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确实不大像搞颜色了,但也难怪伏黑甚尔会觉得她像是在传教。春日遥甚至微妙地觉得她这一套造型就像是南海普陀山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带着她的善财龙女, 满脸慈悲地看向在火焰山被红孩儿三昧真火烧得灰头土脸的孙猴子问你怎么不早点过来找我来这净瓶里的甘露水能破他的三味真火, 而猴子却很不客气地说怎么就这么点儿啊活该你一世无夫……
伏黑甚尔的惊讶也就持续了区区一秒, 随后就非常不见外地从她身边的酒柜里翻了一瓶清酒和瓷盏, 给自己倒上小半杯,自斟自饮起来。
春日遥一眼就看到这厮拿的是须藤本家的顶尖名酒花熏光,1993年生产的720毫升豪华版花熏光市售价格达到了13000美元。这一瓶的年份虽然没有那么久远,但是10万日元绝对是跑不掉的。
“我不信教噢。不对……钱要是给的够的话也不是不能够。”直到像是喝水那样连续喝掉三杯后, 他才想起来要问春日遥。“来一杯?酒精对于放松心情很有好处。”
“不了。”春日遥摇头,在对自己酒品有了清晰认知后,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在没人看着的时候喝酒, 何况是在这样危险且心思难以捉摸的人面前。
在不开领域的前提下, 春日遥的术式相当被这种在体术上的极致高手克制,即使是以高密度压缩咒力构成的屏障,在这个人面前估计也支撑不了几秒。
“也是。像你这种连在推出自己全部筹码时心跳都不过速的家伙,要说紧张简直是扯淡了。”
天与束缚0咒力带给伏黑甚尔的强大肉*体让他能听到赌*场中每个人的心跳,在海量金钱和顷刻间决出胜负的强烈刺激下,每个人都面色潮红瞳孔放大心跳逼近150,只有稳坐在漩涡正中心的女孩眉目低敛,心跳始终维持在堪堪维持人类最低限度生理活动的水平,仿佛这场一掷千金的豪赌和她无关。
“虽然说是四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但刚刚已经出过一轮牌,我计算了一下,大概有三成的把握凑出同花顺来,所以我其实没那么紧张。”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春日遥也就实话实说了。“再加上那一把就算输了也只是和你持平,就更谈不上什么害怕了。”
“更重要的是,和你这样的赌棍和亡命之徒不同,我其实并不热衷于赌博,输或者赢的巨大金钱流动不会给我带来心理上的快感,因此我永远能以相对抽离的视角旁观和抽丝剥茧地分析整个牌局。”春日遥想了想,“或者说对我而言,这更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概率学游戏?”
您还说不是觊觎这个人的肉*体,有谁会拿出五个亿和满身血腥气的亡命之徒玩儿概率学小游戏啊?铃兰在心底疯狂吐槽。
“这样啊……”伏黑甚尔笑笑,这么一笑下就显得他和惠是货真价实的父子,迥异的气质下有张相似的清秀面容。
有那么一瞬间铃兰感觉浑身的汗毛竖起,就像是被嗜血猛兽盯上的瞬间。他瞪大了眼睛想要确认危险的来源,却只感到一阵狂暴的风擦着脸颊飙过。
本来四仰八叉地坐在床边大躺椅上的伏黑甚尔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下一个瞬间特级咒具·游云锋锐的尖端已经抵上了春日遥修长的脖颈。
直到此时,原本握在甚尔手中的酒杯才自然坠地,一小片酒液泼洒出来,泅湿了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
“遥小姐!”铃兰失声尖叫,这才伸手去摸索插在靴子里的匕首。
“别乱动。”春日遥淡定自若地说,“铃兰,你现在出去,帮我看看门,要是遇到了什么没法儿拦下的动静,就直接刷卡进来。对了,走之前把筹码留下。”春日遥顺手捏住自己那张房卡扔给他,她说话时的声音很稳定,就好像游云和持有它的男人恐怖到堪比世界健美冠军的肌肉威胁的不是她的要害。
“……遥小姐,那我就在门口,您如果有需要就叫我。”
“嗯,谢谢,记得帮我把门关上。”春日遥很有礼貌地说。
铃兰战战兢兢地推门出去,走之前还不忘一步三回头。
春日遥从旁边冰柜里摸出一瓶玻璃瓶装的汽水,顺手就在游云靠近自己脖子的一端嗑开瓶盖,细密的泡沫涌了出来,她仰头,吨吨地喝下小半瓶。
“看样子你是真不会害怕啊,不过我就有点儿不明白了,你的底气是什么?这一箱子筹码么?可你要是死了,我带着这些东西走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你真愿意这么做的话。”春日遥把玻璃瓶随手放到身边,“我所知道的就该是‘绑架犯伏黑甚尔’、‘银行抢劫犯伏黑甚尔’而不是大名鼎鼎的咒术师杀手了。”
“啧,你根本不是藤原家的女儿吧。”伏黑甚尔把长长的三节棍塞回随身的咒灵丑宝之中,“他们家怎么养得出来你这样古怪的性格?”
