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把剥出来的板栗都扔进了空间,堆在竹屋角落。等把这一堆毛栗子剥完,姜凝透过头顶的枝叶,发现太阳升到天空正中,已经是中午了。
“时间过得还挺快!”姜凝站起身,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身体,感慨道。
她本来上山就是为了抓兔子,谁知道遇到这棵板栗树,一下子就耽搁半天。
而且这树上还有那么多没掉下来的栗子,看来以后还要来几次。
姜凝抓着几颗生板栗剥了吃了,填填肚子,准备找找兔子的痕迹。
刚转过一个小山坡,头顶忽然有一团阴影掠过,还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咯咯!”那团黑影速度奇快,边飞边叫,但又不像鸟儿一样轻盈。
这是个什么东西?姜凝连忙跑了几步,跟上那个飞行的东西,片刻后看到它在一个土堆上停下来。
一身黄铜色羽毛油光水滑,暗蓝色的长长地尾羽高高翘起,靛青色的脖子下一圈黑色的环羽服帖地偎着,趾高气扬的头颅上血红色的肉冠和脸,以及金黄色像绿豆那么大小的眼珠子,青黑色的喙和两只强健有力的爪子。
姜凝认得这个长得花里胡哨的小东西。
这是个野鸡!
姜凝远远地躲在一棵树后,看着那正在刨地找食的野鸡,眼中闪过兴奋的志在必得的光。
这个鸡,她看上了!
姜凝试探性往野鸡方向移动了一小步,那埋在草地里的鸡头立刻警惕转了过来,一对金色的小圆眼滴溜溜地盯着她。
戒备心挺重啊!
姜凝这般想着,下一瞬人消失在原地。
那野鸡又低下头用爪子扒拉草地里的虫子,嘴里时不时“咯咯”两声,一派悠闲自在,完全没察觉到危险在步步逼近。
姜凝在空间中慢慢接近,看准野鸡那长长的脖子,出手迅疾如风,一把掐住将它提了起来。提起来之后,姜凝这时才觉得有些失策,应该事先用枯草编根草绳的。
野鸡猛然受袭,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翅膀不停拍动,一双有力的爪子乱蹬,劲儿挺大,不一会儿姜凝就觉得手酸。
没其他办法了,姜凝伸手摸到脑后,解下了柳明安给她编发固定的发带,咬在嘴里,然后另一只抓住鸡脚,把鸡倒提起来,再用发带将它两只爪子绑在一起。
这下可以放心了,姜凝把绑住脚的鸡带进空间,放到了笼子里,等出来后就想着找点蘑菇,一起炖了。
蘑菇一般长在不见光的枯木上,或是埋在枯叶里只冒一点头,姜凝就专门往那些枯树和背阴的地方走,果然采到了不少蘑菇,还有木耳。
正走着,前面遇到一棵树,枝叶稀稀拉拉的,枝丫也歪歪扭扭的,看着就要死不活的。姜凝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树干上那个大洞。那是一个比篮球还大的洞,也就比树干小一圈,几乎把树掏空了,看着黑乎乎的。
“狡兔三窟。”姜凝自语道。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块,瞄准了那个树洞扔了进去。
下一瞬,几只毛茸茸的灰褐色长耳朵从洞里探了出来,黑亮亮的眼睛四处张望,三瓣嘴不停嗫嚅着,嘴边的黑色胡须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一,二,三,四。”姜凝无声地数着,嘴角轻轻勾起。
她今日上山,为的可就是眼前这些家伙啊。运气不错,一下子逮到一窝,那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野兔生性狡诈,是惯会打洞的,姜凝知道那个树洞下必然还有洞穴通向他处,要把这窝兔子一网打尽,得想办法把它们全引到地面上来。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办法,姜凝只能捡根树枝,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然后朝着那树洞里扔。
那几个灰兔子一开始被吓得探头探脑,过了一会儿像是发现没有危险,胆子大了起来,其中一只大兔子蹦了出来。
姜凝耐心等着,等它走远了些,确保另外三只兔子看不见了,才一闪身进入空间内,如同刚才抓鸡一样,出手快准狠,揪住那一对毛茸茸地大耳朵,把它带进了空间。
这兔子肥得很,掂着有八九斤的样子。姜凝打算把它塞到笼子里,只是才刚一靠近,那只看着安安分分的野鸡突然暴起,锋利的喙冲着姜凝手背狠狠一叨。
姜凝只觉得像是被钉锤击打了一下,手背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脚下的竹排上,异常刺眼。
“你真是活腻歪了。”
姜凝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对着那梗着脖子蓄势待发的野鸡幽幽道。
