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遥深吸一口气,前方下坡,三连发夹弯。
她吹了声口哨。
虽然比不上《头文字D》中著名的五连*发夹弯,但因为路况不明,奥多摩町山道上的三连也极其危险。因为直道和弯道接连出现,需要不断的加速和减速,这里的漂移和甩尾风险比一般的车道要更大得多,在这种一侧就是山崖的道路上,随时有坠毁的风险。
但根据弯道的分布,这也是吉普能追上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春日遥相信同样熟悉地形的车手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一直紧追不舍的车灯忽然熄灭了,这种做法很常见,是为了让她失去对吉普车位的判断——春日遥索性松开油门,放任车辆依从惯性继续向前。
果然,两次呼吸之后,吉普紧贴着出现在了她的侧方位……沟渠跑法!藤原拓海常用的夹弯跑法,一边轮胎在沟渠中漂移,这样车辆就不会因为甩尾而抛出山路。
现实生活中,这样的跑法因为对车轮负担太大,而并不常被采用。但这辆吉普则完全不用有这样的忧虑,出发前它的轮胎就被换成了防弹防摩擦抗重压的特种轮胎,即使沟渠中有什么被雷雨击倒的树木和石块,也可以凭着良好的越野性能直接碾过去……
春日遥几乎都可以想象车手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只要越过这个弯道,吉普就可以超车拦在她的前方,介时就算春日遥是迈克尔·舒马赫第二,也绝对无法越过重型越野和枪幕的双重夹击!
后排两个人虽然都不是什么赛车高手,但对目前的局势都看得很清楚。
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巨大的恐惧,禅院直哉发出了惊恐的吼叫,身边的高中生虽然没有叫出声,但脸色苍白得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
提速,降速,转弯,贴地的黑色轮胎就像抓地的锋利爪牙,能帮助吉普重回赛道——
但它没有机会回到主车道了,因为在这个发夹弯过后,一人高的巨大石块赫然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吉普刹车不及,前保险杠猛地撞上石块,因为巨大的惯性,车身完全地翻转、飞起、落地,坚硬的外壳被扭转成破碎的金属块,沾染了鲜血的碎玻璃四处溅射。如果不是从悬崖下横斜逸出的几棵老树,吉普的主人就要和他的爱车一起化作愤怒的小鸟,嗖的一下弹射出去。
春日遥轻点刹车,稳稳地停在了吉普车旁。
感谢社交平台,昨天春日遥因为无聊在某短视频平台上浏览帖子,无意间看到一位车手站在比他人还高的坠落石头边上一脸惊叹和后怕的照片。
虽然发帖人没有说出具体的地点,但凭着帖子的定位和对奥多摩町山道的熟悉,春日遥还是一眼就判断出了巨石坠落的地点就是山道的三连发夹弯处。
而且是绝对的视觉死角。
作为东京都最崎岖的自治体,奥多摩町面积超过两百平方公里,人口却只有不到5000人。在如此地广人稀的区域和路段,春日遥赌的就是当地消防没有人手也没有精力在这么短的时间迅速出动,只为了处理山路上掉落的一块重达到十吨的石块。所以她才放任吉普车手以沟渠跑法超车到她的正前方。
春日遥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跳下来,指挥着后排的两位乘客把车手给弄出来。在这么严重的撞击和剧烈的车身变形下,车手却仅仅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伴随着晕眩和耳鸣的症状。
这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留着半白的寸头,国字脸,小眼睛,如果不是一身彪悍的肌肉,很难看出他是个如此功勋彪炳的车手和凶悍杀手。
男人平躺在水泥地面上,大口喘息着,眼神黯淡,一言不发。
“他大概是有点脑震荡了。”春日遥判断说。“不过不太严重,可以正常的说话和沟通。”
听到脑震荡这个词时,禅院直哉的脸色微微一变。
