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亲人重逢,怎会不心急?”楼涟誉叹了口气,眼中落寞显而易见:“你不急,只不过是因为在你心里,你并没有把我们当成家人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甚至不愿意再和楼家扯上关系,是吗?”
这番话,若是承认,太过伤人;若是反驳,又太过违心。
柳明安选择了沉默。
沉默在此刻说明了一切。
楼涟誉也沉默着站起身,往大门处走去,柳明安跟着起身相送。
快出门时,楼涟誉回过头,看着柳明安那张神似故人的脸,眼中有些恍惚:“你真的很像二叔,不止是长相,性格也很像。你们看着温和良善,但做起事来却不留余地……”
柳明安知道楼涟誉在说他父亲当年离家的事,笑了下,不置可否。
“这个给你吧。”
楼涟誉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柳明安猜到是这个院子的房契,接了过来。
“这房子已经在你名下了”,楼涟誉解释了一句,想了想还是说:“是祖父的一点心意,但看起来似乎多此一举了,你跟那个周公子,远比跟我们亲近。”
最后,楼涟誉摆摆手,说了声“走了”,自己踏出了院子。
“堂兄慢走。”
柳明安客套地说了句场面话,关上门,转身回到屋内,把房契放好后,抽了张白纸落笔:
阿凝,我去君悦酒楼找周兄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将这张纸放在了屋内显眼处,随后柳明安也带上门出了院子,向着君悦酒楼走去。
楼涟誉说的没错,跟楼家人比起来,周翼在柳明安心中比他们重要得多。
刚走到君悦酒楼前,隔着老远,一个店小二从楼前跑了过来,满脸笑意地对柳明安说:“柳公子,少东家让我在外面等你呢。”
柳明安记得这个店小二,他和姜凝第一次来君悦客栈,就是他去喊的周翼。
柳明安对他温和地笑着说:“有劳你了。”
“嗨呀!柳公子太客气了,这是说的哪里话……”
店小二一路笑嘻嘻地把柳明安引到了楼上,正在算账的周翼见到他,立马丢下算盘和账本,走了过来,把人拉到了桌前坐下。
等店小二关好门走后,柳明安等着周翼问他,周翼又怕问了些不该问了不敢乱问,只好等着柳明安主动开口,就这样二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阵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柳明安先沉不住气,他还要赶快回去呢,万一姜凝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怎么办。
“周兄,想问什么就问,你我兄弟,不必顾虑。”柳明安看着周翼诚挚地说。
这话让周翼多了些底气,他问了自己最好奇的事:“柳弟,你是楼家人啊?楼涟誉是你哥?”
柳明安点点头,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下:“我父亲是楼太师的亲弟弟,因为某些原因离家改姓。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我是楼家人,楼涟誉是我堂兄,楼太师是我大伯,老太师是我祖父。”
“天呐……”周翼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明安,因为震惊,嘴张得像是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柳明安看他这模样,有些好笑,但还是接着说:“周兄,这些事我也是来到京城才知道的,有些前尘往事不方便告诉你,还请见谅,反正我不会回楼家,我永远都是柳明安。”
说到这里,柳明安伸手拍了拍周翼的肩膀,就像之前周翼对他做的那样:“周兄,我不想我们兄弟之间变得生分。张兄不在,你是我在京城唯一的朋友。”
周翼简直感动,一把握住柳明安的手,满心满脑的义薄云天:“柳弟,说什么呢,我就怕你身份变尊贵了,不跟我这个商人玩了,我最喜欢你这个弟弟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以后咱们还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以后在京城我罩着你!”
柳明安笑得灿烂:“好,多谢周兄!”
说完,柳明安又叮嘱了一句:“周兄,我不想这事张扬出去,还请你——”
“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连我亲娘都不透露半句!”周翼接话道。
“那就多谢周兄了。”
事情说清楚了,柳明安站起身告辞:“周兄,我还有事,我要先回家了。”
“啊?”