伤口待会儿喝点药泉水就好,姜凝不甚在意。只是这鸡野性难驯,这兔子跟它在一块儿肯定被欺负,搞不好会被弄死,鸡兔同笼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姜凝干脆把鸡抓出笼子,跟竹床的床腿绑在一起,然后把兔子扔了进去。这过程中野鸡一直张牙舞爪想在啄她一口,有了戒心的姜凝岂会让它如愿。
等把鸡绑好,姜凝来到竹屋外的药泉旁边,蹲下身单手掬了点水喝了,过了片刻,伤口完全愈合。
这次是姜凝一点一点看着破开的皮肉长好的,哪怕已经知道了它的功效,仍然忍不住惊叹,这药泉已经颠覆了她对医学的认知,若是被人发现,必定是杀身之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姜凝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个空间和这个药泉,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手伤好了后,姜凝就一直待在空间内,等着其他三只兔子出来。
姜凝左等右等,感觉自己等了快一个小时还没见到动静。这第一只兔子或许是出来探路的,它没回去,其他三只就缩起来了。
就在姜凝感觉自己捕猎的耐心要耗尽了的时候,那个树洞里冒出几个灰耳朵,紧接着,三只兔子竟然全都出来了,三个灰色的小东西挤在一团走。
姜凝看着这场面却犯了难,她两只手,最多只能抓两只,剩下那只肯定是要放跑的。
算了,下次再来吧。
姜凝纠结片刻,挑了两只看起来比较大的兔子,双手齐发,精准无误地抓住其中两只。剩下那只小灰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耳朵都立起来了,撒腿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姜凝眼前。
姜凝一手一只兔子,拎着它们一起全放进了笼子里。
出来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偏西了,估计再有两三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该下山了。
“明安兄弟,你去挑水吗?”
柳明安看着眼前有些拘谨地跟他打招呼的何武,笑了笑,回道:“家里没水了。小武哥,你是有什么事吧?”
何武和他哥哥何文完全是两个极端。何文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何武却忠厚老实,心地善良。柳明安母亲卧床期间,何武可怜他们母子,送了不少的菜,帮着挑过水,劈过柴,甚至他母亲死后,何武也自发来帮着忙前忙后料理后事。正是因此,面对何武柳明安始终有着对兄长的尊敬。
柳明安了解何武的性子,他不善言辞,或者也可以说生性有些木讷,跟人面对面拉家常会不自在。眼下特意过来跟他打招呼,必定是有事找他。
何武是个脸皮薄的糙汉子,柳明安这么直接了当地问他什么事,他反而有点开不了口求人帮忙。
柳明安耐心地等着他,脸上一直挂着笑,给人一种亲和之感。
何武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伸手把柳明安肩上的扁担连着空桶一起扯了过来,放到自己肩上,然后迈开步子就往水井那边去。
柳明安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只听他道:“我先帮你把水挑了再说。”
“小武哥,我自己来吧,你想让我干什么你直说就好,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柳明安一边说着一边追上何武,想接过自己的东西。
何武伸手挡开柳明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固执得很:“你个读书人力气小,我帮你挑就是了。”
柳明安知道他性子倔,劝不住,只能无奈地笑笑,一路跟着他,看着他打满两桶水,然后又挑回他院子里,倒进缸里。何武一共来回跑了三趟,将大缸装得满满当当。
这期间柳明安往屋里看了看,以为姜凝又躲在屋内,没有多想。
等水挑完,何武站在水缸边歇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有了几分底气开口:“明安兄弟,我想求你个事儿。”
若是以前,柳明安就请他进去坐着慢慢说了,可眼下因为顾虑姜凝,二人只能在院子中站着。
柳明安见何武终于开口说正事,连忙接话道:“小武哥,你都说了我们是兄弟,要帮什么忙说一声就是,哪有什么求不求的。”
何武神情似乎很纠结,两只手用力捏在一起,半晌后才从怀中掏出来一卷苍白的纸,说道:“我想让你帮忙写个……挽联。”
后面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何武说完不太敢看柳明安脸色。
柳明安还是听清了,一时没有说话,这个请求在他意料之外。
