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姜凝一个现代人,这长发及腰,她没有那梳头的手艺,又没有发圈、发夹之类的,长头发只会是麻烦。
眼看着姜凝又要举起剪刀,柳明安连忙道:“我会。”
姜凝捏着剪刀,静静地看着他。
“姜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随意剪掉不太妥。更何况你头发又黑又亮又柔顺,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这么好的一头青丝剪掉未免可惜……”
啰嗦!姜凝看着这个试图说服她的书生,开口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刚刚说,你会?”
柳明安点点头,有些局促道:“若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姜凝无所谓长发短发,但柳明安神色这般紧张,说明在这个时代,女子短发应该是惊世骇俗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柳明安愿意帮忙,那何乐而不为?
将剪刀放在一边,姜凝转过身背对着他:“有劳了。”
柳明安松了口气,从箱中翻出木梳和发带,站在姜凝身后,准备给她梳头。
不过当柳明安伸手挑起她的头发时,姜凝条件反射地浑身紧绷,像是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刀尖舔血的人,是从来不会把后背暴露给别人的。
柳明安显然也注意到她瞬间的变化,那一刹那姜凝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寒芒凛冽,让他心中一悸。
“怎么了?”柳明安忍不住问道。
姜凝不动声色吐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回答道:“没事。”
柳明安猜测她也许是不习惯与人距离太近,于是稍微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拿起梳子从头梳到发尾,梳顺后拿起发带,那双提笔写字的手十分灵巧地穿梭在姜凝发间。
姜凝本以为盘发是件麻烦事,已经做好了让柳明安摆弄半小时的准备,谁知才两三分钟,头顶就传来柳明安的声音:“好了。”
这么快?
姜凝心里想着,不由得伸手往自己头上摸去。
这时柳明安又从箱子中取出了镜子,双手端着放到她眼前,好让她能看清楚。
姜凝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是她重生后第二次照镜子。这张脸确实和她死之前一模一样,烙伤被药泉恢复,现在看着白白净净,没有一点疤痕。不过整体要稚嫩一些,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披散的脸侧的头发被柳明安挽起,用发带束在脑后,梳成一个小小的髻,剩下的头发披散着垂至腰间,既不会遮挡视线影响行动,又透出古典婉约之美。
姜凝对此很满意,从镜子上移开视线,看着柳明安的眼睛,认真说道:“很好看,谢谢。”
柳明安收好剪刀梳子镜子,浅浅地笑了笑:“小事一桩,以前我也经常帮我娘梳头,以后就由我帮你吧,你不用再想着剪头发了。”
姜凝“嗯”了一声,忽然若有所感,扭头看向窗外,一个年轻姑娘正拎着个篮子往这边走来,看她行动轨迹,应该就是来找柳明安的。
那姑娘恰好在这时往姜凝这边看过来,姜凝反应迅速,瞬间起身移到另一边,避开了她的目光。
“姜凝?”柳明安看着原本好端端坐着的人,疑惑道。
姜凝眼神示意他看窗外,柳明安看着站在院子外的何依依,明白了。
“这是来找你的吧?不要让她见到我。”姜凝压低了声音说道。
柳明安点点头,打开门迎了出去,让姜凝留在屋内。
“明安哥!”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让人轻易就能听出她的满怀欣喜。
“依依,找我吗?什么事?”柳明安温和的声音随之传来。
姜凝侧身站在窗边,在不暴露自己的同时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我娘让我来找你写封信,告诉大哥这个月十五回来,顺便在回来的时候买点酒肉和糖果点心。”
“是家里要来客人吗?”柳明安闲谈一般问道。
姜凝看到那个叫“依依”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回答道:“有媒人给我哥说了一门亲事,是隔壁桃花村的,十六那天他们一家人要上门相看。”
“原来如此,恭喜恭喜!”
说话间,二人走到门前,距离姜凝仅仅几步之遥。
柳明安停下脚步,看着何依依道:“依依,我就不请你进屋了,你在外面等一等,我写好了拿出来给你。”
何依依微微一怔,脸上笑意收敛了许多,问柳明安道:“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姑娘吗?”