周翼诧异得很,这么着急吗?
“周兄,我知道你也在忙,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柳明安起身走到了门边,周翼又想起另一件事,追了过来:“柳弟,那个宅子你还住吗?不愿意住的话我再给你们换一个。”
周翼也不笨,他听得出来柳明安不太待见楼家。
柳明安知道周翼是真心实意为他考虑,感激地看了他两眼:“谢谢周兄,那个地方挺好的,住习惯了,懒得换了,就这样吧。”
“那好吧。”
周翼也不多话,跟着柳明安一起下了楼,把人送到君悦客栈外,看着人走远了才自己回到账房继续算账。
柳明安一路匆忙地往家里赶,心里怀着期待。
说不定,他一推开门,姜凝就站在了院中,笑着问他:“柳明安,你去哪里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柳明安脚下步子愈发快了。
然而等他真的推开门,院中空空荡荡,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那张留信的纸还在原处,没有丝毫变化。
柳明安放缓了脚步走过去,把纸团成了一团,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捏着。
“这才几天啊,哪有那么快的。”
柳明安自嘲一般笑了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
“不过……”
片刻后,低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院中传来,被风一吹就散了。
“阿凝,我真的很想你……”
丞相府的祠堂当年修建的时候,是专门请了懂风水的人来看的。
祠堂建在丞相府内西南角,坐北朝南,背山临水,左右互衬,四势均和,以保佑子孙后代人事兴旺,庇护南宫世家长盛不衰。
天快黑时,姜凝吃过饭借口要睡,等丫鬟笑如退下后,她避开了人从祠堂侧面的假山爬了上去,通过那个狭小的窗口翻了进去。
而门口两个奉命守在那里的家丁还一无所知。
南宫沐颜端端正正地跪在香案前,手中拿着笔不停地抄写着什么,对姜凝的到来并不意外。
白日里,南宫沐颜被南宫涯带走,姜凝本想跟着过来看个热闹,却被金耀请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想到晚上反正还得再来,姜凝索性回屋睡觉,把精神养足,到了快入夜时,才翻窗进了祠堂。
“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凝走到南宫沐颜身边,拿起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私愿知偿,私恩知报”、“勤而不俭,则财源于奢”之类的,看得她云里雾里的。
南宫沐颜手上动作不停,淡淡回道:“南宫家的家训家规,我要抄一百遍呢。”
“他没打你?”
“打了,打了三十一鞭,还想继续打,被老钟叫走了,听起来是有什么公务。”
南宫沐颜蘸了蘸墨,继续说:“走之前让我抄家规,还说我这一个月都得在这里,好好向列祖列宗请罪。”
“呵!”姜凝轻笑了一声,满眼讽刺。
南宫沐颜抬头扫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三妹好像对这个惩罚力度不满意啊……”
姜凝扯了个蒲团坐在南宫沐颜身边,问她:“你知不知道南宫沐颜犯了多大的错?”
“说来听听。”南宫沐颜笑着回了句。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回来是来杀她的,结果我还没动手,她自己吊死了,反倒把你招来了……”
姜凝一想到此事就烦躁,感觉像是被捉弄了一样。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南宫沐颜顿了顿,转头看向姜凝,笑颜如花:“虽然你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不过我看见你还是很开心的,呵呵呵……”
姜凝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性格,没当真,开始说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你胸口那朵血莲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生来就有的。”
一说正事,南宫沐颜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神情有些严肃:“那不是胎记,我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它跟我有某种牵引。所以听到血莲子的消息,我才会让你去拿,就是想看看这二者有没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我并没有见过你那个图案呢?”
姜凝很好奇,上辈子她见过不少次南宫沐颜穿低胸裙子,或者是吊带之类的,印象中她胸口并没有那朵莲花。
话音一落,姜凝就看见南宫沐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世界上有个东西叫遮瑕膏?”