在大梁的风俗里,人死后需要请人写挽联贴在家门上,贴满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在坟前烧掉,以便死者亡魂能在头七找到归家的路,之后能顺利投胎转世。
一般来说,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去请德高望重的人来写挽联,像荷花村的人,一般都是去镇上请教书的陈老夫子来写,带着好酒好肉,拿着红包,恭恭敬敬地去请。
不过写挽联也是有说法的,给德才兼备的人写,是大功德,大家都乐意,不要酒肉银子也抢着干;给寻常百姓写,会给自己积阴德。可若死者生前为人有问题,是偷鸡摸狗的,恶贯满盈的,给这种人写挽联只会平白惹来晦气。
柳明安意外的也是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何武会来找他帮忙写给何文的挽联。
不过转念一想,找他来写好像是最好的选择了。
何武知道自己这要求强人所难,见柳明安没说话,接着开口道:“明安兄弟,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我也知道你以后要考功名的,沾染这种晦气可能影响你前途,今天就当我没来过算了……”
说着,何武就要把那白纸往自己怀中收。
柳明安这时伸手接过,冲他温和地笑了笑,道:“小武哥说的哪里话,无非几个字而已,你且在院中等我片刻,我马上写完拿出来给你。”
何武没料到柳明安这么好说话,答应得这么轻松,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只能连连点头道:“哎,好,好,我等你,我就在这等你,你慢慢写,不着急,慢慢写……”
柳明安拿着白纸走进屋内,没有看到本该在这里的人,瞬间慌了神。等看见桌上姜凝留的字,柳明安只觉得整颗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乎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姜凝进山了。
她一个人,去了那座山。
“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明安乖,爹爹去山上给你找好吃的去了,等他回来你就有肉吃了。”
“全死了,他们,全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尸体都找不到……”
“娘,我要爹爹,我不吃肉了,我要爹爹!呜呜……”
记忆深处的回忆在此刻像潮水一般涌来,柳明安脸色发白,捏紧了姜凝留的信,几乎要站不稳。
“姜、凝,别去!”柳明安张了张嘴,无声地唤道。
柳明安撑着桌子缓缓坐下,脑子里乱成一团,过往纷杂的记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呆呆地坐着缓了好一阵,柳明安才稍微觉得脑子清醒了些。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相信姜凝不是寻常人,她必定可以安然无恙地归来。
柳明安用力揉了揉自己太阳穴,余光瞥见桌上的白纸,这才想起何武还在外面等他写挽联。
将写挽联的白纸铺在桌上,柳明安换了只比较粗的笔,蘸了墨后,却迟迟难以落笔。
柳明安没写过挽联,但他知道挽联是对死人的哀悼,对活人的慰勉,主要的作用是祭奠逝去之人,表达对逝者的一种敬意与怀念。
在柳明安记忆中,常见的挽联无非是那几幅,要么写“音容已杳,德泽犹存”,要么写“流芳百世,遗爱千秋;音容宛在,浩气常存”,不然就是写“高风传乡里,亮节昭后人”。
可这些夸赞品德的挽联真的适合给何文那样的人吗?
柳明安想起何文生前的行径,让他写这么违心的话,实在是为难。
思来想去,柳明安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他认为比较恰当的挽联——
此躯化尘化泥无所有,来世修身修德成良人。
横批——身死罪消。
第23章 心绪不宁,满载而归
柳明安将写好的挽联递给何武时,他在衣摆上用力擦了擦手后,才双手接了过来。
看他这般动作,柳明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何武可以说是这村里最想读书习字的人,可惜由于种种变故,他只能选择放下纸笔,扛起锄头,肩负起生活的重担。因那一份读书的念想,何武一直对他这个“读书人”有一份敬意,那是其他人不曾有过的。
“明安兄弟,谢谢你。”何武将挽联仔仔细细折好放入怀中,对着柳明安真挚道谢。
柳明安笑着摆摆手:“小武哥客气了,举手之劳。”
何武内心感激不尽,郑重其事道:“那明安兄弟,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来!”