“不重要。”春日遥从吧台上跳下来,“这样,我有和你做交易的资格了吗?”
“之前说了吧,看你给的价钱。”伏黑甚尔摸了摸嘴角的伤疤,懒洋洋地走回座位上去,没有杯子,他索性开始吹瓶。
“关于星浆体的任务,盘星教开价1亿,还支付给你三千万定金?”虽然用得是疑问句,但语气相当肯定。
伏黑甚尔握着酒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来,似笑非笑:
“你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也应该知道,在收了定金之后,任务是不会被取消或者终止的。”
“嗯,我知道。”春日遥说,“杀手一旦接下委托人的任务,除非双方中一方死亡或丧失行为能力,否则任务将无法终止。”
她将筹码一枚一枚地从箱子中取出来,堆叠整齐,直到它们码成了高高的金字塔。
“他们要看到星浆体的尸体,势必会让你去他们总部所在地复命。我出5亿。在你执行星浆体任务之前,我要知道盘星教老巢所在的地点和教众的相关资料。”
“嚯——”伏黑甚尔很有兴趣地笑了笑,“咒术师不杀普通人可是铁律。”
咒术师是针对人类恶意凝结而成咒灵的职业,作为强大到远超普通人类的个体,在没有咒灵相关事件的前提下,不掺杂进世俗人类的纠葛就是咒术师们的立身之道,一旦违背就会被所有咒术师们列为通缉对象。
春日遥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也没那么铁,如果报告说他们因为深陷想让天元大人成为纯粹个体从而破坏咒术结界的妄想、在此等强烈欲望下,从他们身体里滋生出强大咒灵吞噬了他们思维,操作得当也不一定通不过……”
当年天内理子死后,夏油杰阻止了五条悟想要动手杀光在场所有盘星教信徒的举动,认为这并没有意义。
但如今春日遥想来,怎么会没有意义呢?这些极端宗教狂热教徒留下来也只会给世界上的其他人增加麻烦,他们活着的时候不见得对社会有什么意义,死了倒是算是为社会造福了,所以意义这不就大大的有了么。
“何况……新版任务规定里任务的终止条件还包括委托人失去支付酬劳行为能力。”这条新规还来源于有位老爷子委托杀手刺杀他的儿子,结果杀手还没动手,老爷子就中风瘫痪在床。此时无论杀手是否动手,都没法拿到他的佣金了。这件事引发的争论远远大于任务本身。也因此,这个管理人员不明的网站追加了新的规则。“让他们失去支付能力的动作也不止剥夺生命啊。”
盘星教众当年之所以能做到众多诅咒师都不能做到的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权势和手中掌握包括但不仅限于金钱的社会资源。
“啧。”伏黑甚尔意义不明地啧了一声,“行,那这些筹码我就收下……”
“等等。”春日遥从筹码堆中拨出一部分,“老规矩,30%的定金,现在我能给你1.5亿,在拿到地址后我再给你30%,最后的40%则在处理掉他们之后进行支付。”
“头脑相当清楚嘛。”拿到定金后,伏黑甚尔恢复了之前万事不关心的懒洋洋态度,“你这么只顶级大肥羊,一场豪赌后盯着你的人可不在少数,赌*场这些人的嘴那都是敞口的棉裤,都不用别人问,你的故事都会被添油加醋地成为当地传奇。你有想过要怎么向你可爱的继子解释这件事么?”
“他不会知道的。”春日遥还是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非要解释,大概就是一时手痒出来赌*博,但惨遭小白脸儿仙人跳吧?”