姜凝:“……”
真忘了。
“我死前看到了很多莲花,你呢?”过了会儿,姜凝又听南宫沐颜这么问。
“嗯,我也看到了。”
姜凝回了句,垂下了眼若有所思。
她原本担心她和南宫沐颜都复活了来到这个世界,那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会不会也来了?
至少现在看来没有这个顾虑了。南宫沐颜是因为自己本身就和血莲有关,而她是因为吞下了血莲子,她们二人都跟“血莲”建立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她有空间,那南宫沐颜呢?
姜凝忍不住朝南宫沐颜看过去,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
“南宫涯打我的时候,我从他口中大概知道了这个人之前做的事,断手脚,毁容,毒哑,卖到小山村……”
南宫沐颜幽幽地说着,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紧紧锁着姜凝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那个时候你还没来吧?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应该是南宫泠死后吧?可南宫泠就算死了,她那一身伤怎么到了你这里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了?真是奇怪啊……”
姜凝坦然地跟南宫沐颜对视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凉。
这个女人很聪明,也很了解她,在她面前说谎就是自欺欺人了。
二人无声地对峙了半天,半晌后,南宫沐颜笑了声,收回目光,继续抄写家规:“算了,你都这么大了,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我也不瞎操心了,好好做我的千金小姐。”
“你这么看得开?”姜凝表示不信。
南宫沐颜把写满的纸放好,重新拿了张空白的纸落笔,这才慢悠悠说道:“以前教你的都是杀人的东西,那这次我就教你一点好的吧。”
姜凝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南宫沐颜缓缓开口,却出人意料地念了一首佛偈: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昏黄的烛光下,南宫沐颜笔直地跪着,手上握着笔在认真写着,她念这首佛偈时,目光一直落在笔尖处,声音不疾不徐的,竟然让姜凝想到了“岁月静好”这个词。
姜凝挑了下眉,看着安闲恬静的南宫沐颜,内心的违和感挥之不去:“你真的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南宫沐颜又笑了声:“没有啊,我只是想说,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瞎操心而已。”
姜凝还没说什么,南宫沐颜又接着说:“不过看在养了你这么久的份上,我还是啰嗦两句。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以真正放下屠刀的。手里有刀不用和手里没有刀是两回事,你明白吗?”
“明白。”姜凝眸光闪了闪,她也是这么想的。
祠堂内一时安静下来,姜凝看着南宫沐颜又写满了一张纸,好奇地问:“你不知道南宫沐颜的字迹,就这么抄,不怕被人看出端倪吗?”
南宫沐颜闻言放下笔,按了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指,然后在姜凝的注视下,撸起了袖子。
雪白的胳膊上,三四道艳红的鞭痕赫然在目,破了皮出了血,只是伤口太浅,这时已经结痂了。
“他打我的时候,我故意用手臂挡了几下,还专门把字写得扭曲了一些,这样一来,写出的字跟以前不一样也说得通。”
南宫沐颜放下袖子,冲姜凝笑了下:“他就算怀疑又怎么样?他能想到这副皮囊里面的芯子已经换了吗?”
“再说,我这一个月都关在这里,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一个月之后我出去,性情大变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我是往好处变。之后我做个乖巧懂事知心体贴的好女儿,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凝发现自己杞人忧天了,她能考虑到的问题,面前这个女人只会比她考虑得更周全。
“那你慢慢抄吧。”
话已经说完了,姜凝站起身,从来时的那个窗口再次翻了出去。
漆黑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月亮,但早已不如前几日明亮。
姜凝翻出祠堂后,在月光下站了一会儿,思考着之后该何去何从。
南宫沐颜死了,马管家,冬梅,甚至那个知情不报的丫鬟小晴,也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姜凝告诉自己。
空气中暗香浮动,姜凝扭头看去,墙边几株红梅盎然绽放,朦胧的月光洒到艳丽的花瓣上,像是给它罩上了一层轻纱。
柳明安。
这个名字忽然涌上心间,姜凝眼前浮现出那张俊逸温柔的脸,思念在此刻像开了闸的洪水,浩浩荡荡,让她无从抵挡。
想见他。
去见他!