柳明安“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很快就好”,便推门进屋,进屋后又掩上门,不让何依依看到屋内情形。
屋内,姜凝倚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他。柳明安冲她笑了笑,走到另一边取来笔墨纸砚铺在桌上,又拿着个小瓶子进入厨房装来一瓶清水,开始准备写信。
姜凝看着柳明安动作,想了想,走到他一旁坐下,接过他手中的瓶子,倒了些水在砚台中,然后自顾自拿起墨条缓缓研墨。
柳明安愣愣地看着姜凝。她动作不疾不徐,姿态从容娴熟,显然不是新手。
普通人家的女子有几个会研墨的?姜凝的言谈举止亦不像没读过书的,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有她的伤?真的会有人伤口愈合得那么快吗?
柳明安看着墨条在姜凝手下沁出浓黑墨汁,一时间有些出神。
姜凝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眼淡淡地回望着他,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过了片刻,柳明安还在盯着墨水发呆,姜凝只得屈指在桌面敲了敲。
“笃!笃!”
这声音拉回了柳明安的思绪,姜凝那双澄澈透亮的眼无悲无喜地看着他,红唇微动,轻声提醒他:“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柳明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到凳子上,提笔蘸墨,在信纸上落笔。
姜凝研着墨,看着柳明安在信纸上写道:
“贤兄何平台鉴:余受令堂所托,寄书于兄,特告知兄,请务必于本月十五归家……”
柳明安一手蝇头小楷写得十分工整隽秀,姜凝认真欣赏着他起落转折间的笔锋笔势,觉得这手好字拓印下来就可以法字帖。
可惜姜凝还没看够,柳明安寥寥数语将事情交代清楚,搁下笔提起信纸,吹了吹最后几个墨迹未干的字,等字完全干透,将纸折了两折,装入早已备好的信封。
柳明安再次提笔,在信封上写下“福生酒楼何平收”,然后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姜凝也跟着起身,透过窗口看着那个应该是叫何依依的姑娘。她正无聊地用脚撵着地上一颗小石子,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立刻抬头看着迎面走来柳明安,眼睛好像在发光。
“明安哥!你写好了吗?”
柳明安将信递给她:“拿去吧。”
何依依高高兴兴地接过,随意看了看就揣进了怀中,然后将臂弯中的篮子递给柳明安道:“谢谢明安哥,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
柳明安接过篮子,里面是几个新鲜的大鸡蛋。他拎着篮子进入厨房,把鸡蛋放好后再把空篮子还给何依依,就像之前许多次那样。
柳明安这些年帮他们家写信,何依依她娘每次都会送些东西作为报酬。柳明安一开始想着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不好意思收,结果反而惹得她娘以为他对何依依有所图故意献殷勤。柳明安知道这点后哭笑不得,后面也就对她娘给的东西来之不拒。
“替我谢谢二婶子。”一般柳明安这句话说完,是送客的意思。
但何依依拿着篮子在原地踟蹰,时不时往屋内看去,显然还有话想说。
柳明安耐心等着,半晌后才听到她嗫嚅着问道:“明安哥,那个姑娘,她……她现在怎么样啊?”
“挺好的。”柳明安笑着答道。
“那她生活不能自理,都是你照顾她吗?”