柳明安点点头,他知道何武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些话不是场面话。
等何武离开后,柳明安回到屋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觉得不自在,像是少了点什么。
人的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明明他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姜凝才来几天,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屋里多了一个人。
柳明安再次拿起姜凝留的纸,只盯着“不必担心,在家等我回来”这几个字瞧。比起上面说要“进山打猎”的几个字,这一句话的笔势没那么流畅,迟钝了许多,几乎可以看见落笔之人的犹豫。
脑中闪过姜凝那张冷冰冰的脸,柳明安轻轻笑了笑,猜到了这句话是姜凝后面补上去的,心情轻快了几分,压在心口上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好像轻了许多。
柳明安像往常一样开始读书,只是今日心中装着事,眼睛不受控制地往窗外看,还时不时盯着不远处的那座山走神,书上写了什么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姜凝回来了吗?当脑海中不知第多少次闪过这个念头,柳明安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个书是读不下去了。
起身来到屋外,柳明安看着村里各处升起的炊烟,这才意识到已经是中午了。
柳明安转身去了厨房,叮叮当当忙活半天,折腾出了一锅米饭两个菜,摆好了碗筷,从午时三刻等到了申时,饭菜早已凉透,人也不见回来。
姜凝是在申时过半之际回家的。她从山上下来,一路做了记号,又捡了些蘑菇,下山后进入空间,和来时一般从农忙的村民中间经过,走到柳明安院子外两百米的树林处停了下来。
两手空空的回去,再凭空变出野鸡野兔和一堆板栗蘑菇,只怕会被柳明安当成妖怪。
空间内,姜凝看着今天的收获眉头轻轻蹙起。鸡和兔倒是好拿,这一堆板栗和蘑菇难道要手捧着回去吗?问题是她也捧不下啊。
此刻姜凝无比怀念那个有塑料袋的时代。
思考片刻后,姜凝脱下自己外衣,将袖子打结,然后把那堆东西放上去,利用衣服做了个布包。
柳明安听到动静出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姜凝长发披散,只穿着里衣,右手拎着一个笼子,里面一团灰不溜秋的毛茸茸生物在扭动,左手提着一只五颜六色咯咯乱叫的鸡,手臂处挂着鼓鼓囊囊一大包东西。
柳明安一看,那鸡脚上缠着的分别就是姜凝的发带,他早上亲手绑的。再仔细一看,臂弯处挂着的那个布包不正是姜凝的外衣吗?
姜凝是才踏进院子就见到柳明安跑了出来,像是一直在等她。柳明安见到她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显然愣了一下,接着小跑着上前,嘴里喊着“姜凝我帮你拿”,手伸向了那只野鸡。
姜凝想起刚刚被啄的那一口,后撤了半步避开了柳明安的手,把兔笼子交给了他:“这三只兔子你好好看着,这几天先养着,下次赶集拿去卖掉。”
柳明安接过笼子,比他想象中要沉,是三只肥兔子。
姜凝又把那个布包递给他:“这里面是些板栗和蘑菇,你放厨房去。”
柳明安点头,依照姜凝的话把兔子放到厨房和杂物间的过道上,确保它们不会跑,再去厨房找了木盆把那堆东西腾了出来。
柳明安手上拿着姜凝的衣服,看着那上面几处鲜艳的血迹,心沉了沉,片刻后把衣服放到了他洗衣服的木盆里。
等柳明安做完这些出来,姜凝已经把那只野鸡捆在了门栓上。看着那一直在叫还扑棱着翅膀的鸡,柳明安看着姜凝道:“这鸡野性难驯,耳目聪敏,很少有人能抓到。”
姜凝以为他想问她是怎么抓到的,直接开口道:“你不用想那么多,专心念书就是了。”
这话说完,姜凝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一心只想着孩子好好学习,拿高分,进名校,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难以置信,她一个杀手有了这种当妈的体验!
“姜凝”,柳明安没有好奇她怎么打的猎,只是略带着关切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边,而后问道:“你伤在哪了?还疼不疼?”