姜凝走到墙边,正欲翻墙而出,瞥见一边盛开红梅,动作顿了顿,走到枝丫下,踮着脚折下来几枝。
把折好的花拢到一起,姜凝又往四周看了看,找了一根有韧性的草将花枝扎到一起做成了花束,随后扔进了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姜凝后退两步,刚想蓄力助跑,身后传来诧异的一声喊:“三小姐?”
姜凝闻言转身,金耀提着一盏灯站在路边,看样子是刚从书房过来。
老板的秘书见到老板的女儿,打个招呼是很正常的事,姜凝于是对着金耀点了点头,想着等他走了再行动。
却不曾想金耀提着灯在原地站定,摆出一副要跟姜凝聊天的样子。
“三小姐用过晚膳没有?”
“……用了。”
“三小姐是在这里赏梅吗?”
“……嗯。”
“今年府里的梅花是开得挺好的,原来三小姐也和夫人一样喜欢梅花吗?”
“……嗯。”
“怎么不见三小姐的那个丫鬟笑如呢?”
“……”
“三小姐——”
姜凝失去了耐心,直接盯着面前的人问:“金耀,你到底想问什么?”
金耀不是话多的人,说这一堆废话不过是铺垫,为了拉近心里距离,然后就可以不那么突兀地问出真正想问的问题。
可惜姜凝不吃这一套。
金耀愣了下,看着姜凝眉眼间的冷漠疏离,这才相信了金辉跟他说的三小姐跟以前大不相同的话。
“三小姐,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
金耀话音刚落,却见姜凝勾起了唇角,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要问也该是南宫涯亲自来问,你好奇的话,不妨自己去查。”
南宫涯?
三小姐竟这般称呼自己的父亲?
金耀还没回过神来,姜凝懒得再跟他说话,当着他的面,一个猛冲,干脆利落地翻墙出去了。
金耀被震撼得呆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翻墙而出。
外面的街道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姜凝的身影。
姜凝对南宫涯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一个不称职的偏心的父亲,她不在意金耀会去跟他说些什么,因此连伪装也不屑于做。
出了丞相府,姜凝一心想着柳明安,转眼间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
没有半点停歇走到了晚冬路,姜凝越靠近那个院子,心跳得越快。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以前读这句诗姜凝一知半解,直到现在自己深陷其中,才明白古人写“情”字,写得是多贴切。
晚冬路的院子内,柳明安吃过晚饭洗漱完,从屋内端了一盏灯出来。刚踏出房门,墙边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柳明安似有所感,抬眼看去,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正站在墙根下,手里捧着一大束梅花,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柳、明、安。”
姜凝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简简单单三个字,仿佛在心中千回百绕才说出口,听在柳明安耳中像是从梦里传来的。
柳明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姜凝,似乎在确定眼前的画面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月光下,二人静静对望,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
姜凝等了一会儿,见柳明安还是那副傻模样,脸上笑意更甚,假装叹了口气抱怨道:“唉,我还以为你会过来抱我呢……”
说着,姜凝捧着花向柳明安走过来。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姜凝才走了两步,那个呆立的身影忽然动了,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伸手将她整个人按进了怀中。
“梅花——唔!”
姜凝还想着把怀中的梅花拿开,但下巴被人挑起,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向她唇上压了下来。
“梅——唔!”