“也有请过三叔婆帮忙。”
“明安哥,她断了手脚,平时喂饭喂水,如厕梳洗这些事不也得你来吗?你家又只有一张床,我知道以你的为人,肯定不会跟她一块儿睡,但孤男寡女的人家难免说闲话,你不知道村里有些人说的可难听了……”
扯东扯西说了一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姜凝字字句句听得清楚,那姑娘眼中的情谊她也看得分明,估计这个何依依也是希望柳明安把她这个烫手山芋丢掉吧。
何依依说完,有些惴惴不安,她知道这些话逾矩了,但忍不住不说,于是捏着衣角等柳明安反应。
柳明安脸上一直挂着笑,不置可否,只道:“依依,你该回家了,别耽误了送信。”
柳明安没有理会她的话,何依依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几分,嘟囔了一句“我是为你好”,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院子。
柳明安回屋的时候,姜凝跟之前一样坐在桌边研墨,好像没有起身过。
这样也好,免得听到何依依的那些话,徒增烦忧。柳明安这般想到。
“这村里是有信差吗?”柳明安刚坐下,便听到姜凝问了这么一句。
“有的,村里很多年轻人去了镇上做活,要给家人传信送东西,就要拜托信差。信差每五天跑一趟,今天正好是来村里的日子。”
姜凝本是好奇一问,柳明安说完才觉得这个模式,其实跟现代的物流行业挺像的。没有汽车货运,没有手机通讯,只有人力周转,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这首脍炙人口的现代诗蓦地浮现在姜凝的脑海中。
“姜凝,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柳明安看着若有所思的姜凝,突然开口问道。
姜凝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扑闪了一下,抬起眼与柳明安四目相对。
“你问。”她说。
“你识字,对吗?”
“对。”上辈子没有任务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待在屋内,看书追剧练书法,享受着在腥风血雨的生活中难得的宁静。
柳明安见她承认,又接着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姜凝眸光微闪,柳明安在怀疑她。不过也是,她那套说辞听起来就漏洞百出,稍微动点脑子想想就知道不合理,这个书生虽然心善,但也不是傻子。
“失忆之人会记得自己的姓名吗?”柳明安见她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你的伤口愈合速度太过诡异,你这通身气度也非比寻常,我很难不多想。”
姜凝直直地看着柳明安,目光不躲不避,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柳明安笑意温和:“姜凝,我第一次在集市见到你,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寻常人。因一时恻隐之心,将你带回家,对你并无所图,只为了成全自己那份善心。”
说到这里,柳明安又自嘲一笑:“或许我是多此一举,你可能并不需要的我的这份好意……”
“没有”,姜凝冷不丁地出口打断他的话,郑重其事道:“你对我而言,确实是救命之恩。”
柳明安顺理成章地猜想道:“所以,你现在留下来是为了还我这份恩情吗?”
他一介布衣,家徒四壁,姜凝这样美貌又聪慧的女子愿意留在他家,“报恩”是柳明安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不全是。”姜凝淡淡开口道:“我没骗你,我真的忘记了以前的事,只记得自己叫姜凝。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家人,家在何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弄了一身伤,被当成货物叫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我记忆中唯一认识的人,所以我想留在你身边。”
“姜凝……”柳明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凝说的是真是假他难以分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想要留下。罢了罢了,想留就留下吧,无非是多了个人吃饭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柳明安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对着姜凝道:“那你留下吧。”
日头越来越高,整个村庄开始热闹起来。
姜凝一边研着墨,一边听着远处传来的各种声音,汉子干活的吆喝声,女人们成群结伴的嬉闹声,大人训斥小孩儿的骂声,还有各种家禽的声音……
这些动静像一幅画卷在窗外展开,带给姜凝无尽的想象。
而屋内,姜凝侧头看着坐她旁边的柳明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柳明安沉浸在四书五经中,阳光从窗外斜斜的射入,落到他后背看起来像给他加了一层光环。