自从他和春日遥认识时开始,他有数的几次脑震荡,都是因为春日遥惊雷般凌厉的刀法……他以为她会拿这个事肆意地嘲讽一番,顺便提一提她对上他时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但春日遥完全没有接着说什么的意思。她只是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皮筋,把短短的黑发在脑后扎起来,之前因为剧烈的颠簸而在右耳耳垂上摇摇欲坠的钻石坠子掉了下来,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亮晶晶的弧线,禅院直哉下意识地接过,在手心攥了一下,冰冷的小石头似乎因为沾染了她的体温而有了一点温度。
“喂……”
“怎么了?”春日遥扭过头,态度很平和,漂亮的红色瞳孔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和温度。
“……没什么。”禅院直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好摆出自己惯常的倨傲态度,扬起下巴,“你怎么把头发染成黑色还剪短,这也太奇怪了吧。”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小时候他指使着嫉妒五条悟高高在上地位的五条族人把她按在地上绞断头发的那一段时间,春日遥一直留着她那头绯色的长发。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我为什么不能染黑头发?”春日遥问。
“……明明是你自己说过喜欢浅色系的发色吧,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这话说出来禅院直哉自己都愣了一下。
春日遥只当这傻逼因为在山路上剧烈的惊吓而有些神志不清了,于是她摆摆手: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直哉少爷您不是很好奇是谁在追杀吗?这时候就是拷问的最佳时机,车的发动机有点过热了,我去降下温。”
说完她就走向了车边打开引擎盖散热,又从后备箱里摸出点巧克力和水,补充体力。禅院直哉攥住手心的东西转过身来,顶着一张和五条悟相似脸的高中生站在路边默默地看着他,想必把他方才不知所措的窘态尽收眼底,他立刻有些恼羞成怒:
“你看着我干嘛!”
“不,没什么。”高中生笑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在受伤的杀手身边蹲下来,“就像遥前辈说的那样,您如果有什么要问的,最好就趁现在赶紧问吧。”
春日遥虽然知道禅院直哉是个废柴,但完全没想到他废到这个程度,直到她吃完两块巧克力一块压缩饼干回来,受伤却神志清醒的男人仍旧咬牙一言不发,禅院直哉揪住他的衣领要揍他,小室辰也在一旁尝试性地劝阻他,显然是一点信息没问出来。
她叹了口气,拎起被甩出车外的AK-47走上前去,虚虚地作出一个上膛的动作。她神色温和动作柔顺,就像小女孩在摆弄什么新奇的玩具,然后……沉重的枪托狠狠地砸向了男人的脸,出手间快若闪电。
她变脸太快,即便是始终一言不发的杀手,也因为这动作悚然一惊,瞪大了双眼。
实木质地的枪托擦着男人受伤的皮肤砸落在被雾气浸湿的硬化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红木枪托,关键部件都做了镀铬处理,这是纯种的苏造武器,虽说1991年之后,冷战期间生产的上千万只AK-47被以两美元一把的价格贱卖到世界各地,但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喜欢用这种老枪的人已经不多啦,在日本境内,不,在东京都附近,还会特意去淘换这么保养完好的老枪的人和组织则更少。”
春日遥蹲下身来,声音轻柔,在渺渺雾气中她柔美清瘦的脸颊就像是一朵初开的玉兰花。但这花枝一样柔弱的女孩说出来的话却令男人始终非暴力不合作的眼神发生了改变。
“这么有指向性的武器,你以为,我查不到你背后的人是谁吗?问你,只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毕竟你车开得很好,我自己就是个快车手,会欣赏一样车开得很棒的人。”
“或者,你以为你要是死了,你新离婚的前妻和女儿就能凭着抚恤金过上好日子吗?”女孩看向自己纤长的手指,“一年两年,组织里或许还记得你的功绩,可是三年四年、五年十年呢?谁还会记得你呢?她今天早上还特意跟你告别说爸爸再见,她还这么小,在那样的环境中,有一点小钱却没有父亲保护,会过上怎样的日子,你不会不清楚吧?”