姜凝还想挣扎一下,柳明安的唇舌把她口中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算了,一束破花而已。
姜凝放弃了其他想法,闭上眼,沉溺在这包含着无限深情的吻中。
那束怒放的红梅夹杂在两具年轻的身躯之间,被碾压蹂躏,却无人顾及它。艳红的花瓣洒落一地,落到拥吻的二人脚下,好像下了一场红雨,但氤氲的花香在空气中浮动,给这方天地添了一分暧昧的情色。
激烈的亲吻代替语言述说着心中的思念,不知吻了多久,二人重逢的喜悦心情才在这缠绵悱恻的吻中慢慢平息下来。
“阿凝”,柳明安轻轻地摸着姜凝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满心满眼都是她,哑着嗓子开口:“我很想念你。”
一吻过后,姜凝的唇瓣比地上的落梅更艳丽,柳明安看着她红唇轻启,然后听到她轻声说了句“我也是”,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眼中一片暗色。
阿凝,太勾人了。
身体早就起了某些反应,柳明安垂下眼,不敢再看眼前人,与此同时企图往后撤开,不料却被姜凝紧紧抱住。
“躲什么躲?”姜凝轻笑一声,因为刚才的亲吻,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水雾,一笑起来眼波荡漾,看着像勾魂摄魄的妖精。
“没、没躲……”
柳明安耳根泛红,眼神慌乱,看得姜凝起了调戏人的坏心思。
原本抱在柳明安腰间的手搂上了他的脖子,姜凝慢慢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柳明安,我要是想睡你,你会反抗吗?”
下一刻,姜凝如愿以偿地看到那片肌肤由原本的浅红变得深红一片,像是要滴血。
姜凝伏在柳明安肩头无声笑着,身躯颤动,引得柳明安心神震荡。
一只手温柔地摸上了姜凝的脸,指尖轻轻地从她脸颊上划过,像是带着无限怜惜和珍视。
“阿凝,等成亲了再说这些好不好?”
柳明安宠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凝抬起头看着他,笑着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成亲呢?”
指间移动到嫣红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下一瞬,柳明安凑过来,飞快地落下了一个吻,转眼间又退开。
“等我参加完科举考试,谋个一官半职,再跟丞相大人提亲。”
柳明安说得认真,姜凝闻言却皱了皱眉:“好好的提他干嘛?我的事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吗?”
柳明安愣了下,不明所以:“阿凝,你先前不是说,要以丞相之女的身份嫁给我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姜凝莞尔一笑:“我跟南宫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不用考虑什么丞相不丞相的,懂吗?”
柳明安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这样的话,你又想什么时候娶我呢?”姜凝接着刚才的话问。
“阿凝,我一直都想娶你,但我想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我不想委屈你。”
姜凝听到柳明安这么说,轻轻挑了下眉,那还要多久啊?而且听起来好麻烦的样子。
柳明安微微低下头,再次落下一个吻,这次他没有退开,而是贴着那柔软的唇瓣像是呢喃一般说道:“愿言配德兮,携手将相;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摸着姜凝脸的那只手顺着她胳膊向下,握住了她的手,而后两手交叠着按在了柳明安心口上方。
“咚~”
“咚~”
“咚~”
心脏跳动引起胸腔震动,顺着紧贴衣服的掌心传来,姜凝感到自己的心在与之共鸣。
姜凝望向柳明安的眼睛,那双黑亮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脸,神色无比认真郑重。
姜凝那些玩笑心思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柳明安看到姜凝沉默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安地喊了声“阿凝”,却见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开口道:“太麻烦了,成亲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要什么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三书六礼,媒妁之言,柳明安,我只要你!”
柳明安怔愣着,姜凝又浅浅地笑着继续说:“反正我们要成亲,不如趁早,就今天怎么样?”
姜凝说完,不等柳明安反应,拉着人走到院中跪下:“以天地为媒,星月为证,柳明安,我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你愿意吗?”
柳明安扭头看着姜凝,月光照在她脸上,让那张脸看起来如梦似幻,美得不可方物。
而这一切,更像是一场绮丽的梦。
姜凝等了一会儿,还没听见柳明安的答案,眯了下眼半真半假地威胁道:“这种时候你不说话?想挨揍吗?”
