礼:“……”
宋清礼默默抽出自己的手,又怕他的冷漠伤到宋窈,只能将一切交给命运道:
“我抛一枚铜钱,正面朝上你给我五两,反面朝上你给我十两,铜钱碎了我给你五十两。”
宋窈:“……”
不好意思,她飘了,竟然忘了自己是个孤儿了。
宋窈晃悠着回到厢房。
留下宋清礼暗自叹息,“现在的孩子,真是不着五六,就会骗父母银钱,我明明给了她那么多虚情假意,她竟还不知足!”
宋清礼从不觉得自己抠搜,要知道,他去逛花楼,都是花楼里的姑娘给他钱。
两枚铜钱已经是他能给宋窈最大的温柔。
却说永济杂货铺在宋窈的安排下,遣散了伙计后直接关门大吉。
而和他竞争的祥云杂货铺见状直接傻眼,似是不可置信,那掌柜的还特地到门口转了两圈,最后吩咐小二道:“你去打听打听,那永济杂货铺是不干了,还是卖出去了?”
店小二机灵,逛了一圈回去道:“据说是八千两卖给了一个女子,近日有个男的,带了两个木匠和个女子住到了永济,十天半月出去采购一次,平时也不出门。再多的消息就打听不到了。”
人不出来,确实也就没办法打听背后的东家。
掌柜的有点着急,其实夫人给了他八千两银子,让他盘下永济,只是他太过贪婪,自信没人敢和丞相府作对,妄想私吞四千两才一直没去谈店面一事,哪曾想,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这铺子竟然被截胡了!
掌柜的很害怕被夫人怪罪,想了半天,最后跑回端木府中,见了府里的大夫人李氏。
要说这丞相也是姬妾成群,但中馈如今全部在大夫人李氏的手中。
李氏作为丞相的发妻,手段狠辣,无论是打理生意还是打压后宅都十分的有一套。
她心心念念永济的铺子许久,想着对方掌柜坚持两年也不容易,便没把事情做绝,愿意拿出八千两盘下铺子,但如今却得知对方把铺子转卖给他人,当下便阴沉了脸色。
“不识好歹的东西!我有心放他一马,他却做出这等打我脸的事情!很好,我倒要看看,那敢和咱们丞相府做对的新东家能做出什么不垮台的大生意来!”
她手里的产业不少,多一个铺子少一个铺子无伤大雅。
只是高高在上惯了,发了点善心对方不领情,这才被彻底激怒。
掌柜的连连应是。
李氏摸着茶杯,发了一通脾气后才缓缓问道:“我让你打听的润肤膏,你可找到门路了?到底是不是八宝斋流出来的东西?”
“回禀夫人,奴才找人试过了,那八宝斋卖的最贵的润肤膏效果也不如马夫人手里的润肤膏好。”
李氏的脸色难看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见过马夫人的面容后,哪个女人不想也涂着润肤膏,肤白如脂,漂漂亮亮的活着。
何况她的女儿端木熙,日后可是要嫁给皇子的,从小就得好好保养。
可那做出了润肤膏的小大师倒好!
就跟着感受不到她们的急切似的,竟让她们在等上一段时日。
“你去查查马宁最近都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若其中有二十来岁的人,无论男女,以礼相待,稳住对方,把人找出来。”
“喏。”
却说宋锦瑟去了程府,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后才被告知马夫人不在府上,失望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便憋了一肚子的闷气,那小厮带她去花厅时还说马夫人在府上,一转头就改了口供,她想是马夫人不愿意见她,十分不解对方为何不喜欢她。
没多久,丫鬟丁香便跑来道:“小姐,打听清楚了,宋窈花了七千五百两银钱,盘了个杂货铺子过到了自己户下,看那样子,似乎是想做点什么大生意营生。”
“做生意,宋窈?”宋锦瑟面露讽刺。
“若是做生意这也不算什么!但是小姐,奴婢听说,那铺子本是丞相夫人看重的,宋窈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抢过去!还有,她一个三房的小姐,哪里来的七千两买铺子啊?”
宋窈买店面在宋锦瑟的意料之外,但那七千两的银钱,宋锦瑟多少知道点。
“她从我这拿了鸽血宝石,还从月长风那骗了几千两,能盘下铺子也是情理之中。”
丁香拿起羽扇给宋锦瑟扇风,“那我们管不管?”