“……你怎么……?”男人艰涩地问。
“很难猜吗?”春日遥说,“你无名指上的戒指虽然被取下来了,但是留下了戒痕,像你这样从事户外工作的人,用不了几个月痕迹就会消失,它还保留着,证明这段婚姻才破裂不久。相比起你的同伴,你的衣物整洁但有些破旧,是因为你在攒钱支付你前妻和女儿的生活费,婚姻保护法只对有正儿八经工作的人有用,你还坚持支付生活费是因为你很爱她们……至于你的女儿。”
春日遥笑了笑,一缕短发从皮筋中漏了出来,垂落在脸颊一侧。
“你的脖子上被她贴了一张小猪佩奇的贴纸,粉红色的,是这孩子很喜欢的玩具吧?她一定很期待你早点回家。”
“真厉害啊,遥前辈。”小室辰也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始终注视着春日遥纤瘦袅娜的侧影,他没有掩饰自己眼中莹亮又憧憬的光芒。
禅院直哉看得有些刺眼:
“你以为春日遥带着你就是对你另眼相看吗?她只不过看你和……”
“五条悟,是这个名字吧?遥前辈的朋友,或者说她喜欢的男人。”小室辰也轻声说。
“你知道啊?”禅院直哉满怀恶意地说,“要博得一个女人的喜欢,全靠和另一个男人的相像,哈哈,还真是可悲呢。”
“爱屋及乌也好,至少,遥前辈会因为我的脸保有几分她自己都没办法否认的喜爱。”小室辰也笑了笑,“相比起来,禅院先生,您和遥前辈似乎也认识很多年了吧,还因为她一句话就染了金色的头发,但她没有因此对您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啊,甚至连厌恶和憎恨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禅院直哉就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那样跳了起来,“谁会因为那种无聊又平庸的女人——”
“承认对遥前辈的喜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毕竟她平时那么温柔又耀眼……差点忘记,她的温柔可以对着这差点开车把她撞死的人尽情施舍,对您则恐怕没有给过半分吧?”
禅院直哉一把抓住小室辰也的领口,一点亮光从他的指尖漏了下去,滚落在两个人的脚下。
一枚小小的钻石耳坠。
小室辰也弯腰,捡起那个亮晶晶的小首饰,重新把它交付到禅院直哉手中:
“其实您完全没必要对我发脾气啊,毕竟我虽然很喜欢遥前辈,但却从来没想过要独占她的喜爱,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她还愿意这么经常对我笑笑,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室辰也那双蓝色的眼睛好像深邃又清澈的湖水,平静中有暗流涌动。他审视地打量禅院直哉金色的短发、上挑的眼尾和在薄薄眼皮底下微微颤动的琥珀色眼珠。
“其实您有机会博得她的喜欢啊,毕竟也有张漂亮的脸蛋。”
“……”被男人这样对容貌评头论足,要是平时禅院直哉早就气得跳起来了,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表情阴晴不定。
“您的敌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禅院先生,”小室辰也说,高中生垂下眼睛,长而浓密的白色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俊秀的脸上神色沉静柔和,“那个会独占她的感情……也想独占她这个人的男人。”
“你以为你视做对手的是个什么人啊?五条悟即使在咒术师中都是最强,你以为你在他面前有胜算吗?你甚至连在春日遥本人手底下都走不过两招吧?”
“今天见到遥前辈的时候,她在试图从某个人身边逃走,所以才会剪短头发换掉发色,而见到我的时候,她的神色里有一瞬间的惊恐。”
“哈?你是说……她在从五条悟身边逃走?”
“这只是我的猜测。”小室辰也说,“至于遥前辈本人……她好像受了伤,您大概没有注意到,刚拿到那把枪的时候,她作出了一个上膛的假动作,但最后停下了……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似乎是因为她根本拉不动那个滑块。虽然对咒术师的膂力没有了解,但这怎么也不该是我曾经见到她的水平吧?”
恐怖的观察力。
“……你和五条悟真的没有关系么?你是五条家的私生子……不对啊,六眼的天赋几百年来就只会落到一个人身上,你还是个完全没什么咒力的普通人。”
“……我?能在遥前辈眼中被当做什么替身就很了不起了吧,说是赝品什么都无所谓啦。”高中生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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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秋名山的原型
“羂索大人。”
里梅拉开被棉绳捆起来的竹帘, 明亮悠长的日影跟着他一起落入幽静的室内,小案上一盏深绿色的抹茶散发着绵长苦涩的香气。戴着眼镜一身书卷气的短发男人跪坐在榻榻米上,手里拿着几张胶片制品比对着, 嘴角一抹很浅的笑意。
“您实在是……足够沉得住气。”
“是里梅啊。”男人抬起头来,深棕色微卷的刘海晃动,暴露出额头皮肤上狰狞的缝合线。“怎么这么说?”