柳明安忽然笑了,感觉自己眼底在发烫。
这不是梦!
是真的!
他喜欢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阿凝,我……”柳明安声音竟有几分哽咽,他缓了口气,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激荡。
“我何德何能……”
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照见这处小院中笔直跪着的一对璧人,像是无声的陪伴。
柳明安和姜凝默默对视着,眼中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等到二人起身,他们已经成为了夫妻。
“阿凝……”
柳明安一把揽过姜凝,再次重重地碾上她的唇瓣,将所有难以宣之于口的情绪都揉进了这一个吻中。
姜凝闭着眼回应着,身体和柳明安紧紧贴着,冬日夜晚的寒风似乎绕过了他们,她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尤其是胸腔中的那颗心,烫得几乎要融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柳明安眉梢眼角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伸出手摸着姜凝的脸,满眼爱意不加掩饰:“阿凝,你是我的妻子了。”
“嗯。”姜凝歪了下头,用脸颊蹭了蹭柳明安手心。
“那你现在可以睡我了。”
“……嗯?”
什么跟什么啊?
姜凝目瞪口呆,柳明安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向着房中走去。
直到柳明安把她放在床上,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时,姜凝还在思考,她之前真的表现得有那么欲求不满吗?
柳明安该不会以为她今晚跟他成亲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吧?
唇瓣突然被人轻轻咬了一下,姜凝猛然回神,二人衣衫已经褪了大半。
“阿凝,别发呆……”
柳明安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个饱含情欲的吻落到姜凝修长地玉颈上。
刹那间,姜凝感觉自己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开关,无休无止的羞意涌上心头,她能感到自己一张脸烧得通红,身上好像失去了力气,手脚都软绵绵的。
“柳、柳、柳明安,要不、要不我们今天先……先休息……”
姜凝生平第一次因为羞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甚至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柳明安停下亲吻的动作,半撑着身体看着身下目光躲闪的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阿凝,乖啊,不要叫柳明安……”
柳明安亲了亲姜凝的唇瓣,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那纤腰上如凝脂般的肌肤。
“乖,叫,夫君……”柳明安轻声诱哄着,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温润,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
姜凝感觉自己不止是脸烫,全身都像被火烤着,看着柳明安那陌生的炙热的目光,脑子有点发晕。
“乖,叫一声,我就听你的……”
柳明安又低头亲了亲姜凝的脸,声音有些急不可耐。
姜凝几度张了张嘴,又闭上,眼中的羞恼一览无余。
柳明安耐心等待着,过了许久,才听见身下人低若蚊蝇的声音:
“夫……君……”
真要命!
姜凝喊完才后知后觉,他们已经不着寸缕了,而且看柳明安这样,哪里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骗——唔!”
柳明安对着那张红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阿凝,乖啊,从明天开始,我什么都听你的……”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院中散落的红梅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
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这浅浅的梅香在小院内散开,是冬日独有的温馨,然而某处却春情无限,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人声。
“……阿凝,乖,再喊一声……”
“滚蛋!唔——”
“……阿凝,我好喜欢你啊……”
“闭嘴!先把手拿开!唔唔——”
“阿凝……”
“阿凝……”
楼涟誉从柳明安的院子离开后,转头又回了大理寺。
朱宇轩的案子过了几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朱尚书已经在御书房哭了好几天了,每次都哭得肝肠寸断,大有一副要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皇上久病初愈,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天天听人在耳边哭丧,心情就更不好了。
天子心烦,臣子遭罪。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大理寺的人。
楼涟誉作为大理寺少卿还好,官阶越低责任越小。倒是他的顶头上司袁开智,作为寺正每天都被皇上叫过去,当着朱尚书的面询问查案进度。一问发现案情毫无进展,朱尚书就在旁边哭天抢地,皇上只能装模作样训诫一番,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