“不必理她。”
宋锦瑟对她要开的铺子一点兴趣也不感,因为帮她的大师说过,宋窈没了气运后就会诸事不顺。
还想靠开铺子谋取暴利?
“蠢货一只!敢得罪丞相夫人,就等着被家族放弃吧!
却说宋窈那边。
铺子的大体构造她已经全权交给了夏木匠和来俊生两个人负责,还派了半夏过去照顾几个人的吃食,尽快将铺面建好。
期间,马夫人又派人跟她买了两次润肤膏。
宋窈没见到马夫人的面,但想着有护身符并且和马老夫人在,马夫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便安心的布置起了自己的铺子,每天按时去学堂,准备月末的考试。
而马老太太在和宋窈谈完话后,便派遣了手底下的下人暗中跟着程庆山。
前些日子程庆山的活动轨迹一直是官场,程府,和茶楼,三点一线。
直到大概第八九天的样子,那小厮见程庆山早上去了趟衙门后,晌午便一个人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鬼鬼祟祟地去了一户二进制的小院。
开门的是正是原本住在程府上的程庆山的表妹。那女子见到程庆山,当下跟着没骨头一样贴了上去。
程庆山虽享受,却十分谨慎地伸手去推她,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关上了院门。
跟着程庆山的小厮脸色很难看,他是马府的家生子,办事十分的妥帖,等程庆山和那女子待了一下午离开后,他这才跟着附近的居民们打听那小院里住着的是谁,很快便打听了个清楚。
里头住着的是个嬷嬷,带着主人家的孩子,那主人家这对夫妻呢,是做一些小买卖的,十天半月不回家一趟,看着很是辛苦。
小厮特地在门口蹲了几个时辰,直到那嬷嬷拉着孩子的手带孩子出来玩,他假装路过,与对方打了个照面。
当下脸色大骇,匆匆赶回府道:“奴才觉得那孩子的长相与姑爷很是相似。”
马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小厮与程庆山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连他都觉得像,说明这孩子八成就是程庆山的。
可怜她女儿与程庆山成亲也不过八载,可那孩子却有九十岁大!按照时日来看,程庆山还未娶妻便养了外室生了儿子,亏他当初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和自己的表妹有了首尾瞒的这样死,肯定是奔着他们马家的权势来做上门女婿的。
所以宋窈说的血光之灾,多半和这对狗男女有关系。
她想不顾一切将女儿从马府里带出来,可马宁已经嫁人,于理不合。
最后,老太太找到了马老爷子,将近日之事说了一遍。
马老爷子能做到转运使这个位置上,算是天子近臣,不知道见过多少大世面,“你去将此事告知宁宁,若她愿意和离,我便还是她的父亲,养她一辈子绰绰有余。若她沉溺情爱,自甘堕落,那我也没甚好说。”
顿了下,又道:“此外,你再准备一份厚礼,宋家姑娘与马府有恩,她不收银钱是她的事情,但礼不可废。你亲自去……罢了,月尚书前段时日摔断了腿,我怎么都要出府,先与你一道儿去宋府谢过宋姑娘,再去月府。”
马老夫人连声应好。
晌午的时候,宋窈从书院出来,去了趟永济杂货铺,将准备好的招聘女伙计的帖子写好后递给了来俊生让他粘贴在墙上。
虽然说如今的大雍,女子也可自立门户,但除了绣房那种地方,其它铺子很少会招女伙计。
如今这世道,但凡和女子挂钩的事情,总要染上点不清不楚的风月味儿。
因此宋窈在招人的宣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将来的铺子要做的是女子的生意,因此只招女伙计。
这样一来,不仅能最大程度上堵住一些人的嘴,也能让来应聘的姑娘们安心。
她给出的月银有二两银子,招人的要求也不算太苛刻,相貌端正,言谈举止得体,识字的也会优先考虑。
因此没过几刻,永济杂货铺前就被为了个水泄不通,男男女女,都是在看墙上的告示,还有拉着来俊生各种询问的。
等问的心里差不多有谱了之后呢,来俊生便先替宋窈面试了一波,他看着差不多的,再让人进去,由宋窈亲自面试,定下来能当伙计的人选。
他们这边进行的一切顺利,来面试的女伙计们也是跃跃欲试,但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苏迎蓉的耳朵里,不过须臾,就变了味道。
“宋窈一个月不过十两月银,她哪来那么多钱买铺面,招伙计?”