“当今最强的咒术师在整个咒术界范围内展开了一场清洗,依附于我们的家族被连根拔起,和我们有合作的术士们被投进布满符咒的监狱, 他们犯罪的证据被一一呈到咒术委员会高层的办公室上。据说保守派的高层乐岩寺嘉伸亲自去东京都求情, 却被五条悟无情地奚落了, 说基于保守派镇守下的咒术界就像是马奇诺防线保护下的法国。”里梅说,“我以为您至少会有几分在意这件事。”
男人推开分布着菱形窗花的格子窗,入目处一片葱茏的新绿色。
“去年冬天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 把花匠精心养护的植物都冻死了。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找人换上了新的花草, 于是这里又是草木繁茂了。”他朝着窗外伸出手去, 一只白玉色的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指尖。“无论遭受过怎样的灾难, 只要肥沃的土壤还在, 花草们都能很快绽放出勃勃的生机。至于是不是去年的那朵花……谁又会在乎呢?”
里梅沉默片刻。
“我明白了。”
“说起来……里梅你有没有喜欢过女人?”
“没有。”
“我以为佐野玲奈是你喜欢的类型, 毕竟你还带回了她的尸体。”
“因为生得术式·饕餮,她吞食过许多驳杂的咒力,就像是在数百只毒虫的互相缠斗中活下来的蛊虫。这样的尸体,或许能作为宿傩大人‘浴’的材料之一。”里梅面无表情地说。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羂索耸肩, 把手里的照片递给里梅,“看看这个人, 眼熟吗?”
里梅垂下眼睛, 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年白发蓝瞳, 在照片里笑得温和沉静。
“五条悟?”照片中的影像赫然就是咒术界最强本人。“……不对,看起来要弱气不少。”
“能把里梅你都骗得一怔……有这么像吗?”羂索站起身来,笑意温煦,“不过,这可是件珍贵的赝品啊。”
“珍贵的……赝品?”这两个词明显是互相矛盾的,里梅不明白羂索何以把它们用在同一个人身上。“这是羂索大人您的试验品?”
“很遗憾,这次并不是……好吧,说起来和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羂索说,“这是五条家自己打造出的六眼的‘容器’。”
里梅有些疑惑。
“二十二年前,当代六眼五条悟出生,神子的降诞改变了咒术界的格局,也引爆了不少人勃勃的野心,其中就有隶属于五条家的科学家们。时值基因工程和克隆技术方兴未艾,这群聪明的疯子中有人提出了用科技和咒术相结合,量产六眼术士。”
“这怎么可能做到……六眼术士在同一时代只会出现一个,比起术式的传承更像是命运的选择。”里梅下意识地反驳道。
“是啊,所以他们失败了,最初的0号试验品是纯粹的人类,连一点咒力都没有。在咒力和咒物的浓度逐渐提升后,试验品的外表和内心又朝着非人的不可控方向一路狂飙……这项实验被紧急叫停,是因为有一个试验品绕过了实验室的重重门禁和结界,偷偷潜入了五条悟的居所。约等于一级咒灵强度的试验品对着五条悟发起了偷袭,被年仅六岁的五条悟斩杀。照料五条悟的保姆像往常那样打开五条悟的房门想要请小少爷起床时,被眼前的惨状吓得跌坐在地上。满地都是介于人类和咒灵之间生物的断肢残骸,五条悟盘腿坐在床上,脸上满是黑色的污血,神色冰冷,就好像他不是杀了个人,而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也就是那时候,五条家开始担心这位尊贵继承人的心理健康,让没有术式却可以让人心灵平静下来的春日遥陪伴在他身边成长。”
里梅显然对五条悟的心理健康程度毫不关心:
“您是说……试验品产生了对本体的强烈杀戮意愿?”
“没错,就像是富江啦,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正品,其余的赝品都想杀死他登上王座……五条家是想复制六眼术士的强大,不是想让珍贵的六眼还没成长起来就被穷凶极恶的怪物杀死。于是实验被紧急叫停,所有试验品都被销毁,参与实验的科学家要么被监*禁要么被送往国外……本该如此。”
里梅挑起眉毛:
“不出意外的话……是出意外了?”