“要先说好,发展什么肉*体关系也不是不行,但费用要另外计算。”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春日遥说,对方那张和伏黑惠很相似的脸上泛起了一点了然的懒散笑容,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尽管知道不该提起,但她还是没忍得住提起她沉默早熟养子的名字。“惠……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会是什么喜欢玩儿养成的变态吧?不过你消息这么灵通,就该知道他前几天被我卖到了禅院家,5个亿。”“伏黑甚尔说,“如果他觉醒了十种影法术,禅院家还要支付我5亿。”
“……或许,那里并不是适合孩子成长的地方。”
伏黑甚尔没有出回应。
“遥小姐!”
春日遥有些惊讶地看向弯腰按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铃兰。
“发生什么事了?”
“遥小姐,刚刚我在保安室的监控里看到了您同行的男孩!他们来的很快!”
于是伏黑甚尔看到这个哪怕面临割喉危险也淡定如恒的姑娘被惊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那一瞬间她像个被家长抓住在房间里打游戏的小学生一样在全封闭的房间里左顾右盼。
但这慌张和之前甚尔猜测的、年轻继母和即将成年继子之间的隐秘感情似乎没什么关系。
这在豪赌场上精准算计人心的姑娘似乎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六眼术士对她有的可不是什么对亲人、同伴和朋友应有的感情。
“因为是全封闭建筑,通风口相较一般酒店要宽的多,看在你这大客户的面上,我可以从那儿离开。不过,”伏黑甚尔潇洒地把清点好的筹码打包塞进怀里,“给你个忠告,千万别用‘找小白脸’这样的借口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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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这几天被创得太狠所以无心码字(土下座)
还好,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当房门洞开、卸掉脸上妆容的春日遥从洗手间走出来时,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没有来地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头顶漂浮着巨大的水母形咒灵,天内理子和黑井里美被包裹在水母咒灵半透明的咒力中, 兀自睡得香甜。
这是五条悟想出来带着星浆体移动的办法,如果是平时,夏油杰大概情会夸奖一句这个人的奇思妙想,但看着同伴紧绷的唇角和下颌线条,夏油杰也只好苦笑一声, 跟着他走出酒店门。
在了解春日遥在赌*桌上大杀四方的英勇事迹、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刷卡5亿拿回她的佩刀后, 夏油杰十分担心在开门的瞬间会目睹什么香艳的场景, 那样自己受到巨大刺激的同伴大概会当场把这奢华到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赌*场炸到天上去。
好在屋里只有春日遥一个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裙搭配尖头高跟鞋,长发披散着挽到耳后, 素着一张脸,眉毛和嘴唇的颜色都很淡, 这样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
“你们有什么要解决的请便, 我带着理子和黑井小姐先去隔壁了。”说完他就好像后面有鬼追着一样从这一个眼神交汇都会导致火星四射的场面火速撤离了。
春日遥垂下眼, 看向少年手中被绷带层层包裹的长条形物体, 眼中滑过一缕很淡的愧疚之色。不说村雨对于她的重要意义, 如果不是确实缺少赌资,她是绝对做不出把朋友赠送礼物抵押在赌*场的事来。
“半夜手痒,就出来玩了几局。”春日遥说,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比她惯用的还软了三分。“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虽然立下了不能对五条悟撒谎的束缚,但这种对既定事实进行修饰的行径是不会被判定为违背束缚的, 同理“饱暖思淫*欲找来小白脸一起做快乐的事”也是如此, 全看她自己选哪个、怎么发挥了。
在得知五条悟过来短暂的惊愕后, 春日遥很快恢复了镇定。虽然在她看来,“好赌”和“好色”这两件事的糟糕程度似乎大差不差,但遵循听人劝吃饱饭的原则……或者是出于咒术师对即将到来危险的微妙预判,春日遥还是用了好赌来充当理由。
毕竟现在她已经是伏黑甚尔的大客户,而且有多达3.5亿的尾款没结清,在欠钱的就是大爷的时代,这人不至于无缘无故坑自己。
“是吗?只是这样?”