苏迎蓉越想越觉得宋窈不知道是跟谁学坏了,极大可能是偷了府里的钱,亦或者是趁她不注意和哪个野男人进行了钱色交易?
于是她一边大张旗鼓地在府里骂,一边又请了二夫人白氏和她一同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噼里啪啦道:
“……那告示上可说了,只招女伙计啊娘,女人能做什么生意,别是不三不四的地方,跟那青楼似的,出去卖吧!”
“三弟妹慎言!”白氏横扫了苏迎蓉一眼,“道听途说没有证据的事情,你怎么敢这样拿来败坏你亲女儿的名声!”
苏迎蓉可不怕白氏这个嫂子,“宋窈不是你女儿,你当然不用打骂她,乐的做个好人喽,她自甘下……”贱还没说出来,就瞧见宋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鸡毛毯子飞过来,骂道:
“人生猪脑的东西,再给我在这胡咧咧,当心我让翠果打烂你的嘴!”
窈窈的名声本就不是很好,再有个亲娘逢人就说自己的女儿不着五六,看着老太太要气死。要不是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走走路就喘不上气,她上去就是俩大耳刮子。
“赵嬷嬷,你去把窈窈带来,我要听她说。”
宋窈还没把屁\股底下的椅子捂热乎,就被赵嬷嬷叫走。
这一路上,她已经把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因此一进喜春堂,便向宋老太太解释道:“祖母,我那铺子做的是正经生意,只不过过来采买的都是女人,因此只收了女伙计。”
“女人的生意?女人有什么生意好做,便是卖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的铺子,也不会不收男伙计吧?我看你指不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狠狠一拍桌子,“还不从实招来!”
话音刚落,宋老太太又是一个鸡毛毯子甩上去,“满嘴污言秽语,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
“好疼!”
苏迎蓉身子一缩,老实了。
白氏上前握住宋窈的手,“窈窈你可是手头不富裕这才想做那铺面营生?二伯母倒有不少私房钱,一会儿你去与我拿就是了。”
士农工商,大雍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也是相比其他比较低的,商人的阶层一直都存在许多不公平的现象。
未出阁的小姐,最多也就是跟随母亲学学管理中馈查账算账,哪有大刀阔斧出去做生意的?
苏迎蓉阴阳怪气,“我没钱不见二嫂宠我,给我钱花,窈窈没钱可给二嫂心疼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嫂这心还真偏啊!”
白氏:“和个孩子抢宠爱,三弟妹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一碗水端不平还不让人说的?”
苏迎蓉翻了个白眼,气吼吼道:“你现在对宋窈好,你怎么不问问她,那永济铺子先前是谁的盘子?我都不求宋窈和锦瑟一样,在学院里与各个名门贵女们交好,更不求她有本事去程府拜访马夫人!她倒好,直接得罪丞相夫人!是嫌我们宋府树敌还不够多是不是?”
惠帝重文抑武,丞相和礼部掌管科举考试选拔,门生遍布大雍,满朝文武,近一半都与丞相交好。
“二公子前段时日办错了事情,一直被月尚书晾着,现在宋窈又得罪了丞相夫人,我看啊,二公子的仕途是走到头了!”
苏迎蓉能说,张嘴一叭叭净挑些恶心人的话,老太太实在忍不住了,正要起身去抽她,这时,门房的小厮急忙跑来道:“老夫人,马转运使带着马老夫人来了府中,带着礼,说是要感谢小姐。”
若说丞相桃李满天下,乃是文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转运使便是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的一把刀。
丞相能把自己的门生捧上去,到各地任职,马转运使就能砍断其臂膀。
他掌大雍粮谷调拨,东南水陆运输。听上去并不太高大上,但两军打仗,粮草却是关键,宋府大房乃是武将,因此马转运使一直便是宋府想要结交甚至巴结的对象。
但除了月府,马转运使基本不和朝臣来往,尤其是武将,生怕引起陛下猜忌。
他能来宋府,苏迎蓉都傻眼:“锦瑟不愧是宋府最出息的孩子,竟然能搭上马府这条线儿给家长长辈铺路,不像某些人……快,把锦瑟叫去前厅!”
她手底下的丫鬟应了声,赶紧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