“没错,主持这项研究的次席科学家小室熏作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当时她的名字还是五条熏。她对这个自己亲自照顾了一年的0号试验品产生了强烈的感情,决定偷偷带走他。而且和所有科幻作品一样,她成功了,后来五条熏在国外和现在的丈夫认识,两人回到国内结婚生子,而这个被起名叫小室辰也的孩子在养父母的照顾下,像所有毫无咒力的普通人那样成长为一个普通而帅气的高中生。但很多事并不是暂时没有发生就可以永远避免,他在东京读高中时被终生都在追逐像她丈夫的美少年的怨念凝结而成的咒灵·雨女缠上了,收集咒灵的诅咒师夏油杰在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他,对这张很像自己同班同学的脸显然没有无动于衷。于是刚好回到东京的女剑豪春日遥从天而降,斩断了青面獠牙的女鬼,拯救了纤弱又美丽的少年。”
“……然后呢?他拥有了咒力和术式?”
“里梅你真是冷漠啊,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是喜欢上了这个光一样的美少女啦,全然不知道春日遥对他表现出来的在意,都是因为她的青梅竹马五条悟。他爱她她却爱着他。”羂索耸肩,“真是个悲伤又寂寞的故事。”
“您要给我讲的就是这个故事?”里梅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个热衷于伤春悲秋罗曼蒂克的人,在轻浮的笑容和美艳深沉的眼神之下,这个人已经为他的计划谋算千年之久。
“前一段实际我恰好在仙台遇到了他,那时他正被几只咒灵追杀啦,可惜这次他喜欢的姑娘没能带着她的绝世名刃救他于水火……他掉进了水里。我把他捞起来时呼吸都已经中断了,这段时间我刚好在研究古代术士的受肉……于是,在仙台结界之中,我做了一个小实验,我让古代的术式灵魂进入了他的身体。”
“所以,他现在是受肉的状态?”
“是,也可以说不是。”羂索说,“一般来说,古代术士的魂魄在进入受肉*体中,只会有两种情况。绝大多数的情况是术士会绝对压制被受肉者甚至导致受肉者的灵魂彻底沉睡或者消亡,因为他们更加强大……第二种情况是受肉者的灵魂意志力很强,他能反过来压制术士……这种情况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那这个小室辰也……”
“他是第三种情况,他本人濒死的灵魂和术士的灵魂融合了,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孱弱的灵魂中交替,我差点以为他醒不来了。但他睁开眼睛,喊出了某人的名字。”羂索用和寄宿体气质截然不同的表情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在这件事上也要和本体同步,不知道是基因还是命运的作用,但这就是爱啊,最伟大的诅咒。他喊出那个名字时的表情和语气,我记得很清楚——”
“遥前辈。”小室辰也轻声喊了声春日遥的名字。“我们这是重新返回东京么?”
“嗯。”甩了追兵后,春日遥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她打算重新回到东京,再把这俩拖油瓶随便丢在哪个公共场合,自己继续跑路。“等回到东京后,你们俩该报警的报警,该报复的报复,自便就行。”
说起来,禅院直哉自从重新坐回车上后,就一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连贱格的话都说的少了。春日遥对他的心理状态不感兴趣,但对方毕竟是个咒术师,要是突然使坏的话,自己未必招架得住。
春日遥暗暗警惕起来。
“直哉少爷,您打算回京都吗?”
“……”
“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满脸欲言又止,春日遥实在不知道这人在忸怩什么,于是随口说,“您要是实在觉得无聊,可以顺便做好警戒,毕竟术士的目力会比一般人更强些。”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了他的痛处,禅院直哉几乎要跳起来:
“术士自然比一般人要强……”他环顾四周,语速极快。“那边就有人,不过只是附近的村民,大概是在夸你车开得很快……哼,面对这样不知所谓的普通人有什么警戒的必要?”
“夸?”