姜凝看着他时而执卷细看,时而提笔书写,此刻眉头紧皱,下一刻又眉舒眼笑,不得不佩服他学习这股子专注的劲儿。
时间如水缓缓流逝,姜凝安静地陪着柳明安,直到晌午时分,村子里再度升起一缕缕炊烟。
恰好这时柳明安放下笔,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准备休息一会儿,姜凝抓着空子问道:“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柳明安扭头看着姜凝,璀璨的阳光洒落在她半张脸上,那双望向他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闪烁,眼前的人美得不像凡间客。
“好。”片刻后,柳明安听见自己说道。
看着姜凝离开的背影,柳明安透过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恍惚间昔日那些亲切的问候似乎也回响在耳边。
“明安,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哎,看了一天书了,歇会儿吧,别累坏了身子,娘心疼。”
“明安,来来来,多吃点,补补身子。”
柳明安用力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姜凝已经进了厨房,里面传出窸窸窣窣忙活的响声。
厨房内,姜凝早在看到何依依拿来的几个鸡蛋时,就安排好了中午的菜谱。
去院子里摘了茄子和辣椒,又拔了一大把葱,姜凝把早上吃剩的米饭和茄子一起蒸着,计划再次做个烧椒茄子。
接着把葱洗净切成细细的葱花,拿一个大碗,打了四个鸡蛋进去,将鸡蛋搅散后和葱花混合在一起。
不得不说,在这个没有饲料化肥和添加剂的时代,很多食材出乎姜凝的意料。就比如这个鸡蛋,姜凝第一次发现正宗的土鸡蛋蛋黄竟然是艳丽的橘红色,跟饲料鸡蛋那种浅黄色天差地别。
米饭热好,茄子也做好后,姜凝把锅擦干,往锅里倒油,油热后倒入蛋液。
“滋滋滋~”
蛋液遇到滚烫的热油瞬间凝固膨胀,高温激发出鸡蛋和葱花的香气,刹那间弥漫在整个房间内,引得人垂涎三尺。
在看书的柳明安一开始还没觉得饿,直到这扑鼻的香气袭来,他顿时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把桌上的纸笔收好,柳明安起身走到厨房边,掀开帘子,正好看到姜凝用铲子把锅里的菜装到碗中。
姜凝挽着袖子,站在灶台边,锅中的热气氤氲,尽管她面无表情神色冷淡,但柳明安就是觉得这一幕莫名的的温馨。
“饭好了。”姜凝察觉到柳明安的存在,下巴往一边抬了下,示意他饭在那边。
柳明安轻咳一声,进入屋内,把饭端出去,顺便拿好了碗筷。
姜凝端着两盘菜出来时,柳明安已经盛好了饭。
茄子软烂入味,鸡蛋葱香四溢,两盘菜被一扫而光,柳明安吃完后依旧很自觉地收拾了桌子碗筷,然后去洗碗。
姜凝闲得无聊,从柳明安那堆书中取了一本名叫《礼记》的,拿在手上翻看。刚翻了几页,门外传来柳明安的声音:“姜凝,没水了,我去挑水。”
屋内的姜凝一时愣住。她独来独往活了一辈子,却没有过跟人相处的经验,只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情形。
她是不是该回一句“早点回来”?或者是“路上小心”?
姜凝还没想清楚,柳明安跟她打完招呼后,径直离开了。
荷花村有一口井,在村东头,村里的人都在那里取水。柳明安打满了两桶水,用扁担挑着往回走,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偏偏在家门口撞见了喝醉的何文。
“咦,这不是,大才子柳、柳明安吗?”
姜凝听到声音起身走到窗边,恰好看到一个醉汉挡在柳明安面前。那人看着二十多岁,脚步踉跄虚浮,胡子拉渣,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中满是血丝,眼下一圈青黑。
应该是赌徒。
这是姜凝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
柳明安看着身前的何文,暗叹一声“倒霉”。
何文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家里的东西都要败光了,长期在镇上的赌坊酒馆厮混,十天半月难得见他一次。他只有输光了才回家要钱,要不到就到处厚着脸皮借,借不到就偷,因此一回村,人人都避之不及,就怕被他缠上了。
“何文哥,你别笑话我了,我只是穷书生,哪里是什么大才子。”柳明安说着绕开他,挑着水走近院子里。
醉鬼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何文“嘿嘿”一笑,自顾自推开篱笆门,跟着柳明安进了院子,大舌头嚷嚷道:“大才子太、太谦虚了,谁、谁不知道你花了三、三两银子,买了个女人回家?”
柳明安不理会他,走到水缸旁边,卸下扁担,弯下腰准备把水倒进缸里。
何文见自己被无视,怒意涌上心头,一把按住水桶,不让柳明安提起来。
“柳、柳明安,既然,有钱买女人,那借几个钱给哥哥呗,等哥哥赢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怎么样?”