“没错。”春日遥耸肩。如果是咒术师乃至普通人,都有可能被六眼捕捉到咒力残秽,但伏黑甚尔作为0咒力天与束缚,全无此类风险,所以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声称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通风口的格栅“哐当”一声坠落下来,在地毯上砸出一点浮灰。
空气静默了几秒。
春日遥眉心抽搐一下……那家伙顺着通风管道离开的时候没有把格栅扣紧!这下难道要满脸正气凛然扯着五条悟说这都是酒店房间的问题我现在打算去投诉给差评么?
……好嘛,常言道一个谎言的开始,就意味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古人诚不我欺。
“好吧。”春日遥有些头疼地扯了下自己的头发,转身跨过地上的格栅去收拾吧台上价值十个亿的筹码,把那些色彩各异的塑料片收回筹码箱中。“您帮忙垫付的五亿得等到我把筹码兑换成现金后才能还给您,我确实没有完全说实话,但追根到底,这件事其实和悟少爷您的关系没有多大吧?”
先前就立好了贪婪虚荣的恶女人设,再加上这个世界少年版本的五条悟其实没什么立场过问她的私人感情问题,春日遥索性懒得继续扯谎找理由了。
她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差五分。
“距离之前定好的四点看日出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您差不多也有两天没睡觉了,要不要趁现在休息一下?我来接手附近的防御。”
五条悟现在还没有掌握反转术式,虽然对咒术师而言,执行任务时几天不睡是常有的事,但在过度使用术式的情况下,短暂的睡眠确实也是能让术士快速从疲惫中恢复过来的最好途径。
“……和我没有关系?”
有什么好生气的?
从进入这间地下赌*场开始,理智之声就在脑海中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一开始就知道,她那么熟悉声色犬马的生活,战士的身体里承载的是贪恋情*欲和名利的灵魂,围绕在她裙摆边的男人也许就像春天里的蝴蝶那么多。她愿意帮你完善咒力的回路,也是因为要索取一个自己无法完成的要求。
把刀给她,然后转身出去,你们的关系就该就此打止。
不不不,也许你压根儿就不该进去,你难道真想要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么?归根到底,她做什么事、和谁约会和谁亲吻和谁缠绵都是她的自由。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顿了一下,很轻地嗤笑。
名义上她甚至还是你的继母,你要代替你的父亲来约束她么?
可哪怕是在心底劝诫自己一千次一万遍,真正听到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理智之弦还是“铮”地一声绷断了。
五颜六色的筹码像是倾泻的泉流一样在剔透的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的水磨砖石和松软的羊毛地毯上迸散开来。
视线天旋地转,锋利的细高跟清脆凌乱地敲击地板,直到脊背撞上花洒开关,激荡绵密的水雾高高地在黄铜烛形吊灯的附近折射出一片彩虹色的水雾,春日遥这才悚然地意识到少年人熔岩般灼热明亮的怒气。
过于相信自己术式的判断是咒术师的通病,在顺着通管道离开之前,伏黑甚尔意味深长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也是春日遥犯的第一个错。人类的感情是如此复杂,爱、痛和怨恨原本就以交缠的形式交替地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有些深入骨髓的爱意甚至以恨的名义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将有截然不同生活经历的少年和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爱人混为一谈,则是春日遥犯下的第二个、也是最大的错误。她已经凭经验主观臆断了五条悟对自己的厌恶,然后再从结果追溯佐证,这样自然只能和正确的答案背道而驰。
在一方着意进犯、一方猝不及防的纠缠中,他们一起掉进了酒店为有共浴需求的宾客准备的、颇有情*色意味的透明玻璃浴缸中,幸好在坠落前浴缸里已经积蓄了些水作为缓冲,春日遥才没有在两个人体重的积累下摔出个三长两短来。
她的腰背被迫在浴缸边缘弯折出一个过分的弧度,如果不是体术系咒术师这样柔韧度和骨节弯折度都远超常人的体质,没准立刻就要送去医院急救了。
少年的膝盖恶意地顶开春日遥并拢的双腿,一只手炽热修长的指节在她腰上收紧,另一只手则从身后托住她的脖颈。在这么个姿势下,春日遥无从借力,身体的所有支撑就都置于他强硬的掌握之下。
一滴透明的水珠顺着少年银白色的发丝滑落下来,在她锁骨上方的肌肤上砸得粉碎。
“和我无关?”他用冷酷的语调复述了一遍她的发言。“想都别想。”
在激烈的纠缠中,他的墨镜啪嗒一声滚落到地板上,尽管眼睫上垂挂着沉重细密的水珠,春日遥还是第一时间就立刻注意到,曾经萦绕在这片眺望极远天空才能窥得一角的美丽双眼上的雾气散去了,春日遥所熟悉的、完整形态的苍天之瞳暴露出来。
“你的眼睛?”