“是啊,一直冲着我们竖个大拇指……”
春日遥神色蘧然变了:
“你怎么不早说!那根本不是竖着大拇指夸奖,而是简易的跳眼测距法——”她的最后几个字被吞没在轰然炸裂的炮弹声和尖啸的风中。
“是真奈美啊, 你回来了。”来自非洲的诅咒师米格尔诧异地看向数日未归的同伴菅田真奈美,“你不是去给夏油大人找咒灵了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菅田真奈美矜持地点点头。这位黑人兄弟来自非洲一个面积不到3000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不到120万的小国,因为既没有煤炭石油也没有钻石矿, 当地人民的生活极其贫困,赖以谋生的东西就只有地里出产的花生和土豆。但就是这么个弹丸小国,却同时有着超过五百名的咒术师,他们在当地的职业通常是巫师、祭司和医生,擅长制造全世界范围内独一无二的咒具, “黑绳”。
这件往往要耗费一名咒术师数十年时间才能制造出来的咒具, 具体的效果是扰乱术式的施发。虽然教主大人从未提及过, 但盘星教众人都猜测他之所以要费尽心思把这么个人招揽进来,就是为了他手中的黑绳,为了有朝一日和五条悟开战做准备。
“最近整个咒术界都因为五条悟搞出来的动作风声鹤唳, 四处都盯得很紧,品质高的咒灵实在很难见到嘛。” 真奈美得意地拍了拍肩膀上麻布袋中明显呈现长条人形的物体, “不过我这次可是有相当不凡的发现哦。”
“人类?”米格尔提醒道, “如果带来的是咒术师的卧底, 可能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放心, 我有把握, 这位可不会是卧底。”真奈美眼神笃定,“夏油大人在哪里?
“刚刚接见了过来请求解决咒灵的企业家,现在已经空闲下来了。”两姐妹对菅田真奈美肩头的物体额也很感兴趣,美美子甚至想要过来解开系口的棉绳。被真奈美躲开了, 她笑嘻嘻地摇晃一根手指。 “还是要保持适当的神秘感……”
她又从外衣的口袋中掏了掏,摸出一本护照来, 看到两姐妹伸手过来够, 她又恶意地卖着关子把手举得更高了些。
“不过, 没准是夏油大人的亲戚,毕竟这个姓氏其实也不太常见……啊!”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双胞胎,配合默契,两姐妹对视一眼,菜菜子率先出击,抱住了真奈美的腰,美美子则灌篮般高高跃起,一记手刀劈在真奈美的手腕处,真奈美抓握不稳,深蓝色的证件以抛物线的姿势被投掷了出去,在庭院假山的石子上缓冲着拐了两次弯,最后啪嗒一声坠落在黑色僧袍男人的木屐旁,激起一层薄薄的浮灰。
夏油杰低下头。证件的内页被风吹得打开了,照片上的女孩绯色长发,唇角带笑,眼睛里也流淌着明丽的红色。
“这是……?”
春日遥想,自己大概是被什么犯罪分子抓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嘎腰子、斩首还是卖到深山老林里去给老光棍生孩子。
她最后残留的一点记忆是形状狞恶的咒灵从天而降向她扑过来,而她满脸不知所措……这是她在失忆后和名为咒灵的生物第一次有直观面对面的经历,栖息在乙骨忧太肩膀上的咒灵据说实力达到了惊人的特级,但它在乙骨的管束下,友善得像只小绵羊。伏黑惠的式神更不必说,完全就是可爱的大狗……
深灰色的肌肉和跳动的绿色血管组成的异形生物张开足以把她整个头一口吞下的血盆大口,以超过120码的速度笔直地向她扑过来。
遇到这样的怪物,居然还活着,也算是一种奇迹了吧……春日遥本该额手相庆,但她完全笑不出来。如果把她的运气值绘成一副折线图,那么自从打五条家两姐妹身边开始逃跑起,幸运值就一直呈指数型的负值增长。
这是春日遥今天第二次经历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剧情了。
第一次是在冰凉的潭水中,大量的冷水涌进她的口鼻,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费力地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身处山间溪流汇聚而成的深潭里,山间茂密的灌木和藤蔓植物提供了足够的缓冲,否则以山崖的高度,这样落进深潭和砸到水泥地面上也差不多。
而她之所以还能呼吸,是因为有人一手抓着块浮木,一手抱着她在水里不成章法地扑腾着载沉载浮。湿漉漉的白色短发紧贴着皮肤,湛蓝的瞳孔里满是惶急和无措……她愣了一下,差点把某个人的名字脱口而出。
不过春日遥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于是她忍着头部的剧痛示意小室辰也停止浪费自己体力的行为,改为她自己发力,带着他游向岸边……五分钟后,终于扒上一块凸出岩石的春日遥放松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倒,身边气喘吁吁的少年则强撑着仰头笑起来,说太好了多亏了遥前辈,终于得救了。