姜凝一开始有些意外柳明安会知道她受伤的事,接着想到那件衣服上的血迹,明白了。
“我伤好得快,你忘了吗?”姜凝只这么说了句,听起来像是安慰。
“伤好得快难道就不会疼吗?”柳明安皱着眉反问道。
疼当然会疼,但姜凝以往受过的伤哪次不比这次重,被鸡啄一口这点疼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姜凝不想再说这些,低头踢了一脚被她捆着还活泼得不行的野鸡,语气幽幽道:“你去烧锅热水,我去换个衣服。待会儿你多吃两块肉,就当为我报仇了吧。”
说完姜凝转身进了房间,那野鸡扇着翅膀,喉咙发出低沉的“咕咕”声,对着她的背影怒目圆睁。
桌上还摆着没有动过的饭菜,姜凝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柳明安一直在等她回来吃饭,而且看样子自己也是饿着肚子的。
三叔婆当时一共带了两套她女儿衣服给姜凝,姜凝换好衣服后,看着换下来的那一身,愁绪又慢慢涌上心头。
古代怎么洗衣服呢?好像要自己手搓,还没有洗衣粉洗衣液。
第24章 书生贤惠,河边洗衣
姜凝进屋不久,听到柳明安在厨房问她:“你换好了吗?换好了我来帮你梳头。”
姜凝“嗯”了一声,柳明安掀开帘子进屋,又从箱子中拿出一根发带。
“姜凝,你在山上有没有遇到其他危险?”柳明安一边梳顺姜凝的头发,一边问道。
姜凝之所以把柳明安支开,就是猜到他会担心这个,于是道:“没有,我只走到半山腰,没往里走。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柳明安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你以后别上山了吧,我赚的钱是够我们两个人用的,山野之中难免有猛兽,地形又崎岖不平,不必要去冒那个险。”
“哦,知道了。”姜凝漫不经心道。
柳明安听出她的敷衍,继续循循善诱:“姜凝,我说的是真的,你一个女孩子,这次兴许运气好没遇到大危险,但谁能保证次次都安然无恙呢?那山周围并无人迹,你万一真有什么事,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该如何是好?”
“柳明安”,姜凝轻轻挑了下眉,说出自己早就想吐槽的话:“你这个读书人怎么这么啰嗦?”
柳明安拿着梳子的手一顿,轻轻笑了声。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性子安静,沉稳内敛,姜凝还是第一个嫌他话多的人。
“姜凝,我是关心你,我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柳明安真心实意地说着,手上拿着一缕头发顺手挽了个结。
“关、心、我……”姜凝轻声呢喃着,神色有些恍惚。
“关心”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前世短短二十年,命运都是被别人左右的,对组织来说,她只是一把趁手的刀,所有人只会在意这把刀割喉放血够不够锋利,哪里会在意她这个人会不会出意外?
“姜凝,别再上山了。”柳明安梳好了头,放下梳子,再次郑重其事道。
姜凝微微垂下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指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问道:“这个,怎么洗?”
柳明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接着将衣服收起,十分自然地开口道:“我帮你吧。”
这么贤惠?