何文一身酒气,冲着柳明安咧着嘴笑。
柳明安往后退了两步,皱着眉眼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冷声道:“我没钱,你找错人了,请回吧。”
屋内的姜凝一双眼扫过何文,眸色有些冷。她认识柳明安以来,他说话都是温和有礼的,逢人三分笑,这倒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嘿嘿嘿……买婆娘就有钱,借我就没钱是吧?”
何文瞪着眼,一脸凶相:“好你个柳明安,这些年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一样,实际上呢?我呸!我可听赵教头说了,那婆娘是个烂了脸的残废,你想女人想疯了,竟然花三两银子买了个这样的货色哈哈哈……”
“那丑八怪也就你看得上哈哈哈……不过熄了灯都一样,反正你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听说你买人的时候,那婆娘就要死不活的,你不会把她玩死了吧?”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柳明安不想与这种人多费口舌,上前抓着何文的袖子,想把他推出院子。
“干什么!想赶我走?”
何文察觉到柳明安的意图,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用手指着柳明安道:“你看不起我是吧?装清高是吧?觉得自己认识几个字了不起是吧?还敢赶本大爷走!”
柳明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思考着怎么应付眼前的情况。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情绪上头的何文身形一转,眼看着竟然要往屋里走去。
“何文,你干什么?”柳明安比何文高了一个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厉声问道。
何文“啪”地一下甩开柳明安的手,不怀好意地冲他一笑:“干什么?我要去看看你买的那个丑婆娘,看看到底多丑,好回去跟兄弟们说道说道。”
屋内的姜凝眯了眯眼,看向何文,目光不善。
柳明安双手抵着何文胸膛,不让他往前一步。不料这个醉鬼蛮横无理,铁了心就要进屋看个究竟,见柳明安阻拦他,直接伸手抓着柳明安的衣襟,用力往后一推。
柳明安一时没有准备,等那股力道落到身上,脚下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下一瞬,只觉得后脑勺在门口的石头上重重一磕,剧痛袭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头好像要炸开,紧接着意识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喂!”何文被这副场面吓了一跳,连忙伸脚踹了踹躺在地上的柳明安,口中叫嚷道:“喂!喂喂!柳明安,你起来,别给大爷装死啊,听到没?快起来!”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何文有些心虚,他只是想把人推开,不会一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吧?
何文又踢了柳明安几下,那人闭着眼毫无反应,真的像死了一样。何文感觉自己酒醒了一大半,颤颤巍巍蹲下身,伸出手指往柳明安鼻下探去,发现他还有鼻息,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吓老子一跳!”何文拍了拍胸口,站起身后对着柳明安“呸”了一口,然后歪歪扭扭地离开了这一处。
“吱~”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姜凝面色冷得骇人,死死地盯着何文离开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姜凝才收回目光,走到柳明安旁边,将昏迷不醒的人扶起来。
姜凝在屋内看得真切,柳明安后脑撞上了一块石头,于是伸手往他脑后摸去。
还好,没出血,只是肿了一个包。
接着检查
耳朵、口、鼻都没出血,呼吸较为平稳,应该过几个小时就能醒。
姜凝松了口气,一手穿过柳明安腿弯,一手绕过他肩膀,然后用力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这副身体比起她做杀手的那一具差了点,姜凝抱着个大男人手臂有些酸,幸好只有几步路,最后还是安安稳稳地把柳明安放到了床上。
扯过被子给柳明安盖上,姜凝对着昏迷不醒的人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帮你讨回来的。”
何文离开柳明安家后,深一脚浅一脚往自家走去。他家和柳家中间隔了一片树林和一个水塘,大中午的,村里人都在家吃饭午休,一路上没看到个人。
何文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觉得无趣得很,踢了一脚地上的树枝,忽然瞥见前面水塘有个人在蹲着洗些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何兆家的哑巴媳妇,正在那儿洗红薯呢。