或者说完整的六眼。
在过去十几年都未曾完整拥有的强大力量呼啸着涌入少年六眼的颅脑中, 世间万物如粒子般被分解又重新组合。他完全地理解了这个世界,正如此刻世界万物都要低头迎接他的莅临。
但五条悟只是低头看向年轻的女孩,她以被绝对压制的屈辱姿态仰躺在他身下, 眼中的惊讶却仍多于愤怒。浴缸里水位渐渐升高,湿透的长裙紧贴身体,勾勒出女孩清润窈窕的曲线来。
六眼还在自动补充更多人类视力难以察觉的细节,耳钉脱落后微微发红的半透明耳垂,修长脖颈上跳动着的淡青色血管, 黏在雪白脊背上的红色长发和顺着身体流畅曲线一路往下滑落的潺潺水流……
以及因为惊讶而微微开启的嘴唇。
和浓丽的发色与瞳色比较, 她嘴唇的颜色通常很淡, 但五条悟很清楚,只要稍微用力吮吻噬咬,那润泽的唇瓣就会呈现出殷红而饱满的色泽, 就像一颗等待采撷的诱人果实。
如果亲得更深入、更用力一点,她还会因为难以承受和呼吸困难而很轻地呜咽。
最强大最桀骜的战士和最包容最亲密无间的情人, 当这两个词汇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时, 无论是欲*望还是渴求都该死的空前高涨。
已经被按到死角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的理智这会儿只是垂死挣扎了一下, 随即被彻底碾压过去, 没了动静。
五条悟果断地松手, 放任女孩柔软的身体滑落进浴缸中,不等她反应,他也在清澈温暖的水流中贴近她的身体,拨开散落在脸颊一侧的发丝, 右手拇指重重地在她淡樱色唇瓣上按压一下。
“遥,我要亲你了。”他大大方方地宣布。
春日遥浑身轻颤一下, 睫羽细密地翕动, 但她无力抗拒。
或者说动弹不得。
五条悟从她眼中察觉到的惊讶并不是只是因为他有了完整的六眼, 而是那一瞬间,原本在她的皮肤、肌肉、骨骼乃至于每一个细胞中流淌的咒力突然被全盘抽空,这种耗竭感和当初第一次为他拓印空白咒力回路时非常相似,但还要更加强烈的多。
别说推开他的进犯了,她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横亘在两人身体间的手臂比起推拒此刻更像是某种欲迎还拒的邀请。
五条悟当然没有理由、也不会拒绝这份邀请。
少年先是在她唇上没轻没重地咬了一口,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暂时支起身体。
须臾后一柄长刀被塞进她的手掌心中,特级咒具·妖刀村雨宛然鳞片般冰冷的刀柄硌着她的掌心。
“你要是不愿意,就用这个。”
他重新亲了上来。温软的嘴唇生涩又毫无章法地触碰在一起,随后舌尖轻松地撬开微启齿列,长驱直入。
由少年人主导的亲吻谈不上什么技巧,但在这件事上他显得很有耐心。横冲直撞之余,他好像在这样唇齿的厮磨中发觉出无穷无尽的乐趣,从唇珠辗转到唇角,仔细地探索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根据她的每一个反应调整自己的动作。
隔着潮湿的菲薄衣料,连春日遥那么温凉的体表都开始沾染了从他身体透过去的热度,剧烈的心跳在安静的室内化作密集的鼓点,一声接着一声震动得相贴的皮肤发痒发麻。
“遥,你真是超甜啊——”在放她换气的时候,之前因为她的隐瞒和欺骗所产生的怒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稍微弯下腰,小声地在她耳边喟叹,隆隆振动的坚硬胸膛贴上女孩柔软的身体,漂亮的蓝眼睛里神采飞扬。
“我们再来一次。”
勉强被塞进掌心的长刀再也抓握不住,铮然坠落在地面上,坚硬平滑的金属贴紧湿滑地面往门口滑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绘有松梅的白鞘上,拾起了那把长刀。
春日遥勉强地抬头从下往上看,先是看到了锃亮干净的皮鞋鞋面,然后是光滑平整的西装裤裤管、搭在手腕上的制服外套、解开上面两颗扣子的、裁剪得体的白色衬衫……春日遥的视线移动得很慢,但最后她的眼神还是落在了男人逆光的、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上。
“Sato……”她艰难地张嘴,嘶哑的喉管共振发出了他名字的音节。
但牢牢压制住她身体的少年不满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推压,舌尖在接近喉口的黏膜上用力扫过,所以她最后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某种黏腻且荒淫的暗示。