姜凝难得迟疑:“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洗一个人的是洗,洗两个人的也是洗,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柳明安温和地笑笑,然后拿着衣服出去了。
姜凝跟着起身,看着他把衣服放到了一个木盆里,那盆里还放着她用来装板栗的外衣。柳明安端着木盆进了厨房,拿着一块竹片从灶里掏出一堆草木灰,在姜凝疑惑的目光中把那堆灰全倒在了衣服上。
姜凝诧异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草木灰主要成分为碳酸钾,溶于水有去污功效,这就是古代的“洗衣粉”。
柳明安又从房门后拿出搓衣板和棒槌,一起放到木盆中,转头对姜凝交代道:“荷花村那边有溪流,村里人都在那儿洗衣服。”
姜凝点点头,对他道:“你去吧,我在家做好饭等你回来。”
柳明安笑着道了声“好”,端着木盆离开了。
等柳明安走远,姜凝看着门边不安分的野鸡轻轻扯了扯嘴角。那野鸡不知死活地蹦跶着,冲着姜凝叫得欢,完全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姜凝从厨房中拿出菜刀,又端来一个碗放在地上。那野鸡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她,下一瞬突然被扯住翅膀死死按住。
姜凝出手快准狠,对准鸡脖子就是一刀,那野鸡稍微挣扎了几秒就断了气,高昂的头颅垂下,鲜红的鸡血一滴不漏地全装在了碗中。
血被放干净后,姜凝把鸡扔到了木盆里,从锅中舀出几瓢滚烫的开水浇在鸡身上,让它全身被烫了个通透。烫过之后,鸡毛轻轻一扯就下来了。不到五分钟,原本神气活现的野鸡就在姜凝手下变得光秃秃。
姜凝往鸡血中加了一点盐,然后放到一边等它慢慢凝固成血块。接着提起刀,对着鸡肚子一划,把鸡从中剖开,快速地掏出所有内脏,再斩掉鸡头鸡屁股,整个鸡就处理好了。
看着那鸡心鸡肝鸡肠鸡郡肝,姜凝有些犹豫,用来炒鸡杂还挺好吃的。但一想到处理的工序,再想到这里没有料酒泡椒压不住腥味,还是放弃了,直接把这团内脏和鸡毛混在一起扔掉。
这只鸡还挺肥的,姜凝想了想桌上那两个柳明安做的菜,提刀把鸡砍了一半下来,准备放着明天再吃。只用半边鸡,做个小鸡炖蘑菇就好了。
姜凝在厨房忙活之际,柳明安端着木盆来到了溪边。这条小溪是从山上发源,一年四季连绵不断,溪边洗衣服洗菜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没断过。
自古以来,男人都是干种田挑水砍柴这些重活的,洗衣做饭这种就是妇人家的活计。因此,柳明安走在溪边,那蹲着几个洗衣服人,无一例外全是女子。女人聚一堆,家长里短地唠起嗑来,免不了口舌是非,柳明安有心想找个偏点儿的位置,却被李二婶眼尖瞧见了。
“哟!明安来了呀!”
妇人尖利的调子扬起,几个人都往柳明安这边看。
柳明安只得过去一一打招呼:“三叔婆,林二婶,李二婶,香云嫂子,依依,挺巧的,大家都在啊。”
“明安哥,来这块儿,宽敞!”何依依见着柳明安喜笑颜开,连忙起身给他腾了一个位子,自己往她娘那边挤去了。
李二婶和她儿媳妇李香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声嗤笑了一声。
林二婶看自己女儿这不矜持的模样,脸瞬间就黑了,没好气把何依依往边上扯了一把,低声训斥道:“自个儿管好自个儿!轮得到你操心?”
声音不大,但柳明安听得清楚,面色平静,唇边挂着笑,坦然开口道:“谢谢依依妹子了,但我看三叔婆这里挺好的。”
三叔婆笑眯眯地接话:“老婆子来得最早,占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
柳明安笑笑,将木盆放在石滩子上,挽起袖子,打算快点洗了快回去。
李家两婆媳本来就准备走了,见柳明安来了,李香云又不急不忙把衣服拿着再慢慢揉搓着,跟闲谈一样搭话:“明安啊,你买的那女的现在怎么样了啊?”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听到这话都提起了心。柳明安跟村里众人不一样,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平时也少出门,想打听他的事都没机会。
“挺好的。”柳明安头也不抬地答道。
“断手断脚,不得要你伺候啊?吃饭啊,喝水啊,上茅房啊,擦身子啊,不都得你来做?我说你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做事这么糊涂?花了三两银子请了个祖宗回家,图什么呢?明安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李香云嘴里噼里啪啦地像放鞭炮,吵得柳明安心烦,眉头紧紧皱起。
第25章 莫名妒心,书生反击
荷花村的李二婶是个人尽皆知的泼妇,骂起街来二里地外都能听见,后来当了寡妇,也是村里最让人同情不起来的寡妇。
李二婶拉扯着儿子何震虎长大后,把自己娘家的外侄女李香云张罗着给了自己儿子做媳妇。村里人都说这婆媳两不愧是都姓李的,性格如出一辙,既泼辣又刻薄。
明明李香云跟柳明安无冤无仇的,可她就是看不惯柳明安那副读书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