“咚!”一块石头被从远处掷入水中,高高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旁边女人的头发和衣服。
“哈哈哈……”何文放声大笑,乐不可支:“死哑巴,好玩吗?哈哈哈……”
那女人回头,小巧的瓜子脸,头发盘起,梳着妇人发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看到何文时满是害怕。女人满脸慌张,端起还没有洗完的红薯就想离开这里。
“想走?回家找你男人吗?”何文见她要走,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把她拦住,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你男人在镇上扛米呢。”
女人脸色隐隐发白,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低着头想往旁边走。
何文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个用力把人往自己身前扯,凶神恶煞道:“死哑巴,你敢无视我?上次跟你说几句话,你那个杀千刀的男人打掉我一颗牙,这个仇老子一直记着呢。”
女人手臂被他捏得生疼,拼命地挣扎着,眼中盈满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何文看着她这幅模样,那双浑浊的眼中渐渐沾染上淫邪欲望。
他之前就是觉得这哑巴长得好看,喜欢看她那弱不禁风的小可怜儿模样,于是忍不住调戏了一番。不料何兆及时回来撞见,不由分说就打了他一顿,牙都掉了一颗,还警告他以后滚远点,不然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这事对何文来说是个侮辱,每次想到都恨得牙痒痒,无奈何兆是个粗人,生得人高马大的,一身腱子肉。何文有自知之明,也不敢去自讨苦吃,只得将这个仇记在心里,想着有机会报回来。
这不?机会来了。
何文猥琐地笑着,拽着那哑巴女人把她摔到地上,粗鲁地伸手去扯她的衣服,嘴里念道:“死哑巴,今儿你男人不在,你就好好伺候本大爷,让本大爷好好爽一爽……”
姜凝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何文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口中念念有词,净是些不干净的荤话。他身下的那个女人满脸的泪痕,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祈求,看得出已经用了全力在反抗,然而男女体能差异过大,那女人动不了何文分毫。
冷漠是杀手的基本素养,姜凝静静地看着,无动于衷。她的目标只有何文,她不想暴露自己,免得多生事端。
“啊!”何文突然叫了一声,接着从那女人身上起来,一脸要吃人的表情:“你个臭婊子,敢咬本大爷!”
“啪!”“啪!”
两个巴掌不留余力地扇到那张满脸泪痕的脸上,顷刻间那个女人两颊就红肿了起来,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嘴角也挂着血迹,足见何文下手力道之重。
“贱人!一会儿有你好受的。”何文吹了吹被咬的伤口,咬牙切齿道。
第13章 杀心难自抑,恶徒赴黄泉
姜凝是待在空间里过来的。她在空间内向着想去的方向移动,心随意动,等她出来,实际位置也会相应变化。
她透过空间的屏障,能把外面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却完全不会暴露自己。
眼前这出“恶霸欺负良家妇女”的戏,姜凝就在几步之外冷眼旁观,等着何文落单后再动手。
那女人被打了两巴掌,柔弱不堪地扑倒在地,头发凌乱地糊在脸上,衣领口被扯开了大半,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肚兜。
出乎姜凝意料的是,那女人在何文的骂骂咧咧声中,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忽然双膝并拢,对着何文的方向跪在了地上。
求饶吗?
没用的,姜凝太明白何文这种人的心理了,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向他求饶绝不可能让他心软,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果然,何文见她向自己下跪,只是得意洋洋地“哈哈”一笑:“小哑巴,懂事点儿,让本大爷好好疼你……”
那女人疯狂的摇着头,然后伸出手急忙忙地比划着什么。
姜凝在现代了解过手语,认真看了会儿,想知道这女的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些什么,结果发现自己看不懂。
直到那个女人伸手指了指自己肚子,然后双手张开,在腹部比了一个圆形。
姜凝神色一凛。
这下她看懂了,这个哑巴女人怀孕了!
何文也看懂了,上前的动作愣了一下。就在那女人以为他会放过她时,却听见让她如坠深渊的话。
“肚子里揣了崽儿啊?哈哈哈……我睡过那么多妞儿,揣了崽儿的还是头一次呢,不错,不错,想想就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