十七岁的五条悟意犹未尽地从她的唇瓣中撤出来,又亲掉了女孩潮红脸颊上因为激烈亲吻滑落下来的泪水和汗水,这才从满池清波中站起身来,看向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但盛满了暴怒的蓝眼睛。
到了此时此刻,所有事情一下子就豁然贯通了。
春日遥为何会从天而降在五条家的宅院里,她为什么会对六眼、对五条悟这个人的喜好这么了解,那些从不经意间细节中透露出来的亲昵,像是猫对主人那样没来由的信任和关心,不讲道理就涌入脑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五条悟的记忆……所有的疑问都有了解释。
她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彼此陪伴的童年、悸动的少年、以及种种的误解、背叛、分离、重逢和相爱。
但又有什么关系?
她既然确实喜欢的是五条悟这个人,那究竟是哪个世界的五条悟都无所谓吧?
春日遥好像看到自己的头上闪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危”,她其实很想说一声我可以解释……但在这种人赃俱获的时刻,难道她要蹦起来说这其实都是误会么!何况她也很清楚自己的体质,在被那么用力的亲过后,嘴唇必然是殷红微肿,除了激怒不会带来任何情绪的缓和,这么个暧昧的状况,谁能被安抚到啊!
而且她此时根本就蹦不起来,强烈的、被抽空的虚弱感还是散布在四肢的每一个角落,她连支撑自己从浴缸里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隔着透明玻璃和清澈的水流,眼睁睁看着两股相似的、被散射出七彩光晕的蓝色咒力波对撞后打到头顶的吊灯上,质地厚重的、黄铜造型的后现代艺术品从正中心被烧融出赤红的巨大孔洞,然后“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板上。
而且,春日遥看向还在往浴缸方向积蓄的水流,如今水面已经没过了她的胸口,作为也曾被九年义务教育水池出水进水问题折腾过的人,她忧心忡忡地想道,再过几分钟,她这个被湿透了的缎面长裙捆起来而无力从浴缸中爬出去的人,不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淹死在浴缸中的咒术师吧?
“你以为,她对你真有什么感情?你看到的温情脉脉都不过是她在另一个世界感情投射出来的影子而已。”
通过“六眼”共享的画面并不是单向的,二十二岁的五条悟同样明白了不属于自己记忆的那零星几个画面是怎么回事。春日遥是属于他的女孩,因此说这话时,他的神色暴怒之余还有着立于不败之地的冷峻从容。
少年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他当然知道对面这个成年版本的自己说的是真的,春日遥对他格外的关注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爱屋及乌。但他也是五条悟,以过去十多年人生中的骄傲和桀骜,他绝不会把认知中自己的所有物让给别人。
“所以呢?”十七岁的少年双手抱胸,对着成年人冷冷地说,“青梅竹马有什么了不起的?破碎的镜子拼在一起后就真的一点裂痕都没有?过去造成的伤害一点芥蒂都没有留下吗?她现在喜欢你,只不过恰好是因为在过去她只认识你而已。在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她送给过你一整套十二个的手工小猫陶瓷玩偶,但你随便把它们扔在桌子上,又在对同学展示无下限术式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全都砸得粉碎。她当时没多说什么,但在那之后,她再没有送过你一件手工的礼物了吧?”
他嘲讽地笑了笑:
“哦对了,也不是没有,但还是要看在一只猫的份上。”
海潮般的咒力和凛冽的杀气从霎时从成年人的身边辐射开来,吧台边上雕刻着花园中嬉戏的希腊众神的微型罗马柱上“咔嚓”一声自下而上地裂开了一条大口子,造型精美颜色各异的玻璃器皿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掉,化成一大片晶莹剔透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